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名醫類案
目录
- 1 續名醫類案
- 2 序
- 3 王序
- 4 重刊《續名醫類案》序
- 5 卷一
- 6 卷二
- 7 卷三
- 8 卷四
- 9 卷五
- 10 卷六
- 11 卷七
- 12 卷八
- 13 卷九
- 14 卷十
- 15 卷十一
- 16 卷十二
- 17 卷十三
- 18 卷十四
- 19 卷十五
- 20 卷十六
- 21 卷十七
- 22 卷十八
- 23 卷十九
- 24 卷二十
- 25 卷二十一
- 26 卷二十二
- 27 卷二十三
- 28 卷二十四
- 29 卷二十五·產後
- 29.1 產難
- 29.2 胞衣不下
- 29.3 隱疾
- 29.4 瘀滯
- 29.5 癥瘕
- 29.6 血崩
- 29.7 血迷
- 29.8 血虛
- 29.9 肉線出
- 29.10 惡露多
- 29.11 感症
- 29.12 感暑
- 29.13 火熱
- 29.14 惡寒
- 29.15 喘
- 29.16 咳嗽
- 29.17 嘔
- 29.18 泄瀉
- 29.19 小便不禁
- 29.20 大便秘結
- 29.21 瘧
- 29.22 下痢
- 29.23 孕產痘
- 29.24 類風
- 29.25 痙
- 29.26 痛痹
- 29.27 頭痛
- 29.28 喑
- 29.29 病乳
- 29.30 腰脅痛
- 29.31 腹痛
- 29.32 浮腫
- 29.33 虛汗
- 29.34 虛損
- 29.35 驚悸
- 29.36 顛狂
- 29.37 見鬼
- 30 卷二十六·痘證
- 31 卷二十七
- 31.1 順證
- 31.2 氣虛
- 31.3 梟毒
- 31.4 毒壅
- 31.5 血熱
- 31.6 諸熱
- 31.7 汗
- 31.8 中暑
- 31.9 渴
- 31.10 痛
- 31.11 癢
- 31.12 疥癬
- 31.13 疔
- 31.14 水泡
- 31.15 夾斑
- 31.16 夾疹
- 31.17 夾丹
- 31.18 失血
- 31.19 傷食
- 31.20 寒戰咬牙
- 31.21 寒折
- 31.22 厥逆
- 31.23 昏冒
- 31.24 驚搐
- 31.25 煩躁
- 31.26 譫妄
- 31.27 喘急
- 31.28 咳嗽
- 31.29 嘔吐噦
- 31.30 吐瀉及蛔
- 31.31 泄瀉
- 31.32 痢
- 31.33 便秘
- 31.34 疫癘
- 31.35 目
- 31.36 唇口
- 31.37 口疳
- 31.38 咽痛
- 31.39 喑
- 31.40 發核
- 31.41 腹痛
- 31.42 腰痛
- 31.43 手足
- 31.44 膿期
- 31.45 靨期
- 31.46 伏陷
- 31.47 痘毒
- 31.48 腫脹
- 31.49 倦怠欲臥
- 31.50 羸瘦
- 32 卷二十八·小兒科
- 33 卷二十九·小兒科
- 34 卷三十
- 35 卷三十一·外科
- 36 卷三十二(外科)
