刪補頤生微論

程序

嘗觀三代之治，井田為首，軍旅次焉。治安並千餘載，何三代有道之長，以其先教養而後攻取也。其民安其業，樂其居。雖有頗牧，靡所用之。春秋之末至於戰國，廢井田，繕攻取，非戰不善，而國胍隨之者，先先王之所後而後先王之所先也。漢興曹參為之宗臣，目見羸秦之𤵄用，蓋公之言齊治天下，至今宗之，故漢祚之長與三代等。唯醫亦然，人生以氣為主，以食為輔，形不足者氣補之，精不足者味助之。食飲寒暑，罔有失節，而重以熊鳥經伸，龍虎啖食，小以延年，大以輕舉，雖有和扁，亦無所用之也。逮夫勞心膂患，陰陽禿而施髢，病而求醫，孝子操藥以羞慈父，其色焦然，何治之晚也。壬午之秋，余偶以公餘失調，問醫於朗仲氏，朗仲名家子，其尊人秉鐸一方，門生多顯試，為令名介陶狄。朗仲國士翩翩，嘗有異術，疑其為神人所授，非當世之所傳也。既而手持其師士材氏新所刪補，其所自著《頤生微論》視余。余讀其書，先經伸而後診視，與所為先教養而後攻取者一也。於是正衣冠而坐，不終日而病去矣。士材尊人取甲第為世名臣，功在青史，而其子少有俊才，出其緒餘著論覺世，功比良相，復不自滿，假重為丹鉛，廣其流以活後世，其功豈可計哉！天之福人如以燈取影，罔有攸漏。其將大兩家之後復垂青史為名臣，皆不可知也。其以余言為左券云。

賜進士出身嘉議大夫奉勅整飭蘇鬆兵備湖廣按察司副使程峋撰

項序

余閱《頤生微論》，知人有終身之生繫於命，有一日之生系乎時。制命與時而操其柄，生不致死，死復回生者，系乎醫。然則醫豈僅一術哉。心生造化，手生萬物，黃帝所以治天下，而使後世生生不息者由此道得也，乃生曷言乎頤。余嘗讀《易》，至頤卦而得之矣。蓋天地間陽嘗饒，陰嘗乏，而人身中氣易耗，血易枯，陰陽不節，血氣不平，而生意絕矣。故饒者減之，上下二陽以固其氣。乏者盈之，中間四陰以充其血。血不宜閼，震動在內，氣不宜蹶，艮止在外，故曰頤。頤者，養也。世醫猥云望聞問切可以治病，孰知調五色於榮衛之間，頤以養肌也。此論不明，猶盲而望也。和五音於出納之會，頤以養聲也。此論不明，猶聾而聞也。通五德於情好之中，會五臟於人迎、氣口之際，頤以養性而養胍也。此論不明，猶喑啞而問、木石而切也。頤之為義廣矣大矣，安得微者而論之，又刪補之？夫微非幽隱之謂也。既觀其所養，復觀其自養，二義盡其蘊矣。李君念莪之言曰：得道之至者靡弗通，靡弗通而兼通於醫者，乃入神聖。卓哉念哉，且入羲文之室，探周孔之蘊，豈特於軒轅、《內經靈樞素問》以及扁鵲、倉公、華佗、仲景、皇甫士安之論，淹貫焉已哉。承其流者，沈氏朗仲，精核融洽，而用以投藥如屠垣解牛，靡弗奏效，誠稱善矣。若夫吳氏石虹，出其先世家珍，並胸中獨得之解，而參訂於其間，更有未易測者也。餘閒居時與石虹對語，如挹春風，使我和氣，周身如望旭旦，使我倦魔匿影。石虹醫術豈待人之既病而恃藥餌為力哉？其於頤生之旨，技也而進乎道矣！頤之彖傳曰：聖人養賢以及萬民之旨哉言乎。倘法六四之顛，頤與上九之繇，頤以攻劑治兵荒，以補劑治疾疫，俾生意充塞天壤之間，所願於刪補之外更進而大焉者也。

崇禎歲次壬午菊月項煜題於碩園白雪樓中

自序

夫用兵救亂，用藥救生，道在應危微之介，非神聖不能善中也。故兩者均自黃帝發之，非黃帝之獨能注精也。得道之至者靡弗通，靡弗通而兼通於醫者，乃入神聖。三略云：莫不貪強，鮮能守微，人能守微，乃保其生。聖人存之，以應事機，何長生之學，偕於殺機之發乎？蓋靡弗通而通焉者耳。余少治經生言；及兩親子俱以藥誤。予又早歲多疴，始惕然迫於思，而以鄒魯之業，兼岐黃家言，藥世道之受病，而因以通有生之疾，似同源而流矣。自神廟戊午，採輯成是編。鐫而懸之肆，乃翕然遍走天下。嗣後非不究天人，參禪玄，詢國政，未甘擅專門學，而攜挾持扶，以請一刀圭者。日且相迫，三吳中遂以長沙氏目相之。予豈敢云靡弗通而通於是，抑亦相迫，而漸至使然者耶。今二十五年以來，不無少進階級，思一再訂，期絲毫不有誤後世，而未可輕與語也。庚辰秋吳門沈子朗仲翩然來歸，一握手而莫逆於心，端凝厚藏，慷慨浩直而不漫。齒頰，峩然載道之偉器，與語移旦暮，鮮弗神領。《靈樞》諸經典，瞭然會大意，投藥中窾，砉然如庖丁遊刃。豈特曰吾道西矣，而邈然弗可量已。於是相與辨幾微，參益損，躋顛極，破偏拘，皇皇登於大道，以俟百世，可以畫一，則庶幾其快我隱，謝我過焉。嗟乎，吾道之不孤，其有賴於朗仲也乎。因再付之剞劂，與同事諸君，更一改觀。倘云知青於藍，雖釋其舊本可也已。

崇禎壬午四月華亭李中梓書于飛映閣

卷之一

三奇論第一

三奇者，仙經所謂人有三奇，精氣神也。聖人治未病，則修煉尚矣。用冠篇首，仿啟玄首敘天真之意也。玄玄秘密，固不形於紙上，而大意則不妨敷布，恐為旁門所亂耳。附修攝法二十五條，久習自有奇驗，勿以易而忽之。

王太僕重次《內經》，移九卷《天真論》以冠篇首，其旨何居？有熊氏以絳宮玄府之秘，開靈蘭金匱之先，分久視而拯夭札，安在不桴鼓應耶。今談道者牛毛，成道者麟角，總未夢見《內經》者也。《天真論》云：「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又曰：「恬淡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復有真人、至人、聖人、賢人之別，均之修煉，而深淺不齊，然精氣與神，未有殊者也。余因之嗜道，詳徵仙典，博訪異人，幸聞性命之奧，獲起沉痼之疴，至神奇亦至簡易，但明先天祖氣，便為入道之門。夫是祖氣，始於混沌未開，伏於無形無象，視之不可見，聽之不可聞，生天生地，生人物者也。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者也。《胎息經》云：氣入身來謂之生，神去離形謂之死。知神氣者，可以長生，固守虛無，以養神氣。神行即氣行，神往即氣往。若欲長生，神氣須注。《仙經》曰：人在氣中，如魚在水中，魚一刻無水即盡，人一刻無氣即亡。又曰：神是性兮氣是命，神不外馳氣自定。又曰：陽氣一分不盡則不死。東垣曰：氣乃神之祖，精乃氣之子。氣者，精神之根蒂也。《悟真篇》云：道自虛無生一氣，便從一氣產陰陽。玄同子曰：人未生時，受茲祖氣，便能生育此身，然則招攝此氣，豈不能長生耶？白玉蟾曰：煉形見性憑君作，招氣無門老不禁。招之者，非口鼻呼吸，非津液灌咽，非臍內存神，非丹田凝抱，非心下腎上，非兩腎中間，非升坎填離，非通任會督，非陰蹺一關，非眉間一穴，非泥丸峰頂，非湧泉海底，非窺中極，非守陽根，非丹爐烹煉，非房中採取，故鍾離曰：涕唾津精氣血液，七般靈物總皆陰，若將此物為丹質，怎得飛神貫玉京。又曰：四大一身皆屬陰，不知何物是陽精。康節先生一口道破云：乾遇巽時觀月窟，地逢雷處見天根，天根月窟間來往，三十六宮都是春。此明明指出人身天地之正中，得訣下手，只須一香之頃。先天祖氣忽然扯入，鼻孔如迎風之狀。扯入一次即盜奪一次，三日之後當源源而來，七日來復，百日工畢。是斗柄招太陽，徑寸混三才之大道也。無奈傍門邪術，訛傳錯教，非徒無益而又害之。故袁了凡云：隨守一處，皆可收心。苟失其宜，禍害立起。若夫虛勞內損，痼疾經年，雖扁倉神聖，望而卻走。倘能積氣開關，猶可回生起死。積氣非呼吸為工，開關非搬運為力，簡易而無繁賾之苦，自然而無勉強之勞，氣足則庶氣上騰，甘露下灌，三關開通，百骸暢遂，從前受病之根，斬刈無遺，嗣後真之氣蒸噓不已。余雖不敏，嘗事於斯，以起奇疴。雖非久視之大道，實為卻病之神工，否則與道相失，去死不遠，而猶冀以草木生之，何怪其不相及也。王氏首揭天真之旨，其在斯乎。

附修攝法二十五條

桑榆子曰：精化為氣，氣化而神集焉，元氣充滿，神必備矣。憂患動中，則知見因而暫虧，蓋氣權有不致者耳。故曰神能御氣，則鼻不失息。譚紫霄曰：神猶母也，氣猶子也。以神召氣，如以母召子。劉赤腳云：神氣如子母相親，只為塵情間隔，若去了一分塵情，即有一分升降。

後天氣與先天氣，同出而異名。先天絪縕於無形，後天有形而可見，其實一而已矣。故曰：採先天，煉後天，相制化，作神仙。善養氣者，行欲徐而穩，立欲定而恭，坐欲端而直，聲欲低而和，使此身常在太和元氣中，久久自有聖賢氣象。

呼吸有聲者風也，非息也，守風則散。雖無聲而鼻中澀滯者喘也，非息也，守喘則結。不聲不滯而往來有跡者氣也，非息也，守氣則勞。所謂息者，不出不入之義，綿綿密密，若存若亡，心不著境，無我無人，更有何息可調。至此則神自返、息自定，心息相依，水火相媾，息息歸根，金丹之母。丘長春云：息有一毫之未定，命非己有。

人身之血，百骸貫通，及欲事既作，撮一身之血至於命門，化精以泄。夫精者，神倚之如魚得水，氣依之如霧覆淵。不知節嗇，則百脈枯槁。交接必損腎，外雖不泄精，精已離宮，定有真精數點，隨陽之痿而溢出，如火之有煙焰，豈能復返於薪哉。

腎中陽氣，至子而生，夜半子時，披衣起坐，兩手搓熱，一手兜外腎，一手掩臍，而凝神於內腎，久久習之而精旺矣。

《金丹秘訣》曰：一擦一兜，左右換手，九九之數，真陽不走。戌亥二時，陰旺陽衰之候，一手兜外腎，一手擦臍下，左右換手，各擦八十一，半月精固，久而彌佳。

張成子曰：臥時坐於床，垂足，解衣，閉息，舌拄上齶，目視頂門，提縮穀道，兩手摩兩腎腧，各一百二十，多多益善，極能生精固陽，治腰痛。

每上床時，兩足赤肉，更番用一手握足，一手摩湧泉，多至千數，少亦百餘，能固真去濕。

十六字訣曰：一吸便提，氣氣歸臍，一提便咽，水火相見，不拘行住坐臥，舌攪華池，抵住上齶，滿口津生，嚥下谷谷有聲。隨於鼻中吸清氣一口，以意目力送至臍下一寸三分，略存一存，謂之一吸。隨將下部輕輕如忍便狀，以意目力提起，上夾春雙關，真至玉枕，透入泥丸，謂之一呼。周而復始，咽時有津固妙，無津亦谷谷然咽之，不拘多寡，只要每日毋間，久行精神強旺，百病不生，入房即有采補之功。

六字訣曰：自子至巳六陽時，面向東方，勿閉窗戶，又忌風入，解帶正坐，叩齒四九，攪口中濁津，漱煉一二百。候成清水，即低頭谷谷嚥下，送至丹田，開口唸呵字以吐心中毒氣。念時耳不得聞呵字聲，聞即氣粗，反損心氣。念畢仰頭閉口，將鼻徐吸清氣以補心氣，吸時亦不得聞吸聲，但呵字令短，吸時令長，如是六次，則心毒散而心元復矣。依此式念呼字治脾，呬字治肺，噓字治肝，嘻字治膽，吹字治腎，並各六次，是謂小周。

《黃素四十四方經》云：夜寢欲閤眼時，以手撫心三過，閉目微祝曰：太靈九宮，太乙守房，百神參位，魂魄和同，長生不死，塞滅邪凶，此隱寢魂之法，常能行之，魂魄安寧。

身中三尸，常以庚申日錄人罪過，奏聞上帝，減人祿命。每遇庚申徹夜不臥，三尸不得上奏。上屍名彭居，中屍名彭質，下屍名彭矯。臥時叩齒三七，左手撫心，呼三尸名，令不敢為害。

患停滯者，閉息納氣猛送下，鼓動胸腹，兩手作挽弓狀，氣極滿，緩緩呵出五七通，快即止。

患感冒者，盤足端坐，兩手緊兜外腎，閉息存氣，自尾閭上夾脊透泥丸，逐其邪氣，低頭屈抑如禮拜狀，得汗為度。

患齒疾者，晨醒扣齒四九，納氣三口。每口呼去脾毒，食後必漱潔，小解必緊咬，永無齒疾。

患目昏者，靜坐閉息，垂簾塞兊，兩目輪左轉七遍，右轉七遍，緊閉少時，忽大睜開。（久行為妙）

患頭眩者，靜坐閉息，兩手掩耳，折頭五七次，存想元神逆上泥丸，風邪自散。

心靜則神悅，神悅則福生，人能化毒性以救死，養喜神以延生，必去身災，兼除人患。

精欲漏時，提氣守泥丸，或微呵一二次，勿使心氣下從。雖有走漏，可無大傷，切勿子後行房，陽方生而頓滅之，一度傷於百度。

食飽徐行，摸腹解帶，伸腰，使食下舒，方可就坐。飽坐發痔，食後曲胸而坐，必病中滿。怒後勿食，食後勿怒，醉後勿飲冷，飽余勿便臥。

發宜多梳，面宜多擦，胸宜常護，目宜常運，耳宜常凝，口宜常閉，齒宜常扣，氣宜常提，津宜常咽，濁宜常呼，背宜常暖，腹宜常摩，囊宜常裹，肢節宜常搖動，皮膚宜常干沐。

孫真人曰：大怒交合成癰疽。疲勞入房，虛損少子。身體常欲小勞，流水不腐，戶樞不朽，運動故也。常當內視五臟，了了分明。勿食一切腦子，損人。忍小便，膝冷成麻，忍大便，乃成氣痔。著濕衣汗衣，令人生瘡。頭勿向北臥，頭邊勿安火爐。夜臥魂魘，勿燃燈喚之，亦勿近身急喚。惡夢不可說，早起含水向東噴之，咒曰：惡夢著草木，好夢成寶玉。凡在家及出行，逢疾風暴雨，震雷昏霧，皆有惡神經過，宜入室閉戶，靜坐焚香，過後乃出，方不損人。

卻病十法：心如木石，觀四大假合，一也。煩惱現前，以死譬之，二也。常將不如我者，巧自寬慰，三也。造物勞我以生，遇病卻間，反生慶幸，四也。痛苦不適，宿業難逃，惟歡領受，五也。室家和睦，無交謫之言，六也。眾生各有病根，常自觀察克治，七也。風露嚴防，嗜欲淡薄，八也。飲食寧節毋多，起居務適毋強，九也。高人良友，講開懷出世之談，十也。

病有十不治，恣縱惂淫，不自珍重，一也。窘若拘囚，無瀟灑趣，二也。怨天尤人，廣生懊惱，三也。今日預愁明天，一年常計百年，四也。室家聒噪，動成荊棘，五也。聽信禱賽，廣行殺戮，六也。寢興不適，飲食無度，七也。諱疾忌醫，攻補妄投，八也。過服湯藥，盪滌腸胃，九也。以死為苦，難割難捨，十也。

四時調攝法

春三月，此謂發陳，夜臥早起，肝旺脾衰，減酸增甘，節情欲以葆生生之氣，少飲酒以防逆上之火。正月衣宜下厚而上薄，勿驟脫衣，勿念犯風，夏必飧泄。二月宜暖衣，令得微汗，以散去冬伏邪。三月勿處濕地，勿露體星宿下。

夏三月，此謂蕃秀。夜臥早起，心旺肺衰，減苦增辛，伏陰在內，宜戒生冷，神氣散越，宜遠房室。勿暴怒，勿當風，至秋為瘧。勿晝臥，勿引飲，主招百病。四月純陽之月，忌入房。五月毒月，君子齋戒薄滋味，節嗜欲。黴雨濕蒸，宜烘燥衣，時焚蒼朮，常擦湧泉，襪以護足。六月勿濯冷，勿貪風，夜勿納涼，臥勿搖扇，腹護單衾，食必溫暖。

秋三月，此謂容平。早臥早起，肺旺肝衰，減辛增酸，收斂神氣，禁吐禁汗。七月須取爽氣，足與腦宜微涼。八月勿食姜，勿沾秋露。九月宜養筋。

冬三月，此謂閉藏，早臥晚起，腎旺心衰，減咸增苦。暖足涼腦，曝背避寒，勿令出汗，目勿近火，足宜常濯。十月屬亥，純陰之月，一歲發育之功，實胚胎於此，大忌入房。十一月一陽方生，遠帷幕，省言語。十二月禁疲勞，防汗出。

余早歲攻儒，讀無言無隱之章，便覺疑團膺礙。壯年學道，頗得真詮，洞知不根虛靜者，即是邪術。晚歲參禪，幸遇明眼尊宿，壁立萬仞，把個沒滋味鐵酸餡，劈頭拈示，未嘗落草盤桓，但與本分草料，忽爾轉身，豁開向上，大機大用，開口不在舌頭，擎茶受食，何處不垂指示，乃知夫子無言無隱，和盤托出。老氏虛極靜篤，只證教家，蓋嘗統而論之，三教同一心地法門。孔子多從倫常日用處提撕，不壞世間相而談實相者也。老子長生黃白男女之說，悲世貪執，順其所欲，漸次導之，世尊四十九年說法，猶是隨人顛倒。至拈花一著，方稱本懷，直下一刀兩段，坐斷千聖頂㕢，是知三教聖人心法雖同，而直捷痛快，未有妙於禪宗者也。

醫宗論第二

夫醫也者，近之治身，消患於未兆；遠之治人，廣惠於無窮。然非研求《靈》《素》，玩味諸家，雖至敏者，不能闢無師之智也。夫病者聽醫猶聽神明，醫誠良而聽之宜也。今醫師遍天下而術未工，病者疑信半而姑聽命焉，又以好全惡危之心待之，病非在皮膚，效期於旦夕，旦不效旦更，夕不效夕更，而醫始不能盡其技矣。故天下不尊醫，醫亦不自尊，急而求醫，醫亦急而求術，古之藝精而試，今之藝試而精，古之人法治病，今之人病合法，醫固如此，人於何尤。君之慨然以仁壽為己任，非博綜無由也。昔在神農，闢《本草》四卷，察寒熱溫平，分君臣佐使，開萬世之聾聵，救斯民之夭枉。《黃帝內經》十八卷，上窮天紀，下極地理，遠取諸物，近取諸身，闡發玄機，弘開壽域，醫師未能諳熟，便為無本庸流。弟徵辭奧義，非淺衷者敢窺也。商有伊尹作《湯液本草》，明輕清重濁，晰陰陽升降及十二經表裡之宜，制方之祖也。秦越人成《難經》八十一卷，為有熊之勳臣，開後學之師表。惜其誤以命門一穴指為右腎，考之明堂銅人諸經，灼然見智者之一失也。漢之倉公識見超異，史稱其神，而迥風沓風，未詳其旨。長沙張仲景著《傷寒論》二十二篇，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暨《金匱玉函》等經，屬傷寒之鼻祖，真濟世之慈航。若法奧未詳而妄輕投治，比之操刃何以異焉。至憤激之說，以不服藥為中醫，今讀者酸鼻矣。魏有華佗針灸湯丸，應手取效，刳腹煎腸，神在百端，內照圖說，其遺意也。晉有王叔和《脈經》十卷，分三部九候，辨人迎氣口，闡《靈》《素》之微，集諸家之要，奈何高陽生以偽訣竊名，禍蒼生也久矣。皇甫謐獨得抒微渺，直闖軒岐，著《甲乙針經》，精確可徵，曠越千古。齊有諸澄，謂廣嗣祈男，可以必得，師尼寡婦，療各不同，頗著卓識。至謂女人脈反於男，以心肺列於兩尺，此其謬也。隋有巢元方撰《病源論》五十卷，條分縷析，得未曾有，然但詳風寒，不及濕熱，毋乃偏乎。楊上善以《太素》名家，徵休徵咎，幾於神靈，而還按《內經》，終無此旨。意其神於風鑑，假以託名耳。全元起《內經》訓解，即非字字印泥，而深心體會，已得大旨，宜當時以為得則生、失則死也。唐有孫思邈《千金方》三十卷、《脈經》一卷，論粗工禍人，至為憤切，用心仁厚，何以加焉。王啟玄《天元玉冊》三十卷、《玄珠》十卷、《照明隱旨》三卷、《內經註解》二十四卷，推運氣之微，窮經絡之理，靡有闕遺，亦一時之傑也。宋有錢乙著《傷寒指微》《嬰孩雜論》，挾《內經》之秘，分五臟之方。謂肝挾相火，有瀉而無補，腎為真水，有補而無瀉，大哉斯言，獨發奧旨，借其遺書散墜，未可多見也。龐安常立言精邃，述人迎氣口，在手在喉，上下齊等，引繩曰平。過勝即病，而有三陰三陽之分，二十年晦蝕之旨，一旦照明，豈曰小補。金之成無己，祖述長沙，詳加註腳，著《傷寒論》《明理論》，庶幾博洽精詳，識超辭達。然未免隨文順釋，其於分別較正，實多闕略。劉完素撰述《六書》，發明亢制之理，洞如觀火，然偏主於熱，豈能盡六氣之變乎，遂令後世喜用寒涼，伐天和而罔悟，伊誰之咎也。潔古張元素洞徹病機，活潑施療，嘗言運氣不齊，古今易轍，舊方新病，難相附合，仁人之言，其利甚溥。拘方之士，庶有悟焉。憾其書多不傳，無從私淑耳。元季李東垣發明內傷極類外感，實有分別，而以土為萬物之母，多注意於扶脾，確然元本，曠古未發之旨也。張子和《儒門事親》惟主汗吐下三法，當固有起死之功，誤即有傷生之慘。是惟氣強者宜之，稍挾虛者，在所痛禁。大抵貧賤之人合用此法，富貴之人腑臟柔薄，可不重為之慮耶。王好古著《元戎》十卷、《大法》三卷，《仲景詳辨》《傷寒辨惑》《活人節要》《湯液本草》《此事難知》《癍疹論》《光明論》《標本論》等書，非一代大儒，儔能辨此。羅天益潛心篤學，撰《衛生寶鑑》二十四卷，亦醫林之白眉也。吳恕以傷寒頭緒繁多，括為歌訣，名曰《指掌》，令學者無高深之嘆，良有裨也。隱君王珪，幼壯至老，分款調攝，五痰諸飲，悉究精詳，號為《泰定養生論》。方法神奇，至今賴之。丹溪朱震亨著《格致餘論》《局方發揮》《附余心法》等書，謂陽易於動，陰易於虧，獨重滋陰降火，蓋補東垣之未備也。後世不知其故，妄意其殿四家之末後，集諸氏之大成，群然宗法。輒以寒涼損真，此非丹溪之誤，不善學者誤丹溪也。又言六氣之中，暑也、燥也、火也，熱居其半，獨不思寒也、濕也、風也，冷亦居其半耶。倪惟德論方論證，靈通變化，讀啟微緒論，而知敕山老人非常人也。滑伯仁《診家樞要》《十四經發揮》《本草會韻》，深心特見，殊可嘉尚。王履學究天人，文章冠世，有《溯洄集》《傷寒考》諸刻，膾炙人口。更有《鉤玄》《韻繞》二書，則未之見也。顧其真書淪沒，而《脈訣》《鈴法》偽書滿世，豈天不欲使斯民躋於壽域耶？戴起宗究《內經》之奧，抒運氣之旨，慨《脈訣》誤人，起而正之，有德醫門，非淺鮮矣。近世名家如節庵陶華著書六種，邃究傷寒，良有苦心，獨其畏仲景峻方，輒以數方代之，則亦登堂而未能入室者矣。節齋王綸《名醫雜著》，以二陳療痰，止宜於濕，而老痰者不合也。其老痰丸方，真出獨創。惜夫過謂參能殺人，虛勞禁用。斯言一出，印定後人眼目，至今膠執其說，互相傳戒，而虛虛之禍，曷可勝言！向非李瀕湖力挽其訛，幾何不使虛勞之症，坐而待斃乎。薛立齋敏而多聞，謂十三科一理，慨外科固執成方，不窮病本，特發內外合一之旨。又以風會不齊，今人虛薄，痛戒寒涼，多行溫補，拯救絕靈，驗若桴鼓。著述計十六種，誠邇來名醫之冠，而多功於先哲後昆者也。歷考前代醫籍之傳者，五百九十六部，一萬有九十二卷，而吾熙朝之彥，續有萬餘卷，不能枚舉，茲特述其尤者，亦說約之意也。倘眼孔未富，執一得以自封，章名未融，泥筌蹄而多滯，則於衛生博濟之道，隔去萬重，司命之謂何，而甘為庸下也。方且慚汗無地，而尚欲取於天下，其可得耶！

先天根本論第三

夫玄黃未兆，天一之水先生，胚體未成，兩腎之元先立。《仙經》曰：借問如何是玄牝，嬰兒初生兩腎，未有此身，先有兩腎，故腎為臟腑之本，十二脈之根，呼吸之主，三焦之源，而人資之以始者也。故曰腎水者先天之根本也，而一點元陽則寓於兩腎之間，是為命門。蓋一陽居二陰之間，所以位乎北而成乎坎也。人非此火，無以運行三焦，腐熟水穀。《內經》曰：「少火生氣。」《仙經》曰：兩腎中間一點明，逆為丹母順為人。夫龍潛海底，龍起而火隨之，元陽藏於坎府，運用應於離宮，此生人之命根也，乃知陽火之根本於地下，陰火之源本於天上。故曰水出高原。又曰火在水中。夫水火者，陰陽之徵兆，天地之別名也。獨陽不生，孤陰不長。天之用在於地下，地之用在於天上，則天地交通，水火混合而萬物生焉。古之神聖察腎為先天根本，故其論脈者曰：人之有尺，猶樹之有根，枝葉雖枯，根本將自生。傷寒危篤，寸口難稽，猶診太谿以卜腎氣。夫精也者，水之華池。神倩之如魚得水，氣依之如霧覆淵。方其為嬰孩也，未知牝牡之合，而勃然峻作，精之至也。純純全全，合於天方，溟溟清清，合於無淪。年十六而真精滿，始能生子，精破之後，乾破而為離。真體已虧，不知節嗇，則百脈空虛，不危何待。世有以固精采補者，是大不然，男女交接必擾其腎，外雖不漏，精已離宮，有真精數點，隨陽之痿而溢出，如火之有煙焰，豈能復返於薪哉。是故貴寡欲，然損精傷神，是非一端。若目勞於視，精以視耗；耳勞於聽，精以聽耗；心勞于思，精以思耗；體勞於力，精以力耗，隨事而節之，則精與日積矣。是故貴節勞。腎司閉藏，肝主疏泄，二臟皆有相火，而其繫上屬於心，心君火也。怒傷肝而相火動，則疏泄者用事，而閉藏者不得其職，雖不交合，精已暗耗矣。是故貴息怒。酒能動血，飲酒則身面俱赤，是擾其血也。數月不近色，精已凝厚，一夜大醉，精隨薄矣，是故宜戒酒。《內經》曰：「精不足者，補之以味。」然膏粱之味未必生精，恬淡之味最能益腎。《洪範》論味而稼穡作甘，世間之物，惟五穀得之味正。淡食五穀，大能養精。吳子野云：芡實本溫平，不能大益人，而謂之水中丹者何也？人之食芡也，必枚齧而細嚼之，未有多嘬而亟咽者也。舌頰齒唇，終日囁嚅，而芡無五味腴而不膩，是以致玉池之水轉相灌注，積其功力，雖過乳石可也。以此知人能淡食而徐飽者，大有益於脾腎。經曰：胃為水穀氣血之海，化榮衛而潤宗筋。又曰：陰陽總宗筋之會，而陽明為之長。故胃強則腎克而精氣旺，胃病則精傷而陽事衰也。《靈樞》曰：生之來謂之精。此先天元生之精也。《素問》曰：食氣入胃，散精於五臟。此水穀日生之精也。然日生之精皆從元精所化，而後分布其臟，盈溢則輸之於腎，故曰五臟盛乃能瀉。若飲食之精，遇一臟有邪，則一臟之食味，化之不全，不得與元精俱藏，而時自下矣。故腎之陰虛則不藏，肝之陽強則氣不固，若遇陰邪客於竅，與所強之陽相感，則精脫而外淫矣。陽強者，非真陽之強，乃肝之相火強耳。夫五臟俱有火，惟相火之寄於肝者，善則發生，惡則為害，獨甚於他火。其陰器既宗筋之所聚，乃強於作用，皆相火充其力也。若遇接內，得陰氣與合，則三焦上下內外之火翕然而下，從百體玄府悉開其滋生之精，盡會於陰器以躍出，豈止腎所藏者而已哉。任恭惠公年老彌健，或問其故。曰：曾讀《文選》石韞玉而山輝，水含珠而川媚，於斯二語悟得葆精之道。故足於精者，百疾不生；窮於精者，萬邪蜂起。先哲洞窺根本，力勉圖全。遇症之虛者，亟保北方，以厚生命之根。其於水火之間，又有分別。水不足者，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六味丸是也；火不足者，益火之元，以消陰翳，八味丸是也，只千年力方剛。尺脈獨實者，微加炒枯知母、黃柏，以抑其亢炎。昧者以為滋陰上劑，救水神方，不問虛實而概投之。不知知母多則腸胃滑，黃柏久則腸胃寒，陽氣受賊，何以化營衛而潤宗筋，將髓竭精枯，上嘔下泄，而幽潛沉冤，尚忍言哉！此皆守河間有熱無寒之論，丹溪陽常有餘之說，貽禍如此其烈耳。致《求正錄》云：劉朱之言不息，則軒岐之澤不彰，誠斯道之大魔，亦生民之厄運也。雖其言未免過激，然補偏救弊，為後學頂門下針，良有苦心也。古之至人，知金為水母，氣為水源，坎可填離，舌水為活，綿綿納咽，汩汩有聲，會崑崙峰頂，山澤氣通，則水源所發，混混乎不捨晝夜，水精所奉，洋洋乎為露為淋，故知氣即水，水即氣，因以明火即水，水即火也。水中有火，水出高原之義，不亦彰且著乎？

後天根本論第四

夫人⿰镸鼠地一聲之後，命曰後天，而後天之根本，脾胃是也。脾胃屬土，土為萬物之母，故《易》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經曰：「脾胃者，倉稟之官，五味出焉。」又曰：食入於胃，散精於肝，淫氣於筋。濁氣歸心，淫精於脈，脈氣流經，氣歸於肺。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合於四時五臟陰陽，揆度以為常也。是知水穀入胃，灑陳於六腑而氣至焉，和調於五臟而血生焉。行於百脈，暢於四肢，充於肌肉，而資之以為生者也。故曰安穀則昌，絕谷則亡。一日不食則飢，七日不食則腸胃竭絕而死矣。人之有脾胃，猶兵家之有餉道也，餉道一絕，萬眾立散，脾胃一敗，百病難施。上古聖人見土為後天之根本，故其著之脈者，曰四時皆以胃氣為本，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是以傷寒當危困之候，診衝陽以察胃氣之有無，衝陽應手則回生有日，衝陽不應則坐而待斃矣。東垣先生深窺經旨，獨著《脾胃論》以醒提聾聵。其言胃中元氣盛，則能食而不傷，過時而不飢，脾胃俱旺，能食而肥，脾胃俱虛，不能食而瘦者。胃伏火邪於氣分，則能食，脾虛則肌肉削也。七情戕其內，六氣攻其外，皆足以致虛，惟飲食與勞倦兩端，其關尤巨。經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又曰：水穀之寒熱，感則害人六腑。夫飲者水也，無形之氣也。經曰：因而大飲，則氣逆，或為喘咳，或為飲癖，或為水腫，或為嘔吐之類。食者物也，有形之血也。經曰：因而飽食，經脈橫解，腸癖為痔，或為脹滿，或為積聚，或為諸痛，或為吐利之類。此所謂飲食傷也。經曰：有所勞倦，形氣衰少，穀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又曰：勞則氣耗。勞則喘息汗出，內外皆越，故氣耗矣。有所勞倦，皆損其氣，氣衰則虛火旺，旺則乘脾，脾主四肢，故困熱無氣以動，懶於語言，動作喘乏，表熱自汗，心煩不安，此所謂勞倦傷也。蓋人受水穀之氣以生，所謂清氣、營氣、衛氣，皆胃氣之別名也。胃為水穀之海，五臟六腑，皆受灌輸。若起居失度，飲食失節，未有不傷脾胃者也。脾胃一傷，元氣必耗，心火獨炎，心火即下焦陰火，心不主令，相火代之。火與元氣，勢不兩立，一勝則一負，陰火上衝，氣高而喘，身熱而煩，脾胃之氣下陷，穀氣不得升浮，是春生之令不行，無陽以護其營衛，乃生寒熱。經曰：勞者溫之，損者溫之。又曰：溫能除大熱。大忌苦寒，反傷脾胃，東垣於勞倦傷者，立補中益氣湯，純主甘溫，兼行升發，使陽春一布，萬物敷榮。易老於飲食傷者，立枳朮丸，一補一攻，不取速化，但使胃強不復傷耳。此皆炎黃之忠藎後進之標的也。羅謙甫善發其旨，故云脾虛食少，弗可攻伐，補之自能食，進是則更有法焉。東方之仇木宜安，恐木實則侮土而厥張也。西方之子金宜顧，恐子虛則竊母以自救也。若夫少火，實為生氣之元，中央之土虛則補其母，故許學士云腎虛不能食化，譬如釜中水穀，下無火力，其何能熟耶？嚴用和云：房勞過度，真陽衰弱，不能上蒸脾土，以致飲食不消，須知補腎，腎氣若壯，丹田火充上蒸脾土，土溫自治矣。愚嘗統而論之，脾胃者，其坤順之德，而有乾健之運，故坤德或慚，補土以培其卑監，乾健稍弛，益火以助其轉運。此東垣、謙甫以補土立言，學士用和以壯火垂訓。蓋有見乎土強，則出納自如，火強則轉輸不怠，火為土母，虛則補其母，治病之常經也。每見世俗，一遇脾胃虛滯，便投曲、卜、楂、芽、香砂、枳、樸，甚而用黃連、山梔，以為脾胃良方，而夭枉者更僕難數矣。不知此皆實則瀉子之法。因脾胃有積聚、有實火，元氣未衰，邪氣方張，用破氣之劑，以瀉肺金主氣之臟，誠有功效。若虛而伐之則愈虛，虛而寒之，遏真火生化之元，有不敗其氣而奪其谷乎？最可異者，以參朮為滯悶之品，畏之如砒鴆，獨不聞經云虛者補之，勞者溫之，又云塞因塞用乎？又不聞東垣云：脾胃之氣，實則枳實、黃連瀉之，虛則白朮、陳皮補之乎？又不聞丹溪云：實火可瀉，芩連之屬，虛火可補，參耆之屬乎？且飲食初傷，元氣未敗，或有濕熱，黃連其選也。若病稍久，元氣必虛，陽氣不充，陰寒為祟，反服黃連，無異於入井而反下石耳。經曰：飲食勞倦，損傷脾胃，始受熱中，末傳寒中，則始宜清熱，終宜溫養，灼然有辨，故能辨虛實，善識寒溫，醫之能事竟矣。更有說者，聖人治未病，不治已病，則居恆無病之時，便當早為之。所觀既濟之象曰：君子以思患而預防之。隨之象曰：君子以嚮晦入晏息。頤之象曰：君子以節飲食，豈非明飲食勞倦之足以傷生耶？養生家知勞倦之禍人也，亟於養氣，行欲徐而穩，言欲定而恭，坐欲端而直，聲欲低而和，常於動中習靜，使此身常在太和元氣中，久久自有聖賢氣象。《長生秘典》曰：內勞神明，外勞形質，俱足夭折。惟房勞較甚，為其形與神交用，精與氣均傷也。又曰：久立久坐，久行久臥，皆能傷人（以上皆防勞倦）。元氣勝穀氣，其人瘦而壽；穀氣勝元氣，其人肥而夭。泰西水曰：飲食有三化，烹煮糜爛，名曰火化；細嚼緩咽，名曰口化；蒸變傳送，名曰胃化。二化得力，不勞於胃。《醫說》云：飲食到胃，俱以溫和為妙。不問冷物熱物，但細嚼緩咽，自然溫矣。《秘典》曰：食飽之後，解帶摸腹，伸腰徐行，作噴以通其秘，用呵以去其滯，令飲食下行，方可就坐。飽坐發痔，曲胸而坐成中滿。醉後勿飲冷，飽余勿便臥。食後勿怒，怒後勿食。冷熱之物，不宜互食。《尊生編》云：飲以養陽，食以養陰，食宜常少，亦勿令虛，不飢強食，不渴強飲，則脾勞發脹，朝勿令飢，夜勿令飽。淡食則多補，五辛善助火。《調食法》云：寧少毋食多，寧飢無食飽，寧遲毋食速，寧熱毋食冷，寧零毋食頓，寧軟毋食硬。此六者，調理脾虛之要法也（以上皆言飲食）。語云：修養不如節勞，服藥不如忌口。斯言雖鄙，頗切理要。誠能於此精勤，則土強而臟腑俱安，後天之根本不損，營衛沖和，有天命矣。

辨妄論第五

蓋聞診候者，通神達微之事也，而登高自卑，必取諸脈象。惜高陽生偽訣訛傳，久汩於陰霾之域。雖闢之者，代不乏人，奈習之者恬不知改。余欲起而正之，固知微塵無足岳之能，然天下萬世豈無明眼？余言或不足信，將《內經》亦不足信耶？今以《內經》脈法為圖，據經言以正其訛，炳若曰星，則徵無不信，吾知免夫。

尺內兩旁，則脅季也。尺外以尺外以候腎，尺裡以候腹中。附上，在外以候肝，內以候膈。右外以候肺胃，內以候脾。上附上，右外以候肺，內以候胸中。左外以候心，內以候膻中。

<figure> <img alt="《內經》分配臟腑診候圖"> </figure>

此《內經》之候法也，府不及膽者，寄於肝部也；不及大小腸膀胱者，統於腹中也。高陽生以大小腸列於寸上，三焦配於左尺，命門列於右尺，膻中置而不言，男女易位，死數差訛，形脈不分，圖象妄設，不可不為之辨也。夫寸主上焦，以候胸中；關主中焦，以候膈中；尺主下焦，以候腹中。此生身之定位，古今之通論也。大小腸皆在下焦腹中，偽訣越中焦而候之寸上，有是理哉。滑伯仁以左尺主小腸、膀胱、前陰之病，右尺主大腸、後陰之病，可稱千古隻眼。偽訣之誤，特因心與小腸為表裡，肺與大腸為表裡，不知經絡相為表裡，診候自有定位，何可混耶？叛經者一也。《金匱真言篇》曰：肝心脾肺腎五臟為陰，膽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六腑為陽。此止十一經耳，則手厥陰一經竟何在乎？《靈蘭秘典篇》曰：「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脾胃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大腸者，傳道之官，變化出焉。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腎者，作強之官，使巧出焉。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此以膻中足十二臟之數，是則配手厥陰者，實膻中也。及《靈樞》敘經脈，又有胞絡而無膻中，然曰動則喜笑不休，正與喜樂出焉之句相合。夫喜笑者，心火所司，則知其與心應也，獨膻中稱臣使者，君主之親臣也。由是胞絡即為膻中，斷無可疑。膻中以配心臟，自有確據，乃偽訣竟不之及，則手厥陰為虛懸之位矣。叛經者二也。《靈樞》曰：上焦出於胃上口，並咽以上，貫膈而布胸中。中焦亦並胃中，出上焦之後，泌糟粕，蒸津液，化精微而為血。下焦者，別迴腸，注於膀胱而滲入焉。水穀者，居於胃中，成糟粕下大腸，而成下焦。又曰：「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由是則明以上中下分三焦矣。偽訣列於右尺，不亦妄乎？又曰：密理厚皮者，三焦厚；粗理薄皮者，三焦薄。又曰：勇士者，三焦理橫；怯士者，三焦理縱。由是則明有形象矣。偽訣以為無形，不亦妄乎？叛經者三也。心肝脾肺俱各一候，惟腎一臟而分兩尺候者，為腎有兩枚，形如豇豆，分列於腰脊之左右。偽訣以左為腎，右為命門，考諸《明堂》《銅人》等經，命門一穴在督脈第十四椎下陷中，兩腎之間。蓋一陽居二陰之中，所以成乎坎也。且脈之應於指下者，為有經絡循經，朝於寸口，《內經》並無命門之經絡，何以應診而列之右尺乎？叛經者四也。夫男女之異，惟莖戶精血胞門子戶耳。若夫脈象自有定位，如左尺水生左關木，左關木生左寸火，君火付權於相火，故右尺火生右關土，右關土生右寸金，五行循序相生，萬古不易之理。偽訣乃曰：女人反此背看之，甚且以右尺候心，右尺候肺，而五行之理紊亂極矣。叛經者五也。經曰：腎絕四日死，肝絕八日死，心絕一日死，肺絕三日死，脾絕十二日死。乃偽訣云四十日止一臟絕，卻後四年多命沒。夫人豈有一臟既絕，尚死四年者乎？叛經者六也。《內經》曰：形氣有餘，脈氣不足，死；脈氣有餘，形氣不足，生。仲景曰：脈病人不病，號曰行屍，以無王氣。卒運僕不知人，則死。人病脈不病，名曰內虛，雖困無苦。而偽訣云：健人脈病號行屍，病人脈健亦如之，是脈病與人病無別矣。叛經者七也。脈理淵微，可以神領，難以言求，而況可以圖示乎。如大小長短，固可圖也，而遲數結促，皆以至數為名，豈可得而圖乎？勉強牽合，幾堪捧腹。叛經者八也。夫是八者，特舉謬之尤耳。若按字而求其疵，更僕難數。然蔡西山辨之於前，戴同父正之於後，無待贅舉。願後之學者，詳味經言，翻其錯誤，使千年晦蝕之旨一旦昭明，指下井然，而證治無惑，斯民無夭折之嗟矣。

審象論第六

夫證之不齊，難以枚舉，而盡欲以指下得其情，則戛戛乎難之矣。先哲有言曰：脈有神機，微而莫顯，胸中了了，指下難明，況胸中昧昧，而思指下全生，庸可幾乎。脈固有象，不能比類以晰其似，對比以別其殊，辨兼至以定名，察平脈以昭治，分六氣以測證，按運政以觀應，審真臟以知亡，則呫嗶雖勤，而臨視莫適，輕言談笑，亂說是非，御人口給，言不由衷。試一思之，真堪愧絕。余是以不揣鄙陋，略陳概云。