- 37 續名醫類案卷三十三(外科)
- 38 卷三十四(外科)
- 39 卷三十五(外科)
- 40 卷三十六
- 41 附《柳州遺稿》序
- 42 附《先友記》一則
- 43 《續名醫類案》書後
續名醫類案
- 作者
- 魏之琇
- 朝代
- 清
- 年份
- 公元1770年
- 底本
- 《欽定四庫全書·子部五·醫家類·續名醫類案》(漢リポ掃描及文字化本)
序
黃帝言:不能起死人而不殺生人。扁鵲述其言,是病已成,雖黃、扁不能使之生明矣。其有本無病、或小有病而誤針之,以至於不可救,則粗工之罪也。然而病者之妻子父母,轉諉之命與數,而粗工嘵嘵自解,且以為吾嚐盡心於是,而不謂其人之不克承也。天下如此其大,歲月如此其悠且久,粗工遍滿宇宙如此其眾。計其一日之中,方心毒手所斬刈戕賊者,各列其姓氏,各存其醫案,蓋較之讞獄決囚之冊,或相什佰,或相千萬,而不可底止。幸矣,其各相抵諱,閔默而不以告人,故其案如飄風陰火,隨時滅沒,而世莫知也。一二上工,診脈審、運針當、處方慎,又遇其人之福厚而算長者,會逢其適,而痿者立起。於是乎喜談而樂道之,或以為得效,或以為經驗,筆之為書,而立之為案。自宋訖今,凡幾百家。傳其術者寶其方,神其術者鰓鰓焉轉相告語,隨隨然貼耳而聽受。杭子曰:嘻,甚矣,其沾沾自喜也。以陰陽而論,人有二十五,生是人即有是病,有是病即有是醫。醫者,知其人、知其時、知其脈,因勢而利導之。黃帝、扁鵲去人不遠也,不讀黃帝、扁鵲之書,而欲試黃帝、扁鵲之術,死者不能使之生,而生者即可致之死。語云:學醫則大費。人之類多至二十有五,而醫之殺人,則一日不學而已。學之道何從?則曰:讀黃帝、扁鵲之書而已。黃帝存乎?曰:死矣。扁鵲存乎?曰:死矣。類案俱在,是發明其書之旨也。類案傳,雖謂黃帝,扁鵲至今不死可也。篁南江氏,彙集前哲之案而刊之,吾友魏玉橫氏又從而廣之。粗工觀之則以為己陳之芻狗,而杭子觀之則以為醫學之蒙求,何也?玉橫氏能讀黃帝、扁鵲之書者也。合土者必有其範,伐柯者必有其則。以是為學醫者之範與則而思過半矣,醫案云乎哉。
仁和杭世駿撰
王序
魏柳洲先生輯《續名醫類案》六十卷,脫稿未久,先生尋逝。幸已邀錄四庫館書,不致散佚。《提要》病其蕪雜潦草,如腳門載張文定患腳疾,有道人與綠豆兩粒而愈一條,謂斷非常食之綠豆。余按此特綠豆下奪一大字耳。蓋言得藥如綠豆大兩粒,與蟲門浦南人一案,正相似也。然究不知其為何藥。如腫脹門邱汝誠案、目門周漢卿案之類,共有十餘條,皆不必選者。至於語怪,不止接首回生也。如邪祟門金劍峰子、蔡石戶、章安鎮諸案,及元載挑酒魔、蓬頭驅勞蟲之類,皆可從刪。重出之案亦有十多條,且有自注未選入而仍編入者。其脫簡舛訛尤難僕數。而附載己案,並不註明,直至三十六卷產後顛狂條始標姓字。況卷首無序無目,顯為草創之初稿而未經刪定之書也。余悉點出,併為補目,釐訂三十六卷。定州楊素園大令,意欲付梓而為時事所阻,爰附其略於此,以俟大雅教正。
咸豐三年癸丑仲冬後學王士雄書於潛齋同治二年癸亥秋中湖州凌德嘉六(同客上海助校記)
重刊《續名醫類案》序
醫之有案,如史之有傳,不僅為醫者傳也。考諸史有方術傳,醫列其中,往往詳敘其人,而方術顧略焉,體例宜爾也。自宋·張杲作《醫說》十卷,始論列古今諸醫,考其得失矣。有明。江瓘父子,撰《名醫類案》十二卷,凡二百五門,往古治驗方論,多所摭拾,每附評騭於下,辨證亦頗允洽,故得與《薛氏醫案》、《石山醫案》,同為國朝子部所收。乾隆中,浙人魏玉橫以醫名,病其未備也,廣為《續名醫類案》六十卷。江書所漏,補載不少,而明以來為尤悉。雖採摭繁富,不免蕪雜。而援據既多,變證咸備,堪資考覈。條下附註,辯正尤詳。實足稱黃歧之功臣,青囊之盛業。初得徽歙鮑以文刊行之,不脛而走者百餘年。兵火後,板不存,藏是書者且罕矣。彭小皋觀察,耽書史,善校讎,心精力果,雅與知不足齋主人埒。自來粵東所藏,沾溉士林,輝光治譜之書,靡不精刻而廣布。茲更以活人壽世書,重付剞劂,其宏濟為何如哉?書將成,特以後序見諉。猷不文,何足敘是書,顧於醫則嘗從事焉?竊謂史以裕經濟,醫以寄死生,皆用以治人,而非徒記姓名之學也。取精華,棄糟粕,審擇而善學之,醫何獨不然?若第論醫之為道,則杭堇浦、余秋室兩先生固言之詳且盡矣。
光緒十二年歲在丙戌皖涇潘駿猷並書於嶺西官廨
卷一
傷寒
許叔微云:有病傷寒,身熱頭疼。余視之曰:邪在表,此表實症也,當汗之以麻黃湯。或問曰:傷寒大抵因虛,故邪得以入之。邪在表,何以雲表實也?予曰:古人稱邪之所湊,其氣則虛;留而不去,其病則實。蓋邪之入人也,始因虛入,邪居中反為實矣。大抵調治傷寒,先要明表裡虛實,能明此四字,則仲景三百九十七法,可立而定也。何以言之有表實、有表虛、有裡實、有裡虛、有表裡俱實、有表裡俱虛?仲景麻黃湯之類,為表實而設也。桂枝湯之類,為表虛而設也。裡實則承氣之類是也,裡虛則四逆之類是也。表裡俱實,所謂陽盛陰虛,下之則愈也。表裡俱虛,所謂陽虛陰盛,汗之則愈也。常讀《華佗傳》,有府吏倪尋、李延,其症俱頭痛身熱,所苦正同。佗曰:尋當下之,延當發汗。或難其異,佗曰:尋外實,延內實,故治之異耳。(外實、內實,汗卞倒施,疑有誤。此可當傷寒總論。)
一人初得病,四肢逆冷,臍下築痛,身痛如被杖,蓋陰症也。急服金液、破陰、來復等丹,其脈遂沉而滑。沉者,陰也;滑者,陽也。陰病得陽脈者生。仍灸氣海、丹田百壯,手足俱溫,陽回得微汗而解。或問滑沉之脈,如何便有生理?曰:仲景云,翕奄沉名曰滑。何謂也?沉為純陰,翕為正陽,陰陽和合,故名曰滑。古人論脈滑,雖曰往來前卻,流利旋轉,替替然與數相似,仲景三語而足也。此三字極難曉。翕,合也,言張而復合也,故曰翕為正陽。沉、言忽降而下也,故曰沉為正陰。方翕而合,俄降而沉,奄為忽忽間。仲景論滑脈,可謂諦當矣。其言皆有法,故讀者難曉,宜細思之。(可作傷寒論讀,治陰症指南。)
一人病傷寒下利,神昏多困,譫語,不得眠。或者見下利,便以譫語為陰虛症。許曰:此亦小承氣症。眾駭曰:下利而服小承氣,仲景之法乎?許曰:此仲景之法也。仲景曰,下利而譫語者,有燥糞也,屬小承氣湯而得解。予嘗讀《素問》云:微者逆之,甚者從之;逆者正治,從者反治。從多從少,視其事也。帝曰,何謂反治?岐伯曰,塞因塞用,通因通用。王冰注云:大熱內結,注瀉不止,熱宜寒療,結熱須除以寒,下之結散利止,則通因通用也。正合於此,又何疑焉?(引經論治,瞭如指掌。治里症法。)