此類者，所以明相類之脈。洪與虛，皆浮也，浮而有力為洪，浮而無力為虛。沉與伏皆沉也，沉脈行於筋間，重按即見，伏脈行於骨間，重按不見，必推筋至骨乃可見也。數與緊皆急也，數脈以六至得名，緊則不必六至，惟弦急而左右彈，狀如切緊繩也。遲與緩皆慢也，遲則三至，極其遲慢，緩則四至，徐而不迫。實與牢皆兼弦大實長之四脈也，實則浮中沉三取皆然，牢則但於沉候取也。洪與實皆有力也，洪則重按少衰，實則按之亦盛也。革與牢皆大而弦也，革則浮取而得，牢則沉取而見也。濡與弱皆細小也，濡在浮分，重按即不見也，弱主沉分，輕取不可見也。細與微皆無力也，細則指下分明，微則似有若無，模糊難見矣。短與動皆無頭尾，短為陰脈，其來遲滯，動則陽脈，其來滑數。促結澀代皆有止者也，數時一止為促，緩時一止為結，往來遲滯，似止非止為澀，動而中止，不能自還，止有定數為代。

對舉者，所以明相反之脈。浮沉者，脈之升降也。遲數者，脈之急慢也。滑澀者，脈之通滯也。虛實者，脈之剛柔也。長短者，脈之盈縮也。洪微者，脈之盛衰也。緊緩者，脈之張弛也。促結者，脈之陰陽也。濡弱者，脈之窮於進退者也。芤弦者，脈之見於盛衰者也。經曰：前大後小，前小後大，來疾去徐，來徐去疾，去不盛，來反盛，去盛來不盛，乍大乍小，乍長乍短，乍數乍疏，是又二脈之偶見者也。

兼至者，合眾脈以成一脈也。浮而細且軟為濡；沉而細且軟為弱；浮而極細極軟，似有若無為微；浮而且大且弦且長之合為革；沉而且大且弦且長之合為牢；且大且長，浮中沉皆有力為實。

平脈者，各部之本脈也。足厥陰肝，沉而弦長；足少陰腎，沉實而滑；足太陰脾，中和而緩；足少陽膽，弦大而浮；足陽明胃，浮長而澀。足太陽膀胱，洪滑而長；手少陰心，洪大而散；手太陰肺，浮澀而短；手厥陰心胞絡，浮大而散；手少陽三焦，洪大而急。手陽明大腸，浮短而滑；手太陽小腸，洪大而緊。

時令者，四時之變，脈與之應也。十二月大寒至二月春分，為初之氣，厥陰風木主令。經云：厥陰之至其脈弦。春分至小滿為二之氣，少陰君火主令。經云：少陰之至其脈鉤。小滿至六月大暑為三之氣，少陽相火主令。經云：少陽之至大而浮。大暑至八月秋分為四之氣，太陰濕土主令。經云：太陰之至其脈沉。秋分至十月小雪為五之氣，陽明燥金主令。經曰：陽明之至短而澀。小雪至十二月大寒為六之氣，太陽寒水主令。經曰：太陽之至大而長。

以平治之紀為例：若太過之紀，其氣未至而至，從節前十三日為度。不及之紀，其氣至而未至，從節後十三日為度。太過之歲，從左尺浮分起立春；不及之歲，從左關中分起立春，依次而推之，此六氣至理，而方書所未發者。必於平旦，陰氣未散，陽氣未動，飲食未進，言語未吐之時，清心調息，逐部細究，則時令之病可以前知。診得六部俱平則已，若有獨大、獨小、獨浮、獨沉、獨長、獨短，與各部不同，依圖斷之，無不驗者。假如左關中候獨弦大，已知雨水後驚蟄邊有風熱之病，蓋弦主風而大主熱也。且左關又為風木之令故也。如右尺沉分脈獨緩滯而實大，已知芒種後夏至邊有濕熱之病，蓋緩滯主濕，實大主熱也。若緩滯虛大，乃濕熱相火為患，蓋緩滯為濕，而虛大為相火也，且在沉分，沉亦主濕，又在相火之位故也。久病之人，六脈俱濁滯，惟右寸中候，脈得從容和緩，清淨無滯，已知霜降後立冬邊必愈。其餘仿此而推之，百不一失也。

夫按政運者，所以明不應之脈。蓋不應者沉細也，反其胗則見矣。凡值此不應，乃歲運合宜，不必求治。若誤治之，反伐天和。

土運為南政，土位居中，面南行令故也。其餘四運，以臣事之，北面受令，故為北政。

甲己二年為土運南政，如運少陰司天，則兩寸不應；厥陰司天，則右寸不應；太陰司天，則左寸不應。少陰在泉，則兩尺不應；厥陰在泉，則右尺不應；太陰在泉，則左尺不應。

乙丙丁戊庚辛壬癸八年，皆為北政。如遇少陰司天，則兩盡不應；厥陰司天，則右尺不應；太陰司天，則左尺不應。少陰在泉，則兩寸不應；厥陰在泉，則右寸不應；太陰在泉，則左寸不應。

如尺當不應而反浮大，寸當浮大而反沉細，寸當不應而反浮大，尺當浮大而反沉細，是謂尺寸反。經曰：尺寸反者死。如右當應而反浮大，左當浮大而反沉細，左當不應而反浮大，右當浮大而反沉，是謂左右交。經曰：左右交者死。

真臟者，所以明不治之脈。蓋人以胃氣為本，胃氣脈者，應手中和，意思忻忻，難以名狀是也。太過不及者病；但得真臟脈，不得胃氣者死。

經曰：真肝脈至，中外急如循刀刃，責責然如按琴瑟弦，色青白不澤，毛折乃死。真心脈至，堅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色赤黑不澤，毛折乃死。真脾脈至，弱而乍疏乍數，色黃青不澤，毛折乃死。真肺脈至，大而虛，如以毛羽中人膚，色白赤不澤，毛折乃死。真腎脈至，搏而絕，如指彈石辟辟然，色黃黑不澤，毛折乃死。

七絕脈

一曰彈石。如指彈石，在筋肉間，辟辟然硬，尋即散者，腎絕也。二曰雀喙。如雀喙食，連連搏指，忽然止絕，良久復來，肝絕也。三曰屋漏。如屋殘漏下，良久一滴，胃絕也。四曰解索。如索之解，指下散亂，無復次序，乍疏乍數，脾絕也。五曰蝦游。如蝦之遊，在於皮膚，始則冉冉不動，少焉而去，久之忽然一躍，大腸絕也。六曰魚翔，如魚之翔。本不動而末強搖，似有似無，心絕也。七曰釜沸。如釜湯沸，在於皮膚，有出無入，湧湧如羹上波，肺絕也。

宣藥論第七（附七方十劑）

慨自用藥之弊也，始於執流而忘源，信方而遺理。將有劑已大謬，猶懸懸而計效；方或偶當，反忽忽而自疑；病已藥傷，尚嫌處劑之輕；功本將臻，乃欲更端以治；泥成方之驗，不解隨人活潑；膠章句之跡，未能廣會靈通。如斯愚昧，皆由格理之功疏而尋源之學淺也。王太僕曰：「粗工褊淺，學未精深，以熱攻寒，以寒療熱，治熱未已，而冷疾已生，攻寒日深而熱病更起，熱起而中寒尚在，寒生而外熱不除，欲攻寒則懼熱不前，欲療熱則思寒又止……豈知臟腑之源有寒熱溫涼之主哉？」夫藥有君臣佐使，逆從反正，厚薄輕重，畏惡相反，未得靈通而慢然施療，許學士所謂獵不知兔，廣絡原野，術亦疏矣。君為主，臣為輔，佐為助，使為用，制方之原也，逆則攻，從則順，反則異，正則宜。治病之法也，必熱必寒，必散必收者，君之主也。不宣不明，不受不行者，臣之輔也。能受能令，能合能公者，佐之助也。或擊或發，或劫或開者，使之用也。破寒必熱，逐熱必寒，去燥必濡，除濕必泄者，逆則攻也。治驚須平，治損須溫，治留須收，治堅須潰者，從則順也。熱病用寒藥，而導寒攻熱者必熱，如陽明病發熱大便硬者，大承氣湯，酒製大黃熱服之類也。寒病用熱藥，而導熱去寒者必寒，如少陰病下利，服附子、乾薑不止者，白通湯加人尿、豬膽之類也。塞病用通藥，而導通除塞者必塞。如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者，柴胡加龍骨、牡蠣之類也。通病用塞藥，而導塞止通者必通，如太陽中風下利，心下痞硬者，十棗湯之類也，反則異也。治遠以大，治近以小，治主以緩，治客以急，正則宜也。輕清成象，重濁成形；清陽發腠理，濁陰走五臟。清中清者，榮養於神；濁中濁者，堅強骨髓。辛甘發散為陽，酸苦湧泄為陰。氣為陽，氣厚為陽中之陽，氣薄為陽中之陰，薄則發泄，厚則發熱。味為陰，味厚為陰中之陰，味薄為陰中之陽，薄則疏通，厚則滋泄，親上親下，各從其類也。畏者，畏其制我，不得自縱。惡者，惡其異我，不得自如。畏惡之中亦可相成，在因病制方、輕重多寡之間也。至於相反，兩仇不共。然大毒之病，又須大毒之藥以劫之。雖相反之中亦有相成之妙，而謂神化在是，顧良工用之耳。然非以博洽之才，運其神靈之識，將見驚眩妄錯，靡知統宗，匪肆即拘，曷中款會夫，然後智盡能索，只計蓄方。若曰方非吾方，上古聖人之方，異人秘密之方，人即不信醫，能不信聖人與異人哉！至有秘而不宣，雖父子不相受，籲！何其愚也。不知天有不同者，運氣異也；地有不同者，方宜異也；人有不同者，稟畀異也；時有不同者，風會異也；境有不同者，貴賤異也；病有不同者，標本異也。方果可執乎哉，奈何舍至靈至變之理，而就不靈不變之方也。此無他，初得之聞而神奇，過告繼試之，用而功效偶臻，遂以為無逾其右，獨不計方果若斯之奇，則上古聖賢千言萬卷，只為贅余。而今之學者，神聖工巧，一切可廢矣。不知方之為言仿也，仿病而有方也。其將立也，因是病而後成，融通不滯。其既立也，非是病則勿用。確然難移，是以《素問》無方。雖經亦無方，非無方也，謂仿為活法也。漢世才有方，為備於仿也，令奇方療疾，可以發無不中，則昔者軒岐、扁、倉，神靈之智，慈濟之仁，豈不及此。何不每一病，隻立一方，使後之人彰明顯者用無不當，而乃廣為昭析，多立交詞，使後人紛賾難窮，效無十全哉。雖然方不可泥，亦不可遺，倘藉口變通而古法未諳，有心立異而審症未詳，去拘方之失，未有以大相懸也，而其過有五：夫子母虛實，鬼邪微正，治病之本也。明此之故，病在上而治反在下，病在下而治反在上，病同而藥異，病異而藥同。症端蜂起而線索並然，變現多危而執持不亂。此旨未達，逐症尋求，既治其上，又攻其下，既療其彼，復顧其此，本之不揣，藥無精一，如著百家衣，為識者笑救頭救腳之譏，所不免已，過一也。氣血虛實，寒熱邪正，灼然明辨，則益心之陽，寒亦通行；強腎之陰，熱之猶可；發舒陽氣，以生陰精，滋養陰精，以化陽氣；或養正而邪自除，或驅邪而正始復，或因攻為補，或借補為攻。苟臨症狐疑，則進退交戰，姑以輕和之劑，冀有萬一之功，非有直入之兵，收其捷得之效，則兩騎之誚，所不免已，過二也。或讀本草類方，刻意求簡，以為精專。不知制之小者，君一臣二，制之大者，君一臣三佐九。聖人初無從簡之心，惟是合宜以治耳。仲景、東垣共稱醫聖，而用多用寡，兩不相侔。王節齋謂東垣如韓信將兵，多多益善。丹溪不過能捋十萬，不敢效其多，是以多寡分優劣也，將置仲景於何地耶。故得其要者，多亦不雜，不得其要，少亦不專。不究確然之理，而以品味多寡為衡，是崇末而遺本已，過三也。未能宏博，炫然自矜，好為奇僻，不可一世。原其立異之初心，不過思假此以要尊信耳，究也治而弗勣，反深深困，其尊信果安在哉！過四也。仲景云觀今之醫，各承家技，終始順舊，省疾問病，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使處湯劑，動數發息，不滿五十，明堂闕庭，盡不見察，夫欲視死別生，實為難矣。如斯鹵莽，且圖速效，則寒熱溫涼，行散補瀉，能無當乎？不知藥無次序猶兵無紀律，雖有勇健，適足僨事已，過五也。省此五過，務圖去之。惟當尚友千古，毋多自遜以阻進，則天地之理得，而見垣非難爾，顧天下惕然於生死之故，慨然為窮原之學，則四家可五，而軒岐且至今存矣。

七方　大、小、緩、急、奇、偶、復。

大方之說有二：病有兼症，不可以一二味治者，宜君一臣三佐九，品味數多，故曰大。病有在身半以下而遠者，處劑宜多，而品味宜少，以分兩數多，故亦曰大。

小方之說有二：病有在心肺以上而近者，宜分兩微而徐徐呷之。病有無兼症，可以一二味治者，宜君一臣二之小方。

緩方之說有六：病有在胸膈，宜甘以緩之。有緩則治其本，治本者優遊漸漬，不可責效旦夕。有丸以緩之之緩，蓋比湯散氣力難化而宜行遲也。有品味眾多之緩，蓋藥味眾，則各不得自騁，如萬病丸七八十味，互相拘制。有無毒治病之緩，蓋性無毒，則功自緩。有氣味薄之緩，蓋氣味薄，則主用在上，治上者制以緩，緩則氣味薄也。

急方之說有六：心腹暴痛，溲便不通，用備急丹之類是也。中風牙關緊閉，漿粥不下，用急風散之屬。有湯散蕩滌之急，蓋湯主蕩而散主散，如風雨之疾迅也。有藥性有毒之急，蓋有毒則能上湧下泄，可以奪病之大勢也。有氣味厚之急，蓋氣味厚則直走於下也。有治標之急，擇其甚者，急救之也。

奇方之說有二：有獨用一物之奇。有一三五七九之奇，如君一臣三亦奇制也，故宜下不宜汗。

偶方之說有三：有兩味相配之偶。有兩方相合之偶。有二四六八十之偶，如君二臣四，亦偶制也，故宜汗不宜下。

複方之說有三：有二方三方相合之復，如桂枝二越婢一湯。有分兩勻平之復，如胃風湯各等分也。

十劑　宣、通、補、瀉、輕、重、滑、澀、燥、濕。

宣者，升而上也。《內經》曰高者因而越之，即湧劑也。

通者，流通之義也。凡壅滯閉結，非通劑弗愈。補者，五臟各有補法。夫虛有六者，表裡上下陰陽也。經曰：形不足者，補之以氣；精不足者，補之以味。須達症之所起，分經療為善。

瀉之義與通仿，但不專主於下，如黃芩瀉肺，黃連瀉心，黃柏瀉腎，龍膽瀉肝，石膏瀉脾之類。經曰：實者瀉之。凡清利之劑，總名曰瀉。

輕者，言藥之性也。如風寒之邪始自表入，頭痛身熱，腰脊強。《內經》曰宜輕劑以揚之。本草曰：輕可去實，宜麻黃、葛根、升麻之屬。

重者，亦藥之性也。如久病咳嗽，痰涎不利，形羸不可峻攻，用硃砂、金箔、水銀、沉香之屬。《內經》曰重者減之，貴其漸也。

滑者，取其潤也。《周禮》曰滑以養竅，如麻仁、郁李仁、冬葵子、滑石之類。

澀者，收之義也。如牡蠣、白礬、龍骨、粟殼之屬。

燥者，取其去濕也，如久瀉澄清，宜姜附以燥之。虛濕，宜用黃連大黃燥之。

濕者，與滑義相類，而少有不同，滑兼通意，而濕則但於濡，經曰：血主濡之，當歸地黃之屬。

運氣論第八

當讀《內經》至天元紀論七篇推申運氣，玄蘊難窺，未當不廢書三嘆也。夫是天地之綱紀，變化之淵源，非通於《大易》、《洪範》、曆元律法之說者，其敢橫心以解，矢口而談哉！無惑乎當今之人，置而弗講久矣。先哲有言曰：不明五運六氣，檢遍方書何濟。故弗醫則可，業已志醫，反掌生殺，能不猛畏，博學多聞，沉思力索，神將通我，幸勿憚焉。然知天知地，先於知人。丹溪曰：先識病機，變化處治。純攻運氣，恐流於馬宗素之徒，妄謂某生人於某日病，於其經用其藥，某日當瘥，某日當危，悖亂經旨，涉於怪僻。茲特撮其大綱，提其切要，令學者忻其簡便，為行遠登高之自，至於窮神達變，則《內經》而下，代有發明，其可以是為畫耶。五運者，金木水火士也。六氣者，風寒暑濕燥火也。合十干為五運，如甲己合為土運，乙庚合為金運，丙辛合為水運，丁壬合為木運，戊癸合為火運是也。對十二支為六氣，如子與午對，俱為君火；醜與未對，俱為濕土；寅與申對，俱為相火；卯與酉對，俱為燥金；辰與戊對，俱為寒水；巳與亥對，俱為風木是也。運乃五年一周，氣則六期環會，五運有太過、有不及、有平運、有大運、有主運、有客運。太過者，甲、丙、戊、庚、壬，五陽干也。不及者，乙、丁、己、辛、癸，五陰乾也。太過之年，大寒前十三日交，名曰先天。不及之年，大寒後十三日交，名曰後天。平運者，司天與運同氣也。或太過而司天克氣，或不及而年支相合，謂之歲會。或月干與之相符，或交初氣，日干時干與之相合，謂之干德符。值之者，物生脈應無相後先，皆平運也。正大寒日交，名曰齊天。大運者，本年年干也。主運者，每年皆以木運從大寒日始，以次相生，至水而終，每運各主七十二日零五刻，逐歲變遷者也。六氣有司天、有在泉、有正化、有對化、有主氣、有客氣。正化者，午、未、寅、酉、辰、亥之年也。對化者，子、醜、申、卯、戌、巳之年也。正司化令之實，對司化令之虛。又以子午卯酉為一律，子午君火司天，則必卯酉燥金在泉，卯酉燥金司天，則必子午君火在泉。寅申巳亥為一律，辰戌醜未為一律，例皆同也。主氣者，每年皆以木氣從大寒日始，以次相生，至水氣而終，每氣各主六十日奇八十七刻半，歲歲皆然者也。客氣者，從本年年支後第三支起運，如子年子後第三支是戌，戌屬水，就以水氣從大寒日始為初之氣，即在泉左間也。木為二之氣，即司天間也。火為三之氣，即司天火氣也。土為四之氣，即司天左間也。金為五之氣，即在泉燥金也。水為終之氣，即在泉右間也。每氣各主六十日奇八十七刻半，每年一易者也。以客加主，客勝主則從，主勝客則逆。凡司天主歲半以前，在泉主歲半以後，此客氣之大者，加於主氣之上也。司天居上，在泉居下，運氣居中。或司天克運、生運，以上臨下為順，順分生克之殊。或運克司天、生司天，以下臨上為逆，逆有大小之異。其中有司天與運同者，名曰天木符，丁巳、丁亥之類。年支與運合者，名曰歲會，乙卯、丙子之類。在泉與運同者，名曰同天金符，庚子、庚午之類。運與在泉合者，名曰同歲水會，辛丑辛未之類。司天與運與氣三合者，名曰太乙天符。戊午、乙酉、己未、己丑之類天符為執法。中執法者，其病速而危。歲會為行令。中行令者，其病徐而持。太乙天符為貴人。中貴人者，其病暴而死。嗟乎！風寒暑濕燥火者，天之陰陽，三陰三陽上奉之。木火土金水者，地之陰陽，生長化收藏下應之。戊己土也，然化氣必以五，故申己化土而居其首。土生金，故乙庚次之；金生水，故丙辛次之；水生木，故丁壬次之；木生火，故戊癸次之，此化氣之序也。五行各一，而火獨有君相二者，上應天之六氣也。蓋木旺於東，火旺於南，金旺於西，水旺於北，而土旺於四維，戊附於戌而在乾，巳附於辰而在巽，未之封沖在醜，而醜未屬坤艮之鄉，故辰戌醜未寄旺之位也。假如太角壬木之化為啟拆而變為摧拉，太徵戊火之化為暄燠而變為炎烈，正化之變也。少角丁木，木氣不足，清勝而熱復，少徵癸火，火氣不足，寒勝而雨復，邪化之復也。寒甚而陽焰為火鬱，熱甚而悽清為金鬱，抑而不伸也。水鬱而發，則為冰雹，土鬱而發，則為飄驟，鬱而怒起也。風淫所勝則克太陰，熱淫所勝則克陽明，侮其所勝也。相火之下，水氣承之，濕土之下，風氣承之，亢則制也。摧拉之變不應，普天悉皆大風；炎烈之變不應，薄海悉皆燔灼；清氣之勝不應，宇宙無不明潔；雨氣之復不應，山澤無不蒸溽。聖人反復諄諄，蓋欲人法於陰陽，和於術數，勿為運氣所中也。即使偶中，亦知其受病之因，不令妄投藥餌，而有夭傷之嘆耳。凡主客之氣，皆能致疾。下為主氣，上為客氣。經曰：木位之主，其瀉以酸，其補以辛。厥陰之客，以辛補之，以酸瀉之，以甘緩之。火位之主，其瀉以甘，其補以咸。少陰之客，以甘瀉之，以痠軟之。少陽之客，以咸補之，以甘瀉之，以咸軟之。土位之主，其瀉以苦，其補以甘。太陰之客，以甘補之，以苦瀉之，以甘緩之。金位之主，其瀉以辛，其補以酸。陽明之客，以酸補之，以辛瀉之，以苦緩之。水位之主，其瀉以咸，其補以苦。太陽之客，以苦補之，以咸瀉之，以苦堅之，以辛潤之。凡客勝瀉客補主，主勝瀉主補客。而本位更有六氣司天在泉淫勝之治法，有司天在泉反勝之治法，有歲運上下所宜藥食之治法，而五運之中，又必折其鬱氣，先取化源。啟玄子以為太陽司天，取九月為水之源；陽明司天，取六月為金之源：少陰少陽司天，取三月為水之源；太陰司天，取五月為土之源；厥陰司天，取年前十二月為木之源。經曰「無先天信，無逆氣宜，無翼其勝，無贊其復，是謂聖治」者此也。夫人稟五行之氣而生，亦從五行之數而盡，故王冰曰：蒼天布氣尚不越乎五行，人在氣中，豈不應乎天道，隨氣運陰陽之盛衰，理之有然也。經曰：不知年之所加，氣之盛衰，虛實之所起，不可以為工矣。雖然運氣之理，亦有不可泥者，如肝木素虛，脾土太盛，運值太角，肝氣稍實，脾氣方平，五臟類然。又內外兩因，隨時感觸。雖當太過之運，亦有不足之時，不及之運亦有多餘之患。倘專泥運氣，能無實實虛虛，損不足而益有餘乎？況歲氣之在天地亦有反常之時，故冬有非時之溫，夏有非時之寒，春有非時之燥，秋有非時之暖，犯之者病。又如春氣西行，秋氣東行，夏氣北行，冬氣南行。卑下之地，春氣常存，高阜之境，冬氣常在。天不足西北而多風，地不滿東南而多濕。又況百里之內，晴雨不同，千里之外，寒暄各別，方土不齊而病亦因之，此皆法外之遣也。善言運氣者，隨機觀變，方得古人未發之旨，幸毋膠執而為程馬之續也。按運氣之理在弗遣，雖有微疴，罔不由斯，至本年時疫尤為吃緊。即七情不齊，亦皆默範。自奧理微詞，卒難解悟，非累功探索，至靈慧者莫之能強。況魯鈍窾綮，寧敢窺其籓籬哉！是篇刪其繁蕪，為下學楷梯，以免其浩汗之苦。高博者有完義具於胸中，視茲筌蹄，幾同咀雪，知我罪我，其在斯乎！

<figure> <img alt="六十年氣運相臨之圖"> </figure>

六十年中紀運歌，運克氣者為不和，氣如生運名順化，運被氣克天刑多，小逆見之運生氣，氣運合則天符過。

運氣相同，名曰天符。戊子、戊午、戊寅、戊申，運氣皆火；丙辰、丙戌，運氣皆水；己丑、己未，運氣皆土；乙卯、乙酉，運氣皆金；丁巳、丁亥，運氣皆木。

天氣生運，名曰順化。甲子、甲午、甲寅、甲申、火下生土；壬辰、壬戌，水下生木；乙丑、乙未，土下生金；辛卯、辛酉，金下生水；癸巳、癸亥，木下生火。

天氣克運，名曰天刑。庚子、庚午、庚寅、庚申，火下剋金；戊辰、戊戌，水下剋火；辛丑、辛未，土下剋水；丁卯、丁酉，金下剋木；己巳、己亥，木下剋土。

運生天氣，名曰小逆。子臨父位，故云小逆。壬子、壬午、壬寅、壬申，木上生火；庚辰、庚戌，金上生水；癸丑癸未，火上生土；己卯、己酉，土上生金；辛巳、辛亥，水上生木。

運克天氣，名曰不和。丙子、丙午、丙寅、丙申，水上剋火；甲辰、甲戌，土上剋水；丁丑、丁未，木上剋土；癸卯、癸酉，火上剋金；乙巳、乙亥，金上剋木。

子午二年客氣定局熱化之圖

<figure> <img alt="子午二年客氣定局熱化之圖"> </figure>

醜未二年客氣定局濕化之圖

<figure> <img alt="醜未二年客氣定局濕化之圖"> </figure>

寅申二年客氣定局火化之圖

<figure> <img alt="寅申二年客氣定局火化之圖"> </figure>

卯酉二年客氣定局燥化之圖

<figure> <img alt="卯酉二年客氣定局燥化之圖"> </figure>

辰戌二年客氣局寒化之圖

<figure> <img alt="辰戌二年客氣局寒化之圖"> </figure>

己亥二年客氣定局風化之圖

<figure> <img alt="己亥二年客氣定局風化之圖"> </figure>

五音建運圖

商，強也，象金性之堅強也。羽，舒也，陽氣將復萬物舒生也。角，觸也，象陽氣觸動而生也。徵，止也，物盛則止也。

<figure> <img alt="五音建運圖"> </figure>

太過不及平運之圖

發生、委和、敷和角，赫曦、伏明、升明徵，敦阜、卑監、備化宮，流衍、涸流、靜順明，堅成、從革、審平商，太過不及平氣紀。

<figure> <img alt="太過不及平運圖"> </figure>

六氣正氣化對化之圖

少陰正化午對化子，太陰正化未對化醜，少陽正化寅對化申，陽明正化酉對化卯，太陽正化戌對化辰，厥陰正化亥對化巳。

<figure> <img alt="六氣正氣化對化之圖"> </figure>

四間氣之圖

此以客氣論之，司天為三氣，在泉為終氣，余為左右間，丁天左為四氣，右為二氣。在泉左為初氣，右為五氣。

<figure> <img alt="四間氣之圖"> </figure>

卷之二

臟腑論第九

古之聖醫若見垣，若內炤，神靈莫測，不爽絲毫，豈真有異人之目，可以洞徹皮毛，映見焦腑哉！亦惟是望外以知內耳。《內經》臟象諸篇，揭臟腑以開來，無殊對鑑，而學者未別未彰，往往托玄微於脈理，而昧顯察於當機，尚得謂之醫乎？經曰：皮有分部，脈有經紀，筋有結絡，骨有度量。別有分部，左右上下，陰陽所在，病之始終，可得而見。又曰：「治之要極，無失色脈，用之不惑，治之大則。」彼望齊侯之色者，望此而已矣。後世遂豔傳其奇以為絕世，抑孰知顯而可徵有如是乎？苟未辨臟腑之故，而第曰指下能得之，則以色合脈之說，其謂之何？故云不誦十二經絡，開口動手便錯，良有以也。圖說數則，搜掇成篇，啟玄所謂將升岱嶽，非徑奚為，欲詣扶桑，無舟莫適。此蓋師其意云。

手太陰肺經（辛金）

肺者，相傅之官，治節出焉。肺者，氣之本，魄之處也，為陽中之太陰，通於秋氣。肺配胸中，與大腸為表裡。其母脾土，其子腎水，其克肝木，其賊心火。其象金，其藏魄，其旺秋，其絕夏，其色白，其位西，其卦乾，其惡寒，其性義，其音商，其數九，其味辛，其臭腥，其華毛，其候鼻，其充皮，其液涕，其聲哭，其氣呬。其不足則太息，其有餘則喘嗽。其平脈浮短，其賊脈洪，其死丙丁日。其畜馬，其谷稻，上為太白星。其見症也。善嚏，悲愁欲哭，灑淅寒熱，缺盆中痛，腹痛，肩背痛，臍右少腹脹痛，小便數，溏泄，皮膚痛及麻木，喘，少氣，頰上氣見。秋胃微毛曰平，毛多胃少曰肺病，但毛無胃曰死。毛而有弦曰春病，弦甚曰今病。脈來厭厭聶聶，如落榆莢曰肺平；脈來不上不下，如循雞羽，曰肺病；脈來如物之浮，如風吹毛，曰肺死。真肺脈至，大而虛，如以毛羽中人膚，色赤白不澤，毛折乃死。手太陰氣絕則皮毛焦，皮毛焦則津液去，津液去則皮節傷，皮節傷則皮枯毛折，毛折者則毛先死，丙日篤，丁日死。肺絕三日死。肺至懸絕，十二日死。白欲如白璧之澤，不欲如堊。白如豕膏者生。白如枯骨者死。形寒飲冷則傷肺。實則兵戈競擾，虛則夢田野平原。憂傷肺，喜勝憂。熱傷皮毛，寒勝熱。辛傷皮毛，苦勝辛。辛走氣，氣病毋多食辛。多食苦，則皮膚槁而毛拔。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以酸補之，以辛瀉之。肺苦氣上逆，急食苦以泄之。小麥、羊肉、杏、薤皆苦。

肺手太陰之脈，起於中焦，下絡大腸，還循胃口，上膈屬肺，從肺系橫出腋下，下循臑內，行少陰心主之前，下肘中，循臂內上骨下廉，入寸口，上魚，循魚際，出大指之端；其支者，從腕後直出次指內廉，出其端。多氣少血，寅時氣血注此。

補：人參　黃耆　五味子　麥門冬　山藥　紫菀　百部　茯苓　阿膠

瀉：防風　葶藶　桑皮　枳殼　澤瀉　蘇子

肺臟之圖

肺重三斤三兩，六葉兩耳凡八葉，附脊第三椎。

<figure> <img alt="肺臟之圖"> </figure>

《卮言》曰：肺者茷也，茷茷然，居乎上，為五臟之華蓋。《醫旨緒餘》曰：肺者勃也。言其氣勃鬱也。

手太陰肺經

左右共二十二穴

以下十四經凡六百六十穴

<figure> <img alt="手太陰肺經圖"> </figure>

溫：乾薑　生薑　款花　白豆蔻　木香

涼：沙參　天門冬　玄參　貝母　桔梗　兜鈴　瓜蔞　枯芩　山梔　人溺

東垣報使引經：白芷　升麻　蔥白

手少陰心經（丁火）

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者，生之本，神之變也，為陽中之太陽，通於夏氣。主明則下安，以此養生則壽。主不明則十二官危，使道閉塞而不通，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心以膻中為腑，與小腸為表裡。其母肝木，其子脾土，其克肺金，其賊腎水。其象火，其藏神，其旺夏，其絕冬，其色赤，其位南，其卦離，其惡熱，其性禮，其音徵，其數七，其味苦，其臭焦，其華面，其候舌，其充血，其液汗，其聲笑，其氣呼。其不足則憂，其有餘則笑不休。其平脈洪，其賊脈沉，其死壬癸日。其畜羊，其谷黍，上為熒惑星。其見症也，消渴，兩腎內痛，後廉腰背痛，浸淫善笑，善驚善忘，上咳吐，下氣泄，眩僕身熱，腹痛而悲。夏胃微鉤曰平，鉤多胃少曰心病，但鉤無胃曰死。胃而有石曰冬病，石甚曰今病。脈來累累如循琅玕，曰心平；脈來喘喘連屬，其中微曲，曰心病；脈來前曲後居，如操帶鉤，曰心死。真心脈至，堅而持，如循薏苡子累累然，色赤黑不澤，毛折乃死。手少陰氣絕則脈不通，脈不通則血不流，血不流則色澤去，故面黑如黧。此血先死，壬日篤癸日死。心絕一日死。心至懸絕九日死赤欲如帛裹朱，不欲如赭。赤如雞冠者生。赤如衃血者死。憂愁思慮則傷心。實則夢憂驚恐怖，虛則夢煙火焰明。喜傷心，恐勝喜。熱傷氣，寒勝熱。苦傷氣，酸勝苦。苦走血，血病毋多食苦。多食鹹則脈凝泣而變色。心欲軟，急食鹹以軟之，以咸補之，以甘瀉之。心苦緩，急食酸以收之。犬肉、麻仁、李、韭皆酸。

心臟之圖

心形如未敷蓮花，重十二兩，中有七孔三毛，盛精之汁三合，附脊第五椎。

<figure> <img alt="心臟之圖"> </figure>

《爾雅》曰：心纖也，靈纖細微，無物不貫。《卮言》曰：深也。深居高拱，相火代之行事也。

手少陰心經

左右共十六穴

<figure> <img alt="手少陰心經圖"> </figure>

心手少陰之脈，起於心中，出屬心系，下膈絡小腸；其支者，從心系上挾咽，系目系；其直者，復從心系卻上肺，下出腋下，下循臑內後廉，行太陰心主之後，下肘內，循臂內後廉，抵掌後銳骨之端，入掌內後廉，循小指之內出其端。多血少氣，午時氣血注此。

補：棗仁　麥門冬　遠志　山藥　當歸　天竺黃

瀉：貝母　黃連　木香　玄胡索

溫：石菖蒲　藿香

涼：竹葉　牛黃　硃砂　連翹　犀角

東垣報使引經：獨活　細辛

足太陰脾經（己土）

脾者，倉廩之官，五味出焉。脾者，倉廩之本，營之居也，此至陰之類，通於土氣。脾以胃為腑，其母心火，其子肺金，其克腎水，其賊肝木。其象土，其藏意，其旺長夏及四季之末，其絕春，其色黃，其位中央，其卦坤，其惡濕，其性信，其音宮，其數五，其味甘，其臭香，其華在唇四白，其候口，其充肉，其液涎，其聲歌，其氣呵。其不足則少氣，其有餘脹滿。其平脈緩，其賊脈弦，其死甲乙日，其畜牛，其谷稷，上為鎮星。其見症也，五泄注下五色，大小便不通，面黃，舌本強痛，口甘，食即吐，食不下咽，怠惰嗜臥，搶心善飢善味，不嗜食，不化食，尻陰膝臑胻足背痛，煩悶，心下急痛有動氣，按之若牢，當臍痛，心下痞，腹脹腸鳴，飧泄不化，足不收，行善瘛，腳下痛，九竅不通，溏泄水下，後出餘氣則快，飲食中滿，食減善噫，形醉，皮膚潤而短氣肉痛，身體不能動搖，足胻腫若水。長夏胃微軟弱曰平，弱多胃少曰脾病，但代無胃曰死，軟弱有石曰冬病，弱甚曰今病。脈來和柔，相離如雞踐地，曰脾平；脈來實而盈數，如雞舉足，曰脾病；脈來堅銳，如鳥之啄，如烏之距，如屋之漏，如水之流，曰脾死。真脾脈至，弱而乍疏乍數，色黃青不澤，毛折乃死。足太陰氣絕，則脈不榮其口唇，口唇者肌肉之本也，脈不榮則肌肉不滑澤，肌肉不滑澤則肉滿，肉滿則唇反，唇反則肉先死，甲日篤乙日死。脾絕十二日死。脾至懸絕四日死。黃欲如羅裹雄黃，不欲如黃土。黃如蟹腹者生。黃如枳實者死。飲食勞倦則傷脾。實則夢歡歌快樂，虛則夢飲食相爭。思傷脾，怒勝思。濕傷肉，風勝濕；甘傷肉，酸勝甘。甘走肉，肉病多食甘。多食酸，則肉胝䐢而唇揭。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以甘補之，以苦瀉之。脾苦濕，急食鹹以燥之。大豆、豕肉、慄、藿皆咸。

脾足太陰之脈，起於大指之端，循指內側白肉際，過核骨後，上內踝前廉，上踹內，循脛骨後，交出厥陰之前，上膝股內前廉，入腹屬脾絡胃，上膈，挾咽，連舌本，散舌下；其支者，復從胃，別上膈，注心中。少血多氣，巳時氣血注此。

脾臟之圖

脾重二斤二兩，扁廣三寸，長五寸，有散膏半斤。

<figure> <img alt="脾臟之圖"> </figure>

中梓曰：脾胃屬土，故俱從田字。田者，土也。胃居正中，故田字居正中。脾屬於右，故田字亦偏右。

足太陰脾經

左右共四十二穴

<figure> <img alt="足太陰脾經圖"> </figure>

補：人參　白朮　黃耆　蓮子　芡實　陳皮　扁豆　甘草　山藥　蒼朮　茯苓

瀉：枳實　青皮　石膏

溫：丁香　藿香　胡椒　良薑　附子　官桂　吳茱萸

涼：玄明粉　滑石

東垣報使引經：白芍藥　升麻

足少陰腎經（癸水）

腎者，作強之官，伎巧出焉。腎者，主蟄，封藏之本，精之處也，為陰中之少陰，通於冬氣。腎以膀胱為腑，其母肺金，其子肝木，其克心火，其賊脾土。其象水，其藏志，其旺冬，其絕長夏及四季之末，其色黑，其位北，其卦坎，其惡燥，其性智，其音羽，其數六，其味鹹，其臭腐，其華在發，其候耳，其充骨，其液津，其聲呻，其氣吹。其不足則厥，其有餘則腸泄。其平脈沉，其賊脈緩，其死戊己日。其畜彘，其谷豆，上為辰星。其見症也，面如漆，䏚中清，面黑如炭，口渴，咳唾多血，胸中滿，大小腹痛，大便難，臍左、脅下、背肩、髀間痛，飢不欲食，心懸如飢，腹大脛腫，咳嗽，脊臀股後痛，臍下氣逆，小腹急痛，泄，足痿厥下腫，足胻寒而逆，腸癖陰下濕，四指黑，手指青厥，足下熱，嗜臥，坐而欲起，凍瘡下痢，善思善恐，四肢不收，四肢不舉。冬胃微石曰平；石多胃少曰腎病，但石無胃曰死。石而有鉤曰夏病，鉤甚曰今病。脈來喘喘累累如鉤，按之而堅，曰腎平；脈來如引葛，按之益堅，曰腎病；脈來發如奪索，辟辟如彈石，曰腎死。真腎脈至，搏而絕如彈石辟辟然，色黃黑不澤，毛折乃死。足少陰氣絕則骨枯，少陰者冬脈也，伏行而溫於骨髓，故骨髓不溫，即肉不著骨，骨肉不相親，即肉濡而卻。肉濡而卻，故齒老而枯。發無潤澤者，骨先死，戊日篤，己日死。腎絕四日死。腎至懸絕七日死。黑欲如重漆色，不欲如炭色。黑如烏羽者生。黑如炲者死。入坐濕地，強力入水，則傷腎。實則夢腰脊解軟，虛則夢涉水恐懼。恐傷腎，思勝恐。寒傷血，燥勝寒。咸傷血，甘勝咸。咸走骨，骨病毋多食鹹。多食甘，則骨疼痛而齒落。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以苦補之，以咸瀉之。腎苦燥，急食辛以潤之。黃黍、雞肉、桃、蔥皆辛。

腎足少陰之脈，起於足小指之下，邪走足心，出於然谷之下，循內踝之後，別入跟中，以上踹內，出膕內廉，上股內後廉，貫脊屬腎絡膀胱；其直者，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其支者，從肺出絡心，注胸中。多血少氣，酉時氣血注此。

補：芡實　地黃　龍骨　虎骨　牡蠣　桑螵蛸　龜板　山藥　五味子　鎖陽　牛膝　枸杞　山茱萸　杜仲

瀉：澤瀉　知母

溫：附子　肉桂　破故紙　鹿茸　沉香　膃肭臍

涼：黃柏　知母　牡丹皮　地骨皮

東垣報使引經：獨活　肉桂

腎臟之圖

父母構精未有形象，先結河車，中間透起一莖如連蕊初生，乃臍帶也。蕊中一點實，生身立命之原，即命門也。自此天一生水，先結兩腎。夫命處於中，兩腎左右開合，正如門中棖闑，故曰命門。蓋一陽處於二陰之間，所以成乎坎也。詳見辨妄篇及八味丸方論中。

<figure> <img alt="腎臟之圖"> </figure>

《甲乙經》曰：腎者，引也。能引氣通於骨髓。《卮言》曰：腎者，神也。妙萬物而為言也。

腎有兩枚，形如豇豆，重一斤一兩，附脊十四椎，當胃下兩傍，前後與臍平直。

足少陰腎經

左右共五十四穴

<figure> <img alt="足少陰腎經圖"> </figure>

手陽明大腸經（庚金）

大腸者，傳導之官，變化出焉。其見症也，大指次指難用，耳聾⿱⿳亠口𫩏𧘇⿱⿳亠口𫩏𧘇焞焞，耳鳴嘈嘈，耳後肩臑肘臂外皆痛，氣滿，皮膚堅而不痛。

大腸手陽明之脈，起於大指次指之端，循指上廉，出合谷兩骨之間，上入兩筋之中，循臂上廉，入肘外廉，循臑外前廉，上肩，出髃骨之前廉，上出於柱骨之會上，下入缺盆絡肺，下膈屬大腸；其支者，從缺盆上頸貫頰，入下齒中，還出俠口，交人中，左之右，右之左，上俠鼻孔。氣血俱多，卯時氣血注此。

大腸腑之圖

大腸重二斤十二兩，長二丈一尺，廣四寸，徑一寸。當臍右回，疊積十六曲，盛谷一斗，水七升半。

《卮言》曰：腸者，暢也，貴通暢也。

<figure> <img alt="大腸腑之圖"> </figure>

大腸上口，小腸下口，大腸下接直腸，下為肛門穀道。

手陽明大腸經

左右共四十穴

<figure> <img alt="手陽明大腸經圖"> </figure>

補：牡蠣　肉豆蔻　訶梨勒　五倍子　龍骨　蓮子　粟殼

瀉：枳殼　桃仁　麻仁　芒硝　大黃　檳榔　石斛　蔥白

溫：乾薑　肉桂　吳茱萸

涼：槐花　條芩

東垣報使引經：葛根　白芷　升麻（行上）　石膏（行下）

手太陽小腸經

泌清別濁，水液分於膀胱，滓穢分於大腸。

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其見症也，面白，耳前熱，苦寒，額頷腫不可轉，腰似折，肩臑肘臂外後廉腫痛，臑臂內前廉痛。

小腸腑之圖

小腸重二斤十四兩，長三丈二尺，廣二寸半，徑八分分之少半，左回疊積十六曲，容谷二斗四升，水六升三合合之大半。

<figure> <img alt="小腸腑之圖"> </figure>

手太陽小腸經

左右共三十八穴

<figure> <img alt="手太陽小腸經圖"> </figure>

小腸手太陽之脈，起於小指之端，循手外側上腕，出踝中，直上循臂骨下廉，出肘內側兩筋之間，上循臑外後廉，出肩解，繞肩胛，交肩上，入缺盆絡心，循咽下膈，抵胃屬小腸；其支者，從缺盆循頸上頰，至目銳眥，卻入耳中；其支者，別頰上䪼抵鼻，至目內眥，斜絡於顴。多血少氣，未時氣血注此。

補：牡蠣　石斛

瀉：荔枝子　蔥白　紫蘇　木通

溫：小茴香　大茴香　烏藥

涼：天花粉　黃芩

東垣報使引經：藁本　羌活（行上）　黃柏（行下）

手少陽三焦經

水穀之道路，氣之所終始也。上焦在胃上口，其治在膻中；中焦在胃中脘，其治在臍旁；下焦當膀胱上口，治在臍下一寸。

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其見症也，耳鳴，喉痹腫痛，耳後連目銳眥痛，汗自出，肩臑痛，內外皆疼，小指次指如廢。