一人患傷寒五六日,頭汗自出,自頸以下無汗,手足冷,心下痞悶,大便秘結。或見四肢冷,又汗出滿悶,以為陰症。診其脈沉而緊,為少陰症多是自利,未有秘結也。此症半在表半在裡,投以小柴湯得愈。仲景謂四肢冷,脈沉緊,腹滿,全似少陰。然大便硬,頭汗出,不得為少陰。蓋頭者三陽同聚,若三陰止胸而還,有頭汗出,自是陽虛,故曰汗出為陽微,是陰不得有汗也。若少陰,頭有汗則死矣。故仲景平脈法云:心者,火也。明少陰則無頭汗者可治,有汗者死。心為手少陰,腎為足少陰,相與為上下,惟以意逆志者斯可得之。(治半表半裡法。)
一人患傷寒,得汗數日,忽身熱自汗,脈弦數,心不得寧,真勞復也。診之曰:勞心之所致,神之舍未復其初,而又勞傷其神,營衛所以失度也,當補其子,益其脾,解其勞,庶幾得愈。授以補脾湯,佐以小柴胡湯,解之而愈。補脾湯:人參、白朮、甘草、橘皮、青皮、乾薑各等分。(傷寒之後,防有餘熱,乾薑、白朮尚宜斟酌。)
侯國華病傷寒四五日,身微斑,渴欲飲。診之,沉弦欲厥,陰脈也。服溫藥數日不已,又以薑、附等藥,覺陽微回,脈漸生。因渴,私飲水一杯,脈退。又見頭不舉,目不開,問之,則犯陰陽易。只與燒裩散連進二服,出大汗,兩晝夜而愈。(陽易治法。)
《衍義》治傷寒汗不出搐腳法:用海蛤粉、烏頭各二兩,穿山甲三兩,為末,酒糊為丸,大一寸許,捏匾,置患人足心下。擘蔥白蓋藥,以帛纏足,坐於暖室,取熱湯浸腳至膝下。久則水溫,又添熱水,候遍身汗出為度。凡一二日一次,浸腳以和為度。(外治取汗法。以上俱《醫學綱目》。)
張子和曰:予之常溪,雪中冒寒入浴,重感風寒,遂病不起。但使煎通聖散單服之,一二日不食,惟渴飲水,亦不多飲。時時使人捶其股,按其腹,凡三四日不食,日飲水一二十度。至六日,有譫語妄見,以調胃承氣湯下之,汗出而愈。常謂人曰:傷寒勿妄用藥,惟飲水最為妙藥,但不可使之傷,常令揉散,乃大佳耳。至六七日,見有下證,方可下之,豈有變異哉。奈何醫者禁人飲水,至有渴死者。病人若不渴,強與水飲亦不肯飲也。予初病時,鼻塞聲重,頭痛,小便如灰淋汁。及服調胃承氣一兩半,覺欲嘔狀,探而出之,汗出漐漐然。須臾下五六行,大汗,一日乃瘳。當日飲水下,則痰出約一二碗。痰即是病也,痰去則病去矣。予時年六十一歲。(傷寒初起在表時,速以麻黃湯解之,則不至成下證。否則二三日後便入里,不得不用承氣矣。子和此案俱得法,惟解表略緩,故須繼以承氣耳。)
焦百善偶感風寒,壯熱頭痛,其巷人點蜜茶一碗使啜之。焦因熱服之訖,偶思張語曰:凡苦味皆能湧,今兼頭痛,是病在上。試以箸探之,吐畢,其痛立解。
孫兆治俞伯道,忽患微熱,心下滿,頭痛,汗不能解。眾醫以為溫病,用表。有謂食在膈者,治之不愈。召孫至,用半夏茯苓湯。問其故,曰:頭有汗,心下滿,非濕症,乃水結胸也。小便既去,其病乃愈。且如濕氣心下滿,自當遍身有汗。有食心下滿,豈得有汗?若言是表,身又不惡寒,疼痛,表症何在?故凡水結胸,頭必有汗。(出《傷寒口訣》。)
竇材治一人,患肺傷寒,(別名。)頭痛發熱,惡寒咳嗽,肢節疼,脈沉緊。服華蓋散、黃耆建中湯略解。至五日,昏睡譫語,四肢微厥,乃腎氣虛也。灸關元百壯,服姜附湯,始汗出愈。(作虛治。)
一人傷寒,昏睡妄語,六脈弦大。竇曰:脈大而昏睡,定非實熱,乃脈隨氣奔也。強為之治,用烈火灸關元穴。初灸,病人覺痛,至七十壯遂昏睡不痛。灸至三鼓,病人開眼思飲食。令服姜附湯,至三日後,方得元氣來復,大汗而解。