三焦手少陽之脈，起於小指次指之端，上出兩指之間，循手表腕，出臂外兩骨之間，上貫肘，循臑外上肩，而交出足少陽之後，入缺盆，布膻中，散絡心包，下膈，循屬三焦；其支者，從膻中上出缺盆，上項，系耳後直上，出耳上角，以屈下頰至䪼；其支者，從耳後入耳中，出走耳前，過客主人前，交頰，至目銳眥。多血少氣，亥時氣血注此。

手少陽三焦經

左右共四十六穴

<figure> <img alt="手少陽三焦經圖"> </figure>

補：黃耆　甘草　益智仁

瀉：澤瀉

溫：附子

涼：石膏　地骨皮

東垣報使引經：柴胡（行上）　川芎（行上）　青皮（行下）

三焦獨無圖者，上焦如霧，中焦如漚，下焦如瀆，有象無質，即上中下三部臟腑空處是也。

手厥陰心包經絡（丙火）

包絡者，包絡其心也，即膻中也，為心之腑。從來諸說不一，承訛已久，今考正之說見辨妄篇。

膻中者，臣使之官，喜樂出焉。其見症也，笑不休，手心熱，心中大熱，面黃目赤，心中動。

手厥陰心包絡之脈，起於胸中，出屬心包，下膈，歷絡三焦；其支者，循胸出脅，下腋三寸，上抵腋下，下循臑內，行太陰少陰之間，入肘中，下臂行兩筋之間，入掌中，循中指出其端；其支者，別掌中，循小指次指出其端。多血少氣，戌者氣血注此。

手厥陰心包絡經

左右共一十八穴

<figure> <img alt="手厥陰心包絡經圖"> </figure>

補：地黃

瀉：枳殼　烏藥

溫：桂

涼：梔子

東垣報使引經：柴胡（行上）　川芎（行上）　青皮（行下）

心包絡獨無圖者，以其在心下橫膜之上，豎膜之下，與橫膜相黏而黃脂裹者，心也。其脂膜之外，有細筋膜如絲，與心肺相連者，心包絡也。觀其命名，即可思義，乃叔和配諸尺中。因其為臣使之官，應心主而為相火，故誤耳。參玩《內經》昭然可辨。

足陽明胃經（戊土）

官與脾同。其見症也，惡煙火，聞木音則驚，狂，上登而歌，棄衣而走，顏黑，不能言，唇胗，嘔，呵欠，消穀善飢，頸腫，膺、乳、氣衝、股、伏兔、胻外廉、足跗皆痛，胸旁過乳痛，口渴腹大，水腫奔響腹脹，胻內廉跗痛，髀不可轉，膕如結，踹如裂，膝髕腫痛，遺溺失氣，善伸數欠，顛疾，濕浸，心欲動，則閉戶獨處驚惈，身前熱，身後不熱。

胃足陽明之脈，起於鼻，交頞中，旁納太陽之脈，下循鼻外，入上齒中，還出挾口環唇，下交承漿，卻循頤後下廉，出大迎，循頰車，上耳前，過客主人，循髮際，至額顱；其支者，從大迎前下人迎，循喉嚨，入缺盆，下膈屬胃絡脾；其有者，從缺盆下乳內廉，下挾臍，入氣街中；其支者，起於胃口，下循腹裡，下至氣街中而合，以下髀關，抵伏兔，下入膝髕中，下循胻外廉，下足跗，入中指內間；其支者，下廉三寸而別，下入中指外間；其支者，別跗上，入大指間，出其端。多血多氣，辰時氣血注此。

補：白朮　蓮子　芡實　陳皮　扁豆　黃耆　山藥　半夏　百合　蒼朮

瀉：枳實　硝石　大黃

溫：藿香　厚朴　益智　丁香　吳茱萸　草豆蔻　白豆蔻　肉豆蔻　良薑　乾薑　生薑　木香　香附　胡椒

涼：滑石　石膏　玄明粉　石斛　黃連　黃芩　天花粉　山梔子　升麻　連翹　乾葛　竹茹　知母

東垣報使引經：葛根　白芷　升麻（行上）　石膏（行下）

胃腑之圖

胃重二斤十四兩，紆曲屈伸，長二尺六寸，大一尺五寸，徑五寸，容谷二斗，水一斗五升。

<figure> <img alt="胃腑之圖"> </figure>

《卮言》曰：胃者，匯也。號為都市，五味匯聚，何所不容，萬物歸土之義。

足陽明胃經

左右共九十穴

<figure> <img alt="足陽明胃經圖"> </figure>

足太陽膀胱經（壬水）

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其見症也，頭苦痛，目似脫，頭兩邊痛，淚出，臍反出，下腫，便膿血，肌肉痿，項似拔，小腹脹痛，按之欲小便不得。

膀胱足太陽之脈，起於目內眥，上額交巔；其支者，從巔至耳上角；其直者，從巔入絡腦，還出別下項，循肩膊內，挾脊抵腰中，入循膂，絡腎屬膀胱；其支者，從腰中下挾脊貫臀，入膕中；其支者，從髆內左右，別下貫胛，挾脊內，過髀樞，循髀外從後廉下合膕中，以下貫踹內，出外踝之後，循京骨至小指外側。多血少氣，申時氣血注此。

膀胱腑之圖

膀胱重九兩二銖，縱廣九寸。盛溺九升九合，廣二寸半。

《甲乙經》曰：膀者，橫也。胱者，廣也。言其體橫廣而短也。

膀胱上下俱有口，上口絡於闌門，下口裹胞，乃胞外脂膏也，形與綿球相似。

通身虛鬆，可以畜水，漸漬而滲入胞中，胞滿而溺出也。

<figure> <img alt="膀胱腑之圖"> </figure>

足太陽膀胱經

左右共一百三十六穴

<figure> <img alt="足太陽膀胱經圖"> </figure>

補：橘核　菖蒲　龍骨　續斷　益智仁

瀉：芒硝　滑石　車前子　澤瀉

溫：茴香　烏藥

涼：生地黃　甘草梢　黃柏

東垣報使引經：藁本（行上）　羌活（行上）　黃柏（行下）

足少陽膽經（甲木）

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其見症也，口苦，馬刀挾癭，足外熱，寢寒憎風，體無膏澤，胸中脅肋、髀膝外至胻、絕骨、外踝前諸節痛，善太息。

膽足少陽之脈，起於目銳眥，上抵頭角，下耳後，循頸，行手少陽之前，至肩上，卻交出手少陽之後，入缺盆；其支者，從耳後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銳眥後；其支者，別目銳眥，下大迎，合於手少陽，抵於䪼，下加頰車，下頸合缺盆以下胸中，貫膈絡肝屬膽，循脅裡，出氣街，繞毛際，橫入髀厭中；其直者，從缺盆下腋，循胸過季脅，下合髀厭中，以下循髀陽，出膝外廉，下外輔骨之前，直下抵絕骨之端，下出外踝之前，循足跗上，入小指次指之間；其支者，別跗上，入大指之間，循大指岐骨內出其端，還貫入爪甲，出三毛。多氣少血，子時氣血注此。

膽腑之圖

膽在肝之短葉間，重三兩三銖，藏精汁三合，狀如瓶。

<figure> <img alt="膽腑之圖"> </figure>

《卮言》曰：膽者，澹也。清淨之府，無所受輸，淡淡然者也。

中梓曰：膽者，擔也。中正之官，決斷出焉。言有擔當也。

足少陽膽經

左右共八十六穴

<figure> <img alt="足少陽膽經圖"> </figure>

補：草龍膽　木通

瀉：青皮　柴胡

溫：半夏　生薑　陳皮　川芎

涼：黃連　竹茹

東垣報使引經：川芎（行上）　柴胡（本經）　青皮（行下）

足厥陰肝經（乙木）

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肝者，罷極之本，魂之居也，為陽中之少陽，通於春氣。肝以膽為腑，其母腎水，其子心火，其克脾土，其賊肺金。其象木，其藏魂，其旺春，其絕秋，其色青，其位東，其卦巽，其惡風，其性仁，其音角，其數八，其味酸，其臭羶，其華爪，其候目，其充筋，其液泣，其聲呼，其氣噓。其不足則悲，其有餘則怒。其平脈弦，其賊脈澀，其死庚辛日。其畜雞，其穀麥，上為歲星。其見症也，頭痛脫色，善潔，耳無聞，頰腫，肝逆面青，目赤腫痛，兩脅下痛引小腹，胸痛脅腫，婦人小腹腫，腰痛不可俯仰，四肢滿悶，挺長熱，嘔逆，睪疝暴癢，足逆寒胻，善瘛，遺溺淋溲，便難癃狐，疝㿗冒眩，轉筋陰縮，筋攣善恐，胸中喘，罵詈，血在脅下喘。春胃微弦曰平，弦多胃少曰肝病，但弦無胃曰死。胃而有毛曰秋病，毛甚曰今病。脈來耎弱，招招如揭長竿末梢，曰肝平；脈來盈實而滑，如循長竿，曰肝病；脈來急溢，頸如新張弓弦，曰肝死。真肝脈至，中外急如循刀刃責責然，如按琴瑟弦，色青白不澤，毛折乃死。足厥陰氣絕，則筋縮引卵與舌卷。筋者，聚於陰器而絡於舌本，故脈不榮即筋縮急，筋縮急即引卵與舌，故舌卷卵縮。此筋先死，庚日篤，辛日死。肝絕八日死。肝至懸絕，十八日死。青欲如蒼璧之澤，不欲如藍。青如翠羽者生。青如草茲者死。恚怒氣逆上而不下，則傷肝。實則夢山林大樹，虛則夢細草苔蘚。怒傷肝，悲勝怒。風傷筋，燥勝風；酸傷筋，辛勝酸。酸走筋，筋病毋多食酸。多食辛，則筋攣急而爪枯。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以辛補之，以酸瀉之。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粳米、牛肉、棗，葵皆甘。

肝臟之圖

肝重四斤四兩，左三葉，右四葉，附脊第九椎。

<figure> <img alt="肝臟之圖"> </figure>

《卮言》曰：肝者，干也。屬木，象木枝幹也。

足厥陰肝經

左右共二十八穴

<figure> <img alt="足厥陰肝經圖"> </figure>

肝足厥陰之脈，起於大指叢毛之際，上循足跗上廉，去內踝一寸，上踝八寸，交出太陰之後，上膕內廉，循股陰入毛中，過陰器，抵小腹，挾胃屬肝絡膽，上貫膈，布脅肋，循喉嚨之後，上入頏顙，連目系，上出額，與督脈會於巔；其支者，從目系下頰裡，環唇內；其支者，復從肝別貫膈，上注肺。多血少氣，丑時氣血注此。

補：木瓜　阿膠　薏仁　酸棗仁

瀉：青皮　芍藥　柴胡　青黛

溫：木香　肉桂　吳茱萸

涼：甘菊　龍膽草　胡黃連　車前子

東垣報使引經：柴胡（本經）　青皮（行下）　川芎（行上）

督脈

督脈起於下極之俞，並於脊裡，上至風府，入腦上巔，循額至鼻柱，屬陽脈之海。其見症也，脊強而腰厥。

督者，都也，行背部中，為陽脈之都綱，奇經脈也。

<figure> <img alt="督脈圖"> </figure>

二十八穴

任脈

任脈起於中極之下，以上毛際，循腹裡，上關元，至喉嚨，屬陰脈之海。其見症也，苦內結，男子為七疝，女子為瘕聚。

任者，妊也，行腹部中，為生養之本，亦奇經脈也。

<figure> <img alt="任脈圖"> </figure>

二十四穴

衝脈

衝脈起於氣衝，並陽明之經，夾臍上行，至胃中而散。其見症也，氣逆而裡急。

沖者，通也。言下至足，上至頭，通十二經之氣血。

帶脈

帶脈起於季脅，回身一周。　其見症也，苦腹滿，腰溶溶如坐水中。

帶者，束也，總束諸脈也。季脅在肋下接髖骨之間。

陽蹺脈

陽蹺脈者，起於跟中，循外踝，上行入風池。其見症也，陰緩而陽急。

蹺者，健也，是人動足之所由也。

陰蹺脈

陰蹺脈者，起於跟中，循內踝上行至咽喉，交貫衝脈。其見症也，陽緩而陰急。義與陽蹺同。

陽維脈

陽維起於諸陽之會。維者，維持之義也，為諸脈之綱維。

陰維脈

陰維起於諸陰之交。義與陽維同。二經之見症也，悵然失志，溶溶不能自持。驚即失志，喜忘恍惚。

任督二脈導引秘旨

夫人身之有任督，猶天地之子午也。人身之任督，以腹背言。天地之子午，以南北言，可以分，可以合，分之以見陰陽不離，合之以見渾淪無間。此修真者之周行也。惜夫！舉世昏昏，盡趍岐徑或默朝土帝，或內視腑臟，或存神閉息，或服氣吞霞，或運氣機行火候，或煉日月採精華，或日運臍輪夜運泥丸，或朝呼三魂暮攝七魄，或按周天而工搬運，或指斗柄而轉化機，或守中黃絳宮而待神凝氣聚，或運三華五炁而用洗骨伐毛，種種旁門，豈離任督，獨惜其舍正路而不由耳。知之者，四門外閉，兩目內觀，心如止水，身似空壺，締觀黍米之珠，權作黃庭之主，不施搬運，自妙轉旋，含光嘿嘿，調息綿綿，握固內守，注意玄關，頃刻而真元內還，未幾而一陽來復，兩腎如湯煎，膀胱似火熱，任督猶車輪，四肢若山石，鼓巽運坤，天機自動，微以意定，則水火自然升降，如桔槔之呼水，稻花之凝露，謂之乾坤交垢罷，一點落黃庭。到此地位，意不可散，散則不成丹矣。故紫陽翁曰：真汞生於離，其用卻在坎，奼女過南園，手持玉橄欖。身心渾沌，與虛空等，不知身之為我，我之為身，神之為氣，氣之為神，不規中而自規中，不胎息而自胎息，虛室生白，黑地引針，亦不知任之為督，督之為任也。此是最上一乘，慎勿身中摸索，真志於修者，其知所務哉。

別症論第十

蓋聞治適病者易，治失病者難。今工者盡難，而易者偶中，非若諄於、長沙之見，隔世不爽錙銖，而投治如合符節也。雖先聖立教詳明，而陰陽虛實、元會運氣、七情六淫、四時寒暑，錯互不齊，況臟腑有合起之病，而感受無偏至之形，千端萬緒寧能悉諸簡編，即載籍極博，尤必先夫靈敏善乎。丹溪有言曰：醫者臨機應變，如對敵之將，操舟之工，自非隨時取中，寧無愧乎。按前人已成之跡，應今人無限之病，何異按圖索驥，幸其偶中也難矣。太無先生日：用古法治今病，如拆舊屋改新屋，不再經匠氏之手，其可用乎？潔古云：運氣不齊，古今易轍，舊方新病，難相附合。許學士曰：予讀仲景書，守仲景法，未嘗守仲景方，乃為得仲景心也。王履曰：醫術之要，先尋大意，大意既曉，則條分縷析，脈絡分明。《內經》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流散無窮。」歷觀名論，皆以別症為先。吁嗟！症固難別，別症亦未易也。脈有雷同，症有疑似，水火亢制，陰陽相䫫。臟之發也，混於腑，血之變也，近於氣。大實有羸狀，誤補益疾；至虛有盛勢，反瀉含冤。或辨色已真，而診候難合，或指下既察，而症狀未彰，欲按古今法而功效弗臻，欲師心處療而狐疑莫決，展轉進退，毫釐千里，獨不計人以死生寄我，我以嘗試圖功，彼禍人者無論矣。即偶中者，詎可對衾影哉。彤溪有叔祖，年七十，患泄漏。丹溪曰：病久而不悴，便澀而不赤，脈澀而帶弦，詢其喜食鯉魚，遂以茱萸、陳皮、生薑、砂糖等藥，探吐膠痰而瀉止。又有鄰人，素患疳瘡，夏初泄瀉，脈澀而弦。丹溪曰：此下疳之重者，與當歸蘆薈丸去麝，四劑而瀉止。夫此兩人，症似脈同，而治之迥別者，求其本也。一人勞倦發熱，口乾煩躁，面目皆赤。東垣曰：脈來鼓指而按之豁然，內真寒而外假熱也，取參、朮、薑、附煎就。使之冷服者，以真熱假寒之劑治之，一貼而熱勢盡退。一人惡寒發戰，兩脈細微，按之甚數，以石膏、黃連清火之劑乘熱頓服，而寒勢遂止。此皆水火亢制而有兼化之象，設不從脈，按症治之，禍不旋踵。江右袁啟莘平素勞心，處事沉滯，時當二氣，小便不通，醫者與六一散不效。再用木通、澤瀉、茯苓、車前等藥，又不效。診得兩寸洪數，知為心火刑金，故氣化不及州都也。亟用黃連、茯神、人參、牛膝、麥門、五味，一劑而愈。閩中周東志，形羸善飯，忽患腹痛脹悶，眾皆泥其脾虛多食不能運化，治以枳實、陳皮、青皮、神麯、白朮、茯苓，脹勢轉增。右寸關洪滑，知為胃火上衝，惟用石膏、陳皮、山梔、甘草、升麻、黃芩，二劑而脹止。再用四君子加薑汁炒山梔，十劑而康。夫臟腑本不相懸，而用藥若斯之異，倘泥而不通，其不致夭札者幾希！一婦人多郁多產，肢體漸瘦，四肢微腫，咳嗽吐痰，稍有動作，頭眩耳鳴，有與八珍湯者，久而無功。此肝脾郁傷血分，先用逍遙散加木香、龜膠、熟地，二十劑而症減其七。仍用八珍湯加丹皮、香附，兩月而瘥。汪望洋之孫，年方舞象，發熱吐痰，頭眩羸弱，醫皆以二冬、二母、四物、芩、柏治之。似瘧非瘧，倦怠異常，診其右三部不及左者兩倍，及知脾肺氣虛，火不生土之候也，遂用補中益氣加薑、桂至三錢，十劑而安，四十劑而平復。夫治氣者，主陽而升，治血者，主陰而降，現症頗類，而治之法適不相侔，焉可以疑似之見賈禍耶？樂元忠妻，因免乳後病驚，身翩翩如在浮雲中，舉目則旋轉，持身不定，四肢痠軟，皆以安神補虛治之，前症轉甚。戴元禮獨曰：左脈芤且澀，神色不變，是驚氣傷心包絡積血耳。乃下血如漆者一斗，遂愈。大實似羸者此也。留守衛陸仲容之內，病大熱妄見鬼神，手揚足擲，或用黃連清心湯，困苦垂斃。元禮視之曰：形瘦而色不澤，乃虛極耳，專與參耆而安。至虛似盛者此也。此兩症者，元禮不起，而反劑雜投，幽潛沉冤矣。雖然難明者意，難盡者言，姑舉一二，俾觸類相通。惟願志仁壽者，即病機淺易，必審察昭昭，標本彰明，必小心翼翼，明矣慎矣。又毋以疑懼起因循之弊，必以精詳操獨斷之權。設有未確，闕疑以待高明，慎勿輕狂嘗試，以圖僥倖，庶無負於仁者之初心耳。不然，利心溺而名心深，機心起而仁心隱，毋乃自居於卑庸，而品節一壞，終世莫償，貽害日多，噬臍何及，其可不痛切深戒哉？

四要論第十一

按醫學之要，有要於望聞問切者乎，無之也。哀夫！叔季之世，惟賴問之一端，況其素問未必能悉遵前訓，止求病端，不察病本。又況士大夫多秘所患，以驗醫之能否，問惡可以窮病之情哉！或有攻苦之士，留心候診，而偽訣訛傳，皆泥於左心小腸、右肺大腸之訛，浸淫而莫悟，經位不別，尚何以察死生虛實之機耶？夫醫之四要，猶人之四肢也，一肢廢，不成其為人，一要缺，不成其為醫。經曰：「望而知之謂之神，聞而知之謂之聖，問而知之謂之工，切脈而知之謂之巧。」六十一難曰：望而知之者，望見五色，以知其病之所處也。聞而知之者，聞其五音，以別其病之所出也。問而知之者，問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之所起所在也。切而知之者，診其寸口，視其虛實，以知其病在何腑臟也。故夫初近患人，先望而聞，次問而切，誠不易之次第，而醫者顧可忽乎？匯其亟要，列錄於左，知言君子，將有擇焉。

望

《靈樞經》曰：「色青者，其脈弦也;　赤者，其脈鉤也；黃者，其脈代也；白者，其脈毛；黑者，其脈石。見其色而不得其脈，反得其相勝之脈，則死矣。得其相生之脈，則病已矣。」《五色》篇曰：「赤色出兩顴，大如拇指者，病雖小愈，必卒死。黑色出於天庭，大如拇指，必不病而卒死。」「黃帝曰：青黑為痛，黃赤為熱，白為寒，是為五官。」

《脈要精微論篇》曰：「夫精明五色者，氣之華也，赤欲如白裹朱，不欲如赭；白欲如鵝羽，不欲如鹽；青欲如蒼璧之澤，不欲如藍；黃欲如羅裹雄黃，不欲如黃土；黑欲如重漆色，不欲如地蒼。五色精微象見矣，其壽不久也。」青如草茲，黃如枳實，黑如煙煤，赤如衄血，白如枯骨，皆死。青如翠羽，赤如雞冠，黃如蟹腹，白如豕膏，黑如烏羽，皆生。夫五臟者，身之強也。頭者精明之府，頭傾視深，精神將奪矣。背者胸中之府，背曲肩隨，府將壞矣。腰者腎之府，轉搖不能，腎將憊矣。膝者筋之府，屈伸不能，行則僂附，筋將憊矣。骨者髓之府，不能久立，行則振掉，骨將憊矣。得強者生，失強者死。左頰屬肝，額屬心，鼻屬脾，右頰屬肺，頤屬腎。青色見於太陰太陽，及魚尾正面口角，如大青藍葉怪惡之狀者，肝氣絕，主死。若如翠羽柏皮，只是肝邪，有怒病、驚病、風病、目病之屬。赤色見於口唇及三陰三陽上下，如馬肝之色，死血之狀者，心氣絕，主死。若如橘紅馬尾色者，只是心病，有火熱、怔怖驚悸、夜臥不寧、健忘之屬。白色見於鼻準及正面，如枯骨如擦殘汗粉者，為肺氣絕，主死。若如膩粉、梅花、白綿者，只是肺邪氣虛，中寒、咳嗽、哮喘之屬。黃色見於鼻，乾燥若土偶之形，為脾氣絕，主死。若如桂花，雜以黑暈，只是脾病，飲食不快，四肢倦怠，脹悶泄瀉嘔吐之屬。黑色見於耳或輪廓內外，命門懸壁，若汙水煙煤之狀者，為腎氣絕，主死。若如蜘蛛網眼、烏羽之澤者，只是腎虛，火邪乘水之病。病者目睛不了了，鼻中呼不出吸不入，氣短促而冷者，陰病也；目中了了，鼻中呼吸出入，能往能來，口鼻息長而皆熱者，陽病也。病人及健人，黑色或白色，起入目及口鼻，三日中死。久病人，耳目及顴骨赤者，五日死。病人目無精光，面若土色，不受飲食，四日死。病人兩目眥，有黃色起者將愈。病人面目俱黃者，不死。病人面唇青黑者死。健人及病人，面如馬肝色，望之如青，近之如黑者死。鼻管仰起者死。神氣枯槁，不潤澤者死。

聞

經曰：「言而微，終日乃復言者，此奪氣也。聲如從室中言，此中氣之濕也。因於暑，汗，煩渴而喘，靜則多言。衣被不斂，言語善惡，不避親疏者，此神明之亂也。」仲景曰：「病人語聲寂然，喜驚呼者，骨節間病；語聲喑喑然不徹者，心膈間病；語聲啾啾然，細而長者，頭中病。息搖肩者，心中堅；息引胸中上氣者，咳；息張口短氣者，肺痿吐沫。」病人五臟已奪，神明不守，聲嘶者死。喉中有聲，謂之肺鳴，火來乘金，不得其平則自鳴，此壞症也。虛勞痰嗽，漸至聲啞者必死。大笑不止，心病也；喘氣太息，肺病也；怒而罵詈，肝病也；氣不足以息者，脾病也；欲言不言，語輕多畏者，腎病也。病人陰陽俱絕，失錯不能言者，三日死。病人妄言錯亂及不能言者，不治，惟熱病者可以治。倦不欲言，縱使強言之，聲怯弱而低微者，內傷不足也。語言前輕而後重，其言高，其聲壯厲而有力者，外感有餘也。言響如從甕中出，傷風也。言語無力，不欲言，難布息者，內傷也。言而不厭者，外傷也。

問

《素問·疏五過論篇》曰：「凡未診病者，必問嘗貴後賤，雖不中邪，病從內生，名曰脫營。嘗富後貧，名曰失精。」「凡欲診病者，必問飲食居處，暴樂暴苦，始樂後苦，皆傷精氣。」「暴怒傷陰，暴喜傷陽。」診有三常，必問貴賤，封君敗傷，及欲候王，故貴脫勢，雖不中邪，精神內傷，身必敗亡。始富後貧，雖不傷邪，皮焦筋屈，痿躄為攣。」《徵四失論篇》曰：「診病不問其始，憂患飲食之失節，起居之過度，或傷於毒，不先言此，卒持寸口，何病能中。」《甲乙經》曰：問病者，所思何也，所懼何也，所欲何也，所疑何也。問之要察陰陽之虛實，辨臟腑之寒熱。疾病所生，不離陰陽、寒熱、虛實，辨之分明，治無誤矣。《五十一難》問病欲得寒，而欲見人者，病在腑也；病欲得溫，而不欲見人者，病在臟也。問其痛處，按之而痛止者為虛，按之而痛甚者為實，痛不移者為血，痛無定者為氣。凡百病，問其晝則增劇，夜則安靜，氣病而血不病也；夜則增劇，晝則安靜，血病而氣不病也。晝熱夜靜，陽氣旺於陽分也；晝靜夜熱，陽氣下陷，入陰中也；晝夜俱熱，重陽無陰也；亟瀉其陽，峻補其陰。晝靜夜寒，陰血旺於陰分也。夜靜晝寒，陰氣上溢於陽中也；晝夜俱寒，重陰無陽也，亟瀉其陰，峻補其陽。晝寒夜熱，病名陰陽交，變而死矣。《移精變氣論篇》曰：「閉戶塞牖，系之病者，數問其情，以從其意，得神者昌，失神者亡。」產後須問坐草難易，惡露多少，飲食遲早，生子存亡。蓋形傷血傷之不同，補氣補血之有異，飲食失節宜調中，生子不存兼開鬱。問其所欲以知其病，欲熱者知為寒，欲冷者知為熱，好靜惡動者知為虛，煩躁不寧者知為實，惡食知傷食，惡風知傷風。好食甘為脾虛，好食辛為肺病，好食酸為肝虛，好食鹹為腎弱，好食苦為心病，此皆順應而易治。若乃心病愛咸，肺傷欲苦，脾弱喜酸，肝病好辣，腎衰嗜甘，此為逆候，病輕必危，危者必死。王海藏曰：常人求診拱默，惟令切脈，試其知否，殊不知氣血附於經絡，熱則脈疾，寒則脈遲，實則有力，虛則無力，若得病之由及所傷之物，豈能以脈知之乎？故醫者不可不問其由，病者不可不說其故。蘇東坡曰：吾疾必盡告醫者，使胸中瞭然，然後診脈，疑似不能惑也。吾求愈疾而已，豈以困醫為事哉。

切

經曰：必審其所始病，與今之所方病，然後各切循其脈，視其經絡浮沉，上下逆從。六部之中，獨小者病，獨大者病，獨遲者病，獨疾者病，獨熱者病，獨寒者病，獨陷者病。脈從四時，謂之可治；脈逆四時，為不可治。所謂逆四時者，春得肺脈，夏得腎脈，秋得心脈，冬得脾脈也。熱則脈數，寒則脈遲，沉主在裡，浮主在表，虛者脈虛，實者脈實，澀者陽氣有餘，滑為陰氣不足，此八者脈之綱領也。長則氣治，短則氣病，數則煩心，大則病進，上盛則氣高，下盛則氣脹，代則氣衰，細則氣少，澀則心痛。心脈循血脈而行，持脈指法如六菽之重，按至血脈而得者為浮；稍稍加力，脈道粗者為大；又稍加力，脈道闊軟者為散。肺脈循皮毛而行，持脈指法，如三菽之重，按至皮毛而得者為浮；稍不加力，脈道不利為澀；又稍加力，不及本位曰短。肝脈循筋而行，持脈指法，如十二菽之重，按至筋而脈道如箏弦相似為弦；次稍加力，脈道迢遞者為長。脾脈循肌肉而行，持脈指法，如九菽之重，按至肌肉如微風輕颭柳梢之狀為緩；次稍加力，脈道敦實者為大。腎脈循骨而行，持脈指法，按至骨上而得者為沉；次重而按之，脈道無力為濡；舉止來疾流利者為滑。經曰先知經脈，而後知病脈，此之謂也。

脈盛滑而堅者，病在外；脈實小而堅者，病在內。脈小弱而澀者，謂之久病；浮滑而疾者，謂之新病。脈急為疝瘕、小腹痛。緩而滑曰熱中，盛而堅曰脹。來疾去徐，上實下虛為厥顛，來徐去疾，上虛下實為惡風。寸口之脈，中手短者，曰頭痛；中手長者，曰足胻痛；中手促上擊者，曰肩背痛。浮而盛者病在外，沉而堅者病在中，沉而弱者寒熱。推而內之，外而不內，身有熱也。推而外之，內而不外，有心腹積也。推而上之，上而不下，腰足清也。推而下之，下而不上，頸項痛也。按之至骨，脈氣少者，腰脊痛而身有痹也。黃帝曰：脈從而病反者，其診何如？曰：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諸陰之反，何如？曰：脈至而從，按之鼓甚而盛也。

化源論第十二

自人心不古，膠泥藥性，拘惑成方，而化源之義，廢而不講久矣。夫不取化源而逐病求療，譬猶草木將萎，枝葉蜷攣，不知固其根蒂，灌其本源，而僅僅潤其枝葉。雖欲不稿，焉可得也。人第知枝葉蜷，而救枝葉者之近而切，救根荄者之遠而迂，亦曾知根荄澤而枝葉靡不向榮，根荄戕而枝葉靡不受悴乎。《陰陽應象大論》曰：「治病必求於本。」《至真要大論》曰：「諸寒之而熱者取之陰，熱之而寒者取之陽，所謂求其屬也。」《六元正紀大論》曰：「資其化源。」訓詰諄諄，光如日月，罔非重源本耳。苟捨本從標，不惟不勝治，終亦不可治，故曰識得標，只取本，治千人，無一損。如脾土虛者，必溫燥以益火之源；肝木虛者，必濡濕以壯水之主；肺金虛者，必甘緩以培土之基；心火虛者，必酸收以滋木之宰；腎水虛者，必辛潤以保金之宗。此治虛之本也。木欲實，金當平之；火欲實，水當平之；土欲實，木當平之；金欲實，火當平之；水欲實，土當平之。此治實之本也。金為火制，瀉心在保肺之先；木受金殘，平肺在補肝之先；土當木賊，損肝在生脾之先；水被土乘，清脾在滋腎之先；火承水克，抑腎在養心之先。此治邪之本也。金太過，則木不勝而金亦虛，火來為母復仇；木太過，則土不勝而木亦虛，金來為母復仇；水太過，則火不勝而水亦虛，土來為母復仇；火太過，則金不勝而火亦虛，水來為母復仇，皆亢而承製，法當平其所復，扶其不勝。經曰：「無翼其勝，無贊其復。」此治復之本也。得其本則生生之本不閼而化，化之源無窮，謹道如法，萬舉萬全，氣血正平，長有天命。不然者，膠藥執方，用之不疑，一旦敗傷，動輒委命，叩以循環相制之微，惘然自失，猶為遁詞以欺世，良可慨矣！

知機論第十三

古之論病，不曰病形，不曰病體，命曰病機，夫機之義微矣哉。昔者養由氏，懸楊葉於旋風之間，矢無虛發，人皆異之。養由氏曰：矢之發也，不離乎機，機之發也，不離乎心。我方不知心之為葉，葉之為心，雖欲不中，胡可得也。機者，毫釐之間，間不容髮，秒未之差，相懸無筭。夫以至微至活之理，非有至著至確之識，其可謂之知機耶！《內經》曰：「審察病機，無失氣宜。」本草曰：欲療治者，先察病機，病機未諳，豈能變化處治。徒循死句，守株待兔，不可以為工矣。若諸風掉眩，皆屬肝木；諸痛瘡瘍，皆屬心火；諸濕腫滿，皆屬脾土；諸氣膹郁，皆屬肺金；諸寒收引，皆屬腎水。此病機之屬於五運者也。諸暴強直，皆屬於風；諸嘔吐酸，皆屬於熱；諸躁狂越，皆屬於火；諸痓強直，皆屬於濕；諸澀枯槁，皆屬於燥；諸病水液，皆屬於寒。此病機之屬於六氣者也。然運氣之道，亢極則復，反兼勝己之化，故河間嘗曰：夏熱太甚，林木流津，火極似水也。冬寒太甚，流水冰堅，陰極似陽也。仲景曰：陽病十八，陰病十八，五臟之病各有十八，合為九十病。又有六微，有十八病，合為一百八病。五勞七傷六極，婦人三十六病，不在其中，則病機之繁，未易枚舉，病機之變，未易測識。奈何卑溺者流，捕風捉影，以依稀為實據，膠柱鼓瑟，以硬套為神良。如虛勞發熱，吐血痰嗽，輒用一冬、二母、四物、芩、連、款花、紫菀之屬；中風痿痹，輒用三生、二陳、秦艽、天麻之屬；傷寒發熱，輒用柴胡、黃芩、陳皮、甘草之屬；水腫腹脹，輒用五皮、枳殼、澤瀉之屬；瘧疾寒熱，輒用青皮、草果、柴胡、乾葛、厚朴、常山之屬；痢疾腹痛，輒用芍藥、當歸、黃連、木香、枳殼、檳榔之屬；嘔吐，輒用竹茹、山梔、橘皮、生薑之屬；泄瀉，輒用甘草、白朮、茯苓、陳皮之屬；小便不利，輒用豬苓、澤瀉、木通、車前之屬；精氣不固，輒用蓮鬚、芡實、金櫻、牡蠣之屬；不臥，輒用棗仁、遠志之屬；口渴，輒用花粉、門冬之屬；頭痛，輒用川芎、白芷、藁本之屬；足痛，輒用木瓜、牛膝、苡仁之屬；目疾，輒用四物、三黃、蔓荊、甘菊之屬；婦科輒用香附、烏藥、四物、陳皮之屬。諸若此類，不可勝舉。果爾則醫亦何難之有耶？

夫運氣參差，標本緩急，臟腑陰陽，貴賤貧富，虛實邪正，南北東西，活若荷中之露，實難捉摸，不知因病以用法，乃欲因法以合病，效之不獲，則曰有命，詎然乎哉！豈謂法儘可廢，必趍奇異，正恐法之可合者十三，不可合者十七。粗工未審，詡詡專恣，一旦告窮，伊誰之咎。嗟乎！皆由不知病機，專執病形之失也。昔者齊中尉潘滿如小腹痛。倉公診曰：病得之酒且內，其脈深小弱，氣口緊小，見瘕氣也。中尉不復自止於內，二十八日當溲血死。居二十五日果溲血，三日死。王仲宣，年二十。仲景謂之曰：「君有病，四十歲當眉落，眉落半年而死，服五石湯可免。」仲宣嫌其言，受湯弗服。居數日，見仲宣曰：「服湯否？」曰：「已服。」仲景曰：「色候固非服湯之診，君何輕命也。」後二十年果眉落，至一百八十日而死。古稱知機，其神者庶幾其人歟。學者每以此案自反，當得愧汗通身，抑此神奇豈別有術數之操，只熟於理而已。理熟則機得，機得則言中，奈何不察其機，自居於闇，而動以先哲為不可冀也，亦知先哲之勤求古訓，與今日之醫甚懸絕哉！。

明治論第十四

醫門之理，賾而難窮。莫先乎見其大意，大意見則條理在我，由此尋繹，究何難窮。粗工錯繆，如肓人適野，不辨東西，又如羅雀於江，罾魚於林，冀其幸而得之，豈理也哉？夫三法四因、五治六淫、八要十失，最宜早辨。三法者，初中末也。一日初法，當用峻猛，緣病新暴，感之輕，發之重，以峻猛之藥亟去之。二曰中法，當用寬猛相濟，緣病非新非久，須緩急得中，養正去邪，相兼治之。三日末法，當用寬緩，藥性平善，廣服無毒，取其安中補益，緣病久邪去，正氣日微也。四因者，有始因氣動而內有所成病者，積聚癥瘕之類；有始因氣動而外有所成病者，癰疽瘡瘍掉瘈之類；有不因氣動而內有所成病者，留飲宿食、喜怒想慕之類；有不因氣動而外有所成病者，瘴氣邪魅蠱毒、蟲咬獸傷、墮墜刀斫、刺射捶撲之類。五治者，和取從折屬也。一曰和。假令小熱之病，當以涼藥和之，和之不已，次用取。二曰取。為熱勢稍大，當以寒藥取之，取之不已，次用從。三曰從。為熱勢既甚，當以溫藥從之，從之不已，次用折。四曰折。為病勢極甚，當以逆制之，制之不已，當以下奪之，下奪不已，次用屬。五曰屬。為求其屬以衰之，如熱陷骨髓，針藥之所不及，故必求其屬。屬者，生克之本，王太僕所謂壯水之主，以制陽光是也。六淫者，陰陽風雨晦明也。陰淫寒疾則怯寒，此寒水太過，別淺深以溫之。陽淫熱疾則惡熱，此相火太過，須審虛實以涼之。風淫末疾，末謂四肢也，必身強直此風木太過，須和冷熱以平治之。在陽則熱，在陰則寒，寒則筋攣骨痛，熱則委緩不收。雨淫腹疾，則濕氣濡泄，此濕土太過，以平滲燥之，兼看冷熱之候。晦淫惑疾，晦邪所幹，精神惑亂，此燥金太過，當滋養之。明淫心疾，心氣鼓動，狂邪譫妄，此君火太過，當鎮以斂之。八要者，虛實、冷熱、邪正、內外也。一曰虛。脈細、皮寒、氣少、泄瀉、飲食不進，此為五虛。二曰實。脈盛、皮熱、腹脹、前後不通、悶瞀，此為五實。三曰冷。陽氣衰微，腑臟積冷。四曰熱。陰氣衰弱，腑臟積熱。五曰邪。非臟腑正病也。六曰正。非外邪所幹也。七曰內。情欲所傷，不在外也。八曰外。外物所傷，不在內也。十失者，病在驕恣背理，不遵醫戒，不自珍愛，一失也。輕身重財，治療不早，診視不勤，二失也。聽從師巫，廣行殺戮，不信醫藥，三失也。憂思想慕，怨天尤人，廣生懊惱，四失也。諱疾忌醫，言不由中，藥不合症，五失也。不能擇醫，或信佞言，或憑龜卜，六失也。室家不和，處事乖戾，盡成荊棘，七失也。不明藥理，旦暮更醫，雜劑妄投，八失也。但索速寫方，藥材濫惡，妄為加減，九失也。奉持匪人，煎丸失法，怠不精詳，十失也。工醫者，不可不知此數則，物理論曰：古之聖醫，知天地神祗之妙，性命吉凶之數，處虛實之分，定順逆之節，貫微通幽，不失細少，然而雖高必以下為基，豈獵等可造，學者果有是志，請從此卑邇始。

風土論第十五

蓋聞一病而治各不同者，地勢使然也。五方之氣不齊，而粗工雜合以治，豈知大體者哉。壽蒼生者，不分畛域，有事四方，男子之常，奈之何不亟為究也。東方之域，今之南直浙江、山東、福建是也。於象為木，於時為春，天地之所始生也，稟東方之風氣者多風。魚鹽之地，濱海傍水，其民食魚而嗜咸，其利豐，故安其處。其味美，故恣其食。魚者，假濕熱而生，令人熱中。鹽入腎，腎屬水，水制火，火屬心，心主血，鹽勝血，令人發熱而陰傷。其民黑色而疏理，其病皆為癰瘍，宜培土之基以御邪風，其治宜砭石，故砭石者，亦從東方來。西方之域，今之陝西、四川是也。於象為金，於時為秋，天地之所收引也，稟西方之風氣者多燥。地方高阜，陵居而多風，金氣肅殺，水土剛強，其民不衣布帛，衣褐薦，食酥酪，形體脂肥，膚腠封閉，血氣充實，故外邪不能傷。其病也，皆因七情、飲食、男女之過，其治宜毒藥峻攻，可使遄已，故毒藥者，亦從西方來。北方之域，今之北直山西是也。於象為水，於時為冬，天地之所閉藏也，稟北方之風氣者多寒。地高陵居，風寒冰冽，其民樂野處而乳食，其病多寒中，宜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其治宜灸焫，故灸焫者，亦從北方來。南方之域，今之江西、兩廣、云、貴是也。於象為火，於是為夏，天地之所長養也，稟南方之風氣者多熱，其地卑下，水土孱弱，霧露所聚，嵐瘴乘人，其民嗜酸，食不芬香，陽盛之處，故多赤色。味酸主斂，故皆致理。熱氣內傷，濕氣外薄，加之嗜酸，肝經受損，故病攣痹，宜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其治宜微針，故九針者，亦從南方來。中央之域，今之河南、湖廣是也。於象為土，於時為長夏，天地之所以生萬物也，稟中央之風氣者多濕。其地平以濕，四方輻輳，萬物交歸，故民食雜而不勞。《陰陽應象大論篇》曰：「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故其病多痿弱氣逆及寒熱也，當扶木之主以制土邪，其治宜導引按蹺。故導引按蹺者，亦從中央出也。丹溪曰：西北之地多風寒，故患外感者居多。東南之地本卑濕，故患濕熱者恆眾。蓋北方高阜，天不足西北而多風，南方卑下，地不滿東南而多濕。方土之候，各有不齊，所生之病，多隨土著。西方氣厚，飲食倍常，居室儉素，元氣不戕。一有疾病，輒用疏利，其病如脫。若夫東南體質柔脆，腠理不密，飲食色欲，與西北迥別，概用疏利，不幾於操刃殺人耶。雖然西北固厚，安能人人皆實，東南固薄，安得人人皆虛，必觀其人，因症而藥，斯無一偏之弊耳。倘盈虛消息之故茫然，而欲強勉圖功，不亦遠乎？