一人患傷寒至八日,脈大而緊,發黃,生紫斑,噫氣,足趾冷至腳面。此太陰症也,最重難治。為灸命關五十壯,關元二百壯,服金液丹、鍾乳粉,四日汗出而愈。
一人患傷寒至六日,脈弦緊,身發熱,自汗,太陰症也。先服金液丹,灸命關穴。病人不肯灸。傷寒惟太陰少陰二症死人最速,若不早灸,雖服藥無功。不信,至九日瀉血而死。
一人傷寒至六日,微發黃。一醫與茵陳湯,次日更深黃色,遍身如梔子。此太陰症,誤服涼藥而致肝木侮脾。為灸命關五十壯,服金液丹而愈。
一人患傷寒,初起即厥逆,脈一息八九至。諸醫以為必死。竇曰:乃陰毒也。(厥逆脈敝,斷為陰毒,必有爪青、吐利、蜷臥等症。)與姜附湯一盞,至半夜汗出而愈。若以脈數為熱,下涼藥必死無疑。
張子和之僕,嘗與鄰人同病傷寒,俱至六七日,下之不通,鄰人已死。僕發熱極,投於井中,撈出以汲水貯之檻,使坐其中。適張遊他方,家人偶記張治法曰:傷寒三下不通,不可再攻,便當湧之。試服瓜蒂散,良久,吐膠痰三碗許,與宿食相雜在地,狀如一帚,頓快。乃知世醫殺人多矣。又一吏吐訖,使服太白散、甘露散以調之。(邪結陽明,發為狂熱,吐之猶是宿食,非若燥糞便硬可下而愈也。)
萬密齋治縣尹唐肖峰,二月間患傷寒。醫進九味羌活湯,不效。又云內傷挾外感,進補中益氣湯,不效。又進紫苓湯去人參,病略減。四日,復發熱,頭苦痛,醫欲下之,未決。萬脈之,陽明少陽洪長而弦,曰:此元氣素虛,因起早感寒得之,今病在少陽陽明並病。乍熱乍涼者,少陽也;頭苦痛者,陽明也。宜小柴胡合葛根蔥白湯。唐曰:吾素多痰火病,勿用人參。萬曰:元氣不足,乃虛火也。實火宜瀉,虛火宜補。幸勿疑,一劑而病愈。
胡晏年五十,病傷寒十六日不解。其症乍寒時,即以衣被厚覆,矇頭而臥,不勝其寒;乍熱時,即撤去衣被,暴露其身,更用扇,不勝其熱。如此一日夜十餘次,醫皆不識。萬至,告以病狀可怪,邀診其脈。曰:不必診,此易知耳。夫惡寒,病在表也,何以無頭痛症?惡熱,病在裡也,何以無渴及便溺不利症?此病在半表半裡,陰陽混亂也。陰氣乘陽則惡寒,陽氣乘陰則惡熱。宜用小柴胡以治其半表半裡之邪,梔子、豆豉以治其陰陽錯雜之邪。服之,寒熱不再作而愈。
李養晦患傷寒,苦右脅痛。醫用陶節庵法,以小柴胡加枳殼、桔梗,服之無效,已十七日。萬脈之,沉弦且急,曰:此蓄水症也。經云,沉潛為水,支飲脈弦急,必得之飲水過多。問曾服何方?以前藥對。萬曰:只用此方,再加牡蠣以泄其蓄水可耳。一服而痛止。
一門子病傷寒,醫與發汗,七日復不愈,小腹滿而痛,欲下之未敢。萬脈之,沉弦而急,問曾渴飲水乎?答曰:甚渴,雖飲水渴不止。曰:此蓄水似疝症,不可下也。乃用五苓散以利其水,加川楝子、小茴香以止小腹之痛。一服,洞泄四五行,皆清水。次日再求診。曰:不必再藥,水盡泄自止矣。三日後果安。
沈天祿病傷寒,汗下後病不解,身無大熱,不惺惺,醫者但云譫語。以症論之,乃錯語也。(譫語錯語,極宜細辨。)緣汗下之後,元氣未復,神識不清耳。與補中益氣湯去升、柴,加麥冬、生地、熟附子,一服而愈。