虛勞論第十六

蓋聞人之生也，負陰而抱陽，兩者和則四體強，兩者虧，則萬病作。三因之症多端，而根本之傷獨重。經曰：「有所勞倦，形氣衰少，穀氣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氣熱，熱氣熏胸中，故內熱。」此言氣虛之癆也。又曰：「陰虛生內熱。」此言血虛之癆也。《內經》之言虛癆，惟是氣血兩端。至巢氏始分五臟之癆、七情之傷，又分氣、血、筋、骨、肌、精之六極，甚而分臟腑、肌骨為二十三蒸。《本事方》語傳屍鬼疰至於九十九種，鑿空生蔓，使學者惑於多岐，靡所適從，伊誰之咎乎？盍以《內經》為式，第於脾腎分主氣血，約而實該，確而可守也。夫人之虛，不屬於氣，即屬於血，五臟六腑，莫能外焉，而獨拳脾腎者？水為天一之元，土為萬物之母，二臟安和，諸經各治，百疾不生。蓋脾具土德，脾安則土為金母，金實水源，且土不侮水，水安其位，故脾安則腎愈安也。腎兼水火，腎安則水不挾肝上泛而凌土濕，火能益土，蒸腐而化精微，故腎安則脾愈安也。救腎者必本於陰血，血主濡之，陰本下降，虛則上逆，當斂而抑，六味丸是也。救脾者必本於陽，氣主煦之，陽本上升，虛則下陷，當升而舉，補中益氣湯是也。近世治癆專以四物、二冬、黃柏、知母，不知皆行秋冬之令，非所以生萬物者也。且血藥常滯，必妨痰而減食，血藥常潤，必滑腸而泄瀉，況黃柏苦寒尤能減食，知母甘寒尤能滑腸，二味俱瀉腎經實火。丹溪有言曰：實火可瀉，虛火可補，癆症之火，虛乎實乎，瀉之可乎？即知其宜補，而用藥頗多疑難。如補脾保肺，法當兼行，然脾喜溫燥，肺喜清潤，保肺則妨脾，保脾則妨肺，須知燥熱而甚，能食而不瀉者，潤肺當怠而補脾亦不可缺也。若虛羸而甚，食少腸滑，雖多嗽喘，但當補脾而清潤宜戒矣。脾有生肺之能，肺無扶脾之力，故補脾尤要於保肺也。嘗見癆症多死於泄瀉，泄瀉多由於寒涼，此至著至確者也。又如補腎扶脾，法當兼行，然甘寒補腎又恐不利於脾，辛溫快脾又恐愈傷其水。兩者並衡，較重脾土，以土能生金，金為水母故也。若腎大虛者，又不可拘，但補腎之中不脫扶脾，壯脾之中不忘養腎可耳。又如補氣補血均不可少，然氣藥有生血之功，血藥無益氣之理也。故古之名論，或曰獨陰不長，或曰血脫補氣，或曰甘溫能除大熱，或曰陽生陰長，聖賢之意，皆以春夏之令可以發育，秋冬之氣不能生長，且虛癆證受補者可治，不受補者不治。故朱丹溪專主滋陰，其治癆方案，用人參者十有六七。葛可久神於治癆，其垂著十方，多用人參。自好古肺熱傷肺，節齋服參必死之說，印定後人眼目，遂至畏人參如畏砒鴆，甘用苦寒，直至上嘔下泄，猶不悔悟，良可憾矣。幸汪石山、李瀕湖深指其誤，詳為之辨，而宿習沿流極重難返，貽禍至今未有抵止。余所以不禁婆心，為之嘔肝膽而揭日月也。須知肺經自有熱者，肺脈必洪數，按之而實，未合用參。若火來乘金者，肺脈雖洪數，按之必軟，金氣大傷，非參不能保之。前哲洞窺元本，預知流弊而為之說曰：土旺而金生，勿拘拘於保肺，水壯而火熄，毋汲汲於清涼。奉此兩言，開萬世之聾瞶，濟無窮之夭枉矣。倘受病日深，中氣已壞，藥餌不可施功，針灸無所用巧，亟求胎息之工，鼓巽運坤，通任會督，發身中之造化，噓既敗之陽和，定操奪命之奇，永致康和之福。尊生者其可以草木無功，遂委之命也哉。

邪祟論第十七

按《內經》十八卷，未嘗有片語及邪祟，其言邪氣盛則實者，指六淫之邪耳，非世俗所謂神鬼妖怪也。丹溪云：虛病痰病，有似邪祟。蓋血氣者，身之祟也。神既衰乏，邪因而入，理或有之。若夫血氣兩虧，痰客中焦，妨礙升降，不得運用，以致十二官各失其職，視聽言動皆為虛妄，以邪治之，其人必死。或心靈虛損，驚惕如疾，如中鬼邪，或陽明內實，登高而歌，棄衣而走，殺人不避水火，罵詈不避親疏，此皆神明搖亂之症。古雖有祝由一科，龍樹咒法之治，皆移精變氣之術，但可解疑釋惑，使心神歸正耳，何邪祟之可祛哉！雖然山谷幽陰，時有猿精狐怪，莊房日久，或多怨鬼愁魂魘勝已行，妖禍及於生命，形家未善，魑魅因而肆淫，頑如花木，取精多而為孽，微如雞犬，歷歲久而興妖，然有犯有不犯者，抑又何也？一則曰：因虛而入，正氣虛則陽明之氣不足以勝其幽潛。一則曰：因心而客，邪心起則淫亂之神適足以招其類聚。畏懼深則疑似之念大足以惑其心神。或面黃肌瘦，或奇夢驚心，或昏倦嗜臥，或異症蜂起，或語言錯亂，或嗜好失常，或飲食久絕而神色未變，或危篤垂斃而忽爾康強，或妄言禍福而明徵不謬，或叫號震擊而猛悍非常，或兩脈而如出兩人，或一脈而浮沉不等，乍疏乍數，乍大乍小，或促或結，或滑或實。凡遇此症，但以補虛安神為主，祛邪逐祟為佐，有痰者吐之消之，有積者下之攻之，用禁咒灸法以治其外，用正言激論以醒其心，未有不瘳者也。一旦張皇，純用攻擊，不求其原，妖乃愈甚矣。如八毒赤丸、蘇合香丸之屬，僅可施於一時，久而弗已。藥且為祟，寧能去祟耶。昔有灸鬼穴法，以絹帛縛病人兩手大拇指，取艾炷置於其中兩介甲及兩指角肉，四處著火。一處不著則不驗，七壯神效，此屢試不誣者也。果患邪祟者，盍先從此治。

傷寒論第十八

夫六氣皆能害人，而傷寒為甚。殺厲之氣，其來甚毒，況六經之變不齊，陰陽之間疑似，表裡與半表半裡，審視須詳兩感與合病、並病。辨別毋混，投劑稍有差訛，殺人速於用刃，故自古有難明之嘆也。冬月嚴寒，萬類潛藏，君子固密則不傷於寒。若腎虛之人太陽不固，偏易感寒，或卒受非常之冷，寒毒乘於肌膚，在冬三月發者，名正傷寒。伏而不發，至春始發，名曰溫病。春猶不發，至夏始發，名曰熱病。總是冬令之寒，隨時令而更名也。獨不言至秋為涼病者何也？寒水之氣與火為仇，遇仇不發，已為火氣所勝，而長夏濕土又制水邪，況至金令，金得寒而愈堅，故至秋則無傷寒也。仲景於傷寒獨精，而遺言久遠，廢墜頗多。王叔和收集散亡，為之詮次，惜以己意溷經，未免穿鑿。成無己順文註釋，並無校正，致將冬令傷寒之方通療春夏溫熱之病，遺禍至今，未有能改。溫熱之變，必別有方，今皆失而無徵。宋學士所以嘆傷寒無全書也。陶節庵以麻黃、桂枝等劑難於輕投，轍以平和之劑代之，大違仲景之旨。夫傷寒病緒多端，萬難輕忽，得其要領，易於拾芥，脈證與理而已。求之多岐，則支離繁碎如涉海問津矣。脈證者，表裡、陰陽、虛實、寒熱也。理者，知其常，通其變也。多岐者，蔓演之方書也。余故約六法以盡之，曰汗、吐、下、溫、清、補。汗者，治在表也，而汗法有三：一曰溫散。天遇寒勝之時，人逢陰陽之臟，夫陽氣不充，則表不能解，雖身有大熱，必用辛溫。一曰涼解。炎熱熾盛，表裡枯涸，陰氣不營，亦不能汗，宜用辛涼。一曰平解。病在陰陽之間，既不可溫，又不可涼，但宜平用，期於解表而已。吐者，治在上也，吐中有發散之意，可去胸中之實。經曰在上者，因而越之是也。下者，攻其里也，而下法有五，痞滿在氣，燥實在血，四證俱具者，攻之宜峻也，但滿燥實者攻之稍緩，但見痞實者攻之更緩，或行蓄血，或逐水停，輕重緩急，隨證變通也。溫者，溫其中也，臟受寒邪，不溫則死。夫氣為陽，氣虛則寒，故溫亦是補。又名救里者，以陽虛大危亟當救援也。有直中陰經之寒，正虛邪湊多在冬月大寒之勝，不分經絡而一於虛寒，且無表證之兼有傳經，至三陰而寒者，其寒也久而後變，且有表證之兼，雖與直中相類，而所傷所治則有別矣。清者，清其熱也，有熱無結，不合下症。若不清之，邪氣盤踞，熱何由散乎？或下後有未盡之邪，亦宜清也。補者，救其虛也。古人言之頗詳，今人畏而不敢使。傷寒犯虛者，坐而待斃，大可憾也。至若屢行發散，而汗不能透，陰氣不能達也。人知汗屬於陽，升陽可以解表，不知汗生於陰，養陰可以發汗也。又如內熱不解，屢清而火不退，陰不足也。人知寒涼可以去熱，不知壯水可以制火也。又如正虛邪旺，久而不痊，但與補正，其邪自除，此必見虛衰之陰脈者也。《傷寒論》曰：陰症得陽脈者生，陽症得陰脈者死。人皆奉其言，未知繹其義。夫正氣實者多見陽脈，正氣虛者多見陰脈。證之陽者假實也，脈之陰者真虛也。陳氏曰：凡察陰症，不論熱與不熱，惟憑脈用藥，百無一失。不論脈之浮沉大小，但重按無力便是伏陰，然則沉小者，人知為陰脈，不知浮大者亦有陰脈也。是知傷寒雖有萬變，虛實二字可以提綱。正勝則愈，邪勝則死。正氣實者，雖感大邪，其病亦輕；正氣虛者，雖感微邪，其病亦重。氣實而病者，攻之即愈，雖不服藥，經盡即安，何足慮也。所可慮者，惟挾虛耳。奈何庸淺之輩不分虛實，但遇傷寒，動手便攻，實症逢之，自可應手取效。若虛症而攻之，無不死者。概曰傷寒無補法，誤矣。獨不觀仲景立三百九十九法，而治虛寒者一百有奇，垂一百一十三方，而用人參、桂、附者八十有奇。東垣、丹溪、節庵有補中益氣、回陽返本、溫經益元等，陽未嘗不補也，獨不可謬投於不虛之症耳。而概謂傷寒無補法，豈仲景之遺言不足信乎。傷寒傳變先自三陽，後入三陰，此常序也，而變例不可不知。東垣曰：太陽經病若渴者，自入於本也，名曰傳本。太陽傳陽明者，名循經傳；太陽傳少陽者，名越經傳；太陽傳少陰者，名表里傳；太陽傳太陰者，名誤下傳；太陽傳厥陰，名巡經得度傳。陶節庵曰：或自太陽始，日傳一經，六日至厥陰而愈者，或不罷再傳者，或間經傳者，或傳二三經而止者，或始終只在一經者，或越經而傳者，或初入太陽不發熱，便入少陰而成陰症者，或直中陰經者，或兩經三經齊病，不傳而為合病者。有一經先病未盡，又過一經之傳而為並病者；有太陽陽明合病者；有太陽少陽合病者；有少陽陽明合病者；有三陽合病者。若三陽與三陰合病，即是兩感。劉草窗謂傷寒傳足不傳手，非也。人之氣血，運行周身，豈邪遇手經而有不入者哉？寒之傷人，必先皮毛，皮毛者肺之合，外則寒慄鼻塞，內則喘嗽短氣，非傳肺乎？舌苔昏亂，非傳心與包絡乎？泄瀉秘結，非傳大腸乎？癃閉，非小腸乎？痞滿上下不通，非傳三焦乎？且《內經》云五臟六腑皆病，豈手經不在內乎。然經言傳變不及手經者，何也？足之六經可盡周身之脈絡，手經已在其內，不必復言矣。未滿三曰，其邪在表，汗之而愈；滿三日者，其邪在裡，下之而愈。此特道其常耳。須知脈大浮數，在表可汗；脈實沉數，在裡可下。日數雖多，有表症者必汗；日數雖少，有里症者必下，第當以表裡為辨，不可以日數拘也。以上數則，詞雖簡約，傷寒之要訣，已無遺漏。倘能本此而精求之，可以升仲景之堂矣。

廣嗣論第十九

夫嗣續者，上接亙古之傳，下行無疆之脈，顧不甚重哉！夫祖宗及今，不知幾千世，一旦至我而斬，孝子慈孫所以籲天禱地而莫可誰何也。不知天地之大德曰生，生之氣固流行遍滿，何獨至我而獨靳乎？此其故可得而想矣。了凡先生曰：愛者生之本，忍則自絕其本。只此二句，充義之盡，便是聖賢。從來無絕嗣之聖賢，人亦奈何不強為善也。強為善，則生機充盎，麟趾鍾祥，天豈能限，數豈能拘，星相豈能阻，風水豈能囿。夫然後調神以養氣，養氣以生精，勤事玄功，綿綿罔間，靜心絕欲，嚴戒七情，功到藥生，勃然䘒作，譬如天地之閉藏，一遇陽春，靡不發育。故《素問》曰：道者能卻老而全形，年皆百數，能有子也。雖然藥餌之功亦不可少，如女子稟畀羸孱，性情暴戾，尺脈微細，血海敗傷者，固無論已。即性和而脈旺者，猶必平其陰陽，使月事無愆期之患，而子宮無阻塞之虞，一意固其天真，壯其胃氣，勿泥婦人多氣而以香附之類損其血，縮砂之類殘其氣。倘能知書明理，亦教之以養氣存神，則其奏功捷於桴鼓。如此者謂之有其地矣。男子精衰多由於七情不能致慎，五臟不能相生，故《素問》曰：「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臟盛，乃能瀉。」《靈樞經》曰：五臟主藏精，藏精者不可傷。由是則五臟各有精，隨用而灌注於腎，腎不過為都會關司之所，非腎之一臟獨有精也。奈何舉世不察，不能別臟腑之有餘不足而平之，但以補腎為功。不知熱則害水，寒則伐火，即使腎氣得補而四臟未平，終無相生之理，曷成孕育之功。若曰：某有秘授奇方，發無不中，遂欲執一以治萬，豈理也耶！必察其症狀通變用之，則病可必除，精可自足。如此者謂之有其種矣。天地生物必有氤氳之候，萬物化生，豈無樂育之時。世之言三十時辰兩日半，二十八九君須筭，特言其概耳，非的論也。居恆必兩家寡欲，至經行一度必有一日絪縕之，候於一時辰時間，氣蒸而熱，神昏而悶，有動而莫遏之狀，此的候也。逆而取之則成丹，順而施之則成胎。其曰三日月出庚，又曰溫溫鉛鼎，光透簾幃，皆言其象也。如此者謂之知其時候矣。褚氏謂陰血先至，陽精後沖而成男，陽精先入，陰血後參而成女，然世有精先至而生男，精後至而生女者，獨何歟？東垣曰：經斷一二日，血海始淨，感者成男，四五日血脈已生，感者生女。六日以後，雖感無胎，然世有經始斷，交合生女，經久斷交合生男，亦有四五日以前交合無孕，八九日以後交合有孕者，獨何歟？俞氏謂微陽不能射，弱陰不能挕，然世有羸夫弱婦，屢屢受胎，血氣強盛者，反艱於育，獨何與？丹溪專以婦人經水為主，然富貴之家，侍妾眾多，寧無月事當期者乎？有已經首夫頻頻生育，而娶之以圖嗣者，竟亦無胎，更與它人，轉盻生子，獨何與？故欲生子者，只以百脈齊到為善。百脈齊到者暢遂之極，而無一毫勉強是也。至男女之分，只以精血，各由百脈之齊到者以別勝負。然而有意種子，競競業業，必難結胎，偶意為之，不識不知，成胎甚易。如此者謂之結其子矣。自此而半產可虞，甚至一月而墮胎，人皆莫覺。一次墮，他次亦墮，只以為經行耳，寧知其胎已墮哉。故播種之後，勿復交接以擾其子宮，勿令勞役，勿令食冷，勿令疾行，勿令跌僕，勿令洗浴，勿令過醉，勿令之怒，勿令之驚，多服健胃和中、平肝養氣之藥，隨時調養，可無遺墮之虞。既固其胎，宜遵胎教。巢氏曰：初受胎時未有定儀，因感而變，欲子端正莊嚴，宜口談正言，身行正事。欲生男者，宜佩弦執弓矢；欲生女者，宜佩韋施環珮；欲子美好，宜佩白玉；欲子賢能，宜看詩書。古人轉女為男之法，或以絳紗囊佩雄黃於左者，或潛以夫發及手足甲置蓆下者，或潛以斧置床下系刃向下者，或潛以雄雞尾尖長毛三莖置蓆下者，此皆外象內感有妊者，宜亟聞也。由是觀之，則世之無嗣者，靡非自戕自賊，以絕其生之本，豈其自然之性哉！愚嘗謂造物有不毛之地，人應之，故婦人有無子宮者。造物無不雨露之，天人應之，故男子皆能施化，往往自失其道，致斬萬世之傳耳。嗟乎！人孰無心讀此章者，可以猛然醒翻然悔矣。

婦科論第二十

病之情一也，而療婦人為難。所謂寧醫十男子，莫醫一婦人，此何說也。凡病皆始於七情，而後六氣之邪乘虛來犯。婦人女子之性，陰濁勝而陽明微，慈戀愛憎，嫉妒憂恚，性情鬱滯，染著堅牢，加之不出閫戶，無可遣解，不習詩書，無可寬慰，義命之理茫然，怨尤之心橫起。或有懷未能暢遂，或有病不可告人，含羞諱疾，偏信師巫，鄙吝恣睢，反疏藥餌，所以受病之處蒂固根深，卒難全愈，況乎產蓐帶下，三十六病損氣傷血，挾症多端，故曰女人嗜欲過於丈夫，感病倍於男子，誠非虛語。寇宗奭曰：豪貴之家，居燠室之中，處帷幔之內，既不能行望色之神，聽聲之聖，又不能盡切脈之巧。黃帝曰：「凡治病察其形氣色澤。」「形氣相得，謂之可治；色澤已浮，謂之易已。」「形氣相失，謂之難治；色夭不澤，謂之難已。」又曰：診病之道，觀人勇怯骨肉皮膚，能知其虛實，以為診法。若婦人脈病不相應，既不得見其形，惟據脈供藥，其可得乎？醫者慎重，不免盡理，質問愚者，見所問繁多，以為醫學不精，往往得藥不信。昔者扁鵲見齊侯之色，尚不能取信，況其未之見者耶！是四診之術不得其一矣。自古高人哲士為之別立一科，而重嘆其難也。至於師尼寡婦及違時未笄之女郁情尤甚，奏效尤難，褚澄所以有療各不同之說。然不達其情，而專責諸草木，是以江河填漏卮，雖多亦以奚為也。夫久郁生火，火賊元氣，元氣受賊，外邪並侮，現症即有百端，惟郁傷元氣可一言以蔽之也。曰郁則芳香達氣，似不可少。曰傷元氣則養衛和營，又安可緩哉！前賢以歸脾湯為補虛散郁之聖藥，為其養心則神和，疏氣則郁解，非越鞠丸可方擬者，故表而出之。

卷之三

藥性論第二十一

神農三品數應重卦，增衍至今，馬渤牛溲，亦無遺用。欲窮其類，雖一千八百九十二種，掛漏猶多。要皆聖賢好生之念，博闡以壽斯民，然質非甚敏，藥繁則惑，能不悵多，岐之莫適乎。因考潔古老人《珍珠囊》止論百品，丹溪僅以隨身七十二味，所在活人。與其多而饋，孰若少而察也，乃選四大家恆用，最切要者一百二十種，附錄二十種，新補二十種。悉以時珍《綱目》為主，剪繁去復獨存精要，採集名論，竊附管窺。比之舊本，十更四五，蓋偕天下於燎原，而免妄投之失耳。

草部

人參　味甘性微溫。無毒。入肺、脾二經。茯苓為使，惡滷咸，反藜蘆，畏五靈脂。白中微黃，大而肥實者佳。去蘆用。補氣安神，除邪益智，消食開胃，止渴除煩。療腸胃冷，止心腹痛。善理勞傷，最清虛火。

按　人參味甘，合五行之正，性溫得四氣之和。虛人服之，譬如陽春一至，萬物發生。昔賢嘉其功魁群草，良非虛語。虛勞賴之，如飢渴之飲食。惜乎王節齋泥好古肺熱傷肺之說，妄謂參能助火，陰慮忌服。自斯言一出，印定後人眼目。凡遇勞症，概不敢用。病家亦以此說橫於胸中，甘受苦寒，至死不悟。豈非一言而傷天地之和哉！潔古謂其瀉心、肺、脾、胃中火邪。東垣謂其血脫補氣，陽生陰長之理。丹溪謂其虛火可補，參、耆之屬。且言陰虛潮熱，喘嗽吐血，四物加人參，或用瓊玉膏，甚則獨參湯主之。古今治勞，莫妙於葛可久，用參之劑，十有六七。由是則古之神良，未嘗不以人參治陰傷，而世醫為節齋所誤，牢不可破。殊不知虛勞吐血，古人屢言其受補者可治，不受補者不治。故不服參者，不能愈。服參而不受補者，必不能愈。敢陳臆見，俟正於後之君子。若血症驟起，肺脈獨實，脹症暴成，九候堅強，痧疹初發，斑點未彰，傷寒始作，熱邪昌熾，惟茲數者，不可輕投也。

沙參　味甘苦性微寒。無毒。入肺經。惡防己，反藜蘆。白而實者佳。去蘆，微焙用。理胸中結熱結血，治虛勞肺痿肺癰，定心內驚厥，退皮間邪熱。

按　沙參氣輕力薄，非肩弘任大之品也。人參補陽而生陰，沙參補陰而制陽，一行春氣，一行秋氣，不相侔也。

玄參　味苦鹹性微寒。無毒。入腎經。惡黃耆、乾薑、大棗、山茱萸，反藜蘆。忌銅器。蒸過曬乾。黑潤者佳。補腎明目，滌熱除驚。理傷寒狂邪斑毒，療虛勞燥渴骨蒸，外科治瘰癧癰疽，女方主產乳余疾。

按　玄參色黑味鹹，本為腎經之劑。古人多用以治上焦火症者，正為水不勝火，亢而僭上，宜壯水之主以制陽光。滋陰劑中須用蒸曬差減寒性，然亦不可久用也。

丹參　味苦微寒。無毒。入心經。畏鹹水，反藜蘆。潤而咸者佳。微焙用。安神散結，益氣養陰，去瘀血而生新血，安生胎而落死胎。理帶下崩中，療胎前產後。（新補）

按　丹參色合南離，獨人心家，專主血症。古人稱丹參一味，兼四物之功，嘉其補陰也。胃氣虛寒者，斟酌投之。

黃耆　味甘微溫。無毒。入肺、脾二經。茯苓為使，惡龜甲、白鮮皮。性軟嫩，色綠而潤者佳。蜜炙用。補肺氣而實皮毛，斂汗托瘡，解渴定喘，益胃氣而去膚熱，止瀉生肌，補虛治勞。理大瘋癩疾，治帶下崩淋。

按　黃耆為補表要藥。肺主皮毛，脾主肌肉。故入此二經。黃耆得防風，其功愈大，為其助達表分。表有邪氣方實者，勿用。

甘草　味甘性平。無毒。入脾經。白朮為使，惡遠志，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忌豬肉。赤皮堅實者佳。酒炙用。補脾和中，潤肺治痿，止瀉退熱，堅筋長肌，除咽痛，定咳逆，解一切毒，和一切藥。生用瀉火熱，熟用去裡寒。梢止莖中痛，節主腫毒瘡。

按　甘草外赤內黃，備坤離之色，味甘氣平，資戊己之功。甘味居中，而能兼乎五行，可上可下，可內可外，有和有緩，有補有泄。理中湯用之，恐熱劑僭上皮也；承氣湯用之，恐峻劑速下也。故曰：熱藥用之緩其熱，寒熱有之緩其寒。甘能滿中，故中滿者勿用。甘能緩急，故筋急者宜之。頭入吐藥有功，梢達腎家清火。嘔病、酒病、脹病，俱禁用也。

白朮　味甘苦性溫。無毒。入脾、胃二經。防風為使，忌桃李、雀肉、青魚、菘菜。產於潛者佳。米泔浸半日，去皮切片，曝干，蜜水拌炒至褐色用。健脾補胃。消穀進食，化胃家痰水。理心下急滿，利腰臍間血結，祛周身濕痹。君枳實而消痞，佐黃芩以安胎。

愚按　白朮甘溫，得土之沖氣，補脾胃之第一品也。術贊云：味重金漿，芳逾玉液，百邪外御，六府內充，察草術之勝，速益於己者。並不及術之多功也。俗醫往往嫌其滯，一坐未讀本草，一坐炮製未精耳。但臍間有動氣，築築者禁之。

蒼朮　味苦甘辛性溫。無毒，入脾、胃二經。畏惡悉同白朮。產茅山，梗細皮黑，其須蓊茂，內有紅點者佳。米泔浸一日，土蒸半日，刮去皮，曬乾切片，米糠拌炒，糠枯為度。發汗散邪，燥脾逐水，消痰下氣，益胃和中，除山嵐瘴氣，闢鬼邪瘟疫。

按　蒼朮為濕家、痰家要劑，辛溫辟邪，得天地之正氣者歟。但陰虛便燥，渴而火亢者忌之。

當歸　味甘辛性溫。無毒。入心、脾、胃、三焦經。惡䕡茹、濕面，畏菖蒲、海藻、生薑。白而肥大堅實者佳。酒洗，去蘆用。去瘀生新，舒筋潤腸，溫中止心腹之痛，養營療肢節之疼。治痢排膿，生肌止痛，調經祛風，理崩帶淋瀝。

按　當歸為血分要藥，辛溫而散，血中氣藥也。頭止血而上行，梢破血而下流，身養血而中守，全活血而不走。氣血昏亂，服之而定，能領諸血，各歸其所當歸之經，故名當歸。若入吐衄崩下藥中，須醋炒過。少少用之，多能動血耳。泄瀉家禁與。

川芎　味辛性溫。無毒。入肝經。白芷為使，畏黃連。形實色白潤者佳。醇酒微煨用。主頭痛面風，淚出多涕，寒痹筋攣，去瘀生新，調經種子，長肉排膿。小者名撫芎，能止痢開鬱。

按　川芎亦血中氣藥，痘疹家不起發者，往往用之。然亦不敢多用，為其上升也。寇宗奭謂：久服川芎，令人暴亡。以其辛喜歸肺，肺氣偏勝，金來剋木，肝必受侮，久則偏絕。若君臣佐使，配合得宜，寧致此害哉！虛火上炎，嘔吐咳逆者禁與。

白芍藥　味酸苦微寒。有小毒。入肝經。雷丸為使，惡石斛、芒硝，畏鱉甲、小薊，反藜蘆。大而色白者佳。醇酒浸半日，煨透，切片，微炒。制肝而主血熱目疾，脅下作疼；安脾而主中滿腹痛，瀉痢不和；斂肺而主脹逆喘咳，腠理不固。赤者行惡血，利小腸。

按　芍藥收斂下降，行秋金之令，猶未若芩連之寒，而寇氏云：減芍藥以避中寒，丹溪云：新產後勿用芍藥，恐酸寒伐生生之氣。蓋以藥之寒者，行殺伐之氣，違生長之機，雖微寒如芍藥。古人猶諄諄告戒，況大苦大寒之藥，其可肆用而莫之忌耶？

地黃　味甘性寒。無毒。入心、肝、脾、腎四經。當歸為使，惡貝母，畏蕪荑、蔥、蒜、蘿蔔。忌銅鐵器。產懷慶，每隻重五六錢者佳。砂鍋柳甑，襯以荷葉，將地黃酒潤。用縮砂末拌蒸，蓋覆極密蒸半日，取起曝干。如前又蒸又曬，九次為度。令中心透黑，即成熟地矣。

生者，涼血補陰，去瘀生新，養筋骨，益氣力。理胎產，主勞傷，通二便，消宿食，心病而掌中熱痛，脾病而痿蹶貪眠。

熟者，滋腎水，封填骨髓，利血脈，補益真陰。久病脛股痠痛，新產後臍腹作疼。

愚按　地黃為補腎要藥，養陰上品。六味丸以之為首，天一所生之本也。四物以之為君，乙癸同源之義也。九蒸九曬方熟，每見世人一煮透，便以為熟地，誤矣。稟北純陰之性而生，非太陽與烈火交煉，則不熟也。所以固本膏，雖經日煎熬，必生熟各半用之。即此可以知地黃非一煮便熟者矣。以姜酒拌炒，生者不妨胃，熟者不滯膈。若痰凝氣鬱，食少瀉多者，不可用也。

何首烏　味苦澀微溫。無毒。入肝、腎二經。茯苓為使。忌諸血、無鱗魚、蘿蔔、蔥、蒜，鐵器。選大者，赤白合用。泔浸，竹刀切如檳榔大，黑豆拌蒸二時，曬一日，如前又蒸，九次為度。補真陰，益精髓，理虛勞。能多嗣，強筋壯骨，黑髮悅顏，消諸種癰瘡，療陰傷久瘧。治崩中帶下，調產後胎前。

按　何首烏補陰而不滯不寒，強陽而不燥不熱，稟中和之性，而得天地之純氣者也。昔有老人何姓者，見藤夜交，掘而服之，鬚髮盡黑，故名首烏。後陽事大舉，屢生男子，改名能嗣，則其養陰益腎，可想見矣。

山藥　味甘性平。無毒。入肺、脾、腎三經。喜麥門冬，惡甘遂。色白而膩者佳。飯上蒸透，切片炒黃用。補中益氣，長肌強陰，安神退熱，止瀉固精。

按　山藥得土之沖氣，稟春之和氣，比之金玉君子，無往不宜，但性緩，非多用不效。與面同食，不能益人。

萎蕤　味甘性平。無毒。入肺、脾、腎、肝四經。畏滷咸。色白而肥大者佳。潤肺主嗽，補脾去熱，養肝而理眥傷淚出，益腎而除腰痛脛寒。（新補。）

按　萎蕤滋益陰精，與地黃同功，增長陽氣，與人參同力，潤而不滑，和而不偏，譬諸盛德之人無處不宜，故神農收而為上品。自予拈出，近來用者稍多矣。

貝母　味苦辛性微寒。無毒。入心、肺二經。厚朴、白薇為使。畏秦艽、莽草、礬石，反烏頭。選白而大者去心，糯米拌炒，米熟為度。消痰潤肺，滌熱清心。療喘嗽紅痰，除胸中鬱結，下胞衣，傅人面瘡，散項下癭癧。

按　貝母本功惟入肺治燥痰，久服非脾家所喜，汪機云：俗以半夏燥而有毒，代以貝母。不知貝母治肺金燥痰，半夏治脾土濕痰，何可代也。脾為濕土，故喜燥；肺為燥金，故喜潤。若痰屬脾經，誤投貝母，可翹首待斃。又詩云言採其𦺗，即貝母也。作詩者，本以不得志而言，今用以治愁郁者，其說蓋本於此。脾虛食少者禁用。

知母　味甘苦性寒。無毒。入肺、腎二經。忌鐵器。肥白而潤者佳。去毛，銅刀切片，鹽酒炒透。清肺經熱，消痰捐咳，瀉腎家火，利水潤腸，除傷寒煩熱，理肢體浮腫。

按　知母瀉腎經有餘之火，惟狂陽亢甚者宜之。若腎虛而瀉之則愈虛，而虛火愈甚。況寒能傷胃，潤能滑腸，其害人也，隱而深。譬諸小人陰柔巽順，似乎有德，至國祚己移，人猶莫覺其非者。近世治勞尊為上品，往往致上嘔下泄，遂至不救，良可憾也！瀉相火是其本功，至夫清金止嗽，蓋相火不炎，自當馴致也。腸滑食少者，避之當如鴆毒。

桔梗　味苦辛性平。有小毒。入肺經。畏白及、龍膽草。忌豬肉。白而堅實者佳。去蘆，米泔浸，切片，微焙。清肺熱，除癰痿，通鼻塞，理咽喉，清頭目，消痰下氣，散風排膿，定痢疾腹痛，止胸脅煩疼。

按　桔梗為舟楫之劑，引諸藥上至高之分以成功。既以上行，又能下氣者，為其入肺，肺實主氣，肺金得令，則濁氣自下行耳。古稱開提氣血，鬱症中宜用亦同此義。丹溪云：乾咳乃痰火鬱在肺中，痢疾腹痛，乃肺金之氣鬱在大腸之間，均宜桔梗開之。觀其開字及止痛，則其下氣洵有神功也。若病不屬肺者，用之無益。

半夏　味苦辛性溫。有毒。入肺、脾、胃三經。柴胡為使，惡皂莢，畏雄黃、生薑、乾薑、秦皮、龜甲，反烏頭。忌羊血、海藻、餳糖。白而大者佳。水浸七日，每日換水去帽，每斤用生薑五兩，明礬二兩，同煮二時，水乾為度。消痰燥濕，開胃健脾。除咳逆嘔吐，定頭眩、昏迷、傷寒、心下滿堅、痰厥頭疼，消癰墮胎。

按　汪機曰：脾胃濕熱，涎化為痰，此非半夏，曷可治乎？若以貝母代之，翹首待斃。李時珍曰：脾無濕不生痰，故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半夏治痰為其體滑辛溫也。涎滑能潤，辛溫能散亦能潤，故行濕而通大便，利竅而泄小便。所謂辛走氣，能化液，辛以潤之是已。丹溪謂半夏能使大便潤而小便長，成無己謂半夏行水氣而潤腎燥，《局方》半硫丸治老人虛閉，皆取其滑潤也。俗以半夏為燥，不知利水去濕，故土燥非性燥也。但恐非濕熱之邪而用之，是重竭其津液，誠非所宜。古人半夏有三禁，謂血家、渴家、汗家也。

南星　味苦辛性溫。有大毒。入肝、脾二經。蜀漆為使，惡莽草，畏附子、乾薑、生薑。滾湯泡過，研細，入牛膽中，懸風處，經年用，換膽而再經年者尤佳。主中風麻痹，痰氣堅積，口噤身強，破血利水墮胎。

按　南星氣溫而泄，性緊而毒，故能攻堅去濕。然半夏辛而能守，南星辛而不能守，其性烈於半夏也。然南星專主風疾，半夏專主濕痰，功雖同而用有別也。陰虛燥痰，在所禁忌。

天門冬　味苦甘性寒。無毒。入肺、腎二經。地黃、貝母為使，畏曾青，忌鯉魚。肥大如地黃者佳。去心用。潤燥保肺，定喘定嗽，消血化痰。治肺痿、肺癰，殺三蟲，通大便。

按　天門冬清金降火，益水之源，故能下通腎氣而滋補。腎主五液，燥則凝而為痰，得潤劑，則肺不苦燥而痰自化，故濕火之痰，半夏主之，燥火之痰，天門冬主之。二者易治，鮮不危困。若脾胃虛寒，單服久服，必病腸滑而成痼疾。

麥門冬　味甘微寒。無毒。入心、肺二經。地黃、車前為使，惡款冬、苦瓠，畏苦參、青蘘、木耳、鍾乳，忌鯽魚。肥大者佳。去心用。退肺中伏火，故止嗽止渴。益精美顏，清心氣驚煩，故寧血養營，安魂定魄。

按　麥門冬稟秋令之微寒，是以清肺多功。夫心火焦煩正如盛暑，秋風一至，炎蒸若失矣。大約與天門冬功用相仿，但甘味稍多，寒性差減，較勝一籌。然專泄而不專收，火盛氣壯者相宜，氣弱胃寒者，何可餌也？

五味子　肉味甘酸，核中苦辛而咸性溫。無毒。入肺、腎二經。蓯蓉為使，惡萎蕤，勝烏頭。北產肥而肉厚者佳。嗽藥生用，補藥炒用，必打碎核，方五味備也。滋腎經不足之水，強陰澀精，除熱解渴，收肺氣耗散之金，療咳定喘，斂汗固腸。

按　潔古云：夏服五味，使人精神頓加，兩足筋力湧出。東垣云：收瞳神散大，乃火熱必用之藥。有外邪者不可驟用。丹溪云：收肺補腎，乃火嗽必用之藥。寇氏謂：其食之多虛熱者，蓋收補之驟也。黃昏嗽乃火浮於肺，宜五味子斂而降之。若風邪在表，痧疹初形，一切停飲，皆當禁絕。

大黃　味苦性大寒。有毒。入脾、胃、肝、大腸四經。黃芩為使，忌冷水，惡乾漆。錦紋滋潤者佳。主瘀血癥瘕，留飲宿食，結熱停痰，水腫痢疾，盪滌腸胃，推陳致新。

按　大黃乃血分之藥，若在氣分，是謂誅伐無過矣。仲景瀉心湯，治心氣不足。吐衄血者，乃心氣不足，而包絡、肝、脾與胃，邪火有餘也。雖曰瀉心，實瀉四經血中伏火也。又心下痞滿，按之軟者，用大黃黃連瀉心湯，亦瀉脾胃濕熱，非瀉心也。病發於陰而下之則痞滿，乃寒傷營血，邪氣乘虛，結於上焦，胃之上脘在於心。故曰瀉心，實瀉脾也。病發於陽而下之，則結胸，乃熱邪陷入血分，亦在上脘，大陷胸湯丸皆用大黃，亦瀉脾胃血分之邪也。若結胸在氣分，只用小陷胸湯。痞滿在氣分，只用半夏瀉心湯。成氏註釋，未能分別此義。大黃誠有撥亂反正之功，然峻利猛烈，苟非血分結熱，六脈沉實者，其可輕試哉！

黃連　味苦性寒。無毒。入心經。黃芩、龍骨、連翹為使，惡菊花、玄參、芫花、白鮮皮、白殭蠶，畏款冬花、牛膝，解巴豆、附子毒，忌豬肉。大如指，色鮮黃而堅重者佳。上焦酒炒，中焦薑汁炒，下焦吳茱萸拌炒。瀉心除痞滿，明目理瘡瘍，痢疾腹痛，心痛驚煩，殺蟲安蛔，利水厚腸，天行熱病，嬰兒疳積。

按　韓𢘅曰：黃連與肉桂同行，能使心腎交於頃刻。時珍曰：古人治痢，用黃連、木香；水火散，用黃連、乾薑；左金丸，用黃連、吳茱萸；薑黃散，用黃連、生薑。口瘡方，用黃連、細辛。皆是一冷一熱。寒因熱用，熱因寒用，最得制方之妙，所以有成功而無偏勝也。《內經》曰：五味入胃，各歸所喜攻，久而增氣，物化之常，氣增而久，夭之由也。王冰注云：增味益氣，如久服黃連，反從火化也。蓋大苦大寒，行隆冬肅殺之令，譬如皋陶明刑執法，是其職也，稷契夔龍之事，非其任矣。近世不明此義，見古人用以治痞滿、治疳積，每遇腹中不寬快者，輒用枳實、黃連，以為寬中消食之劑。獨不聞脾胃之氣，虛則白朮、陳皮補之；實則枳實、黃連瀉之。若不分虛實，一概用之，殺人必矣。故脾虛血少，以致驚煩，痘瘡氣虛作瀉，行漿後泄瀉，腎虛五更瀉，陰虛煩熱，氣虛蒸熱，脾虛發瀉，法咸禁之。

龍膽草　味苦澀性大寒。無毒。入肝、膽二經。貫眾、小豆為使，惡地黃、防葵，酒浸炒。主肝膽熱邪，下焦濕火，殺蟲明目，小兒客忤疳氣，癰腫瘡瘍。

按　龍膽草大苦大寒，譬之嚴冬，黯淡慘肅，冰凌盈谷，萬卉凋殘，人身之中，詎可令此常行乎？先哲謂：苦寒，伐標，宜暫不宜久，如聖世不廢刑罰，所以佐德意之窮。苟非氣壯實熱者，率爾輕投，其敗也必矣。

黃芩　味苦性寒。無毒。入肺、大腸二經。山茱萸、龍骨為使，惡蔥實，畏丹砂、丹皮、藜蘆、沙參、丹參。蒸透曝干。中枯而大者，清肺止嗽化痰，目赤疔癰；堅實而細者，瀉大腸火，除濕治痢，安胎利水。

按　陶隱居云：療腹痛，利小腸。仲景云：少陽症腹中痛者，去黃芩，加芍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去黃芩，加茯苓。似與隱居之說不合，不知受寒腹痛，心下悸，小便不利，脈不數者，禁用黃芩。若熱厥腹痛，肺熱而小便不利者，可不用乎？善讀書者。先求其理，毋泥其文。

附子　味辛甘性熱。有毒。入脾、腎二經。畏防風、黑豆、甘草、黃耆、人參、童便、犀角。身矮乳稀，重一兩五錢者佳。滾湯泡，去皮臍，切作四片，童便一碗，甘草湯一碗，同煮汁盡為度，新瓦上烘乾。主臟腑沉寒，三陰厥逆，心腹冷痛，積聚癥瘕，寒濕痿躄，暴瀉脫陽，噎膈嘔噦，癰疽不斂，小兒慢驚，痘瘡灰白，胃寒蛔動，強陰墮胎，堅筋骨，益氣力，為寒濕聖藥。

按　附子稟雄壯之質，有斬關之能，引補氣藥，追散失之元陽；引補血藥，養不足之真陰，引發散藥，以驅在表風邪；引溫暖藥，以除在裡寒濕。丹溪曰：氣虛熱甚，稍加附子，以行參耆之功，肥人多濕亦用。《集驗》曰：腫因積生，積去而腫再作。若再用利藥，小便愈閉，醫多束手。蓋中焦氣不升降，為寒所隔，惟服附子，小便自通。吳綬曰：傷寒傳變三陰，及中寒夾陰，身雖大熱而脈沉者，必用附子。厥冷腹痛，脈沉細，唇青囊縮者，急用之，有起死之功。近世往往不敢用，直至陰極陽竭而後議用遲矣。若陰虛內熱，及內真熱而外假寒者，不可誤服。

麻黃　味辛甘苦性溫。無毒。入肺、膀胱二經。厚朴為使，惡辛夷、石韋。去根節，水煮一二沸，去沫用。主冬三月寒邪，頭痛身熱脊強，去營中寒邪，泄衛中風熱。

按　麻黃輕可去實，為發散第一藥。惟當冬月，在表真有寒邪者宜之。或無寒邪；或寒邪在裡；或傷風有汗等症。雖發熱惡寒，其不頭痛身疼拘急，六脈不浮緊者，皆不可用。雖可汗之症，亦不宜多服。汗為心液，不可汗而汗，與可汗而過汗，則心血為之動矣。或亡陽，或衄血而成大患，可不慎哉！

葛根　味甘辛平。無毒。入胃、大腸二經。主消渴大熱。解肌發表，嘔吐頭痛，開胃下食。解諸毒，化酒毒，止血痢，散鬱火。生者能墮胎。

按　葛根種種治效，只在陽明一經。仲景治太陽陽明合病，桂枝加麻黃、葛根。又葛根芩連解肌湯，用以斷太陽入陽明之路，非即太陽藥也。頭痛乃陽明中風，可用葛根蔥白湯。若太陽初病，未入陽明而頭痛者，不可便服以發之，是引賊入陽明也。東垣曰：葛根鼓舞胃氣上行，治虛瀉之聖藥。夫風藥多燥，葛根獨止渴者。以其升胃家下陷，上輸肺金以生水耳。麻黃乃太陽經藥，兼入肺經，肺主皮毛。葛根乃陽明經藥，兼入脾經，脾主肌肉。發散雖同，所入迥異。

紫蘇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經。忌鯉魚，雙面紫者佳。開胃下氣，溫中達表，通大小腸，殺魚肉毒。梗主下氣安胎，子可潤腸定喘。

按　紫蘇本散風之劑，俗喜其芳香，旦暮資食，不知泄真元之氣，所謂芳草致豪貴之疾者是也。氣虛、表虛者，禁用葉。腸潤、肺虛者，禁用子。

防風　味辛甘性溫。無毒。入肺經。畏萆薢，惡藜蘆、白蘞、乾薑、芫花，殺附子毒。堅實而潤者佳。瀉肺散風，赤眼冷淚，通利關脈，頭眩頭面遊風。

按　防風能御風邪，故名，乃風藥中潤劑也。卑賤之卒，隨所引而至，為去風去濕之仙藥。肺虛者勿服之。

羌活　味甘苦性平。無毒。入小腸、膀胱、肝、腎四經。主風寒濕痹，筋骨攣疼，頭旋掉眩，頭項難伸。別有獨活，功用相同。中國為獨活，可理伏風；西羌者為羌活，可理遊風。

按　羌活治肢節痛，因於風者宜之。若血氣虛而痛者，誤用之，反致增劇。

柴胡　味苦甘性微寒。無毒。入肝、膽二經。半夏為使，惡皂莢，畏女菀、藜蘆，忌見火。主傷寒瘧疾，寒熱往來，嘔吐脅痛，口苦耳聾，痰實結胸，飲食積聚，心中煩熱，熱入血室，目赤頭疼，濕痹水脹。別有銀州柴胡理肝勞，五疳羸熱。

按　柴胡少陽經半表半裡之藥。病在太陽者，服之太早，則引賊入門。病在陰經者，復用柴胡，則重傷其表。世俗不明柴胡之用，每遇傷寒傳經，未能辨別，以柴胡湯可藏拙，輒混用之，殺人不可勝數矣。勞症惟在肝經者，用銀柴胡。若氣虛者，不過用些小助參耆，非用柴胡退熱也。若遇勞症，便用柴胡，不死安待！惟此一味。貽禍極多，故特表而詳言之。

前胡　味苦甘辛性微寒。無毒。入肺、脾、胃、大腸四經。使與畏惡俱同柴胡。主下氣散結，消痰定喘，消食安胎。

按　前胡主降，與柴胡上升者不同。長於下氣，氣下則火降，痰亦降矣。若不因外感之痰，及陰虛火動者，俱當遠之。

升麻　味甘苦性平。無毒。入肺、脾、胃、大腸四經。堅實而綠色者佳。解百毒，殺精鬼，闢瘟瘴蠱毒。中惡腹痛，頭痛齒痛，口瘡斑疹，散陽明風邪，升胃中清氣。

按　升麻稟極之清氣，升於九天，故元氣不足者，用此於陰中升陽。如瀉痢崩淋、脫肛遺濁，須其升提。夫虛人之氣，升少降多。經曰：陰精所奉其人壽，陽精所降其人夭。東垣摘入補中湯，獨窺其微矣。凡氣逆嘔吐者，切勿輕投。

白芷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胃、大腸三經。當歸為使，惡旋覆花。微焙。主頭風目淚，齒痛眉疼，風痹瘙癢，止痛排膿，蛇傷金瘡。

按　色白味辛，行手陽明庚金；性溫氣厚，行足陽明戊土；芳香上達，入手太陰辛金。故主治不離三經，燥能耗血，散能損氣，有虛火者勿用。

藁本　味苦辛微溫。無毒。入膀胱經。惡䕡茹，畏青葙子。大陽巔頂作痛，女人陰腫疝疼，胃風泄瀉。

按　內熱頭痛，及春夏溫暑之病，不宜進也。

甘菊花　味甘微寒。無毒。入肺、腎二經。枸杞、桑白皮為使。味甘而不苦者佳。去蒂。清頭面風熱，明目止淚，胸中熱氣，死肌濕痹。（新補）

按　甘菊花獨稟金精，善制風木，且氣性輕揚。故主用多在上部，同枸杞便能助腎矣。

細辛　味辛性溫。無毒。入心、小腸二經。惡黃耆、山茱萸，畏滑石，反藜蘆。主風寒濕痹，頭痛鼻塞，下氣破痰，頭面遊風，百節拘攣，齒疼目淚。（新補）

按　細辛稟升陽之氣，辛香開竅。單服末至一錢，令人悶絕，則其燥烈可知。血虛頭痛者，痛戒之。

秦艽　味苦辛性微溫。無毒。入大腸、胃二經。菖蒲為使。畏牛乳。左紋者佳。祛風活絡，養血舒筋，骨蒸黃疸，利小便。

按　秦艽風藥中潤劑，散藥中補劑，故養血有功。中風恆用之者，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減之意乎。

天麻　味辛性溫。無毒。入肝經。大而透明者佳。酒浸煨透。主風虛眩暈，麻痹不仁，語言蹇澀，腰膝軟疼，殺精魅蠱毒，理驚氣風癇。

按　天麻雖不甚燥，畢竟風劑助火。若血虛無風者，不可妄投。

荊芥　味辛性溫。無毒。入肝經。反驢肉、河豚、蟹、黃鱨魚。主風熱瘡疹，瘰癧，結聚瘀血，濕瘟，清頭目，利咽喉。

按　荊芥治風，賈相國稱為再生丹，許學士謂有神聖功，戴院使命為產後要藥，蕭存敬呼為一捻金，陳無擇隱其名為舉輕古拜散。夫豈無故而獲此隆譽哉？雖然用者須審察的當，今人但遇風症，輒用荊防，此流氣散之相沿耳。不知風在皮裡膜外者，荊芥主之，非若防風之入人骨肉也。

薄荷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肝二經。產蘇州者良。忌見火。去風熱，通關竅，清頭目，定霍亂，消食下氣。貓咬蛇傷、蜂螫，傷寒舌苔，和蜜擦之。

按　薄荷辛香，善疏結滯之氣，多服損心肺。

玄胡索　味苦辛性溫。無毒。入心、肺、脾、胃四經。破血下氣，調經利產，止腹痛心疼，血暈崩淋。

按　玄胡索行氣中血滯，血中氣滯，庶幾仙劑。虛人須與參、術同行，不爾損真。

鬱金　味辛苦甘性溫。無毒。入肺、肝、胃三經。主血積氣滯，生肌定痛。

按　鬱金能開肺金之郁，物罕值高。肆中多以薑黃偽之，必光明脆徹，苦中帶甘味者真。虛人斟酌投之。

天花粉　味苦性寒。無毒。入心、肺二經。枸杞為使，惡乾薑、牛膝、乾漆，反烏頭。白如雪者佳。主退熱口渴，消痰，利膈，消腫毒，散撲損瘀血，通月經。實名栝樓，主療結胸。子能潤肺化痰。

按　天花粉稟清寒之氣，舊稱補虛，以熱退為補，非真能補也。脾胃虛寒者禁之。

澤瀉　味甘鹹性微寒。無毒。入腎、膀胱二經。畏文蛤。去皮，酒潤焙。主水道不通，淋瀝腫脹，催生除濕，止泄精，去脬中留垢。

按　種種功能，皆由利水，何以又止泄精乎？此指濕火為殃，不為虛滑者言也。其性善瀉，古稱補虛者誤矣。扁鵲謂其害眼者確也。六味丸用之者，古人用補必兼瀉邪，邪去則補自得力，專一於補，必致偏勝之害。如病人無濕，腎虛精滑，目虛不明，法咸禁之。

車前子　味甘淡性寒。無毒。入肺、肝，小腸三經。酒拌蒸曝。主利水止瀉，解熱催生，益精明目，開竅通淋。其根葉長於行血逐水。（新補）

按　利水之品乃云益精，何也？男女陰中，各有二竅，一竅通精，乃命門真陽之火，一竅通水，乃膀胱濕熱之水，二竅不並開，水竅開，則濕熱外泄，相火常寧，精竅常閉，久久精足目明。《雜錄》云：服固精藥久，服此行房即有子。若陽氣下陷，腎氣虛弱者勿用。

木通　味辛甘淡性平。無毒。入肝、心、小腸三經。色白而細者佳。去皮用。主五淋癃閉，關格腫脹，殺蟲宣竅，醒睡止痛，破血通經，催生墮胎，散腫下乳。

按　木通以疏通肝木得名。又甘淡能助西方秋氣下降，專通氣滯，肺受熱邪，氣化之源絕，則寒水斷流，宜此治之。腳氣症，足膝腫痛，用木通一味二兩，水煎頓服。一日後，當發紅疹便愈，夾以他藥，即不效也。其性宣通，精滑氣虛，內無濕熱者，及孕婦均忌。

常山　味苦辛性寒。有毒。入肝經。忌蔥、醋、菘菜。細實而黃，雞骨者良。酒浸一宿，切極薄片，炒透。主痰結，瘧疾，項下癭瘤。

按　常山有劫瘧之功，須發表提出陽分之後，用之神效。用失其宜，真氣必傷。酒浸炒透，則力緩不發吐。若是虛瘧，須與參、術同行，然亦不可多也。

草果　味辛性溫。入胃經。主瘴癘瘧疾，消痰化食，亦能散邪。（新補）

按　草果氣猛而濁，如仲由未見孔子時氣象。若氣不實，邪不甚者，不必用之。

香附　味苦微溫。無毒。入肺、肝二經。發散者生用，調經者童便浸炒。開鬱化氣，發表消痰，胸腹脅痛。

按　香附於氣分為君藥，乃氣病之總司，女科之主帥也。雖然味辛性燥，多用損氣血。

菖蒲　味辛性溫。無毒。入心、肺二經。秦皮、秦艽為使，惡地膽、麻黃。忌飴糖、羊肉。勿犯鐵，令人吐。石上產梗細而節密者良。去毛切片，微炒。宣五臟，通九竅，明目聰耳，開心益智，除咳逆上氣，風寒濕痹，止小便利，治疥癬瘡。

按　芳香利竅，心脾之良藥也。能佐地黃、天冬之屬，資其宣導，臻於太和。多用獨用，亦為氣血之殃。

遠志　味苦辛性溫。無毒。入腎經。畏珍珠、藜蘆、蜚蠊、齊蛤，殺附子毒。甘草湯浸半日，去木曝過焙乾。補腎強志，益精定心，止驚。治皮膚中熱，令耳聰明，療癰疽，敷服皆奇。

按　遠志入腎，非心藥也。強志益精，治善忘。精與志，皆腎所藏也。精虛則志衰，不能上通於心，故善忘。《靈樞經》曰：「腎藏精，精舍志。腎盛怒而不止，則傷志，志傷則喜忘」。「人之善忘者，……上氣不足，下氣有餘，腸胃實而心肺虛。虛則營衛留於下，久之不以時上，故善忘也。」味中兼辛，故下氣而走厥陰。經曰以辛補之。此水木同源之義，前古未發也。

牛膝　味苦酸性平。無毒。入腎、肝二經。惡龜甲，畏白前、白鮮皮，忌牛肉。產川中肥而長三尺余者良。酒浸蒸用。壯筋骨，利腰膝，除腰脊痛，寒濕痿痹，強陰益精，通精墮胎。理膀胱氣化遲難，引諸藥下行，甚捷。罨竹木刺入肉。

按　牛膝為陰，能降而不能升。脾虛下陷，因而腿痛膝腫，大非所宜。

補骨脂　一名破故紙。味辛性溫。無毒。入腎經。惡甘草，忌羊肉，諸血。胡桃肉拌炒。達命門，興陽事，固精氣，理腰疼，止腎泄。

按　補骨脂暖補水臟，壯火益土之要劑，宜丸不宜煎。但性過於燥，陰虛火動，大便秘結者戒之。

菟絲子　味辛甘性平。無毒。入腎、肝二經。山藥為使。酒煮竟日，打糜爛作餅，烘乾再銼入磨，方成細末。續絕傷，益氣力，強陰莖，添精髓，堅筋骨，悅顏色，理勞傷，除夢泄。主寒精自出，溺有餘瀝，去風明目。（新補）

按　菟絲子稟中和之性，凝正陽之氣，為補腎要藥。溫而不燥，補而不滯，服食家多珍之。單服一味末，飲啖如湯沃雪，補土之母，故進食如神。

續斷　味苦辛性溫。無毒。入肝、腎二經。地黃為使，惡雷丸。產川中色赤而瘦，折之有煙塵者良。酒浸焙。補勞傷，續筋骨，通血脈，利關節，縮小便，止遺泄，理崩帶。主一切腫毒，一切胎產病，暖子宮，去一切面黃虛腫。

按　續斷氣性中和，補而不滯，行而不泄，外科女科。需為上劑。但草茅根似續斷，誤服令人筋軟。

石斛　味甘苦性平。無毒。入胃、腎二經。惡巴豆，畏殭蠶。酒浸酥拌，蒸一時用。清胃熱，生長肌肉，逐皮膚虛熱，強腎添精壯骨。主腳膝冷痛，骨髓中痛，厚腸止瀉，安神定驚。

按　石斛性和，主用宏多，但氣力淺薄。得參、耆便能奏功，專倚之，無捷得之效也。選擇味甘者佳。誤用木斛，其味大苦，餌之損人。

百合　味甘微苦性平。無毒。入心、肺二經。白花者良。補中保肺，止嗽安神，除百邪鬼魅，顛狂邪叫，一切癰瘡，通大小便。

按《金匱要略》云行住坐臥不定，如有神靈，謂之百合病。以百合治之，則其清心安神，從可想見。久服使人心志歡和，但腸滑者勿用。

紫菀　味苦辛性微溫。無毒。入肺經。洗去沙土，蜜潤微焙。主咳逆喘嗽，虛勞多痰，煩渴，吐膿血。

按　苦能下達，辛可益金，故吐血虛勞，收為上品。入至高之臟，使氣化及於州都，小便自利，人所不知。性滑不宜多用久用。

款冬花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經。杏仁為使，惡皂莢、硝石、玄參，畏貝母、辛夷、麻黃、黃耆、黃芩、黃連、青葙。含英而不吐者良。去蒂，蜜水微焙。主咳逆上氣，喘急喉痹，消渴，肺癰，肺痿，除煩化痰。

按《款冬賦》云：冰凌盈谷，雪積披崖，顧見款冬，煒然華豔。想見其純陽之稟，故其主用皆辛溫開豁之力也。世多以枇杷花偽之，故功無效耳。溫而不助火，可以久任。

薏苡仁　味甘性平。無毒。入脾、肺二經。色白而糯者良。水淘曝干，炒透用。健脾進食，保肺止嗽，解渴消水腫，療濕熱筋攣，去幹濕腳氣。

按　苡仁屬土，本是脾藥，虛則補母，故肺病用之。筋骨之病，以治陽明為本，故筋病用之。土能勝水，故泄利水腫用之。受熱使人筋攣，受濕使人筋緩者，可用。受寒使人筋攣者，不可用也。妊娠久服，能墮胎兒。

白豆蔻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經。老而光綻者佳。去衣微炒。主冷氣吐逆，消食下氣，寬胸進食，去白睛翳膜，脾虛瘧疾。

按　白豆蔻，感秋燥之令，得乎地之火金，味辛氣溫，為脾家所喜。然元氣虛，須與參、術同行，不爾損氣。

肉豆蔻　一名肉果。味辛性溫。無毒。入胃、大腸二經。米粉裹煨去油，忌鐵器。止瀉痢，溫中消食，開胃止嘔，闢鬼殺蟲。

按　肉果，屬金與土。下氣者，心脾得補而善運氣自下也，非若陳皮、香附之泄耳。瀉利初起者，不可早服。

縮砂仁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脾、大小腸、胃、腎、膀胱七經。微炒去衣。下氣化食醒酒，止心腹脅痛，理奔豚、霍亂吐瀉、鬼疰，安胎。

按　芳香歸脾，辛能潤腎，為脾胃要藥。若腎虛不歸元，非此嚮導不濟，然性燥火炎者忌之。胎婦氣虛不可多服，反致難產，不可不知。

蓬莪蒁　味苦辛溫。無毒。酒浸，煨透，切片炒。主積聚氣凝，心腹疼痛，消食通經。

按　蓬莪蒁峻猛之性，誠為磨積之藥。但虛人服之，積不去而真已竭，重可虞也。每見世俗治積塊旦暮用之，反成痼疾。元氣虛者，須與參、術同行，乃無損耳。

京三稜　味苦性平。無毒。入肺、肝二經。醋炒用。主積聚血結，心腹痛，墮胎。

按　昔有患症癖死者，遺言令開腹取之，得塊乾硬如石，文理有五色，削成刀柄後刈三稜，忽化為水，故療積塊如神。蓬莪蒁破氣中之血，京三稜破血中之氣，主用頗同，微有氣血之別。東垣五積方中，用此二味皆用人參贊助，故有成功而無偏勝也。若專用克伐，胃氣愈虛，不能運行，積反增大矣，謹之。

艾葉　味辛苦性微溫。無毒。入脾、肺、肝、腎四經。苦酒、香附為使。陳久者良。安胎暖子宮，止血痢，理腸風、吐衄、崩中，灸百病。（新補）

按　艾辛可利竅，苦可疏通，故氣血交理，胎產多需之。

藿香　味辛性微溫。無毒。入肺、脾二經。主溫中開胃，行氣止嘔吐，定心腹痛。

按　交州記比藿香於蘇合，《楞嚴經》謂之兜婁婆香，皆取其芳香。今售者不甚芳香或非真種耳。

澤蘭　味苦性微溫。無毒。入肝、脾二經。養新血，破宿血，消癰腫瘡膿，產前後百病。

按　澤蘭補而不滯，行而不峻為產科要藥。

紅花　味辛性溫。無毒。入心、肝二經。酒噴微焙。主活血止痛，產後血暈。

按　紅花色赤，宜為血症所需。多則行血，少則養血，然力薄不能獨自成功，須歸、地同行為妙。

香薷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胃二經。石生硬梗者良。發散夏月悽愴寒邪，下氣定霍亂腹痛，利小便，治水腫甚捷。

按　香薷味辛性溫，為夏月發散陰寒之劑。如納涼過度，飲冷太多，陽氣為陰邪所遏，以致頭痛發熱，煩躁口乾，吐瀉霍亂，宜用之。以發越陽氣，散水和脾則愈。若勞役受熱，反用香薷，是重虛其表，反助其熱，害人不淺。近世市人，多煎混售，嘿受其禍者，曷可勝數。

萆薢　味苦甘性平。無毒。入胃、肝、腎三經。薏苡仁為使，畏葵根、大黃、柴胡、前胡、牡蠣。忌牛肉。主風寒濕痹，腰膝作疼，去膀胱宿水，止失溺便頻。

按　萆薢主用皆祛風濕、補下元。楊子建曰：小便頻，莖內痛。必大腑熱閉，水液只就小腸，大腑愈加燥竭。因強忍房事，有瘀腐壅於下焦，故痛。此與淋症不同，宜鹽炒萆薢一兩，煎服，以蔥湯洗穀道即愈。腎受土邪則水衰，肝挾相火而凌土濕，得萆薢以滲濕，則土安其位，水不受侮矣。

威靈仙　味微辛鹹性溫。無毒。入十二經。忌茶茗、面。主宣通五臟，理痛風，散皮膚、大腸風邪，化痰行水。

按　威喻其猛，靈仙喻其效速。氣壯者服之神效，虛弱人不宜用也。

鉤藤　味甘性微寒。無毒。入肝經。舒筋除眩，下氣寬中。主小兒驚癇，客忤胎風。（新補）

按　鉤藤祛風而不燥，為中和之品。但久煎便無力。俟他藥煎就後投鉤藤一二沸即起，頗得力也。去梗純用嫩鉤，其功十倍。

茵陳　味苦性寒。無毒。入膀胱經。主濕熱黃疸，利小腸。（新補）

按　茵陳雖去濕熱，須五苓之類佐助成功，中病即已。若過用之，元氣受賊。

馬兜鈴　味苦性寒。無毒。入肺經。去梗，微焙。主咳逆上氣，消痰定喘。（新補）

按　兜鈴體性輕揚，故功在至高之臟。根名青木香，疝家要藥，可塗諸毒熱腫。若肺虛挾寒者，不宜多用。

連翹　味苦性寒。無毒。入心、胃、膽、大腸、腎五經。主心經客熱，諸經血結，消癰疽腫毒，清六經邪火。（新補）

按　連翹手少陰主藥也。心為火主，心清則諸臟皆清。諸瘡痛癢，皆屬心火，故瘡家以為要藥。性極苦寒，多用即減食。

茴香　味辛性溫。無毒。入胃、腎二經。主腹痛、疝氣、霍亂吐逆，通命門，助陽事。

按　茴香辛香宜胃，溫暖宜腎，故主治不越二經。若陽道數舉，上有火症者禁用。八角者名大茴香，粟大者名小茴香，主用相仿，小者力差、薄耳。

木部

白茯苓　味甘淡性平。無毒。入心、脾、肺、腎、小腸五經。馬藺為使，畏牡蒙、地榆、秦艽、龜甲。忌醋。產雲南，皮薄色白而堅重者佳。去皮膜，乳制用。補胃利小便，消痰去濕，止嘔吐泄瀉，安神定驚，保肺定咳，止渴安胎。抱根者為茯神，主用相仿，職專安神。赤色者，利水之外無他長。

按　茯苓假土之精氣，鬆之餘氣而成。無中生有，得坤厚之精，為脾家要藥。《素問》曰：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則利水之藥，皆上行而後下降也。潔古謂其上升，東垣謂其下降，各不相背也。小便頻多，其源亦異。經云：肺氣盛則便數，虛則小便遺。心虛則少氣遺溺。下焦虛則遺溺。包絡遺熱於膀胱，則遺溺。膀胱不約為遺。厥陰病則遺溺。所謂肺氣盛者，實熱也，宜茯苓以滲其熱，故日小便多者能止也。若肺虛、心虛、包絡熱、厥陰病，皆虛火也。必上熱下寒，法當升陽。膀胱不約、下焦虛者，乃火投於水，水泉不藏，必肢冷脈遲，當用溫熱，皆非茯苓可治，故曰陰虛者不宜用也。茯神抱根而生有依守之義，故魂不守舍者，用以安之。赤者入丙丁，但主導赤而已。

琥珀　味甘性平。無毒。入心、肺、脾、小腸四經。主安神殺鬼，消瘀血，通五淋，明目去翳，止血生肌，合金瘡。

按　琥珀感木土之氣而兼火化，故有功於脾土。脾能運化，肺金下降，小便自通。因血少而小便不利者，誤用之，反致燥急之苦。

肉桂　味辛甘性熱。有小毒。入腎、肝二經。忌火、生蔥、石脂，去皮用。主元陽痼冷，脾胃虛寒，溫中降氣，堅筋骨，強陽道，定驚，通血脈，制肝邪，下焦腹痛，奔豚疝瘕，宣通百藥，善墮胞胎。

桂心入心、脾二經，理心腹痛，五勞七傷，殺三蟲，宣氣血，利關節，托癰疽痘毒，能引血成膿。

桂枝入肺、膀胱二經。無汗能發，有汗能止。主心腹痛，皮膚風。橫行為手臂之引經，直行為奔豚之嚮導。

按　肉桂乃近根之最厚者，故治下焦。桂心即在中之次厚者，故治中焦。桂枝即頂上細枝，又名薄桂，故治上焦。此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之道也。王好古云：本草言桂發汗，而仲景治傷寒，有當汗凡數條，皆用桂枝。又云無汗不得服桂枝。汗多者用桂枝甘草湯，此又用桂閉汗。一藥二用，何也？本草言桂辛甘，能通脈出汗者，是調其血而汗自出也。仲景云：太陽中風，陰弱者汗自出。衛實營虛，故發熱汗出。又云：太陽病發熱汗出者，此為營弱衛強，陰虛陽必湊之，故皆用桂枝發汗。乃調其營，則衛自和，風邪無所容，遂自汗而解，非桂枝能開腠發汗也。汗多用桂枝者，以之調和營衛，則邪從汗出而汗自止，非桂枝能閉汗也。昧者不知其意，遇傷寒無汗者亦用桂枝，誤甚矣。曾世榮曰：小兒驚風及瀉，宜五苓散瀉丙火滲土濕。內有桂，能抑肝風而扶脾土也。《醫余錄》云：有人患眼痛，脾虛不能食，肝脈盛，脾脈弱。用涼藥治肝則脾愈虛，用暖藥治脾則肝愈盛，但於平藥中倍加肉桂，殺肝益脾，一治兩得之。傳云木得桂而枯是也。若血症非挾寒，目疾非脾虛者禁用。

丁香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胃、腎三經。畏鬱金，忌見火。去丁蓋用。主脾胃虛寒，反胃呃逆，胸腹痛，痃癖，奔豚鬼疰，蠱毒，壯陽，暖腰膝，小兒吐瀉慢驚，痘瘡灰白。大者名母丁香，拔白鬚，塗孔中，即生黑。

按　丁香祛寒開胃之劑，同柿蒂止呃，同黃連乳汁點目，此得辛散苦降之妙。有火者忌服。

木香　味辛性溫。無毒。入心、肺、脾、胃、肝、膀胱六經。入理氣藥，忌火。入止瀉藥，麵裹煨。行肝氣，泄肺氣，健脾氣，散滯氣，止瀉痢，定嘔吐，健脾消食，除心腹脅痛，脹滿積聚，開鬱殺鬼安胎。

按　木香乃氣分第一藥也。肺實主氣，肺氣調，則金能制木而肝平。怒則肝氣逆上，忤其元氣，心有縱肝之情，而不能制則肝盛，得木香，則心暢而正氣亦暢，肝氣何逆之有哉！實心之行肝，非肝之自行也。氣虛及陰虛火亢者禁與。

沉香　味辛性微溫。無毒。入腎、肝二經。外黃內黑紋直而無夾木者佳。主鬼疰惡氣，脹滿心腹諸痛，鬱結症癖，補脾益氣，壯陽，大腸虛閉，小便氣淋。

按　沉香色黑下墜，故達腎，諸木皆浮，此獨沉水，故入肝木而治逆上之氣。行氣而不傷氣，溫中而助火，誠良劑也。氣虛下陷者忌入。

柏子仁　味甘辛性平。無毒。入心、脾、腎三經。畏菊花、羊蹄草。蒸曬微炒。養心益智，安神定悸，益血興陽，去邪魁，除風濕，美顏色，耳目聰明。

按　柏子仁，不寒不燥，甘而補，辛而潤，其氣芬芳，能透心腎而益脾胃，仙家收為上品。或瀉或多痰者，勿用。柏葉養陰止血，屬金善守。春採東，夏採南，秋採西，冬採北，方得節候生氣。

枸杞子　味甘性平。無毒。入肺、腎二經。產甘州，色紅潤圓細，核少而甘美者良。補精強陰，明目安神，主熱消渴，利大小腸。

根名地骨皮，補腎養陰。治在表無定之風邪，傳屍有汗之骨蒸。

按　枸杞、地骨均為腎家之劑。熱淫於內，瀉以甘寒，地骨皮是也；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枸杞子是也。腸滑者禁枸杞子，中寒者忌地骨皮。

益智仁　味辛性溫。無毒。入心、脾、腎三經。綻滿者佳。去殼，鹽水炒，研細。溫中進食，補腎扶脾，安神開鬱，攝涎唾，止小便餘瀝及夜多小便，夢泄精滑。

按　益智行陽退陰之藥，三焦命門氣弱者宜之。楊士瀛云：心者脾之母，進食不止於和脾，火能生土，當使心藥入脾藥中，庶幾相得。古人進食，多用益智，土中益火也。血燥多火及因熱而遺濁者，法咸禁之。

訶子　一名訶黎勒。味苦澀性溫。無毒。入肺、大腸二經。清喉生用，止瀉煨用，俱去核。固腸止瀉，斂肺止嗽，降火消痰，利咽喉，通津液，下食積，除脹滿，破結氣，開胃止嘔吐，久服令鬚髮變黑。主腸風瀉血，崩中帶下，胎漏。（新補）

按　訶子能澀腸，然下氣太急，虛人不可獨用。同人參能補肺；同白朮能益脾；同五味能斂肺；同橘皮能下氣。波斯國人遇大魚放涎滑數里，舟不能行，乃投訶子，其滑化為水，則其化痰消涎，從可想見矣。咳嗽未久，瀉痢新起者，皆在禁例。

吳茱萸　味辛苦性熱。有小毒。入肝、脾、腎三經。蓼實為使，惡丹參、硝石、白堊，畏紫石英。產松江，開口者佳，陳久者良。去梗鹽湯泡半日，漉起曝干用。溫中下氣，開鬱止瀉，去痰消食，除濕起陽，止吞酸、疝氣、水腫，治心腹冷痛如神，殺鬼去蟲。

按　吳茱萸辛散燥熱，入厥陰居多，脾腎其旁及也。寇氏曰：下氣最速，腸虛人服之愈甚。咽喉口舌生瘡，以茱萸末醋調貼兩足心，一夜便愈，引熱下行也。性極燥極急，非大寒者不可輕投。虛泄者必與參、術同投，亦須少少用之，不爾損人。

山茱萸　味酸微溫。無毒。入肝、腎二經。蓼實為使，惡桔梗、防風、防己。色鮮肉厚者佳。酒潤去核，隔紙焙乾用。補腎助陽事，止腰膝痠疼，閉精縮小便。主月事多、耳鳴響。

按　山茱萸性溫而潤，故於水木多功。夫四時之令，春生而秋殺，萬物之性，喜暖而惡寒。腎肝居至陰之地，非陽和之氣，則陰何以生乎。小便不利者勿用。

杜仲　味辛甘性溫。無毒。入肝、腎二經。惡玄參、蛇蛻。去皮，鹽酒炒去絲。益精堅筋骨，止腰膝痛。主肝燥風虛，陰濕癢，小便餘瀝。

按　腎苦燥，急食辛以潤之；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杜仲所以多功於腎肝也，溫而不助火，可以久服。

金櫻子　味酸澀甘性平。無毒。入肝、腎二經。去刺及核，刷毛令淨。澀精止遺泄，脾泄久痢，便頻。

按　金櫻子味澀，久服多服，能減人食。丹溪曰：經絡隧道，以通暢為和平，昧者取其澀精，煎膏常服。自不作請，咎將誰執。須經霜後將熟時採，太生令人利，太熟功力薄也，半黃者佳。

酸棗仁　味甘性平。無毒。入心、肝、膽三經。惡防己。炒熟用。主煩心不眠，虛汗煩渴，四肢痠痛，補中益肝，堅筋骨，助陰氣。

按《聖惠方》云：膽虛不眠，寒也，炒棗仁為末，竹葉湯調。蓋以肝膽相依，血虛則肝虛膽亦虛，得熟者以旺肝，則木來制土。脾主四肢，又主困倦，故令人睡。《濟眾方》云：膽實多睡，熱也。生研為末，薑茶湯調服。蓋棗仁秋成者也，生則全金氣而制肝，脾不受侮，而運行不睡矣。滑瀉者，不宜多用。

竹葉　味苦甘寒。無毒。入心、胃二經。清心滌熱，止嗽化痰。竹茹，即竹之刮去青皮，用第二層者。主逆氣嘔呃，噎膈，吐衄，血熱，崩中痰氣。

竹瀝味甘，薑汁為使。主中風痰涎壅盛，神氣昏冒。凡痰在皮裡膜外、經絡四肢者，非此不能達。

按　竹有多種，惟取大而味甘者為勝，生長年許，嫩而有力。竹能損氣，故古人以筍為刮腸篦。竹瀝久服滑腸，脾虛泄瀉者勿用。寒痰、濕痰、食積痰，並非竹瀝所能治。

桑白皮　味甘性寒。無毒。入肺經。續斷、桂心、麻子為使。蜜炙，勿令涎落。忌鉛鐵器。下氣消痰，瀉肺除喘滿，去肺中水氣，水腫脹。

葉可止汗，去風。

子可補腎養陰，生津安神。

枝可祛風養筋。

桑寄生和血舒筋，堅齒長髮，療痹安，止崩漏。

按　桑之為用甚弘，凡根枝幹葉，若子若灰，若寄生，均有奇功。根較寒，子較暖，用者須酙酌之。

豬苓　味淡性平。無毒。入膀胱經。去皮用。利水去脹滿，主帶下淋濁，亦能發汗。

按　豬苓感楓根之餘氣而生，利水諸藥，無如此快，《衍義》謂多服損腎昏目。潔古謂淡滲亡津液，無濕症者勿用。

厚朴味苦辛性溫。無毒。入胃經。乾薑為使，惡澤瀉、寒水石、硝石，忌豆。厚而色紫，有油者佳。去粗皮，薑汁浸透，焙用。溫中平胃，消痰下氣，除脹消食，去水破血，腹痛嘔逆。

按　厚朴苦能下氣，走而不守，大損真氣，虛人及孕婦不可輕用也。

黃柏　味苦性寒。無毒。入腎經。惡乾漆。肉厚深黃者佳。去粗皮，鹽酒炒，至焦褐色用。瀉腎火有餘，利小便，去下焦濕熱腫痛，口瘡，女人漏下赤白。

按　黃柏性寒，行隆冬肅殺之令，故獨入少陰，瀉有餘之相火。昔人稱其補陰者，非其性補，蓋熱去則陰不受傷，雖謂之補亦宜也。若腎虛脾薄之人，畏之甚於刀錐，今天下極其崇尚，以為去熱治勞之妙藥，而不知陰寒之性，能奪人食，損人氣。命門真元之火，一見而消亡，脾胃運行之職，一見而阻喪，獨不聞實火可瀉，虛火可補之說乎？元氣既虛，又用苦寒，直行而泄，奚啻雪上加霜！遏絕生機，莫此為甚。受其害而斃者，十人而九，冤哉生命，何辜而遭此慘伐哉！必尺中洪大，按之有力，可炒黑暫用，不然便當痛絕。

山梔子　味苦性寒。無毒。入肺經。炒黑用。清肺熱，吐上焦邪氣，除心中懊憹，去臍下血滯，利小便，引火屈曲下行。

按　梔子輕飄象肺，故獨入肺家。泄有餘之火，種種功用，皆從肺旁及者也。大苦大寒，損胃伐氣，虛者畏之。世人每用治血，不知血寒則凝，反成敗症。治實火之吐血，順氣為先，氣行則血自歸經。治虛火之吐血，養正為先，氣壯則自能攝血。此治療之大法，不可少違者也。誤用梔子，其害也必矣。

牡丹皮　味辛苦性微寒。無毒，入肝經，畏貝母、大黃、菟絲子，忌蒜、胡荽。和血生血，涼血行血，除風痹，主無汗骨蒸，清相火。

按　丹皮清東方雷火，是其本功。北方龍火，因而下伏，此乙癸同源之治也。古人惟以此治相火，故六味丸用之。後人專用黃柏，不知丹皮之功更勝也。千載秘奧，人所未知。

木瓜　味酸性溫。無毒。入肝經。忌鐵。去穰。主一切筋病，濕痹腳氣。

按　木瓜稟東方之酸，故職專治筋。轉筋時但念木瓜二字，及書土作木瓜字，立效。東垣曰：氣脫能收，氣滯能和，故筋急筋緩，無所不宜。孟詵謂：多食木瓜，損齒及骨。經曰：「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五味太過，即有增勝之憂也。

檳榔　味苦性寒。無毒。入胃、大腸二經。下氣性如鐵石，治後重如神，消穀逐水，除痰殺蟲，解毒醒酒，諸瘧瘴癘。

按　嶺表多食檳榔，瘴癘之作，率因食積，此能消食下氣故也。南方地溫，腠府不密，久食檳榔，臟腑疏泄，一旦病瘴，至不可救，豈非伐氣之禍歟。氣虛下陷者，所當遠避。

大腹皮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脾二經。豆汁洗，去沙淨，微炒。主攻心腹水腫悶脹，通大小腸，去蠱毒。

按　大腹皮去水下氣之劑，病虛者勿用，即用須以補劑監製。大腹樹上，多棲鴆鳥，宜以大豆汁多洗，令黑汁去盡，方可用也。

果部

橘皮　味辛性微溫。無毒。入肺、脾二經。產廣中者良，陳久者良。去蒂及膜用。開胃健脾，消痰理氣，止嗽定嘔，消食開鬱。小者名青皮，破氣達下焦，消痰治瘧，平肝去積，理小腹痛。

按　橘皮能溫能補，能散能和，其功當在諸藥之上。採時色已紅熟，如人至老成則烈性漸減，收藏又復陳久則多歷黴夏，而躁氣全消，故稱中和之品，為脾胃重藥。青皮猛銳，不宜多用。市中以小橘中空，易腐難銼，多以小柑、小橙、小香櫞之類偽之，此近來通弊，不可不察也。

枳殼　味辛苦性微寒。無毒。入肺、脾、胃、大腸四經。去穰麩炒。破至高之氣，除咳定喘，止嘔消食，化痰逐水。治脹小者名枳實，破氣瀉痰，沖牆倒壁之勢。

按　枳殼、枳實上世未嘗分別，自東垣分枳殼治高、枳實治下，海藏分枳殼主氣、枳實主血，然究其功用，皆利氣也，氣利則痰消積化矣。人之一身，自飛門以至魄門，三焦相通，一氣而已，又何必分上與下，氣與血乎。但枳實性急，枳殼性緩，為確當耳。昔湖陽公主苦難產，方士進瘦胎飲，用枳殼四兩，甘草二兩為末，每服一錢。自五月後，一日一服。合以施人，無不受害者。夫氣壯則子有力而易生。枳殼破氣，胎子無力，反致難產，惟在奉養太過。北方氣實者，或有相宜，否則決當謝絕。時醫不察虛實，不辯補瀉，往往概施，損害真元，為厲不淺，雖以補劑救之，亦難挽其克削之害也。近來多蹈此弊，故特表以為戒。

杏仁　味苦甘性溫。有毒。入肺、大腸二經。惡黃芩、黃耆、葛根、蘘草。滾水泡，去皮尖，炒透。雙仁者有毒，能殺人須揀去。主上焦風，心下熱，氣逆喘嗽，潤大腸，解錫毒，消狗肉索粉。

按　東垣云：杏仁治氣，桃仁治血，俱通大便。若虛人便閉，不可過泄。脈浮者屬氣，用杏仁、陳皮；脈沉者屬血，用桃仁、陳皮。手陽明與手太陰為表裡，賁門主往來，魄門主收閉，為氣之通道，故並用陳皮佐之。市中所售，多有李仁、梅仁夾雜，用須細辨。

桃仁　味苦甘性平。無毒。入肝、大腸二經。香附為使。湯泡去皮尖，炒透，雙仁者勿用。主瘀血血閉，心下堅心腹痛，潤大腸，辟邪殺鬼。

按　桃仁苦重於甘，氣薄味厚，沉而下降，苦以行滯，甘以生新。成氏曰：肝者血之源，血聚則肝燥。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桃仁之甘，緩肝散血，故抵當湯用之，傷寒八九日內有蓄血，發熱如狂，少腹滿痛，小便自利。又有當汗失汗，熱毒深入，吐血血結，煩躁讝語，俱用此湯。

山楂　味酸性平。無毒。入脾、胃二經。去核。消肉積、乳積，疝氣，兒枕痛，發小兒痘疹，理下血腸風。

按　山楂善去腥膻油膩之積，與麥芽消穀積者不同。核主催生、疝氣。仲景治傷寒一百一十三方。未嘗用麥芽、山楂何也？為其性緩，如治世之良吏，非亂世之能臣，故但用大小承氣，不用山楂、麥芽。近世不問有食無食，一概用之，以為穩當，真堪捧腹。

大棗　味甘性平。無毒。入脾經。忌生蔥，解烏、附毒。主養脾生津，潤肺止嗽，定驚，和百藥。

按　《素問》言棗為脾之果。又言脾病毋多食甘。仲景建中湯心下痞者，減飴、棗，然則脾不足者可用，而有餘者不可復增其氣以致偏勝耳。《素問》所謂脾病，非不足，蓋有餘也。田氏曰：齒病、蟲病、疳病，不宜啖棗。補遺曰：婦人臟躁，悲傷欲哭，狀若神靈。東垣曰：溫以補不足，甘以緩陰血。仲景治奔豚，用大棗扶土以平腎也。水飲脅痛，有十棗湯益土而勝水也。《𡵺嶁神書》曰：執棗一枚。咒云：我有棗一枚，一心歸大道，優他或優降，或劈火燒之。念七遍與瘧者食，即截，每試必效，亦神異也。紅棗功相仿，力少薄耳。

龍眼　味甘性平。無毒。入心、脾二經。肥大而綠色者佳。補心益脾，安志強魂，聰明長智。

按　方外服龍眼法，五更將不見水乾龍眼，以舌在齒上，取肉去核，即是舌攪華池之法，細細嚼至渣細，膏連口中津，汩汩然嚥下，如咽甚硬物畢。又如前法，食第二枚，共服九枚，約有一時許，服畢方起。辰巳二時，又服九枚，未申二時又服九枚，臨臥服九枚，一曰四次，卻有半日之工。服龍眼則氣和心靜，且漱津納咽，是取坎填離之法。勞症者勤行一月無不愈者。方士大秘，余表之以公同人。

蓮子　味甘性平。無毒。入心、腎二經。補中養神，止瀉痢遺精，安靖上下君相火邪，耳目聰明，止赤白濁，崩帶。

藕主止渴，解酒，止怒，令人心歡。

藕節能止吐衄血。

蓮花須清心固精，悅顏止血。

荷葉助脾進食，止血固精，安胎止瀉。

葉蒂治雷頭風。

按　蓮花產於泥水，而不染泥水，節節含藏，生生不息。根、須、花、果、葉節、皮、心，品品皆為良藥。蓋神物也，稟芬芳之氣，合稼穡之味，為脾之果，脾為中黃，所以交媾水火，會合木金者也。土旺則四臟皆安，而蓮之功力巨矣。

胡桃　味甘性平。無毒。入肺、腎二經。潤腸悅顏，斂肺補腎。同補骨，治痿強陰；同胡粉，拔白變黑。（新補）

按　胡桃達命門之品也。夫三焦者元氣之別使，命門者三焦之本源，蓋一源一委也。命門指所居之府而名，乃藏精系胞之物。三焦指分治之部而名，乃出納熟腐之司。一以體名，一以用名。在兩腎之間，上通心肺，為生命之原、相火之主。《靈樞》已詳言，而扁鵲不知原委體用之分，以右腎為命門，以三焦為有名無狀，承訛至今，莫之能正。胡桃仁頗類其狀，而外之皮汁皆黑，故入北方通命門。命門既通，則三焦利，故上通於肺耳。昔幼兒痰喘，五日不乳，夢大士授方，令服人參胡桃湯數口，喘即定。明日去胡桃衣，喘復作，仍連皮服，遂愈。蓋皮有斂肺之功也。空腹時連皮食七枚，能固精。命門火熾者勿服。

芡實　味甘性平。無毒。入脾、腎二經。補腎固精，止遺濁。益脾實腸。（新補）

按　芡實止瀉固精，獨於脾腎得力，則先後天之根本咸賴焉。吳子野云：人之食芡，必枚齧而細嚼之，未有多嘬而亟咽者也。舌頰齒唇，終日囁嚅而芡無五味，腴而不膩，是以致玉池之水，轉相灌注。積其功力，雖過乳石也。老人服之，延年當矣。嬰兒食之難長，豈其難化歟？

烏梅　味酸性平。無毒。入肺、脾二經。定嗽止渴，清音去痰，止血止利，安蛔退熱，消酒毒，蝕惡肉。

按　梅生於春，曲直作酸，其用以收斂為功。病有當發散者。誤食必為害。若過食而齒齼者，嚼胡桃肉解之。瘡疽愈後，有肉突起，烏梅燒傅，一日減半，兩日而平。

谷部（六種）

麥芽　味甘鹹性溫。無毒。入脾、胃二經。豆蔻、砂仁、烏梅、木瓜、芍藥、五味子為使。炒焦，去芒留芽用。消食和中，化痰，催生落胎。

按　麥性黏滯，水漬生芽。氣雖少清，性猶未化，全在多炒。至於焦色，反有功力。專主五穀之積，與山楂異。古人有麥芽消腎之說，為其伐胃故也。經云胃為水穀氣血之海，化營衛而潤宗筋。又曰陰陽總宗筋之會，而陽明為之長，故胃傷者陽事衰也。豈非消腎之確證歟。李時珍曰：有積消積，無積消元氣。前賢於攻伐之劑，雖平善如麥芽，恐人過用損真，猶諄諄告戒，況硝黃巴硇之屬，其可嘗試而漫為哉！世之喜於消導者，至此亦當瞿然矣。

神麯　味甘苦性溫。無毒。入脾、胃二經。陳久者良。研細炒至褐色用。消穀健脾胃。治赤白痢，閃挫腰痛，產後回乳。

按　神麯消穀勝於麥芽，第須修造如法，收藏陳久，炒令焦色為善。造法擇五月五日或六月六日，白麵五斤，象白虎；蒼耳草汁一碗，象勾陳；野蓼汁一碗，象騰蛇；青蒿汁一碗，象青龍；杏仁五兩及北方河水，象玄武；赤小豆煮熟，去皮四兩，象朱雀。一如造麴法罨黃，懸風處，經年用。

淡豆豉　味苦甘性寒。無毒。入肺經。主傷寒瘴氣，煩悶溫毒，發斑嘔逆。

按　豆豉能升能降，能散能和。得蔥則發汗；得鹽則吐越；得酒則治風；得薤則治痢；得蒜則治血。炒熟又能止汗，須如法自造為勝。

白扁豆　味甘性微溫。無毒。入脾經。炒黃去殼研用。補脾止瀉，消暑降濕，止渴解毒。

按　扁豆甘溫與太陰相宜，故能通理三焦。升清降濁須入他藥為佐使。單食多食，反能滯氣。

飴糖　味甘性溫。無毒。入脾經。主脾虛腹痛，痰多喘嗽，瘀血腸鳴。

按　飴本米穀腐化，味極甘溫，為中州所喜。痰嗽方中用少許加入，潤肺化痰，頗著奇功。然用之太過，反能動火生痰。凡中州吐逆，酒病，牙疳，腎病，俱不可服。

麻仁　味甘性平。無毒。入脾、胃二經。畏牡蠣、白薇、茯苓。絹包置沸湯，至冷取出，懸井中一夜，勿著水，曝干，新瓦上挪去殼。潤五臟，通大腸，宣風，利關節，催生。（新補）

按　麻仁木谷也而治風，同氣相求也。陳士良云多食損血脈，滑精氣，痿陽事。婦人多食，即髮帶疾，以其滑利下行，走而不守也。

菜部

生薑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胃二經。隔年老者良。通神明，去穢惡。主咳逆嘔吐，痰氣解鬱，開胃消食，散風寒脹滿，冷痢，腹痛轉筋，殺蟲解毒。生用發散，熟用和中，要熱去皮，要冷留皮。

按　生薑辛溫之品，而張鼎謂其除壯熱，何也？夫壯熱之原，非外感風邪，即內傷飲食，姜能發散又能消導故也。東垣曰：生薑為嘔家聖藥，蓋辛以散之，嘔乃氣逆不散也。或問：辛溫入肺，何云入胃？曰：咽門之下，受有形之物，及胃之系，便是胃口，與肺系同行，故能開胃。夜勿食姜者，夜則主斂，反開發之，違天道矣。秋勿食姜。亦同此義，有病則不論也。夫辛能入肺，肺旺則一身之氣，皆為吾用。中焦之元氣定，而脾胃出納之令行，邪氣不能容矣。凡中風、中暑，中氣、中毒，中惡、中酒，食厥、痰厥，屍厥、冷厥，霍亂昏暈，一切卒暴之病，得之立救，且開鬱回陽，鬼魅不敢近，藥中之神聖也。

乾薑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脾二經。切薄片炮紫色，經年後用之良。溫中補脾，消食去滯。主腹痛脹滿，風寒濕痹，腸癖下利，反胃吐瀉痰多，腰腎冷疼，止血，散風寒。

按　乾薑生則逐寒邪而發表，炮則除胃冷而守中。多用散氣，鬚生甘草緩之。多服僭上，令人目暗喉痹。孕婦食乾薑，令胎內消。丹溪曰：血虛發熱、產後大熱用之。止吐血、痢血，須炒黑用。時珍曰：能引血藥入血，氣藥入氣，去惡養新，有陽生陰長之意，故血虛吐衄下血者用之，乃熱因熱用，從治之法也。夫乾薑本辛，炮之則苦，守而不移，非若附子行而不止也。其止血者，蓋血虛則熱，熱則妄行，炒黑則能引補血藥入陰分。血得補則陰生熱退，且黑為水色，故血不妄行也。然血寒者可多，血熱者不過用三四分，為嚮導而已。

白芥子　味辛性溫。無毒。入肺經。解肌發汗，利氣疏痰，溫中去滯辟邪，療反胃。

按　丹溪曰：痰在皮裡膜外，非白芥子不能達。煎湯不可太熟，熟則力減。大辛大散，用須中病即已，久用損真氣，令人眩運損目。肺經有熱，陰虛火亢，當遠謝之。

萊菔子　即蘿蔔子。味辛性溫。無毒。入肺、胃二經。微炒，研細。下氣定喘，消食除膨，祛痰，消腫毒。（新補）

按　丹溪曰：萊菔子治痰，有推牆倒壁之功。虛弱人服之，氣淺難以布息。昔胡僧入中國，見人食麵。驚曰：食之安得不病。及見食萊菔，乃曰：賴有此耳。又《洞微志》云：有人病狂，夢中見紅衣女子引入宮殿中。小姑歌云：五云樓閣曉玲瓏，天府由來是此中，惆悵悶懷言不盡，一丸萊菔火吾宮。一道士云：此犯大麥毒也。紅衣女，心神也。小姑，脾神也。萊菔制面毒，故曰火吾宮也。遂以藥及萊菔子治之，果愈。嗣是用萊菔子治面積，頗著神異。

瓜蒂　以　味苦性寒。有小毒。入肺經。去胸中邪氣，水停食積，痞硬懊憹。（新補）

按　瓜蒂極苦而性上湧，能去上焦之疾，所謂高者因而越之是也。最能損胃傷血，耗氣奪神。上部無實邪者，不敢輕投。

人部

乳汁　味甘性平。無毒。入心、肝、脾三經。色濃白而不作氣者佳。補五臟，潤腸胃，悅顏色，止消渴，退虛熱，潤噎膈，祛目赤，止淚流。

按　乳從血化，生於脾胃，攝於衝任。未受孕則下為月水，既受孕則留而養胎。產後則變赤為白，轉降為升，上成乳汁，此造化玄微之妙，卻病延年之藥也。世俗多以乳汁能滑腸，果爾，天下無不瀉之嬰兒矣。有是理哉！特與食混進，誠能發瀉。故於夜半時進，前後皆與食遠，此為良法。服乳歌曰：仙家酒，仙家酒，兩個葫蘆盛一斗。五行釀出真醍醐，不離人間處處有。丹田若是乾涸時，嚥下重樓潤枯朽。清晨能飲一升余，返老還童天地久。曝製作粉，名乳金丹，尤佳。惟脾胃泄瀉者，不宜用也。

童便　味鹹性寒。無毒。入膀胱經。色白者佳。主勞弱煩蒸，天行狂亂，撲損瘀血吐衄，產婦血運。

按　經云：「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小便入胃仍循舊路而出，故丹溪以為降火甚速，陰虛火動，非此不除。褚澄曰：喉有竅則咳血。喉不停物，毫髮必咳。血既滲入，愈滲愈咳。服寒涼，則百不一生。飲溲便，則百不一死。時珍曰：人之精氣，清者為血，濁者為氣，濁之清者為津液，清之濁者為小便。便與血同類同咸，故治血多功也。熬煉成秋石，去濁留精，補正祛邪，遠元覆命，為虛勞者每一靈丹。人中白，降火散血，化痰治疳，同鰻魚食之，謂之烏龍丹。

金汁　味苦性寒。無毒。入肺、胃、大腸三經。入土經年者佳。主傷寒陽毒發狂，痘瘡血熱，傅癰疽，解百毒。（新補）

按　金汁濁陰歸下竅，有降無升，入土既久，去濁留清，身中諸火逆上，仍用身中降火之品治之。此竹破須將竹補，抱雞遠用卵為之法也。陽明實熱發狂，痘瘡紫黑乾枯，非此莫能治療。

人胞　一名紫河車。味甘鹹性溫。無毒。入心、腎經米泔洗淨，銀針刺出毒血，童便浸半日，用醋酒洗至色白為度。入鉛瓶中，加蜜半斤，仍以鉛銲口，隔湯煮十沸，待冷方開。選首胎無病者良。陽人使陰，陰人使陽。主一切虛損痼疾，骨蒸，脊腰痠疼，足膝痿軟，驚悸羸乏。

按　崔氏云：胎衣宜藏吉方，若為蟲獸所食，令見不育。此亦銅山西崩，洛鐘東應之理。蒸煮而食，不顧損人，長厚者弗忍為也。

獸部

龍骨　味甘性平。無毒。入肝、腎二經。忌魚及鐵器，畏乾漆、蜀椒、理石、石膏。火煅水飛，酒煮曝干。主鬼魅泄精，泄瀉溺血，小便頻，胎漏，腸風，小心驚癇，女子漏下赤白，生肌斂瘡，脫肛，止汗安魂。龍齒專主安魂狂熱。

按　龍為東方之神，故其骨多肝疾。腎主骨，故又益腎也。須火煅紅水飛。每斤用黑豆一斗蒸過，否則著人腸胃，晚年作熱。許叔微曰：肝藏魂，能變化，故魂遊不定者，治之以龍齒。性太澀斂，非虛滑脫陷者勿用。

虎骨　味辛性溫。無毒。入肝、腎二經。畏乾漆、蜀椒、磁石。去髓酥炙黃，脛骨最良。壯筋骨，去風毒攣急，走注疼痛。

按　虎者，西方之獸，通於金氣，風從虎，虎嘯而風生。風，木也。虎，金也。木受金制，焉得不從，故可入骨搜風。然虎之強勇，皆在於脛，故脛骨勝他骨百倍也。中藥箭者，有毒損人，必有微黑，不可不辨。虎䐗，醫翻胃有功。虎爪，主辟邪殺鬼。

犀角　味苦酸鹹性大寒。無毒。入心、胃、肝三經。松脂、升麻為使，惡雷丸、烏頭、烏喙。忌鹽。劈開紙裹納懷中，乘熱搗之，應手如粉。清心去煩熱，鎮驚明目，消痰散風，清肝，辟邪解毒。主傷寒發狂譫語，發黃發斑，痘瘡太熱。

按　犀食百草之毒，故能解百毒。然大寒之性，胃必受傷。妊婦多服，能消胎氣。

羚羊角　味鹹性寒。無毒。入肺、肝二經。清肺平肝，明目去熱，定風安魂。主驚夢狂越，傷寒時氣，熱在肌膚，產後惡血攻心。

按　羚羊角外有二十四節掛痕，內有天生木胎，有神力，抵千牛。入藥不可單用，須銼細，避風搗篩，更研萬匝如飛塵，免刮入腸。入厥陰伐生生之氣，不宜久用多用。

牛黃　味苦微甘性平。有小毒。入心、脾、肝三經。人參為使，惡龍骨、地黃、龍膽草、蜚蠊、常山，畏牛膝、乾漆。體輕微香。磨甲色透，置舌上先苦後甘，清涼透心者真。清心利痰，安魂定驚，除邪逐鬼，痘瘡紫色譫語。

按　東垣曰：牛黃入肝，凡中風入臟者，必用牛黃。入骨透髓，引風自內而出。若中府及中血脈者用之，引邪入髓，如油入面，莫之能出。至於脫絕症。只宜滲灌，牛黃不足倚也。

牛肉和中養脾，丹溪倒倉法用肥嫩牡黃牛肉二十斤，去筋膜，長流水煮爛，去渣。取淨液再熬如琥珀色。病者先斷淫欲，食淡，前一日不食晚飯，入密室中。明快而不通風者，取汁飲之，寒月隔湯溫之。病在上者，欲吐多，則急飲之；病在下者，欲利多，則緩飲之；病在上中下者，欲吐利俱多，則時緩時急，渴則自飲小便，飢則先與粥湯，次與淡稀粥，三日後方與菜羹糜粥，調養一月，沉疴悉去。此後忌牛肉十年。丹溪自序曰：牛，坤土也。黃，土色也。以順德配乾健者，牡之用也。肉者，胃之藥也。液者，無形之物也。故由腸胃而透肌膚、毛竅，無所不入。夫積聚久而成形，黏著於迥薄曲折之處，可以丸散犯乎？此則踵其曲折，如洪水泛漲，陳朽順流而下，其法得之西域異人，借補為瀉，因瀉為補，大有再造之功，真奇法也。

鹿茸　味甘鹹性溫。無毒。入腎經。杜仲為使，畏大黃。大如茄子，不破者佳。刮去毛，酥炙透。生精益陽，強筋健骨，補髓養血，安胎殺鬼。主便數泄精，溺血虛癆，腰脊膝痛。鹿角主用相仿，功力差緩。

按　鹿乃仙獸；能通督脈，稟純陽之質，含生髮之氣。其性極淫。一牡常御百牝，腎氣有餘，足於精者也。其角不兩月，長大至一二十斤，生長神奇，無過於此。茄茸所以貴重者，功力既宏，取之極難。當其初生，不過一茶之頃，已成茄形，稍遲半日，便如馬鞍岐起，愈小則愈嫩。雖絹帛，觸之亦損破也。一破其力大減，然鹿性好觸，才捕便抵，一抵便破，故不破損者，其值隆也。鹿與麋又當有別。鹿，山獸也，屬陽，夏至解角，陰生陽退之象也。麋，澤獸也，屬陰，冬至解角，陽生陰退之象也。主用有陰陽之別，可不察乎？

阿膠　味鹹性平。無毒。入肺、肝、腎三經。薯蕷為使，畏大黃。明徹質脆色綠者真。蛤粉炒成珠用。主勞損肢體痠疼，吐衄崩淋，尿血血痢，腸風，帶下，經水不調，咳嗽喘急，肺痿肺癰，潤燥化痰，安胎療腫毒，利小便，調大腸。

按　阿膠乃濟水之眼。《內經》以濟水為天地之肝，故入肝多功。馬騾皮合北方水色，順而健行之物，故入腎多功。水充則火有制，火熄則風不生，故木旺風淫，火盛金衰之症，莫不應手取效。然邇來真者絕罕，誤用偽者，反為滯痰傷胃，不可輕忽也。

麝香　味辛性滑。無毒。忌大蒜及火。微研用。主開竅通經，穿筋透骨，闢鬼殺邪，催生墮胎，殺蟲蠱，去風痰。治驚癇，理客忤，蝕潰瘡之膿，消瓜果之積。

按　麝香走竄飛揚，內透骨髓，外徹皮毛，草木見之黃落，瓜果見之腐爛，孕婦佩之墮胎。東垣云：麝香搜骨髓之風，風在肌肉者誤用之，反能引風入骨。丹溪云：五臟之風，忌用麝香，以瀉衛氣。故症屬虛者，概勿輕用，癆怯人切忌佩帶。

獺肝　味甘性溫。有毒。入肝經。主傳屍鬼疰，疫毒蠱災。獺爪搜逐癆蟲。（新補）

按　葛洪云：屍疰鬼疰，使人寒熱，沉沉嘿嘿而不知所苦，而無處不惡。積月累年殗殢至死。死後傳染乃至滅門。惟用獺肝陰乾為末，水服二錢，每日三服。藥下腹中，有蟲漸漸瀉出，以瘥為度。

蟲魚部

龜甲　味鹹性寒。有毒。入心、腎二經。惡沙參、蜚蠊。自敗者良。去肋及背，刮去黑皮，酥炙。補腎除蒸，養心益智，續筋骨，去瘀血，止瀉痢，及漏下赤白，痎瘧癥瘕，小兒囟門不合，諸瘡久不收口。

按　龜甲北方之至陰，故能補陰。若入丸散，順研極細，恐著人腸胃，變為瘕也。夫龜鹿皆永年，龜首藏向腹，能通任脈。取下甲以補腎補血，皆陰也。鹿鼻反向尾，能通督脈，取上角以補火補氣，皆陽也。格物考云：天有先春之震，山多自死之龜，龜聽雷音，則口中所含以蟄者，便吐而昂首，時令尚早，無蟲可食，多致餓死，血肉腐爛，滲入下甲，此真敗龜板也。又陽龜殼圓板白，陰龜殼長板黃。陰人用陽，陽人用陰。

鱉甲　味鹹性寒。無毒。入肝經。惡礬石、理石。九肋者良，未經湯煮佳。酥炙。主癆熱骨蒸，心腹癥瘕，瘧母瘀血，漏下陰蝕，痔核。

按　鱉色青，主治皆肝症。龜色黑，主治多腎症。同歸補陰，實有分別。性皆至陰太寒，多用必傷土也。

牡蠣　味鹹性寒。無毒。入腎經。貝母為使，畏麻黃、辛夷、吳茱萸。醋調黃泥固濟煅透，童便淬之。澀精止帶，化痰軟堅，去熱止渴，斂汗消疝，固二便，化瘰癧。

按　牡蠣鹹寒，宜其歸腎壯水之主。可制陽光，久服必有寒中之患。

五靈脂　味甘性溫。無毒。入肝經。畏人參。酒飛去沙，曝干。生者行血，炒者止血。主破血下氣，一切心腹脅痛，祛冷滯。

按　五靈脂乃寒號蟲之糞也。氣味俱厚，獨入厥陰。主血滯，大有神功。其止崩帶者，非但治血，乃去風之劑。風，動物也。衝任經虛，被風傷襲，不能藏血，與荊防治崩相似。濁陰有歸下之功，兼能降火，人所未知。氣極膻惡，虛薄人弗能勝也。

穿山甲　味鹹性寒。有毒。刮去膜打碎，炒黃再研用。搜風逐痰，破血開氣，療蟻瘺截瘧，治腫毒，理痛痹。

按　穿山甲古名鯪鯉甲，穴山而居，寓水而食，善走竄經絡，無處不到，直達病所成功。如患在某處即用某處之甲，此要訣也。性頗峻猛，不可過用。

石部

硃砂　味甘性寒。有毒。入心經。惡磁石，畏鹹水，忌一切血。研細水飛狀如箭頭者最上，狀如石榴子，鮮紅透明者亦佳。安心神，療癲狂，去結痰，解煩熱，辟邪氣，殺鬼祟，清胎毒、痘毒，止目痛牙疼。

按　硃砂色赤應南離，為心經主藥，多服令人呆悶。水銀即硃砂之液，殺蟲蝨，下死胎，滲入肉內使人筋攣。若近男陽，陽痿無氣，惟以赤金擊莖邊，患處水銀自出，陽便起也。

輕粉即水銀升煉者，去風殺蟲，追毒生肌。若楊梅瘡初起，便服輕粉，或以輕粉根朱點之。毒氣退伏骨髓，如油入面，莫之能出。迨十年廿載之後，毒發關竅，重者喪生。輕者廢敗，世之蹈此而死者，不可勝數。醫者取其一時捷效，計利忘命，亦與於不仁之甚者也，痛切戒之。

赤石脂　味酸澀辛性大寒。無毒。入心、胃、大腸三經。畏官桂、芫花，惡大黃、松脂。煅透，水飛。固腸止泄，長肉生肌。主崩漏痢疾，脫肛腸澼。（新補）

按　仲景三物桃花湯，用赤石脂為君，治少陰下利膿血，取其酸澀之性也。痢症新起者忌用。

食鹽　味鹹性寒。無毒。入腎經。擦牙止痛，洗目去風，納導可通二便，探吐心腹煩疼，停痰霍亂，中暑疝症。（新補）

青鹽功用相同，其力更倍。

按　潤下作咸，咸走腎。凡喘嗽、水脹、消渴，大忌食鹽，或引痰生，或凝血脈，或助水邪，多食傷顏色傷筋力。故西北人不那咸，少病多壽，東南人嗜鹽，少壽多病。所以修養家云淡食能多補，匪浪說也。

朴硝　味辛鹹性大寒。有小毒。入胃、大腸二經。大黃為使，惡苦參、苦菜、女菀，畏三稜。下氣破血，攻積聚癥瘕，老痰宿食，煩熱邪氣，明目清躁，推陳致新。

按　經曰：鹹味下泄為陰。又曰：咸以軟之。又曰：熱淫於內，治以鹹寒。又曰：氣堅者以咸軟之，皆合用硝。仲景只用芒硝，不用朴硝，惡其太峻也。朴硝在下。最粗而濁。芒硝在上，其質稍清。再經煎煉為玄明粉，尤為清粹，然終是攻擊之利，方士濫誇玄明粉，可以卻病延年，不根之說也。若施之於有虛無火人，殺人慘於刀劍矣。

石膏　味辛甘性大寒。無毒。入肺、胃二經。雞子為使。惡莽草、巴豆、馬目毒公，畏鐵。光明嫩者佳。清胃火，除頭疼齒痛，逆氣驚喘，三焦熱，皮膚熱，腸胃結氣消渴，發汗解肌。

按　石膏沉陰下降，有肅殺而無生長，須適事為故，毋恣意用之，致伐資生之本也。潔古云：能寒胃，令人不食，非有極熱不宜用。血虛發熱，有類白虎湯症，誤用之不可救也。寇氏云：孫兆言四月後天熱時，宜用白虎湯。但四方氣候不齊，歲中運氣不一，亦宜兩審。東垣謂：立夏前多服白虎，必小便不禁，此陽明津液不能上輸，肺之清氣亦復下降故爾。

滑石　味甘淡性寒。無毒。入胃、膀胱二經。甘草、石韋為使，惡曾青。白膩而嫩者佳。研細水飛。利小便，行積滯，逐凝血，解燥渴。宣九竅，通六腑。

按　潔古云：滑則利竅，不與淡滲藥同。時珍曰：滑石利竅，不獨小便也。上能利毛腠之竅，下能利精溺之竅，多服使人小便多，精竅滑。脾虛下陷者，勿用。

卷之四

醫方論第二十二

上古因證處方，初無膠執，故《內經》翻造化之玄機而不設方劑，不欲以一定之跡應無窮之變也。庸下者流苦其奧窔，於是漢世以降方法繁興，如弈之有勢，不過略陳間架，對局之變無窮，吾亦與之俱無窮。若執一定之勢以應千變之局，其有不敗者幾希。今名方俱在，奕之勢也，反正逆從，勢之用也。運氣不齊，古今易轍，風土異宜，強弱異稟，貴賤異境，老少異軀，新久異法，內外異因，局之變也。先哲熟曉陰陽，故其處方良有精理，不解其理，妄試之用，是弈者執勢之故智也。所以智者用方如支道人相馬，略其玄黃，取其神駿。愚者用方如獵不知兔，廣絡原野，術亦疏矣。用考名方最切要者，計一百首，令千載而下，猶能見先哲之心，不蹈執方之弊，庶幾展博濟之仁耳。

丸方十八首

（丸者，緩也，緩則治其本也。上焦宜細而鬆，中焦宜細而堅，下焦宜大而堅。）

六味地黃丸　治腎經不足，發熱作渴，小便淋秘，氣壅痰嗽，頭目暈眩，眼花耳聾，咽燥舌痛，齒牙不固，腰膝痿軟，自汗盜汗，諸血失音，水泛為痰，血虛煩躁，下部瘡瘍，足跟作痛等症。

熟地黃（八兩，酒煮杵膏）　山茱萸（酒潤去核）　干山藥（炒。各四兩）　牡丹皮（酒洗微炒）　白茯苓（去皮，乳制）　澤瀉（去毛焙。各三兩）

上為末，煉蜜丸如桐子大。空心淡鹽湯下。

腎者水臟也，水衰則龍雷之火無畏而亢上，故啟玄曰「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地黃味厚，為陰中之陰，主補腎填精，故以為君。山茱萸味酸歸肝，乙癸同治之義，且腎主閉藏，而酸斂之性與之宜也。山藥味甘歸脾，安水之仇，故用為臣。丹皮亦入肝，其用主宣通，所以佐茱萸之澀也。茯苓亦入脾，其用主通利，所以佐山藥之滯也。且色白屬金能培肺部，又有虛則補母之義。至於澤瀉有三功焉。一曰利小便以清相火；二曰行地黃之滯，引諸藥速達腎經；三曰有補有瀉，無喜攻增氣之虞，故用為使。此方為益腎之聖藥，而昧者薄其功緩，蓋用藥者有四失也。一則地黃非懷慶則力淺；一則地黃非九蒸則不熟；一則疑地黃之滯而減之，則君主弱；一則惡澤瀉之滲而減之，則使者微蹈。是四失而顧咎藥之無功，毋乃愚乎！

七味地黃丸（舊名加減八味丸）　治腎水不足，虛火上炎，發熱作渴，口舌生瘡，或牙齦潰爛、咽喉作痛，或形體憔悴、寢汗發熱。

即六味丸加肉桂（一兩。去皮，忌火。）

腎水不足，虛陽僭上，必用此方引火歸原。夫五志之火可以濕伏，可以直折龍雷之火，惟當從其性而伏之。肉桂性熱，與火同性，雜在下焦壯水藥中，能引無根虛火降而歸經。此方以類聚之義也，且肉桂之質在中半以下，故其性專走腎經，本乎地者親下之義也。況相火寄於甲乙之間，肝膽木旺則巽風動而烈火焰明。古人謂北方不可瀉，瀉肝即所以瀉腎。本草曰木得桂而枯，乃伐肝之要藥也。經曰熱因熱用，從治之妙法，正與從其性而伏之之義相合。或者畏其熱而遺之，豈達造化升降之微乎。黃柏、知母治相火，僅可施於壯實。若虛火而誤用之，則腎因瀉而愈虛，愈虛而虛火愈熾矣。《素問》氣增而勝，久用寒涼反從火化之說，獨不聞乎？

八味地黃丸　治命門火衰，不能生土，以致脾胃虛寒，飲食少思，大便不實，臍腹疼痛，夜多漩溺或陰盛格陽，內真寒而外假熱等症。

即七味丸加熟附子（一兩。如法詳制。）

腎有兩枚，皆屬於水。雖有左右之分，初無水火之別。考之《內經》昭然可曉，愚說已詳見辨妄篇。《仙經》曰：「兩個一般無二樣，中間一點是真精。」又曰：「兩腎中間一點明。」夫真精也，明也，即命門相火也。命門乃穴名，而其穴在兩腎中間。蓋一陽生於二陰之間，所以成乎坎而象天之北也。經曰：「少火生氣」。人無此火，生化之源或幾乎息矣。非附子健悍，不足以噓既槁之陽春。王太僕曰：「益火之原，以消陰翳。」此方是也。

金匱腎氣丸　治脾胃大虛，腰重腳重，小便不利，肚腹腫脹，四肢浮腫，喘急痰盛，已成蠱證，其效如神。

熟地黃（四兩）　白茯苓（三兩）　山茱萸（去核）　干山藥（炒）　川牛膝（酒炒）　牡丹皮（酒洗炒）　車前子（炒）　澤瀉（炒）　肉桂（去皮。各一兩）　附子（制熟，五錢）

上為末，煉蜜丸如桐子大。空心白湯下。

先哲謂土為萬物之母，水為萬物之源，身中所最重者。脾虛則土不能制水，腎虛則水不能安位，故逆行而氾濫於皮膚之間。因而攻逐，虛虛之禍，殆不可言。八味丸脾腎要藥，佐以車前，泄太陰之水，佐以牛膝，開少陰之竅，故服之則小便如泉，而脹可遄已，又無損於真元之氣也。

枳朮丸　治痞消食，強胃健脾。

白朮（二兩，土蒸）　枳實（一兩，去穰麩炒）

上為細末，荷葉煨陳米飯為丸，如椒目大。白湯下。

東垣曰：白朮，苦甘溫。其苦味除胃中之濕熱，其甘溫補脾家之元氣，多於枳實一倍。枳實，味苦溫，泄心下痞悶，消胃中所傷。此藥下胃，所傷不能即去，須一兩時許食乃消化。先補虛而後化所傷，則不峻利矣。荷葉狀若仰盂，於卦為震，人感之生足少陽甲膽也。飲食入胃，營氣上行，即甲膽之氣也。荷葉空清而象風木，此氣所感而胃氣有不上升者乎。更以煨飯和藥，與白朮協力滋養穀氣而補脾胃，其利大矣。若用食藥下之，傳變諸症，不可勝數。

木香枳朮丸　破滯氣，消飲食，開胃強脾。

即枳朮丸加木香（一兩，忌火。）

枳朮丸止主飲食自傷，如郁則氣阻，不能下行，怒則氣鼓，因而逆上，必賴木香之苦以下氣，溫以和氣，所以佐枳朮二味之不及，平肺肝兩臟之有餘也。況芳香之氣又脾所喜，經曰塞者通之，此方是已。

越鞠丸　總治六郁，胸膈痞悶，吞酸嘔吐，飲食不化。

香附（炒）　梔子（薑汁炒黑）　蒼朮（泔浸炒）　神麯（炒）　撫芎（各等分）

上為末，神麯糊為丸如川椒大。空心白湯下。如血鬱加桃仁、紅花；濕鬱加白芷；熱鬱加青黛；食鬱加山楂；痰鬱加南星、海石、半夏；氣鬱加木香。

夫人之有鬱氣，猶天地之閉塞成冬也，不有以開之，則發育之令息矣。人身中詎可一日見此象乎？丹溪以香附主氣，山梔主熱，蒼朮主濕與痰，神麯主食，撫芎主血，誠諸郁之總司也。經曰：「木鬱達之，火鬱發之，土鬱奪之，金鬱泄之，水鬱折之」。治各異法，詎可執一途而取哉！

還少丹　治脾腎虛寒，飲食少思，發熱盜汗，遺精白濁，真氣虧損，肌體瘦弱等症。

肉蓯蓉　遠志　茴香　巴戟　山茱萸　干山藥　枸杞　熟地黃　石菖蒲　牛膝　杜仲　楮實　五味子　白茯苓

上等分。各另為末，和勻，用棗肉百枚，並煉蜜丸桐子大。每服五七十丸，空心溫酒或鹽湯下，日三服。

脾為後天根本，腎為先天根本，二本固則老可還少，二本傷則少有老態。蓯蓉、地黃、枸杞，味之厚者也。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茴香、巴戟、杜仲，性之溫者也。陽不足者，益之以溫也。遠志、菖蒲，辛以潤之也。山茱萸、五味子，酸入東方，是腎肝同治也。牛膝、杜仲，直達少陰。山藥、茯苓，兼通脾土。此本腎藥，腎足則少火熏蒸脾胃，賴母以健運矣。久服則筋骨強，機關利，精力充，顏色變，命曰還少，不亦可乎？

天王補心丹　主心血不足，神志不寧，津液枯竭，健忘怔忡，大便不利，口舌生瘡等症。

人參（去蘆）　白茯苓（去皮）　玄參（炒）　丹參（炒）　遠志（去木炒）　桔梗（各五錢）　五味子（烘）　當歸身（酒洗）　麥門冬（去心）　天門冬（去心）　柏子仁（炒）　酸棗仁（炒。各二兩）　生地黃（四兩，酒洗）

上為末，煉蜜丸如椒目大。白滾湯下。

心者，神明之官也。憂愁思慮則傷心，神明受傷則主不明而十二官危，故健忘怔忡。心主血，血燥則渾枯，故大便不利。舌為心之外候，君火炎上，故生瘡。是方以生地為君者，取其下入足少陰以滋水主，水盛可以伏火。況地黃為血分之要藥，又能入手少陰也。棗仁、遠志、柏仁，養心神者也。當歸、丹參、玄參，生心血者也。二冬助其津液，五味收其耗散，參苓補其虛氣。以桔梗為使者，欲載諸藥入心，不使之速下耳。

班龍丸　治諸虛百損，髓竭精枯，殊有奇效。歌曰：尾閭不禁滄海竭，九轉靈丹都漫說，惟有班龍頂上珠，能補玉堂關下穴。

鹿茸（酒炙）　鹿角膠（炒成珠）　鹿角霜　陽起石（煅紅酒淬）　肉蓯蓉（酒浸，去甲）　酸棗仁（炒）　柏子仁（炒）　黃耆（酒炙。各一兩）　當歸（酒炒）　黑附子（炮）　熟地黃（杵膏。各八錢）　辰砂（五錢）

上為細末，酒糊丸如桐子大。空心酒送下。

腎氣虛，則督脈傷而精竭。鹿性熱而淫，得天地之陽氣最全。故以鼻向尾能通督脈，足於精者也。茸、膠、霜三物同用，蓋以陽氣在頭，取其全耳。陽起、蓯蓉、附子，取其直入少陰。酸棗、柏子、辰砂，皆安神之品。《仙經》曰神足則氣旺，氣旺則精生也。黃耆、當歸和上下之氣血。酒糊為丸，通表裡之隧道，且助添藥勢，令諸品無微不達。命曰班龍者，龍配東方，屬木為陽，且取其雄矯。此方為健陽而設，故以名之。如真陰下損，元陽上乘者，不宜輕投，反濟其火。

虎潛丸　治腎陰不足，筋骨痿軟，不能步履。

黃柏（鹽酒炒）　知母（鹽酒炒）　熟地黃（杵膏。各三兩）　虎脛骨（一兩，酥炙）　鎖陽　當歸（各一兩五錢）　陳皮（去白）　白芍藥（酒炒）　牛膝（各二兩）　龜板（四兩，酥炙）

上為末，煮羯羊肉搗為丸，如桐子大。淡鹽湯下。

人之一身，陰氣在下，陰不足則腎虛，腎主骨，故艱於步履。龜屬北方，得天地之陰氣最厚，故用以為君。虎屬西方，得天地之陰氣最強，故用以為臣。獨取脛骨，從類之義也。用此二物者，古人所謂草木之藥性偏難效，氣血之屬，異類有情也。黃柏、知母所以去骨中之熱也；地黃、歸、芍所以滋下部之陰。陰虛則陽氣泄越而上，故加鎖陽以禁其上行。加陳皮以導其下降。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故用羊肉為丸。命曰虎潛者，虎，陰也，潛，藏也，欲其封閉氣血而退藏於密也。

四神丸　治脾腎俱虛，子夜作瀉，不思食，不化食。

肉豆蔻（二兩，生用）　破故紙（四兩，炒）　五味子（三兩）　吳茱萸（五錢，鹽湯泡過）

上為末，紅棗四十九枚，生薑四兩切，用水煮棗熟，去姜，取棗肉，和藥為丸，如桐子大。空心鹽湯下。

脾主水穀，又主上升，虛則不能消磨水穀而反行下降。腎主二便，又主閉藏，虛則不能禁固二便而反為滲泄。夫腎水受時於子，弱土不能禁制，故子後每瀉也。肉豆蔻之辛溫可固滑而益脾，吳茱萸之辛溫可散邪而補土，五味子酸鹹可入腎而收斂，破故紙辛溫可固本而益元。土受溫補則燥能制水，水受溫補則力能閉藏，子後之瀉，從可瘳矣。

香連丸　治下痢赤白，腹痛不快，裡急後重。

黃連（二十兩，吳茱萸十兩同炒，去吳茱萸用黃連）　木香（四兩八錢，不見火）

上為細末，醋糊為丸如椒目大。米湯下。

時至於夏，天道南行，屬火而熱，在人身則心應之。斯時也。不能致謹，多食生冷則腸胃之間寒熱相搏，怫鬱成積，不能宣通，發而為痢。火性急速，故腹痛而後重裡急。錢氏以黃連為君者，取其苦寒直折心家之火。恐其大寒之性凝而不行，故以茱萸之辛溫制之。以木香為佐者，蓋以痢之為病只是火，火之有餘只是氣，得以通利三焦，氣行而火降矣。且能監製黃連，無喜攻增氣之變。夫是二物，皆主直行而折，經曰有餘者折之是也。

左金丸　治肝經火實，左脅滿痛。

黃連（六兩，炒）　吳茱萸（一兩，鹽湯泡）

上為細末，水運為丸，如椒目大。白滾湯下。

吳氏曰：肝木居於左，肺金處於右。左金者，謂金令行於左而平肝木也。黃連善瀉心火，不使乘金，則肺家清肅之令左行而肝木有制矣。愚謂心者，肝之子也。實則瀉其子，故以黃連為君，然肝喜疏泄，必佐以茱萸之辛，使其條達宣通，無怫鬱之患。辛者，金之味也，辛以暢氣，則治節收氣化之權，而將軍無謀慮之失矣。經曰佐以所利，和以所宜，左金丸之謂乎。

脾約丸　治腸胃燥熱，大便秘結。

麻仁（二兩，另研）　杏仁（五兩五錢，去皮尖炒）　枳實（麩炒）　厚朴（薑汁炒）　芍藥（各八兩）　大黃（一斤）

上為末，蜜為丸如桐子大。白滾湯下。

成氏曰：約者，約結之約，又約束也。經曰：「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今胃強脾弱，約束津液，不得四布，但輸膀胱，小便數而大便硬，故曰脾約。麻仁甘平而潤，杏仁甘溫而潤。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本草曰潤可去枯。是以麻仁為君，杏仁為臣，枳實苦寒，厚朴苦溫，破結者必以苦，故以為佐。芍藥酸寒，大黃苦寒，酸苦湧泄為陰，故以為使。丹溪曰：既云脾約，血枯火燔，金受邪而津竭，必竊脾之母氣以自救。金衰則土受木邪，脾失轉輸，肺失傳化，理宜滋陰降火。金行清化，脾土健旺，津液既潤，何秘之有！此方惟熱甚而稟實者可用，熱雖甚而虛者，愈致其燥涸之苦矣。

化蟲丸　治一切蟲病，大者即下，小者盡化為水。

鶴蝨（去土）　胡粉（炒）　苦楝根（東引不出土者）　檳榔（各一兩）　蕪荑　使君子（各五錢）　枯白礬（二錢五分）

上為末，水為丸，麻子大。上旬空心米飲下。

飲食入胃，非濕與熱則不能腐化。若酷嗜肥甘，則濕熱愈甚，積久生蟲。歷家五月之令，濕熱大行，腐草為螢，腸胃生蟲，亦此義也。蟲以濕熱為巢穴，鶴蝨等七味皆有殺蟲之能，且去濕熱，能直搗其巢穴矣。蟲類多種，治各不同。此方無所不宜，蟲劑之總司也，但服之有法，無不神驗，須初一至初十，蟲頭向上，宜先餓半日而使蟲飢，次早五更，用油煎肉一片嚼之，蟲聞肉香，頭皆向上，隨以藥服之，須臾或蔥湯或白水，助藥力下行，則蟲盡下矣。

礞石滾痰丸　治實熱老痰，非此不化，功效若神。

大黃（酒略蒸）　黃芩（各八兩）　青礞石（消煅，一兩）　沉香（五錢）

上為極細末，水丸川椒大。量人強弱用之。

痰不自動也，因氣而動。氣不自升也，因火而升，積之既久，依附腸胃，回薄曲折處，以為棲泊之窠臼，謂之老痰。其變現之症，種種怪異，難以測識，莫可名狀，非尋常藥物可能療也。隱君見及此，故用大黃為君，以開下行之路；黃芩為臣，以抑上僭之火。礞石慓悍之性，遊行腸胃，踵其回薄曲折之處，蕩而滌之，幾於刮腸剖骨之神，故以為佐。奔馳於上中下三焦，開飛門、魄門之竅者，沉香之力也，故以為使。然必服之得法，則效如響應。用水一口送過咽，即便仰臥，令藥在咽膈間，徐徐而下，半日不可飲水，不可起身、坐行、言語，直待藥氣除逐上焦痰滯，然後動作。大抵服罷，喉間稠黏壅塞不利者，乃痰氣泛上，藥力相攻故也。少頃藥力既勝，自然寧貼。

大黃䗪蟲丸　治五勞七傷，內有干血，肌膚甲錯，兩目黯黑。

大黃（十兩，酒蒸）　黃芩（二兩，炒）　甘草（三兩）　桃仁（去皮尖炒）　杏仁（去皮尖炒）　芍藥（各四兩。炒）　乾地黃（十兩）　乾漆（一兩，炒）　虻蟲（一兩五錢，去翅足炒）　水蛭（百枚，炙黃）　蠐螬（一兩五錢，炒）　䗪蟲（一兩，去頭足炒）

上為末，蜜丸如小豆大。酒服五丸，日三服。

勞傷之症，未有無瘀血者也。瘀之日久，則發而為熱，熱涸其液，則干黏於經絡之間，愈干愈熱，愈熱愈干，而新血皆損。人之充養百骸，光華潤澤者，止籍此血，血傷則無以沃其膚，故甲錯也。目得血而能視，營氣不貫於空竅，故黯黑也。仲景聖於醫者，洞見此症，補之不可，涼之無益，而立此方。經曰：「血主濡之。」故以地黃為君。經曰：「堅者削之。」故以大黃為臣。統血者，脾也。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又曰：「酸苦湧泄為陰。」，故以甘草、桃、杏、芍藥為佐。經曰：「咸走血」。苦勝血，故以乾漆之苦、四蟲之咸為使。吳氏曰：濁陰不降，則清陽不升；瘀血不去，則新血不生。今人一遇勞症，便用滋陰，服而不效，坐以待斃。嗚呼，術豈止此邪？

煎方六十三首

（湯者，蕩也，盪滌病之鋒銳，急則治標之法也。有本而標之，有標而本之，有正治其本而亟欲取效，亦用湯液。大抵散利之劑宜生，補養之劑宜熟，是在學者臨症變通可耳。）

四物湯　治一切血虛，日晡發熱。

當歸（酒炒）　熟地黃（各三錢）　白芍藥（二錢）　川芎（一錢五分）

上水煎服。

丹溪曰：難成而易虧者，陰血也，不足則生熱。經曰：「血主濡之。」四物皆濡潤之品，故為血分主藥。地黃甘溫，走北方以沃血之源。當歸辛溫，入心脾而壯主血攝血之本。芍藥酸寒，入肝家而斂疏泄之血海。川芎陰中之陽，可上可下，通入足三陰而行血中之氣。吳氏曰：失血太多者，禁勿與之。四物皆陰，陰者天地閉塞之令，非所以生萬物者也。

四君子湯　治一切氣虛，脾胃孱弱，面色枯白，言語輕微，四肢無力，脈來細軟。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茯苓（各二錢。去皮）　甘草（一錢，炙）

上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吳氏曰：面色枯白，望之而知其氣虛；言語輕微，聞之而知其氣虛；四肢無力，問之而知其氣虛；脈來細軟，切之而知其氣虛。是方以人參補五臟之元氣，白朮補五臟之母氣，茯苓致五臟之清氣，甘草調五臟之乖氣。四藥皆甘溫，甘得中之味，溫得中之氣，猶之不偏不倚之君子也。愚按君子以陽明勝，展布德澤以行春和之令，南風解慍，為國家培元氣者也。經曰：「氣主煦之。」此方有焉。

六君子湯　治氣虛脾弱，食少痰多。

即四君子加半夏（制熟）、陳皮（各二錢）。

上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半夏燥濕，治痰之本。陳皮利氣，泄痰之標。標本既得，攻補互行，補而不滯，攻而不峻，故曰六君子。經曰：壯者氣行則愈，怯者著而為病。六君子者，庶幾壯其氣矣。氣壯則升降自如，精以奉上，濁以歸下，誰復有物停留，以著其焦腑者乎。加香附、藿香、砂仁，名香砂六君子湯，其用稍峻矣。

八珍湯　治氣血俱虛，惡寒發熱，煩躁作渴，大便不實，飲食不進，小腹脹痛，眩暈昏憒等症。

四物湯　四君子湯

取二湯合用，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氣為衛屬陽，血為營屬陰，此人身中之兩儀也。純用四物，則獨陰不長；純用四君子，則孤陽不生。二方合用，則氣血有調和之益，而陰陽無偏勝之虞矣。經曰：「氣血正平，長有天命。」斯方也，其庶幾焉！

十全大補湯　治勞傷困倦，虛症蜂起，發熱作渴，喉痛舌裂，心神昏亂，眩暈眼花，寤而不寐，食而不化。

人參（二錢，去蘆）　茯苓（一錢，去皮）　白朮（二錢，土炒）　甘草（八分，炙）　當歸（一錢五分）　熟地黃（二錢，酒炒）　白芍藥（八分，灸）　川芎（八分）　肉桂（五分，去皮）　黃耆（三錢，蜜炙）

水煎服。

丹溪曰：實火可瀉，芩連之屬。虛火可補，參耆之屬。凡人根本受傷，虛火遊行，泄越於外，若誤攻其熱，變成危症，多致難救。此方以四物補血，四君子補氣，佐以黃耆充實腠理，加以肉桂導火歸源。薛立齋曰：飲食勞倦，五臟虧損，一切熱症，皆是無根虛火，但服此湯固其根本，諸症悉退。《金匱玉函》曰：「虛者十補，勿一瀉之。」此方是也。

二陳湯　治肥壯之人濕痰為患，喘嗽脹滿。

茯苓（去皮，三錢）　半夏（熟，三錢）　陳皮（去白，三錢）　甘草（一錢）

上姜三片，水煎服。

六君子可治虛痰，若肥壯氣實之人未可驟補，則姑去參朮以攻其標。肥人多濕，濕挾熱而生痰，火載氣而逆上，半夏之辛可以利二便而去濕，陳皮之辛可以通三焦而理氣。茯苓佐半夏，共成燥濕之功；甘草佐陳皮，同致調和之力。成無己曰：半夏行水氣而潤腎燥，經曰辛以潤之是也。行水則土自燥，非半夏之性燥也，詳見藥性論中。或曰有痰而渴，宜去半夏，代以貝母。吳鶴皋曰：渴而喜飲水者易之，不能飲水，雖渴宜半夏也。此濕為本，熱為標，所謂濕極而兼勝己之化，非真象也。加枳殼、砂仁，即名枳砂二陳湯，其性較急矣。

附子理中湯　治脾胃虛寒，飲食不化，或手足厥冷，腸鳴切痛，或痰氣不利，口舌生瘡，或嘔逆吐瀉等症。去附子，即名人參理中湯。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乾薑（炮）　甘草（炙）　附子（制熟。各等分）

上每服八錢，水煎服。

人有元陽，命曰真火，受氣於甲乙，聽命於天君者也。此火一衰，則不能生土，而資生之本大虛。今以附子回少火，乾薑暖中州，而參、朮、甘草為之補氣屬陽，氣旺則火足，而脾土自能健運。經曰：「氣主煦之。」又曰：「寒淫所勝，平以辛熱。」即補火之說也。夫心上腎下，肝左肺右，而脾獨居中，中氣空虛，四臟不能相生，因而不平，得此方以理之，則萬物之母安而四臟皆平矣，故曰理中湯。去參、術，即名四逆湯，為四肢厥逆者設也。

補中益氣湯　治勞倦傷脾，中氣不足，懶於言事，惡食溏泄，或身熱而煩，或氣高而喘，或頭痛惡寒自汗，或氣虛不能攝血，脈洪大無力，或微細軟弱，或瘧痢等症。因脾虛久不能愈，或虛人感冒風寒，不勝發表者，宜以此代之。

黃耆（一錢五分，炙）　人參（去蘆）　甘草（炙）　歸身（酒拌）　白朮（土炒。各一錢）　陳皮（去白，五分）　升麻　柴胡（各三分）

上姜三片，棗二枚，水煎服。

東垣自評曰：勞倦傷脾，心火乘土而肺金受邪，脾胃一虛，肺氣先絕，故多用黃耆以益皮毛而閉腠理。上喘氣短，人參以補之。心火乘脾，炙草之甘以瀉火而補胃中元氣。白朮甘溫，除胃中熱，利腰臍間血。胃中清氣在下，必升、柴以引之。氣亂於胸中，為清濁相干，用陳皮以理之。脾胃氣虛，為陰火傷其生髮之氣，血中伏火，日漸煎熬，則心亂而煩，加辛甘微溫之劑以生陽氣，陽生則陰長。經曰：「勞者溫之。」蓋溫能除大熱，大忌苦寒之藥瀉胃土耳。愚按脾為坤土以應地氣，地氣升而發陳之令布，地氣降而肅殺之令行，勞倦傷脾，土虛下陷。經曰：交通不表，名木多死，白露不下，菀槁不榮。此言肅殺成否之象，人應之則變症百出，未央絕滅。東垣先生深達造化，故立溫和之劑。溫和者，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且以升麻提脾之右陷者，從右而升，柴胡提肝之左陷者，從左而升，地既上升，天必下降，二氣交通，乃成雨露。此氣行而生氣不竭矣。治勞傷者不當如是耶。

升陽散火湯　治四肢困倦，肌膚大熱。

升麻　葛根　獨活　羌活　白芍藥（炒）　人參（各一錢。去蘆）　柴胡（六分）　防風（五分）　甘草（四分）

上水煎服。忌食寒涼之物。

東垣自評曰：四肢屬脾，脾者土也，熱伏地中，多因血虛而得。又有胃虛過食冷物，郁遏陽氣於脾土之中者，並宜服此。愚按：經曰火鬱則發之，升、柴、羌、獨、防、葛皆味之薄者，陰中之陽，故足以發無光之火而顯揚於上。人參助其上升而固衛氣，芍藥防其發散而斂榮氣，甘草以緩之，勿使風藥太過而元氣反傷也。東垣此方非洞曉陰陽，孰能與於斯？

歸脾湯　治思慮傷脾，不能攝血，或健忘怔忡，驚悸盜汗，寤而不寐，或心脾作痛，嗜臥少食，大便不調，或肢體重痛，月經不調，赤白帶下等症。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茯苓（去皮）　龍眼肉（去核）　酸棗仁（炒。各二錢）　遠志（去木）　當歸身（各一錢）　木香（生用）　甘草（炙。各五分）　黃耆（炙，一錢五分）

上姜三片，水煎服。

心藏神而主血，脾藏意而統血，思慮則兩臟受傷而血不歸經，心血不足，故健忘怔忡，驚悸不寐。脾血不足，故嗜臥少食，體重便病。過甚則氣鬱而心脾作痛，在女則帶下而月經不調，治以金石。腸胃傷而真元不復，治以寒涼。氣血損而病本日深，茲取參、苓、耆、朮、炙草，甘溫可以補脾；龍眼、棗仁、歸身、遠志，濡潤可以養心。佐以木香者，蓋思慮所傷，三焦氣阻，藉其宣暢，則氣和而血和，且平肝可以實脾，血之散於外者，悉歸中州而聽太陰所攝矣，故命之曰歸脾湯。

人參養榮湯　治脾肺氣虛，發熱惡寒，面黃肌瘦，倦怠短氣，食少作瀉。

白芍藥（一錢五分，酒炒）　人參（去蘆）　陳皮　黃耆（蜜炙）　桂心　當歸（酒炒）　白朮（土炒）　甘草（炙。各一錢）　熟地黃（薑汁炒）　茯苓（去皮。各七分半）　五味子（炒杵）　遠志（去木。各五分）

上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陽春至而物榮，肅殺行而物槁，脾為坤土，肺屬乾金。經曰：「脾氣散精，上輸於肺。」地氣上升也。肺主治節，通調水道，下輸膀胱，天氣下降也，於象為泰。脾肺氣虛，則上下不交，陰陽否隔，故面黃肌瘦，亦猶天物之槁也。人參、五味溫其肺；耆、朮、甘、苓溫其脾，陳皮、芍藥溫其肝；地黃、桂心溫其腎；當歸，遠志溫其心。溫者，陽春之氣也。春氣行，而一身之中有不欣欣向榮者乎？故曰養榮湯。薛立齋曰：氣血虛而變現諸症，莫能名狀，勿論其病，勿論其脈，但用此湯，諸症悉退，可謂有回春之識矣。

加味逍遙散　治血虛倦怠，發熱口乾，自汗盜汗或月經不調，腹痛重墜，水道澀痛等症。

當歸（酒拌）　白芍藥（酒炒）　白茯苓（去皮）　白朮（土炒）　柴胡（各一錢）　甘草（炙）　牡丹皮（便炒）　梔子（薑汁炒黑。各五分）

上水煎服。去丹皮、梔子，即逍遙散原方。

藏血者肝也，一有拂逆，則將軍之官謀慮不決，而血海為之動搖。經曰：「暴怒傷陰。」散為血虛諸症，婦人尤甚，此以白朮、茯苓固其脾，恐木旺則土衰，經所謂不治已病，治未病之法也。經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故用甘草。經曰「以辛散之」，故用當歸。經曰「以酸瀉之」，故用芍藥。柴胡氣涼，散其怒火，山梔味苦，抑其下行。丹皮和血通經，所以導血中之氣而無壅塞之虞。繇是而察其平肝補血之法，可謂婉而至矣。

當歸補血湯　治氣血虛熱，面赤煩渴，脈大而虛。

黃耆（炙，一兩）　當歸（酒洗，二錢）

上水煎，空心服之。

東垣曰：經云脈虛血虛，又云血虛發熱，此多得於飢飽勞役，症類白虎，惟脈不長實為辨耳。誤服白虎湯必死。愚按：陰陽對峙，一勝則一負，陰既不足，陽必有餘，故熱而渴也。黃耆乃甘溫補氣之劑，此本血虛，何反用之為君耶？經曰：「治病必求於本。」又曰：「陽生陰長。」故血虛補氣，治其本也。佐以當歸之潤，正與陰血相投，二物並行，則上下表里無處不到，故名補血湯。

清心蓮子飲　治熱在氣分，夜安晝甚，口渴便濁或口舌生瘡，咽乾煩躁，小便赤淋，遇勞即發。

黃芩（炒）　麥門冬（去心）　地骨皮　車前子（炒）　甘草（各一錢五分）　石蓮肉　白茯苓　黃耆　人參（各一錢。去蘆）

上水煎服。

心臟主火，火者元氣之賊，勢不兩立者也。小腸與心實為表裡，心火妄動，小便必澀，故以門冬、石蓮寧其天君，毋使有自焚之憂。以黃芩、茯苓清其至高，毋使有銷鑠之患。參、耆之用，助氣化以達州都。車前之功，開決瀆以供盛受。甘草一味，可上可下，調和諸藥，共底成功。若小便既通，則心清而諸火自息，竟宜治本，不必兼標矣。

萆薢分清飲　治膏濁頻數，漩白如油，名曰膏淋。

川萆薢　石菖蒲　烏藥　益智仁（各三錢）

上水煎服。

經曰：雨氣之復不應，山澤無不蒸溽。小便膏濁者，濕氣盛行，蒸溽之象也。水性就下，故淋瀝不已。燥可去濕，故用菖蒲、烏藥，以平濕土之敦阜。益智入腎，可納氣歸源，腎水得令，則自能閉藏而小便有節。至於使水道轉入大腸，分清泌濁者，獨萆薢之力也，故曰萆薢分清飲。

茵陳五苓散　治酒積黃疸，小便不利。清熱去濕。

茵陳　豬苓　茯苓　澤瀉　白朮（土炒。各一錢）　桂（三分）

上水煎服。去茵陳，即五苓散原方。

土虛則受濕，濕生熱，濕熱乘脾，中央之黃色乃見，酒亦濕熱，故並治之。茵陳專理濕熱，發黃者所必用也。佐以豬苓、澤瀉，則水液分於膀胱。佐以白朮、茯苓，則土旺可以勝濕。桂之為用，能令諸藥直達熱所，蓋嚮導之兵也。

龍膽瀉肝湯　治肝熱膽溢，火實口苦。

柴胡（一錢）　黃芩（炒，七分）　五味子（九粒）　生甘草　山梔（炒黑）　知母（去毛，鹽酒炒）　天門冬（去心）　麥門冬（去心）　黃連（炒）　人參（去蘆）　龍膽草（各五分）

上水煎服。

肝為將軍之官，性急而暴，不有以直折之，則火之發也必烈。柴胡輕清上升，能順木性而使之條達，故為君。山梔、龍膽味苦性寒，直入肝膽以平其亢甚。黃連降心火，實則瀉其子也。金盛可以平木，故加五味、門冬。木旺將以賊土，故加人參、甘草。腎肝同治，故用知母。古人立方之意，其深奧如此。

當歸六黃湯　治盜汗發熱，火實陰虛。

黃耆（二錢）　當歸　生地黃　熟地黃（各一錢）　黃芩　黃連　黃柏（各五分）

上水煎服。

盜汗者，乘人之睡而出，有如盜也。陰虛而睡，則衛外之陽乘虛陷入陰中，表液失其固衛，故濈濈然汗出。覺則陽氣用事，衛氣復出於表，汗即止矣。當歸、地黃，滋陰之藥也。芩、連、黃柏，降火之藥也。盜汗之餘，腠理不固，故以黃耆補表。愚謂既曰陰虛，則元氣有降而無升，肅殺之氣方深而復用肅殺之劑，毋乃犯虛虛之戒乎。惟火實氣強者，不得已而暫用之。不然寒涼損胃，禍彌深耳。

三子養親湯　治氣喘痰盛。

紫蘇子（沉水者淘淨）　白芥子　蘿蔔子（各三錢）

上水煎服。

丹溪曰：「氣有餘便是火。」火載痰升，氣高而喘。茲以蘇子降氣，芥子開氣，卜子利氣，氣下則火清而痰自己。吳鶴皋曰：治痰先理氣，此治標之法耳。不若二陳有去濕治本之妙也。愚謂治病先攻其甚，氣實而喘，則氣反為本，痰反為標。是在智者神而明之，不可以一端泥也。然氣稍近於虛，便非所宜矣。

橘皮竹茹湯　治久病虛羸，嘔逆不已。

橘皮　竹茹（各一錢五分）　人參（去蘆）　生薑（煨）　甘草（各一錢）　大棗（二枚，去核）

上水煎服。

久病而虛，肺金失下降之令，心火肆炎上之權，嘔逆所時有也。茲以生薑、橘皮之辛溫導其下降；竹茹、生草之甘寒禁其上炎；人參、大棗所以強胃扶脾，而安其轉輸之職，嘔必自止矣。如因於寒者，以丁香代竹茹，毋守株而不變也。

丁香柿蒂湯　治久病呃逆，因於寒者。

柿蒂　丁香（各二錢）　人參（去蘆，一錢）　生薑（五片）

上水煎服。

嘔為火氣上衝，呃為寒氣阻塞，亦有中氣不續而呃者。潔古老人以丁、姜之辛溫正治，以柿蒂之澀寒從治，人參為佐，使真氣得以展布耳。呃在中焦，穀氣不運，其聲短小，得食乃發。呃在下焦，真氣不足，其聲長大，不食亦然，臨症者不可以不辨也。

溫膽湯　治膽虛不眠，夢中驚悸，嘔吐痰涎。

竹茹　枳實（麩炒）　半夏（制）　甘草　陳皮　生薑

上水煎服。

《聖惠方》云：膽虛不眠，寒也。經曰「寒者溫之」，故以生薑、陳皮之辛溫為君；枳實、半夏之苦溫為臣；甘草所以和中，竹茹所以嚮導。膽溫則土得其平，嘔吐自止。脾主四肢，又主困倦，故能睡也。如元氣不足，心血有虧者，以歸脾湯主之。如實痰滯膈而不得睡者，以《素問》半夏湯主之，是在圓機者變通耳。

《內經》半夏湯　治痰盛夜不得寐。

秫米（一升，即小米之糯者）　半夏（五合）

上用千里水八升，揚之萬遍，取清五升煮沸，入前藥煮一升半。每服一杯，日進三服，以知為度。病新發者，覆杯即臥，汗出則已，久者三服而已。

岐伯曰：衛氣行於陽，陽氣滿，不得入於陰，陰氣虛，故目不得瞑。愚按：陽者，動也，闢也。陰者，靜也，合也。故行於陽則動而醒，行於陰則靜而臥，陽光亢上，則氣有餘而膈有痰。經曰：「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氣行於陰而陰不足，則陽愈狂而陰乃格，靜反為動，合反為闢，神氣散而不守，故目不得瞑。秫米甘平，益陰氣而利大腸。半夏辛溫，通痰竅而泄小便。二便俱通，氣可立降，陽不乘陰，臥可立至。經曰：「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陰平陽秘，精神乃治。」此之謂也。

生脈散　治熱傷元氣，氣短倦怠，口乾出汗。

人參（去蘆，五錢）　五味子（杵）　麥門冬（去心。各三錢）

上水煎服。

火氣赫曦，則金為所制而絕寒水生化之源，故氣短倦怠出汗者，皆手太陰本經症也。人參補氣為君，所謂損其肺者益其氣也；五味子酸斂，收肺家耗散之金；麥門冬甘寒，濡肺經燥枯之液。三者皆扶其不勝，使火邪不能為害也。司天屬火之年，時令濕熱之際，尤為要緊。

清暑益氣湯　治濕熱困倦，胸滿氣促，肢節疼痛或小便黃數，大便溏滑或瘧痢等症。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陳皮（去白）　神麯（炒）　澤瀉（各五分）　黃耆（炙）　蒼朮（制）　升麻（各一錢）　甘草　乾葛（各三分）　五味子（九粒，杵）

上水煎服。

熱傷元氣，清濁不分，經曰：「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故見症如前。黃耆、二術為元氣之保障，人參、五味為治節之藩籬，升麻、乾葛引清氣上升，神麯、澤瀉分濁氣下降。根本充實，清濁不淆，雖有濕熱之邪，無所容矣，故曰清暑益氣湯。

十味香薷飲　治伏暑昏倦，頭重吐痢。

香薷（用穗，二錢）　人參（去蘆）　陳皮　黃耆（蜜炙）　白朮（土炒）　扁豆　甘草（炒）　厚朴（炒）　茯苓　木瓜（各一錢）

上水煎服。

溽暑之時，濕熱交作，濕因火蒸，逆乘於頭，故頭重而昏。經曰：「壯火食氣。」脾氣受傷，重之以濕，又其所惡，中黃失令，則陰陽不能分利，清濁不能泌別，吐痢之所由來也。以參、耆保肺，扶不勝之金；以苓、術扶脾，壯資生之本；陳皮、厚朴祛逆上之炎蒸；扁豆、甘草和乖亂之神氣；香薷之用，清散暑邪，善除濕熱；木瓜之加，為中宮制賊邪，不使肝木乘虛來犯。夫如是則脾胃治，而水精四布，五經並行，濕熱皆消而吐痢盡止矣。

百合固金湯　治肺傷咽痛，喘咳痰血。

百合（去心，一錢）　麥門冬（去心，一錢五分）　細甘草（生用，一錢）　芍藥（一錢，炒）　懷生地（二錢）　懷熟地（三錢）　黑玄參（去蘆，八分）　桔梗（去蘆，八分）　貝母（去心，一錢二分）　當歸（一錢五分）

上水煎服。

元陰不足則腎先絕，水不制火，愈爍其陰，熟地黃大補五臟之陰，故用為君；生地黃滋陰退熱，百合保肺安神，歸、芍補血，門冬潤燥，玄參壯水之主，貝母去肺之痰；細甘草生用，能清神中之火，可代黃柏、知母；桔梗載諸藥於至高，以成固金之功。趙蕺峰：此方不欲以苦寒傷生髮之氣，故以甘寒主之，殊有卓見。愚謂陰虛則足太陰必虛，而金位無母，姑用此方。清金之後，亟宜顧其母氣，方為至治。若專事於肺而不取化源，則不惟土氣難強，即金氣亦終不可足也。滋陰者，其詳審之。

清脾飲　治壯盛人瘧疾，熱多寒少，小便澀，脈弦數。

青皮（去穰炒）　厚朴（薑汁炒）　白朮（土炒）　黃芩（炒）　半夏（制）　柴胡（去蘆）　茯苓（去皮）　草果　甘草

上姜三片，水煎服。

瘧症之因多是太陰受傷，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故脈見弦數也。吳氏曰：清脾，非清涼之謂，乃攻其邪而脾部為之一清也。愚謂半夏除濕化痰，開氣散表，佐以草果、厚朴，則中州之垢肅清。然瘧脈自弦，肝風必鼓，柴胡、青皮可以散厥陰之邪。木旺必乘脾，白朮、茯苓可以固太陰之主。黃芩清其火，甘草緩其急，而瘧邪可解矣。雖然此為壯實者設也，用之太過，反深沉痼，必致綿延難愈，甚而變成他症，卒難救藥。有司命之責者，其可不惕然慎耶！

紫菀湯　治癆熱久嗽，吐血吐痰。

紫菀（洗淨炒）　阿膠（蛤粉炒成珠）　知母（炮去毛，忌鐵）　貝母（去心。各一錢）　桔梗（去蘆）　人參（去蘆）　茯苓（去皮）　甘草（各五分）　五味子（十二粒，杵）

上水煎，食後服。

癆而久嗽，肺虛可知。即有熱症，皆虛火也。海藏以保肺為君，故用紫菀、阿膠；以清火為臣，故用知母、貝母；以參、苓為佐者，扶土以生金；以甘、桔為使者，載藥以入肺；五味子滋腎經不足之水，收肺家耗散之金，久嗽者所必收也。

導氣湯　治寒疝疼痛。

木香（三錢，忌火）　茴香（二錢）　吳茱萸（一錢半，湯泡）　川楝子（四錢）

上用長流水煎服。

巢氏曰：陰氣積於內，復為寒氣所加，榮衛不調，故成疝。疝者，控引睪丸而痛也。川楝入肝，暢氣舒筋則無攣急之苦，故以為君。木香破氣，善調榮衛，故以為臣。茴香接諸藥入小腸，且開任脈，故以為佐。茱萸之性徹上徹下，心腹俱通，故以為使。三焦一氣，得炅則宣，遇寒斯阻，故以溫劑宣之，所以勝寒氣而開魄門之路。水用長流，取其源遠而通，引氣下行耳，故名導氣湯。此乃疝之通劑也，然其病多端，古有厥、微、寒、盤、氣、附、狼之七名，子和分寒、水、筋、血、氣、狐、㿗之七種，須熟察其源，通變處劑，斯萬舉萬全矣。

香蘇飲　主四時感冒風邪，頭疼發熱。

紫蘇　香附（炒。各三錢）　陳皮（去白，一錢二分）　甘草（七分）

上姜三片，蔥一莖，煎服。

吳氏曰：南方風氣柔弱，傷於風寒，俗稱感冒，乃受邪膚淺之名也。經曰：卑下之地，春氣常存，故東南之民感風之症居多，而六經之症不顯。其感也，由鼻而入，惟頭痛發熱而已。香、蘇以芬芳之氣疏肌表之邪，是以蘇為君附為臣。陳皮、甘草和膈里之氣而輔正，是以為佐。表裡互治，微邪立解。

黃連解毒湯　治陽毒上竅出血。

黃連（炒）　黃芩（炒）　黃柏（炒）　山梔（炒。各三錢）

上水煎服。為末為丸，即名三黃金花丸。

吳氏曰：「治病必求其本。陽毒上竅出血，則熱為本，血為標，能去其熱，則血不治而自歸經矣。」故以黃連為君，佐以芩、柏、梔子。四物皆苦，苦者直行而泄，共走南方，平其亢甚。若陰虛之火，則降多亡陰，反從火化，出血愈甚，不可不知。

秦艽升麻湯　治風寒客胃，口眼喎斜，惡見風寒，四肢拘急，脈浮而緊。

升麻　乾葛　甘草　芍藥　人參（各一錢）　秦艽　白芷　防風　桂枝（各三錢）　蔥白（連須，二根）

上水煎服。

至哉坤元，為五臟之主，木勝風淫，則倉廩之官承製，脾主四肢，故痿痹也。口為土之外候，眼為木之外候，故俱病也。升麻、白芷皆陽明本藥，故用為直入之兵。人參、桂枝固其衛氣，芍藥、秦艽和其榮血。防風卑賤之卒，隨令而行。蔥根發汗之需，無微不達，又藉甘草以和之，而邪有不散者乎？

桂枝湯　仲景曰：太陽中風頭痛，陽浮而陰弱。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乾嘔，本方主之。

桂枝（三兩，去皮）　芍藥（三兩）　甘草（二兩，炙）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二枚，去核）

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服一升，覆令微汗，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瘥，不必盡劑。若不汗，更服至二三劑。

成氏曰：陽脈浮者，衛中風也；陰脈弱者，榮氣弱也。風並於衛，衛實而榮虛，故發熱汗出。衛虛則惡風，榮虛則惡寒。榮弱衛強，惡寒復惡風者，以汗出則腠理疏，亦惡風也。翕翕者，若合羽所覆，熱在表也。鼻鳴乾嘔者，風壅氣逆也。與桂枝湯，和榮衛而散風邪。桂味辛熱，用以為君者，桂猶圭也，宣通諸藥為之先聘，辛甘發散為陽之意也。芍藥味苦酸寒，甘草甘平，用以為臣佐者，經曰風淫所勝，平以辛，佐以苦，以甘緩之，以酸收之也。生薑辛溫，大棗甘溫，二物為使者，經曰風淫於內，以甘緩之，以辛散之也。薑棗固能發散，此又不特發散之用，專行脾之津液而和榮衛者也。麻黃湯不用薑棗，專於發汗，則不待行化、而津液得通矣。愚按：衛屬陽，陽氣者不能衛外而為固，則有汗。成云：衛實何耶？蓋邪氣盛則實，非正氣也。既曰邪實，則熱在表矣。其惡風又何耶？蓋汗能開腠故也。既曰熱在表，則汗出而腠開，亦宜解矣。乃不解者又何耶？趙嗣真所謂惟臟腑可分表裡，皮膚骨髓但分浮淺深沉，俱屬於表。若以皮膚為表，骨髓為里，則麻黃湯症骨節疼痛，其可謂有表復有里耶。然則不解者，骨髓之邪自在，正與嗇嗇惡寒之義相合，所謂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如骨髓無寒，則桂枝不宜與矣。論曰：桂枝下咽，陽盛則斃，其此之謂乎？

麻黃湯　仲景曰：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

麻黃（三兩，去節）　桂枝（二兩，去皮）　甘草（二兩，炙）　杏仁（七十枚，去皮尖）

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沫，納諸藥煮取二升半。溫服八合，覆取微汗。

足太陽膀胱之脈，起於目內眥，上額交巔，入絡腦，下項，循肩膊，挾脊抵腰中，貫臀入膕，循髀下合膕中，貫腨內，故所過無不疼痛也。成氏曰：寒則傷榮，太陽經榮血不利也。經曰：風寒客於人，使人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者，寒在表也。寒並於榮，榮實而衛虛，無汗而惡風也。榮強衛弱，故氣逆而喘。麻黃甘苦為君者，以輕劑專主發散也。桂枝為臣者，表實腠密，非桂枝所能散，必專麻黃以發汗。經曰：「寒淫於內，治以甘熱，佐以苦辛」是也。甘草甘平，杏仁甘溫，用為佐使者，經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肝者榮之主也，榮勝衛固，血脈不利，宜甘草、杏仁甘以緩之，且桂枝湯主風傷衛，風邪並於衛，則衛實而榮弱，故佐以芍藥，用和榮也。麻黃湯主寒傷榮，寒邪並於榮，則榮實而衛虛，經曰「氣之所併為血虛，血之所併為氣虛」者是已。治之以杏仁，用利氣也。愚按：審系真寒，太陽無汗，非麻黃湯莫可代者。前哲謂冬不用麻黃，夏不用桂枝，蓋以冬令主閉藏，不應疏泄；夏令本炎熱，不可辛溫。經所謂「必先歲氣，毋伐天和」之說也。又曰：麻黃惟冬月寒邪在表，腠密無汗者必用，是何與前說相反耶？戒不用者，明時令之常，慮輕用也。勸必用者，發病機之理，慮遺用也。或舍時從症，或舍症從時，臨症變通，存乎其人。倘一概疑懼，惟以輕和之劑代之，必有陰受其夭折而莫之覺者，該通君子，其熟察之。

大青龍湯　仲景曰：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大青龍主之。

麻黃（六兩，去節）　桂枝（二兩，去皮）　甘草（一兩，炙）　杏仁（四十枚，去皮尖）　生薑（三兩，切）　大棗（十枚，去核）　石膏（如雞子大，碎）

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升。溫服一升，取微汗。一服汗者停後服。汗多亡陽，遂虛惡風，煩躁不得眠也。

成氏曰，此中風見寒脈也。浮則為風，風則傷衛，緊則為寒，寒則傷榮，榮衛俱病，故發熱惡寒，身疼痛也。風並於衛者，為榮弱衛強；寒並於榮者，為榮強衛弱。今風寒兩傷，則榮衛俱實，故不汗出而煩躁也。青龍者，東方甲乙木神也，專主生髮之令。萬物出甲，開甲則有兩歧，肝有兩葉以應之，所以謂之青龍。中風脈浮緊，為中風見寒脈，傷寒脈浮緩為傷寒見風脈，是風寒兩傷也。桂枝湯解肌以祛風，而不能已其寒。麻黃湯發汗以散寒，而不能去其風，故特取大青龍以兩解之。麻黃甘溫，桂枝辛熱，寒則傷榮，以甘緩之，風則傷衛，以辛散之，故麻黃為君、桂枝為臣也。甘草甘平，杏仁甘苦，苦甘為助，佐麻黃以發表，大棗甘溫，生薑辛溫，辛甘相合，佐桂枝以解肌。石膏辛甘微寒。夫風，陽邪也；寒，陰邪也。風傷陽，寒傷陰，陰陽兩傷，非輕劑所能獨散也，必須輕重之藥同散之，是以石膏為使而專達肌表也。陶氏曰：此湯險峻，須風寒俱甚，又加煩躁，方可與之，不如桂枝麻黃各半湯為穩。愚按：龍者，至神至雄，主行雨者也。今用以發風木之邪而行其汗，有速效之神，有莫御之雄。且經曰「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故命曰青龍湯。

白虎湯　主傷寒傳入於胃，脈大而長（仲景曰浮滑），表裡俱熱煩渴。

知母（六兩）　石膏（一斤，打碎）　甘草（二兩，炙）　粳米（六合）

水一斗，煮米熟湯成。溫服一升，日三服。

傳胃則邪入里矣，仲景言浮滑，以邪亦未解也。成氏曰：白虎湯解內外之邪。白虎，西方金神，應秋而歸肺。熱甚於內者，以寒下之；熱甚於外者，以涼解之；中外俱熱，內不得泄，外不得發，非此湯不能解也。夏熱秋涼，湯名白虎，言秋氣至而熱去也。知母苦寒，經曰熱淫所勝，佐以苦甘。又曰熱淫於內，以苦發之。故以知母為君。石膏甘寒，熱則傷氣，寒以勝之，甘以緩之，故以石膏為臣。甘草、粳米，味皆甘平，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故以甘草、粳米為使。太陽中暍，得此頓除，熱見白虎而盡矣。立秋後不可服，服則不能食，多成虛羸。愚按：知母之寒不及石膏，況知母但主內熱，不能解肌，況止用六兩，恐非君也，宜作臣。石膏入肺屬金，其色又白，其性又雄，正與白虎之義相合，且用一斤，恐非臣也，宜作君。《珍珠囊》論石膏之性，而謂仲景有白虎之名，因名責實，則豈非此方之君主耶？

大承氣湯　傷寒寒邪入里，痞、滿、燥、實四症俱全。

枳實（炙，五枚）　厚朴（半斤，炙去皮）　芒硝（三合）　大黃（四兩，酒洗）

水一斗，先煮枳、樸，取五升。去渣，納大黃，煮取二升。去滓，納芒硝，微火一二沸，分溫再服。

成氏曰：承，順也。邪入胃者，鬱滯糟粕，秘結壅實，氣不得順也。本草云通可去滯，泄可去閉，氣得以順，故曰承氣。王冰曰宜下必以苦，故以枳實為君。經曰「燥淫於內，治以苦溫」。泄滿除燥，苦溫為輔，是以厚朴為臣。經曰「熱淫於內，治以鹹寒。」傷寒則熱，故以芒硝為佐。經曰燥淫所勝，以苦下之。故以大黃為使。大滿大實有燥屎，乃可投也。如非大滿，則生寒症而為結胸痞氣之屬矣。愚按：調胃承氣不用枳、樸，以其不作燥滿，恐傷上焦虛無氤氳之氣也。小承氣不用芒硝，以其雖實未堅，恐傷下焦真陰之分也。此則上中下三焦皆病，痞滿燥實四症俱全，故以本方主之。仲景曰：欲行大承氣，先與小承氣，腹中轉失氣者，有燥屎也，可以大承氣湯攻之。不轉失氣，慎不可攻。

大柴胡湯　治陽邪入里，表症未除，里症又急。

柴胡（八兩）　黃芩（三兩）　枳實（四枚，炙）　芍藥（三兩）　生薑（五兩，切）　半夏（半升，洗）　大棗（十二枚，去核）　大黃（二兩，生用酒洗）　

水一斗二升，煮六升，去滓，再煎。服一升，日三服。

成氏曰：大滿大實則有承氣湯，如不大堅滿，惟熱甚而須攻下者，必須輕緩之劑，乃大柴胡也。傷寒可下則為熱，折熱必以苦，故以柴胡為君，黃芩為臣。經曰「酸苦湧泄為陰」。泄實折熱，必以酸苦，故以芍藥、枳實為佐。辛者散也，散逆氣者必以辛。甘者緩也，緩正氣者必以甘，故用半夏、薑、棗為使也。加大黃，功專盪滌，不加恐難攻下，應以為使也。愚按：表症未除者，寒熱往來，脅痛口苦尚在也。里症又急者，大便難而燥實也。此為兩解之劑。

小柴胡湯　主傷寒五六日，往來寒熱，胸脅苦滿，脅痛耳聾，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痛，或脅下痞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此邪在少陽經，半表半裡之症也。

柴胡（八兩）　黃芩（三兩）　人參（三兩）　甘草（炙，三兩）　半夏（半升，洗）　生薑（三兩，切）　大棗（十二枚，去核）

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進三服。

成氏曰：邪在表則寒，在裡則熱，半表半裡，故寒熱往來。在表則不滿，在裡則脹滿，止言胸脅苦滿，知在表裡之間。少陽行身之側，胸脅為少陽之部，其脈循脅絡於耳，故胸脅痛而耳聾。在表則呻吟，在裡則煩亂。經曰陰入之陰則靜。默默者，在表裡之間也。在表則能食，在裡則不能食。不欲飲食者，邪在表裡之間，未至於不能食也。在表則不煩嘔，在裡則煩嘔。心煩喜嘔者，邪在表，方傳里也。經曰熱淫於內，以苦發之，柴芩之苦以發傳邪之熱。里不足者，以甘緩之，參草之甘以緩中和之氣。邪半入里，則裡氣逆，辛以散之，半夏以除煩嘔。邪在半表，則榮衛爭之，辛甘解之，薑棗以和榮衛。仲景曰：胸煩不嘔，去半夏、人參，加栝蔞實一枚；渴者去半夏，更加人參一兩五錢，栝蔞根四兩：腹痛者，去芩，加芍藥三兩；脅下痞，去大棗，加牡蠣四兩；心悸、小便不利，去芩，加茯苓四兩；不渴，外有微熱，去參，加桂枝三兩，溫覆，取微汗；咳者去參、薑、棗，加五味子半升，乾薑二兩。愚按：近世治傷寒，不分表裡陰陽，概用此方。去參投之，取其平穩，不知此為半表半裡之劑。太陽經之表熱，陽明經之標熱，皆不能解也。若夫陽氣虛寒，面赤發熱，脈沉足冷者，服之立至危殆，可不慎哉。即大便不實，脈息小弱者，皆在所禁。信乎！用方不當皆可殺人，不獨峻劑也。

大陷胸湯　傷寒下之早，從心下至少腹硬滿而痛，手不可近者，大結胸也，此方主之。

甘遂（一錢）　芒硝（一升）　大黃（六兩，去皮）

水六升，先煮大黃，取二升，去滓，納芒硝，煮一二沸，納甘遂末。溫服一升，得快利，止後服。

三陽經表症未解，用承氣以攻里者，下之早也。下早則裡虛，表邪乘之而入，三焦皆實，故心下至少腹，痛不可近也。成氏曰：諸陽受氣於胸中，邪氣與陽氣相結，不可分解，高者陷之，故曰陷胸。陷胸破結，非苦寒直達者不能，是以甘遂為君。經曰：「鹹味湧泄為陰。」又曰：「咸以軟之。」是以芒硝為臣。盪滌邪寇，將軍之職也，是以大黃為使。傷寒錯惡，結胸為甚，非此駃劑不能通利。

小陷胸湯　下早，熱結胸中，按之則痛，小結胸也。

半夏（湯洗，半升）　黃連（一兩）　栝蔞實（大者，一枚）

水六升，先煮栝蔞，取三升。去滓，納諸藥，煮取二升，分溫三服。

止在胸中，不及於腹，按之則痛，不按猶未痛也，故曰小結胸。經曰：「苦以泄之。」「辛以散之。」黃連泄胸中之熱，栝蔞泄胸中之氣，半夏散胸中之痰。一服未能即和，再服微解，下黃涎便安也。

半夏瀉心湯　主傷寒下早，心滿而不痛者為痞。

半夏（半升，洗）　黃芩　乾薑　人參（去蘆）　甘草（炙。以上各三兩）　大棗（十二枚，去核）

水一斗，煮六升，去滓，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加甘草一兩，即甘草瀉心湯，治痞硬吐利。加生薑四兩，即生薑瀉心湯，治痞硬噫氣。

成氏曰：結而不散，壅而不通為結胸，陷胸湯為直達之劑。塞而不通，否而不分為痞，瀉心湯為分解之劑，痞與結胸有高下焉。邪結在胸中，故曰陷胸湯。留邪在心下，故曰瀉心湯。黃連、黃芩皆苦寒，經曰：「苦先入心。」「以苦泄之，是以黃連為君，黃芩為臣，以降陽而升陰也。半夏辛溫。」乾薑辛熱，經曰：「辛走氣。」「辛以散之。」故以半夏、乾薑為佐，以分陰而行陽也。甘草甘平，參、棗甘溫。陰陽不交為痞，上下不通為滿，欲通上下，交陰陽，必平其中，中者脾胃也。脾不足者，以甘補之，故用參、棗、甘草為使，上下得通，水升火降，則痞熱自消矣。

真武湯　太陽病發汗過多，心悸有水，頭眩筋惕，身瞤動，振振欲擗地者，此方主之。

茯苓（三兩）　白朮（二兩）　芍藥　生薑（各三兩）　附子（制一枚）

水八升，煮三升。溫服七合，日三服。

經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汗多而心悸有水，此心亡津液，腎水反上而凌心。虛邪內動，筋內失養，故跳動也。成氏曰：真武，北方水神，屬腎應水，水在心下，外帶表而屬陽，必應發散，故治以真武湯。茯苓甘平，白朮甘溫。脾惡濕，腹有水氣則脾不治。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故以茯苓為君，白朮為臣。芍藥酸寒，生薑辛溫。經曰濕淫所勝，佐以酸辛，故以為佐。附子辛熱，經曰：「寒淫所勝，平以辛熱。」故以為使。今之汗多而成瞤動之症者多矣，醫者畏附而不投，病者亦甘斃而不悟，於是夭折者多矣。古人惓惓立方之意，其謂之何？

建中湯　主傷寒腹中急痛。

膠飴（一升）　甘草（一兩，炙）　桂枝（三兩，去皮）　芍藥（六兩）　大棗（十二枚，去核）　生薑（三兩，切）

水七升，煮三升，去滓。納膠飴，微火消解。溫服一升，日三服。嘔家不用建中，以甜故也。

邪氣入里，與正氣搏則腹痛。太陽腹不痛，少陽有胸脅痛而無腹痛，陽明腹滿痛，此為裡實宜下之。三陰下痢而腹痛者，裡寒也，宜溫之。陽氣傳太陰而痛，其症有二：腹滿便閉，按之痛者，實也，宜下之。腸鳴泄利而痛者，虛也，宜與建中湯。成氏曰：脾應中央，一有不調，則榮衛失所育，津液失所行，必以此湯溫建中臟，故建中名焉。膠飴甘溫，甘草甘平，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故以飴為君，甘草為臣。桂枝辛熱，辛散也，潤也。榮衛不足，潤而散之。芍藥酸寒，酸收也，泄也。津液不逮，收而行之。是以桂枝、芍藥為佐。生薑辛溫，大棗甘溫。胃者衛之源，脾者榮之本。《黃帝針經》曰榮出中焦，衛出上焦。是已衛為陽，益之必以辛；榮為陰，補之必以甘。辛甘相合，脾胃健而榮衛通，是以薑棗為使。

梔子豉湯　主汗吐下後，心煩不得眠，心中懊憹。

梔子（十四枚）　香豉（四臺，綿裹）

水四升，先取梔子，取二升半。去滓，納豉，更煮取一升半。分二服，溫進一服，得快吐者，止後服。

成氏曰：經曰「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瀉之於內；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之。」治傷寒之妙，雖有變通，終不越此數法也。邪氣自表傳里，留於胸中，為邪在高分，則可吐之。所吐之症，亦自不同。如不經汗下，邪氣蘊郁於膈，謂之膈實，應以瓜蒂散吐之。若汗吐下後，邪氣乘虛留於胸中，謂之虛煩，應以梔子豉湯吐之。梔子苦寒。經曰：「酸苦湧泄為陰。」湧者吐也，是以梔子為君。煩為熱勝，湧熱者必以苦，勝熱者必以寒，香豉苦寒，是以為臣。經曰：「氣有高下，病有遠近，證有中外，治有輕重。」適其所以為治，依而行之，所謂良矣。愚按：心中懊憹，若無燥屎，大便軟者，吐症也。若有燥屎，不大便者，下症也。毫釐疑似之間，關人生死，奈何不悚然懼耶！

抵當湯　主身黃如狂，屎黑喜忘，皆有蓄血症也。

水蛭（三十個，熬）　虻蟲（三十個，去足翅熬）　桃仁（三十個，去皮尖）　大黃（三兩，酒浸）

水五升，煮取三升。溫服一升，未利再服。

成氏曰：血蓄於下，非大毒駃劑，不能抵當，故曰抵當湯。經曰咸勝血，故以水蛭鹹寒為君。苦走血，血結不行，必以苦為助，故以虻蟲苦寒為臣。肝者血之源，血聚則肝燥，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散血緩肝，故以桃仁苦甘為佐。濕氣在下，以苦泄之，血亦濕類也，是以大黃苦寒為使。

九味羌活湯　主兩感傷寒及四時不正之氣，憎寒壯熱，頭疼身痛口渴，人人相似者。

羌活（二錢）　防風（一錢五分）　蒼朮（一錢）　細辛（三分）　川芎（一錢三分）　白芷（一錢）　黃芩（一錢）　甘草（三分）　生地黃（一錢）

上生薑三片，蔥一莖，水煎服。出汗用熱，止汗用溫。

兩感為死症，其人壯盛者，猶可活百中之一。黃芩、生地為裡熱之藥，羌活、細辛為解表之藥，乃和平表里之輕劑耳。吳昆曰：非其時而有其氣，長幼之病多相似。藥之辛者，得天地之金氣，於人則義，故能匡正而黜邪。羌活、蒼、細、芎、芷，皆辛物也。邪在太陽，治以羌活；邪在陽明，治以白芷；邪在少陽，治以黃芩；邪在太陰，治以蒼朮；邪在少陰，治以細辛；邪在厥陰，治以川芎。防風為諸藥之卒徒，生地去血熱，甘草和諸藥而除氣中之熱。易老自序云：冬可治寒，夏可治熱，春可治溫，秋可治燥，是諸路之應兵也。但陰虛氣弱之人，非所宜與。

清燥湯　治元氣不足，濕熱乘之，遍身痠痛，或肺受火邪，腎無所養，小便赤少，大便不調，腰腿痿軟，口乾作渴，體重麻木，頭目暈眩，飲食少思，自汗盜汗，肢體倦怠，胸滿氣促。

黃耆（一錢五分）　五味子（九粒）　黃連（炒）　神麯（炒）　豬苓　柴胡　甘草（炙。各二分）　蒼朮（炒）　白朮（炒）　麥門冬（去心）　陳皮　生地黃　澤瀉　白茯苓（去皮）　人參（去蘆）　當歸　升麻（各三分）　黃柏（酒拌，一分）

上水煎服。

金者水之母也，氣者水之源也。肺被火傷，真氣不足，絕寒水生化之源，則水液衰涸，金燥轉增而諸症作矣。黃耆甘溫，益元氣而實皮毛，用以為君。人參、茯苓、麥冬、五味，扶其不勝之金；地黃、當歸、黃柏、澤瀉，救其衰微之水；二術補金宮之母；升，柴法春令之升；黃連、神麯、陳皮、甘草、豬苓，滲中州之濕熱，亦顧母救子之法也。濕去熱清，燥金獲潤，則水出高源，何疾不瘳哉。

葛花解酲湯　專治酒積，上中下分消。

白豆蔻　砂仁　葛花（各一錢）　木香（一分）　青皮（六分）　陳皮　白茯苓　豬苓　人參（各二分）　白朮（炒）　神麯（炒）　澤瀉　乾薑（各四分）

水二盅，煎一盅服。

曲糵之積，令人腹痛，蓋中州受傷，氣逆而濕鬱也。豆蔻、砂仁推逆氣有功，且兼辛散之力。葛花獨入陽明，令濕熱之毒從肌肉而解，故以三味為君，解上焦之酲也。茯苓、豬苓，澤瀉，令濕熱之毒從小便而出，故以三味為臣，解下焦之酲也。參、朮、木香、二皮、乾薑，中氣賴以調和濕熱，搗其巢穴，解中焦之酲也。

人參安胃湯　治脾胃虛熱，嘔吐或泄瀉，不食。

人參（一錢）　黃耆（二錢，炒）　生甘草（五分）　炙甘草（五分）　白芍藥（七分）　白茯苓（四分）　陳皮（三分）　黃連（二分，炒）

上水煎服。

脾胃虛傷，補中益氣，或四君子、異功散可也。此獨於甘溫劑中，加芍藥之酸寒，黃連之苦寒，蓋因乍虛而內有燥熱，故暫用以伐其標也。白朮為補胃正藥，何不用乎？此名安胃，與補胃不同，胃氣純虛，術為要品。今雖虛而有燥熱，則胃不安也，故不用術者，懼其燥耳。以三錢之參、耆，投以二分之炒連，與世俗之肆用苦寒者，自有別也。

竹葉黃耆湯　治胃虛火盛而作渴。

竹葉（二錢）　黃耆　生地黃　麥門冬　當歸　川芎　甘草　黃芩（炒）　石膏（煅）　芍藥　人參（各一錢）

上水煎服。

夫胃氣大虛，苦寒、甘寒皆在禁例。此云胃虛者，其人居恆胃虛，而又為火邪迫之，則水精不能上輸，乃為煩渴。是非中暑之餘殃，即是傷寒之遺害。以竹葉清心用為主劑；石膏、甘草直入陽明而滌熱；黃芩、麥冬直入太陰以清燥。火甚則血液不榮，用地黃、芎、歸潤澤之品者，血主濡之也。胃虛則氣道不充，用人參、黃耆甘溫之品者，氣主煦之也。芍藥瀉東方，安胃土之仇讎也。心肺俱清，肝脾俱治，則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何煩渴之不痊哉！

竹葉石膏湯　治胃實火盛而作渴。

竹葉　石膏（煅）　桔梗　木通　薄荷　甘草（各一錢）

上水煎服。

陽明外實，柴葛解肌；陽明內實，承氣攻滌。此云胃實，非有稽留，但多陽焰耳。火實則南方必盛，以竹葉瀉之，火亢則西方必囚，以桔梗救之，薄荷清其上，木通清其下，石膏、甘草直入戊土而清其中。三焦之火皆平，則水精上輸於肺，水道下輸膀胱，燔蒸若掃而津液自充矣。

四七湯　治七情鬱結，心腹絞痛或為膨脹。

人參　官桂　半夏（各一錢）　甘草（炙，五分）

上姜三片，水煎服。

夫七情過極皆傷其氣，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驚則氣亂，思則氣結。丹溪以越鞠丸主之，而此獨異者，蓋郁久則濁氣不通，為閉塞成冬之象，而清氣日以薄矣。故心腹雖痛，胸膈雖臌，而不與木香、厚朴，但用人參以壯主氣之臟，官桂以制謀慮之官。久郁生痰，半夏為之祛逐。久郁不和，國老為之調停。況桂性辛溫，疏氣甚捷，譬如陽春至而閉塞通，鬱結者還而為和暢矣。湯名四七者，以四味治七情也。

犀角地黃湯　治血虛火盛，吐衄妄行，溺血便血。

犀角（鎊末）　生地黃　白芍藥　牡丹皮（各一錢五分）

上水煎去渣，入犀角末服之。如因忿怒致血者，加山梔、柴胡。

血，陰位也，主乎靜定者也。陽火擾之，則不得安其靜定之常。或從口鼻，或從二便，妄行而不止，法當急治之。稟陰氣至純者，莫過於犀角；得濁陰下降者，莫過於地黃。白芍酸收，丹皮清降，涼血止血之要品，瀉南實北之神方也。因於怒者，氣必逆上，故加山梔以屈曲下行。肝喜疏泄，故加柴胡以達其木鬱。本用四味，獨名犀角地黃者，所重在二味，白芍、丹皮不過佐助耳。

地黃飲子　治腎氣虛弱，語言蹇澀，足膝痿廢。

熟地黃　巴戟（去心）　山茱萸　肉蓯蓉（去甲）　附子（炮）　五味子　石斛　白茯苓　石菖蒲　遠志（去心）　肉桂　麥門冬

上各一錢，入薄荷少許，姜三片，棗二枚，煎服。

腎之脈出然谷，循內踝上踹及股，故虛則足痿不能行。其直者挾舌本，故虛則舌蹇不能言。地黃、巴戟、茱萸、蓯蓉，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附子、官桂，陽不足者，溫之以氣也。遠志、菖蒲，使心氣下交也。麥冬、五味，壯水之上源也。茯苓、石斛，走水穀之府，化榮衛而潤宗筋者也。不及肝者，腎肝同治也。諸臟各得其職，則筋骨強而機關利，蹇澀痿廢，失復何虞。

清胃湯　治膏粱之變，曲糵之災，唇齒作痛，或潰爛生瘡，甚而頭面頸項俱痛。

黃連（炒，一錢五分）　當歸　生地（各一錢）　牡丹皮（一錢）　升麻（二錢）

上水二盅，煎一盅服。

胃者水穀之海，一切飲食之毒，陽明先受之。口齒者，胃之應也。內毒醞釀，積熱熏蒸，則病顯於外，故口齒瘡潰而疼痛不已。諸痛屬實也，升麻為陽明之引經，且症在上者，尤為相宜也，用以為君。黃連之苦，本歸丙丁，得升麻則引而入胃矣。況諸瘡痛癢，皆屬於心火，故用以為臣。歸、地益陰，殺其亢烈之威。丹皮下行，開其一面之路，而倉廩之官獲有寧宇矣，加犀角、連翹、甘草，無非瀉其南方，為症深者設也。

調中益氣湯　治勞傷元氣，肢體倦怠，脾肺虛弱，自汗盜汗，內熱作渴等症。

黃耆（一錢）　人參　甘草（炙）　當歸　白朮（各五分）　白芍藥　柴胡　升麻（各三分）　陳皮（二分）　五味子（十五粒）

水二盅，煎至一盅，去渣溫服。

此方但於補中益氣加白芍、五味而已。補中益氣純用甘溫，但行春升之令，此加酸斂，兼持秋肅之權，氣虛多汗，散而不收，如夏氣之蒸溽也。金商一奏而炎歊如失矣。蓋有升有降，能發能收，則天地交通，菀藁生遂。此東垣先生別行一路，以廣補中之妙者乎。

桃仁承氣湯　治蓄血中焦，腹中急結，下利膿血。

桃仁（五個）　桂心（舊誤桂枝）　芒硝　甘草（各二錢）　大黃（四錢）

水二碗，煎一碗，去渣，內芒硝，待沸溫服。

腹中急結，緩以桃仁之甘；中焦蓄血，散以官桂之辛。蓋甘以緩之，辛以散之也。熱甚血凝，或干閉或下膿血，非硝、黃不足以徹其籓籬。入甘草者，欲其委曲搜剔，不欲其一往而盡耳。按：犀角地黃湯治上焦之血，抵當湯治下焦之血，此治中焦之血。宜用桂心，舊本誤作桂枝，成氏隨文順釋，不足據也，今改正之。

升麻葛根湯　治脾臟發咳，咳而右脅痛，痛引肩背，甚則不可以動，及無汗惡寒，陽明發斑，欲出未出，以此發之。

升麻　白芍藥　甘草（各二錢）　葛根（三錢）

上水二盅，煎一盅服。

右脅者，脾胃之鄉也。肩者，手陽明之脈也。斑繇胃熱，胃主肌肉，用升麻、葛根直入陽明而逐其邪熱，佐之以芍藥，使之以甘草，和其營也，俾無伏匿之邪也。其治發斑，此宜於將出者。若已出而用之，重虛其表，反增斑爛矣。

升麻六物湯　治赤斑、口瘡赤爛。

升麻　梔子（各一錢五分）　大青　杏仁　黃芩（各一錢）　蔥白（三莖）

水二盅，煎一盅溫服。

斑者，肌肉之症，應在陽明，或失汗或失下，或下早或下遲，或陽症誤溫，則熱甚傷血，裡實表虛，皆為斑症。口亦陽明之應，熱上蒸迫，故瘡赤而爛也。以升麻為嚮導之兵，以青、梔為解紛之客，杏仁佐升麻，黃芩佐梔子，皆引邪外出，自肌肉而達於皮毛也。毒氣外宣，火威下抑，中州之禍，吾知免夫。

大黃黃連瀉心湯　治心下痞，按之濡，關上脈浮。

大黃（五錢）　黃連（二錢五分）

上取沸湯泡，須臾去渣溫服。

仲景曰：心下痞，明明在胃脘矣。用大黃、黃連瀉胃中濕熱，非瀉心也。病發於陰而下之則痞滿，乃寒傷營血，邪氣乘虛結於胃脘。胃之上脘正當心下，故名瀉心，實則瀉胃也。詳見大黃條下。不用煎煮，但取湯漬者，瀉虛熱者，宜氣薄也。

四逆湯　治陰症脈沉身痛，太陰自利不渴。

附子（三錢）　甘草　乾薑（各一錢五分）

水盅半，煎八分服。

脾為太陰而主四肢，四肢厥冷，繇於真火無光，無氣以布也。寒傷營衛則身痛，幽門氣衰則不禁，有水無火，故不渴。非附子斬關之將，將有噬臍之悔矣。得乾薑則達中州，貫至高而陽氣可回耳。偏於燥熱，恐有喜攻之害，甘草以緩之，赫曦轉為青帝矣。

散方十二首

（散者，散也，主於散去病邪，較丸散則功速，較煎劑則功緩。補劑亦有散者，則又以燥濕為義，往往為脾胃之方也。）

瓜蒂散　主胸中多痰，氣上衝，咽喉不得息。

瓜蒂（炒黃）　赤小豆（各等分）

上為細末。取一錢，用豉一合，湯七合，煮作稀糜，去滓取汁，和散頓服之。不吐少少加，得吐乃止。諸亡血虛家，不可與服。

華佗曰：四日在胸，可吐之，迎而奪之之法也。《千金方》曰：氣浮上部，胸中滿者吐之。經曰濕氣在上，以苦吐之。瓜蒂苦寒，是以為君。經曰：「酸苦湧泄為陰。」赤小豆味酸，是以為臣。香豉苦寒，苦以湧泄，寒以勝熱，是以為使。吐中駃劑，重亡津液之藥也。

稀涎散　主中風暴僕，痰涎壅盛，此藥取吐。

牙皂（四條，去皮弦炙）　白礬（二兩，枯）

共為末。每進三字水下。

經曰：「邪風之至，疾如風雨。」又曰：「暴氣象雷。」又曰：「陽氣者閉塞。」又曰：「狥蒙招尤，目冥耳聾。」皆言陽氣之乘人，以明症之急且重也。吳氏曰：清陽在上，濁陰在下，天冠地履，無暴僕也。若濁邪逆湧，清陽失位，故暴僕而多痰耳。經曰：「病發而不足，標而本之，先治其標，後治其本。」故不與疏風補虛，而先吐其痰涎。白礬酸苦，經曰「酸苦湧泄」，故以為君。皂角辛鹹，經曰「辛以散之」，「咸以軟之」，故以為佐，此固奪門之兵也。咽喉疏通，能進湯液便止。若攻盡其痰，則無液以養筋，令人攣急偏枯，此大戒也。

平胃散　治脾濕痰飲痞隔，或嵐氣霧露，不服水土。

蒼朮（泔浸七日，五斤）　陳皮（去白）　厚朴（薑汁炒。各三斤）　甘草（炙，三十兩）

共為末。白滾湯點服。

濕土太過，謂之敦阜。腎挾肝邪，侮所不勝，土不能制，留於中焦，故痞隔也。嵐霧之毒，水土之症，陽明虛者受之。蒼朮甘燥，甘則入脾，燥則勝濕，故以為君。厚朴苦溫，溫能益脾，苦可下氣，故以為臣。佐以陳皮之辛，正下行之令。和以炙草之甘，為嚮導之兵。濕氣分消，敦阜以平，所以有平胃之名也。

參苓白朮散　治脾胃虛弱，不進飲食，或瀉或嘔。

人參（去蘆）　茯苓（去皮）　白朮（土炒）　甘草（炙）　山藥（炒）　扁豆（去殼炒。各四兩）　砂仁（炒去衣）　桔梗（炒去蘆）　薏苡仁（炒）　蓮肉（去衣及心。各二兩）

上共為末。薑棗湯調服。

脾胃屬土，土為萬物之母，故東垣曰脾胃虛則百病生，然則調理中州，其首務也。脾悅甘，故用人參、甘草、苡仁；脾喜燥，故用白朮、茯苓；脾喜香，故用砂仁；心生脾，故用蓮子治心；土惡水，故用山藥治腎；桔梗入肺，能升能降，所以通天氣於地道，而無否塞之憂也。

玉屏風散　主氣虛表弱，自汗不已，易感風寒。

黃耆（炙）　防風（各一兩）　白朮（二兩，土炒）

共為末。每服三錢，白湯下。

衛氣虛薄，則玄府不閉，陽不能固，自汗乃出。黃耆甘溫，專充肉分，是以為君。防風入肺，貫徹皮毛，故東垣曰黃耆得防風而功愈大，是以為臣。白朮甘溫入脾，脾主肌肉，故以為佐。以其善補衛外，足為吾身之倚庇，故玉屏風之名立焉。

六一散　主中暑，身熱煩渴，小便不利。

滑石（六兩，白膩者水飛細）　甘草（一兩）

上為末。每用五錢，新汲水調服。

身熱煩渴，陽明症也。小便不利，太陽症也。滑石味甘淡，甘入中央，淡則五臟無歸，專入太陽利便，滑則利竅，不獨小便也，故以為君。然石性大寒，能傷中州，太滑能滲真氣，經曰「以甘緩之」，故用甘草為佐。經曰：「治溫以清，涼而行之。」故用新汲水調。夫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此太陽寒水之數也。經曰「寒勝熱」，此方專主丙丁，故有取於六一之數焉。

二妙散　主濕熱為患，腰膝疼痛，不能行動。

黃柏（乳潤一宿）　蒼朮（泔浸七宿）

上二味，等分為末。空心酒服三錢。

溫性有就下之義，故其病在中半以下。濕則生熱，溫熱相搏，其痛乃作。黃柏味苦，苦勝熱，且能下行，故以為君。蒼朮性燥，燥勝濕，且能辛散，故以為臣。黃柏可去熱中之濕，蒼朮可去濕中之熱，兩者相綰，各有妙用，故曰二妙。

十灰散　治嘔血、吐血、咯血、嗽血，先用此方止之。

大薊　小薊　柏葉　荷葉　茅根　茜根　大黃　梔子　丹皮　棕櫚皮（各等分）

上燒灰存性，研細，碗蓋地上一夕，出火毒。用時先將藕汁或蘿蔔汁，磨京墨半碗，調服五錢。

血屬陰，反從火化，故其色赤。為陽所動，則血菀於上，使人薄厥。黑屬壬癸，見黑則止者，火見水而伏也，故用灰與墨汁。苦澀之味聚而用者，苦能勝火，澀可固脫，更得童便引之下行，尤盡折伏之妙，勝於蘿蔔、藕汁也。

藿香正氣散　治外感風寒，內傷飲食，頭痛寒熱，或霍亂泄瀉，或作瘧疾。

桔梗　大腹皮　厚朴（制）　升麻　茯苓（各一錢）　甘草（炙五分）　藿香（一錢五分）　紫蘇（一錢）

上姜三片，棗一枚，煎熱服。

正氣旺則皮毛充固，外無感冒之虞。脾胃健行，內無停食之患。正氣稍有不足，外感內傷交作，以甘、桔、紫蘇，辛甘發散其外邪，厚朴、大腹苦辛宣通其內滯，更以藿香為君主，內可和中，外可解表，統領諸劑成功，正氣賴以復矣，故名藿香正氣。

不換金正氣散　治脾氣虛弱，寒邪相搏，痰停胸膈，寒熱為瘧。

厚朴（薑製）　藿香　半夏　蒼朮（泔浸，糠炒）　陳皮（各一錢）　甘草（炙，五分）

上姜三片，棗一枚，水煎熱服。

正氣，指中氣也。中氣不和，水濕不行，則痰生為患。蒼、樸、陳、甘，平胃散也，所以助胃土之敦阜，而使之平也。佐以藿香，一身之滯氣皆宣；助以半夏，滿腹之痰涎盡化，俾正氣得以轉輸，邪氣無繇乘襲，可貴孰甚焉。雖有黃金，吾不與易矣。故名。

霹靂散　治陰盛隔陽，身熱脈浮，煩躁欲水。

附子（一隻，炮）

用冷灰埋之，取出細研，入真臘茶一錢同研，分二服。每服水一盅，煎六分，入蜜一匙，冷服。

陰寒太盛，隔陽於外，此即內真寒而外假熱也。無根之虛陽在外，故脈浮而大，按之如無，非表邪也。煩躁者，陰寒發躁，水極似火之象。欲水者，欲坐井中，為外有虛熱故也。此寒極反見勝己之化，譬如冬月嚴寒，水泉冰堅，堅為陽象，反於極寒乃見也。若誤以為熱，輕與寒涼，須臾之頃，便入幽泉矣。可不謹諸？方名霹靂者，即所謂一聲雷破臘，萬象盡回春之義也。

紫雪散　治腳氣及暑中三陽，所患必熱，煩躁發斑等症。

升麻（六錢）　黃金（十兩）　寒水石　石膏（各四兩八錢）　犀角　羚羊角（各一兩）　玄參（一兩六錢）　沉香　木香　丁香（各五錢）　甘草（八錢）

水五碗，煮金至三碗。去金，入諸藥再煎至一盅，去渣，投朴硝二兩二錢，微火煎，柳條勿停手攪，候欲凝，入盆中，更下硃砂、麝香各三錢，急攪令勻，候冷凝成雪。每服一錢，細細嚥之。

煩躁發斑，症在陽明，大青、升麻，用而下效，其毒深矣。草木無功，進求金石。黃金稟中央陰巳之氣，合西方從革之行，且能鎮定，可肅妄炎。二石有冰霜之度，二角有凜冽之風，玄參補其北，硃砂瀉其南，制以四香，無增氣之虞。君以朴硝，有隆冬之象。群陰並集，賴升麻以導入陽明。雖有苛毒，行且冰消矣。方名紫雪者，取其色，喻其功也。

膏方六首

（膏者，膏也。虛則重補其脂膏，又肺經之藥不厭頻而少，既取其便於頻，又取其潤也。）

地黃膏　主滋陰降火，養血清肝。

生地黃（一斤，酒洗）　當歸身（三兩，酒洗）　白芍藥（一兩五錢，炒）　甘枸杞（六錢）　牡丹皮（二錢，便炒）　知母（鹽酒多炒）　地骨皮（炒）　人參（去蘆）　甘草（各五錢）

水二斗，煎一斗，去滓，熬煉成膏。

夫陰虛者，未有不火動。苦寒直泄之藥，惟病端初起，元氣未虛，勢方蘊隆，脈鼓而數者，暫取治標，稍久涉虛，便不可服。王太僕曰：治熱未已，而中寒更起，且足太陰傷而絕肺金孕育之原矣。茲以地黃為君，知母為臣，壯天一之水，以制丙丁，不與之直爭也。當歸、芍藥以沃厥陰，腎肝同治之法也。水衰則火旺，是以二皮為鈐制；火盛則金衰，是以二冬為屏障。人參、蓮子補金位之母，甘草生用，所以奉令承使，奔走贊成者也。若火勢既平，而中宮虛弱者，亟進參朮膏以壯倉廩之官。

參朮膏　治虛勞之人脾胃虧損，或脹或瀉。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各八兩）　薏苡仁（四兩，炒）　蓮肉（三兩，去皮及心）　黃耆（二兩，蜜炙）　茯苓（二兩，去皮）　神麯（一兩，炒）　澤瀉（炒）　甘草（炙。各三錢）

水二斗，熬一斗，去滓，再熬成膏。

經曰：「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此皆土虛，並金亦薄，遂失其升降之常耳。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以苦泄之。白朮苦甘，是以為君。東垣曰脾胃虛則氣不足。人參甘溫補氣，是以為臣。氣不足者，肉分不充，故佐以黃耆；土虛則不能生金，故佐以苡仁；虛則補其母，故佐以蓮子；土惡濕，虛則水寡於畏，故佐以茯苓、澤瀉；土虛則不善散精輸肺，故佐以神麯；通五方之氣於太陰，和諸藥之性而無忤者，甘草為使之力也。

人參固本膏　治腎虛肺熱，喘嗽煩渴。

人參（二兩）　天門冬（去心）　麥門冬（去心）　生地黃（酒洗）　熟地黃（各四兩）

上以二冬二地熬成膏，以人參細末和勻，時時挑少許置口中噙化。

天一生水，故腎為萬物之元，人身之本。自伐其元，則本不固而勞熱作矣。熱則火刑金而喘嗽生焉。取二地以補腎為君，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取二冬以保肺為臣，虛則補其母也。火刑金而肺氣衰，非人參莫可救援，東垣所謂無陽則陰無以生也。倘泥肺熱傷肺之說，則孤陰不長，不幾於坐而待斃耶。

瓊玉膏治虛勞乾咳。

生地黃（四斤）　白茯苓（十三兩）　白蜜（二斤）　人參（六兩）

上以地黃汁同蜜熬沸，攪勻，用絹濾過，將參、苓為細末，和勻前汁，入磁瓶。用綿紙十數層，加箬封札瓶口，入砂鍋內，以長流水煮沒瓶頸，用桑柴火煮三晝夜。取出，換油紙紮口，以蠟封固，懸井中一日。取起仍煮半日，白湯點服。

乾咳者，有聲無痰，火來乘金，金極而鳴也。此本元之病，非悠遊漸漬，難責成功。若誤用苦寒，只傷脾土，金反無母，故丹溪以地黃為君，令水盛則火自息也。損其肺者，益其氣，故用人參以鼓生髮之元。虛則補其母，故用茯苓以培萬物之本。白蜜為百花之精，味甘歸脾，性潤悅肺，且緩燥急之火。四者皆溫良和厚之品，誠堪寶重。郭機曰起吾沉瘵，珍賽瓊瑤，故有瓊玉之名，示人知所珍也。

五味子膏　治夢遺精滑及火嗽，極效。

北五味子（一斤，水浸一宿，去核，入砂鍋煎之。去渣，入蜜三斤，共熬成膏，須微火為妙）

上每服二三匙，空心白湯下。

北方之令主閉藏，神氣虛怯，則不能收固。五味子味酸，酸者束而收斂，能固耗散之精，有金水相生之妙。況酸味正入厥陰，厥陰偏喜疏泄，乃圍魏救趙之法也。一物單行，功專力銳，更無監製，故為效神速。不可多服，久服必有偏勝之患。

龜鹿二仙膠　大補精髓，益氣養神。

鹿角（血取者，十斤）　龜板（自敗者，五斤）　枸杞子（甘州者，三十兩）　人參（清河者，去蘆，十五兩）

上用鉛壇如法熬膠。初服酒化一錢五分，漸加至三錢，空心下。

人有三奇，精、氣、神，生生之本也。精傷無以生氣，氣傷無以生神，故曰天一生水，水為萬物之元。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故鹿角為君，龜板為臣。鹿得天地之陽氣最全，善通督脈，足於精者，故能多淫而壽。龜得天地之陰氣最厚，善通任脈，足於氣者，故能伏息而壽。二物氣血之屬，又得造化之玄微，異類有情，竹破竹補之法也。人參為陽，補氣中之怯；枸杞為陰，清神中之火，故以為佐。是方也，一陰一陽，無偏攻之憂，入氣入血，有和平之美。繇是精生而氣旺，氣旺而神昌，庶幾享龜鹿之年矣，故曰二仙。

白朮膏　補胃健脾，和中進食。

白朮（十斤，取於潛出者。先煮粥湯待冷，浸一宿，刮去皮，淨切片，用山黃土蒸之，曬乾，再以米粉蒸之，曬乾聽用）

上用水百碗，桑柴火煎取三十碗，加白蜜二斤，熬成膏。每服一酒杯，淡薑湯點服。

太陰主生化之元，其性喜燥，其味喜甘，其氣喜溫，白朮備此三者，故為中宮要藥。配以白蜜和其燥也，且甘味重則歸脾速。陶氏頌云：綠葉抽條，紫花標色，百邪外御，六府內充。木榮火謝，盡採擷之難；啟且移申，窮淋漉之劑。味重金漿，芳逾玉液。夫豈無故而得此隆譽哉！

醫案論第二十三

醫典極博，茫如望洋，自非有恆，未有不廢然返者。夫醫之難，非處常之難，處變之難也。毫釐疑似之間，判若千里之隔。苟無確然之見而拘於常，其不夭人之年者鮮矣。余儒者也，鉛槧是攻，而又與知醫，寧免掛漏之譏。然沉心綜考之餘，冰兢倍謹，愚而自用，矢不敢為。繆辱知信，往往取驗。其療處常之症，不敢贅錄，摘一二治之變者，謹述如下。知我者，其惟此案乎！罪我者，其惟此案乎！

吏部少宰蔣恬庵，署禮部時患手足麻痹，目中睹一成兩，服補血藥不應，改服脾藥、痰藥，精神困倦。余診得寸口脈大，兩尺獨澀。此心腎不交，水泛為痰之故也。乃取地黃丸料作煎劑，倍用澤瀉、茯苓，入青鹽少許。凡六劑而岐視遂收，乃兼進參耆安神之劑，一月而康復如常。

屯田孫待御瀟湘夫人，久痢不止，口乾發熱，飲食不進，猶服香連等藥，完穀不化，尚謂邪熱不殺穀，欲進芩連，數日不食，熱甚危迫。余診之，脈大而數，按之極微。詢之小便仍利，腹痛而喜手按，此火衰不能生土，內真寒而外假熱也。小便利則不熱可知，腹喜按則虛寒立辨，亟進附子理中湯，待冷與一劑而痛止。連進一十餘劑，兼服八味丸而康。

徽州太學方魯儒，精神痕倦，腰膝異痛不可忍。醫者皆曰腎主腰膝，乃用桂附之劑，綿延兩月，愈覺四肢痿軟，腰膝寒冷，遂恣服熱藥，了無疑懼。比余視之，脈伏於下，極重按之，振指有力。因思陽盛格陰，乃火熱過極，反兼勝己之化，欲用苦寒之藥，駭而弗從。又半月而寒愈甚，復來求治。余曰：「寒勢日增，乃熱毒愈甚也，小便當赤，必畏沸湯。」詢之果然，方能信悅。余以黃柏三錢，龍膽草二錢，芩、連、梔子各一錢五分，加生薑七片為之嚮導，乘熱頓飲。移時便覺腰間暢快，三劑而痛若失矣。用人參固本丸，日服二兩，一月而痊安。

孟太宗師胃脘痛甚，狀若感冒，因而廢食。用木香、豆蔻、陳皮、枳殼理氣之劑，痛勢不減，心脾兩部緩而且澀，此內傷不足之候也。法當峻補，而原醫者曰：「痛無補法，通則不痛矣。寧敢用此反劑耶？」余曰：「此固正劑也，若再進攻伐之藥，請勿復敢見矣。」乃進參、耆各三錢，歸、朮、陳皮各二錢，酸棗仁一錢服之。是夕能食，痛勢頓減，調補數日而瘥。

同邑郡守張三星，脾胃不和，久患泄瀉，用分利燥濕之劑，不效。診其脈，右手寸關滑甚，與二陳、滾痰之藥，再服而瀉止。未幾感冒，發熱惡寒，困倦之甚，診得六部大而無力，人迎與氣口亦略相當，遂與補中益氣湯，連服一月而安。

同邑社友俞敬敷，飲食不均，遠行勞倦，發熱煩悶，症類傷寒，乃禁食不與。比余視之，言語輕微，手背不熱，六脈數而軟，此真氣不足，非有外邪也。力勉其進粥，乃與甘溫大補之劑，恪服數日，熱退而安。

同邑吳君明，患傷寒至六日，譫語狂笑，不大便，眾皆欲用大承氣湯下之。余見其小便清，因思仲景曰傷寒不大便六七日，頭痛有熱，小便清，知不在裡，仍在表也。欲用桂枝湯，群然誹謗，以為此陽盛之症，桂枝到口必斃矣。余曰：「汗多亡陽，故發譫語。雖不大便，腹無所苦，和其榮衛，必自愈耳。」遂違眾用之，及夜而笑語皆止，明日大便亦通，故知病變多端，不可膠執，向使狐疑而用下藥，禍不旋踵。

給諫晏懷泉如夫人，時當盛暑，心腹大痛，自汗甚多，清火行氣之藥遍服弗效。診其左寸澀、右寸濡，此氣弱不行，血因以阻耳。乃進參、耆、薑、桂、桃仁、歸尾、玄胡索之劑，二劑而痊。調理年餘，再妊生子。盛暑而用薑桂，舍時從症也。

江右太學李明奇，素雄壯，忽患左脅痛，手不可近，用左金丸、瀉肝湯。至月餘痛處漸大，右脅亦痛，不能行動，神氣如癡，惚惚若有所失，面色黃，兩關脈促，此蓄血已深，非快劑不下也。用桃仁承氣湯，一服不動。再加乾漆、生大黃五錢，下血塊十餘枚，痛未全減，又下數枚如雞子大者，痛遂止，神乃爽然。惟見困倦，先與獨參湯，再用八珍湯調理三月而康。

南都許輪所孫女，十八歲，患痰嗽，夏月診之，太陰搏指，少陰如爛綿，其為水衰而火乘金，瞭然可見。余曰：「金以火為仇，今不浮澀而反洪大，賊脈見矣。腎水又不能救，秋金之令可憂。」至八月初五日診之，忽見肺之洪者變而為細，腎之軟者變而為大。余曰：「歲在戊午，少陰司天，法當兩尺不應。」今尺當不應而反大，寸當浮大而反細，余曰：「尺寸反者死。」況肺部如絲，懸懸欲絕。經曰：「肺脈懸絕，十二日死。」計其期，當死於十六日，然而安穀者過期，不安穀者不及期。以飲食不減，故當逾期。況十六、十六，二日皆金，助其旺氣，安得遽絕？十八日交寒露節，又屬火日。經曰「手太陰氣絕，丙日篤丁日死」，言火日也。寅時乃氣血注肺之時，不能注則絕，必死於十八日寅時矣。輪所聽之，潸然淚下。自謂能食，猶不肯信，果至十八日未曉而終。

閩中太學張仲輝，喜食瓜果，縱飲無度，忽患大瀉。先用分利不應，再用燥濕，反加沉困。余見其六脈皆浮，因思經曰「春傷於風，夏生飧泄」，非汗不解。以麻黃三錢，人參、白朮各二錢，甘草、升麻各一錢與之。有醫者笑曰：「書生好奇，妄用險峻。傷寒且不輕用麻黃，此何病也，而以殺之耶？」仲輝惑之，既而困甚。嘆曰：「吾已將死，姑服此藥，以幸萬一。」遂煎服之，覆取大汗，泄瀉頓止。以四君子調治而痊。遺書謝曰：「璵以放縱，蒙此奇疴，藥劑雜投，無益反害，夙世有緣，得兄手援，而庸夫讒阻，幾至敗亡。天未絕弟，於沉困之中結肝膈之信，一匕才投，病邪立解。麻黃、人參，人視之如鴆毒，兄用之如弄丸，竟救餘生，以有今日，淪肌沁骨之感，永劫難忘，敢忘報耶！」

海寧刑部主政許同生令嬡，痢疾腹痛，脈微而軟。余曰：「此氣虛不能運化，其窘迫後重，乃下陷耳。」用升陽散火湯一劑，繼用補中益氣湯，數劑而愈。

同邑業師吳玄水如夫人，吐血發熱，上氣咳嗽，其脈大而虛，心部尤甚。此氣虛不能攝血，忌用降火之藥，遂用歸脾湯加乾薑數服，血止熱退而安。

五家嫂發熱煩渴，胸腹痛甚，肢節皆疼，服理氣降火和血之藥不效。余診其脈緊而非數，乃中有痼冷也，遂用八味丸料加人參服之，數劑而霍然。

江西學憲黃貞父，患腸風下血，久用四物湯、芩連、槐花之屬，屢發不止，而色頗黃。診其脈，惟脾部浮而緩，此土虛而風濕交乘也。遂用蒼朮三錢，茯苓、人參、黃耆、升麻、柴胡、防風各一錢，進四劑而血止，改服十全大補湯調養而愈。

同邑社友宋敬夫，患心腹大痛，遂不敢食，服行氣消食溫中諸藥不效。診其左寸滑而急，視其氣不能以息，偶得一咳，痛楚難支。余曰：「此為心疝無疑，非有食也。」亟進米粥，以小茴香、吳茱萸、玄胡索、木通、川楝、甘草煎成，加食鹽少許，一劑而痛止，數劑而安。

嘉善孝廉葉行可，腹脹而瀉，腸風下血，用涼血行氣之劑，反深不快，用黃柏、知母，胃氣愈傷，飲食減少。余曰：「此土氣虛甚，因而下陷，不能攝血也。」以異功散加升麻、乾薑，數十劑而痊。

浙江太學俞望之，鬱熱嘔吐，余授以方，曰四劑可止。用竹茹、山梔各三錢，陳皮、茯苓各二錢，甘草一錢，煎成加薑汁五匙，和勻熱服。望之曰：「昨得一方，與此相類，服而不效，何也？」余曰：「熱甚而嘔，口有冷氣，此火極似水之象，須涼藥熱飲，方得《素問》之旨。前所服必不甚熱耳，第熱飲之，必當速愈。」已而果驗。

同邑張少椿女，以喪子悲傷，忽當雷雨交作，大恐，苦無所避，旦日或泣或笑，或自語或罵詈，如中鬼祟。診其心脈浮滑，余皆沉細，此氣血兩虧，憂恐傷心，心傷則熱，熱積生風也。以滾痰丸，用桔梗、玄胡索、陳皮、杏仁煎湯送下，出痰積甚多而愈。

兵尊高懸圃老公祖，患兩足痠軟，神氣不足。向服安神壯骨之藥不效，改服滋腎、牛膝、苡仁、二妙散之屬，又不效。純用血藥，脾胃不實，召余診之。脈皆沖和，按之亦不甚虛，惟脾部重取之澀而無力。此土虛下陷，不能制水，則濕氣墜於下焦，故膝脛為患耳。進補中益氣，倍用升、柴，數日即愈。夫脾虛下陷之症，若誤用牛膝等下行之劑，則愈陷，此前藥之所以無功也。

邑宰夏儀仲太夫人，年已八秩。戊寅新夏儀仲遠任閩邑，憂思不已，偶因暑浴，遂患發熱頭痛。醫者以為傷寒，禁其食而肆行解散，越三日氣高而喘，汗出如洗，昏冒發厥，業已治凶事，始問治於余。余診其脈，大而無力，乃為之辨曰：「外感發熱，手背為甚；內傷發熱，手心為甚。外感頭痛，常痛不休；內傷頭痛，時作時止。今頭痛無定而手背不熱，是與虛也，與外邪無涉。即進食補中，猶懼或失之，反禁食攻表，安得不敗乎？」遂用人參、黃耆各五錢，白朮、半夏各二錢，橘紅一錢，甘草六分。原醫者為之咻曰：「喘為氣逆，此藥到咽，即不可救。」舉家驚疑不決，余百口陳辨，甫投一劑，喘汗減半，更倍用參、術二劑，症減七八，惟飲食不進耳。余曰：「火衰不能生土，但於原方加附子一錢五分，乾薑一錢。」十劑而食進，調理三月，計用參二斤而安。

新安吳修予令侄，煩躁發熱，肌體骨立，目不得瞑已三年矣。大江以南，迎醫幾遍，非清熱養陰，即化痰安神，藥劑及千，求一刻安臥不能也。時寓嘉定盧店典中，迎余視之。肝脈獨沉而搏，此怒久久伏，木鬱宜達也，用柴胡四錢，白芍藥二錢，丹皮、山梔各二錢五分，甘草五分，桂枝四分。日晡進劑，未及黃昏而鼾齁熟寐，達旦未寤，伊兄里伯大為憂惶。余曰：「臥則魂歸於肝，三歲不歸，疲勞已極。譬如久熱得涼，樂而忘返，無足懼者。」至午方蘇，喜不自禁。從床褥叩首曰：「積患沉深，自揣必斃，三年之病，一朝而起之，人非土木，感極涕零。」索余丸方，惟逍遙散加人參而已。一月之後，頓復康和。

楚中中翰林秦五梅，奉旨祭葬董玄宰，昏倦發熱，頭痛惡風。郡候方公相命余診之。余曰：「中氣大虛，元氣下陷，陽氣不充而頭痛，形氣衰少而內熱。」用調中益氣加葛根，一劑而愈，再煎而起。更制脾腎兩丸，俾服逾月，而健旺倍常矣。

翰林掌院楊方壺夫人，怒後飲食，停滯作痛，每用枳、樸、楂、芽，七日無功，商治於余。遂以六君子湯加玄明粉投之，宿垢頓下。滯痛雖除，昏倦不能進食，稍得食便泄瀉，困乏難狀。日用人參一兩，熟附三錢，黃耆、白朮、肉果各二錢，甘草六分，半夏一錢，間以六君子、補中湯調理，參必一兩，附必三錢。百日之內，未嘗少間。越五月，服人參至八斤，姜附至二斤，方復居處之常。

太學姚三省，膈噎嘔吐，或與清火，或與疏通，或與化痰，或與散郁，居半載而愈甚。余曰：「氣口無力，兩尺遲難，脾腎交虛之診也。脾虛則升降失職，而痰起中焦，腎虛則真火衰微，食難運化，與白朮五錢，炒令焦色，半夏二錢，炮姜二錢，沉香一錢。一劑而嘔吐減半，再劑而食進。凡二十日而善啖，如湯沃雪，余亦不意其速效至此。

相國楊文老，歷吾郡督兌時，與余有生平，垂顧就診，極言痰氣作楚，喘急而不能食，遍體作痛，服清氣化痰無異服水，何也？余曰：「豈止無益，翻受害矣。肥人氣居於表，中氣必虛，脾弱不能勝濕，氣虛不能健運，是以多痰而喘。盍用四君子加星、夏，佐以薑汁，可數劑已也。」遂恪服之。計下車至起行凡七日，而痰喘果平。

文學金伯含，三年吐血，計二冬、二母、四物之類，不啻五百劑。形容憔悴，面色痿黃，咳嗽喘急，每歲必吐血數次，漸至一月而吐五六次，苦不可支，悉簡所服方案，專來商治。余細診之，沉而不浮，尺小於寸，右弱於左，色夭而血黯，不覺喟然嘆曰：「此陽氣本虛，寒涼復傷之，肅殺之氣，色脈並告矣，夫復何疑！」遂用生脈散加肉桂一錢，熟附子一錢，甘草五分，一劑而安然，再劑而嗽減。伯含曰：「溫劑若不相宜，助體瘦，幼科多以退熱消積治之，女科多以通經行血治之，大方以為虛而議補，俱不效。」比余視之，脈大而尺獨數，肌膚甲錯，為小腸有癰膿已成而將潰矣。亟與葵根一兩，皂刺二錢，銀花三錢，甘草節一錢，陳皮二錢。再劑而膿血大潰，更以太乙膏同參、耆治之，一月始安。

感應論第二十四

醫以活人為心，當念人身疾苦，與我無異。凡有招者，急去無違。或止求藥，宜即發付，勿問貴賤，勿擇貧富，勿論風雨，勿拘遠近，盡心拯濟。惟日不足，冥中自有佑之者。倘乘人之急，設巧求財，輕言談笑，亂說是非，危言駭德，邪說惑人，以不我信，因循坐視，萬一痊安，己冒其功，一旦淪亡，人分其咎，冥中自有禍之者。若險症瀕危，惟峻重之法尚可救百中之一二，但醫者重惜名譽，雖有一線生機，知而不為。己真心救濟者，豈若是乎？至於儔輩，勝己者師之，不若己者佐之，毋道人短，毋恃己長，寧人謗吾，毋吾謗人。謹此數者，庶幾有恆。嗟乎，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前古及今，昭昭不爽，蒐集十則，以告同志，用徵天鑑不遠，人亦奈何而不為善也哉。

許叔微，少嘗以登科為禱，夢神人告曰：汝欲登科，須憑陰德。叔微自念家貧無力，惟醫乃可，奮志方書，久乃通妙。人無高下，皆急赴之，活人甚多。復夢神人曰：藥有陰功，陳樓間處，堂上呼盧，喝五作六，遂中第六名。上一名陳祖言，下一名樓材。如第五名授官，與夢中之言，無一字差。（出《醫說》）

陳獲，富陽人也。偶授數方，自矜神妙，貪利善妒，逞舌致富。忽患齒疼，湯飲俱廢。夢神告曰：必某治之可救耳。不得已求治，尋愈，二三年問，諸疾雜發，凡千金皆以酬醫，金盡而卒。（《困學卮言》）

儀州聶從志，治邑丞妻李氏病愈。他日李偽稱疾，邀至語曰：幾入鬼錄，賴君復生，願以身奉枕蓆，聶拒而出。及夜李復就之，聶絕袖脫去。後儀州推官黃靖國，陰吏逮入冥且還，見獄吏捽一婦剖其腸，旁有僧曰：此汝同官邑丞之妻，欲與聶通，聶不從，可謂善士。其人壽止六十，今延一紀，賜其子孫官。靖國既蘇，密訪之。聶驚曰：方私語時，無一人知者，君安得聞，靖具以告。聶死，子孫果以官顯。（出《夷堅志》）

宣城符助教，能治癰疽，摻心無狀。病者瘡不毒，反用藥發之，以為謀利之法。夢黃衣持片紙示之曰：陰司追汝，以藤杖點其背，符大叫痛。黃衣曰：汝元來也痛，隨手成一大疽，呼號七晝夜而死。《季明醫說》

張彥明善醫，貧者求藥，不受錢，反濟之。有召者，雖貧必往。即富者持錢求藥，不計多寡，期於必效。病雖不可治，亦多與好藥，以安其心。城中火災，四面焚𬋖，獨存其居。里中牛災，其莊獨全。子登魁薦，孫二三人皆龐厚俊爽，天之福善信矣。（《季明醫說》）

王居安患痔，聞蕭山有善治者，力不能致。命舟自烏程走錢塘就醫。醫者欣然曰：五日除根，先以一藥放下大腸，又以一藥洗之。及放下大腸，遂議報謝，病者知命懸其手，盡許行囊為酬，方肯為治。後醫者貧頓無聊，餓而死。（出《泊宅編》）

宣和間有士人抱病經年，百治不瘥。聞何澄善醫，其妻召至，告曰：良人久疾，無以供醫，願以身酬。澄正色曰：但當調治，不可相汙。未幾疾愈，澄夢判官語曰：醫藥有功，不於艱急之際，以色為貪，上帝賜錢五萬貫，官一員。後東宮疾，國醫不能治，詔草澤醫。澄應詔，進劑而愈，賜錢五萬貫，與官。（《季明醫說》）

宜興段成務善醫，然性貪，非大勢力不能致。適一富人病，求醫。段曰：非五百金為謝不可。許以半，拂衣而起。如其請，然後與治。別奉五十金為藥費。段求益至百兩。數日病愈，載所獲歸。夢朱衣語之曰：上帝以爾為醫而厚取貨賂，殊無濟物之心，命脊杖二十。既醒，覺脊痛，杖痕宛在，還家而卒。（出《辛志》）

張琰精於醫，視人疾苦，淚不能禁，忘寢忘食，必期全效，乃能釋然。嗣後慕者日益眾，琰旦暮憂人之憂，忽成脹疾。床褥間聞人言曰：仁者五臟，第得姜粥便好。如言立愈。後子嗣繁衍，五世貴顯。（《困學卮言》）

婁思孝遇症，多為兩歧之語，處方專用平藥，意欲待病自痊，不求功於藥也。夢父告之曰：冥中最重財貨，無故取人一文，亦必登䶎。汝以醫起家，上帝謂汝僥倖取賂，將逮治矣，速散之可免。思孝散其半，余則不忍。一日與老者偕出。老者失足死，疑其加害，訟於公，坐以罪，盡出所有賂而免。（《北澤瑣言》）

</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