孫文垣治張二官,發熱頭痛,口渴,大便秘結三日未行,脈洪大,曰:此陽明少陽二經之症。用大柴胡湯行三五次,所下皆黑糞,夜出臭汗。次日清爽,惟額上仍熱,(陽明部位。)用白虎湯加葛根、天花粉。因食粥太早,復發熱咳嗽,口渴殊甚,且噁心,(食復。)用小柴胡加枳實、山梔、麥芽。次日渴不可當,(半夏、枳實、麥芽,皆能耗陽明津液。)改以白虎湯加麥冬、花粉,外與辰砂益元散,以井水調服五錢,熱始退,渴始定。不虞夜睡失蓋,復受寒邪,天明又大發熱,人事不知,(復感。)急用小柴胡湯加升麻、葛根、前胡、薄荷。汗出熱退,神思大瘁,四肢皆冷,語言懶倦且咳嗽,以生脈散加石斛、百合、大棗、白芍。服後咳嗽尋止,精神日加,飲食進而愈。
繆仲淳治姚平子傷寒,頭疼身熱,舌上黃胎,胸膈飽悶,三四日熱不解,奄奄氣似不屬者。(邪熱甚則正氣餒,不可誤認為虛。)一醫以其體素弱,病久虛,其意欲投參少許。繆叱曰:一片入口死矣。亟以大黃一兩,栝蔞二枚連子切片,黃連、枳實下之。(小陷胸加大黃。)主人驚疑,不得已,減大黃之半,二劑便通,熱立解,遂愈。
高存之一家人婦,傷寒,來乞方,繆已疏方與之矣。見其人少年,曰:若曾病此否?曰:然。曰:愈幾日而妻病?曰:八九日。曰:曾有房欲否?曰:無之。繆故曰:若有房欲,此方能殺人也。其人即置方不取。遂以褌襠、雄鼠糞、麥冬、韭白、柴胡,二劑勢定。更用竹皮湯,二三劑全愈。(觀此則傷寒初愈,臟腑猶多熱毒,時師不察,驟投參、耆、朮、附溫補,其遺患可勝言哉。)
一奴傷寒熱解後,復下血不止。主人以痢藥投之,更甚。繆曰:此傷寒失汗之餘症也。用地榆、麥冬、知母、竹葉,以代仲景諸血症藥,遂愈。
翁具茨感冒壯熱,舌生黑苔,煩渴,(陽明症。)勢甚劇。諸昆仲環視揮淚,群醫束手。繆以大劑白虎湯加人參三錢,一劑立蘇。或問繆,治傷寒有秘方乎?繆曰:熟讀仲景書即秘方也。(藜按:此係溫病,故以人參白虎湯取效。)
常熟吳見田在京邸時,有小青衣患傷寒,愈而復,復而愈,愈而再復,不知其幾。謂繆曰:非兄不能救。診之,病人面色黃白,(有胃色。)六脈微弱,(有胃色。)大便不通,胸中不快,亦不思食,曰:此為傷寒百合(無經絡,百脈一齊致病,謂之百合病。)壞症(正氣已虛,邪氣留滯,及過經不解;瘥後,或虛羸少氣,皆謂之壞病。)之餘,邪且退矣。(以色脈斷。)胸中不快,虛而氣壅,非實邪;不大便者,久病津液枯,氣弱不能送也。投以人參五錢,麥冬一兩,枳殼炒八錢,盡劑立解而瘥。(文田按:用百合治者方謂之百合病。今藥無百合,而云百合病,非也。此直是傷寒壞症耳。)
梁溪一男子,素虛。春中感冒,頭痛,肌痛,發熱。羌活二錢,麥冬三錢,炙甘草一錢,紫蘇一錢五分,北細辛七分,前胡一錢五分。次日頭痛止,熱未退,口渴,繆用白芍、五味子。人曰:風未退,遽用酸斂何也?曰:因人而施爾。一杯即愈。麥冬三錢,甘草一錢,栝蔞根二錢五分,乾薑一錢五分,桑皮三錢,桔梗一錢,白芍一錢,五味子五分。
四明虞吉卿,因三十外出疹,不忌豬肉,兼之好飲,作泄八載矣。忽患傷寒,頭疼如裂,滿面發赤,(汗出不徹。)舌生黑苔,煩躁口渴,時發譫語,兩眼不合者七日,(皆屬陽明。)洞泄如注,較前益無度。(協熱也。)脈之,洪大而數,(實熱。)為疏竹葉石膏湯方。因其有腹瀉之病,石膏只用一兩。病初不減,此兄素不謹,一友疑其虛也,云宜用肉桂、附子。(凡診病,淺見者反若深慮,多令病者無所適從。)或以其言來告。繆曰:誠有是理,但前者按脈,似非此症,豈不數日而脈頓變耶?復往視,仍洪大而數,曰:此時一投桂、附,即發狂登屋,必不救矣。一照前方,但加石膏至二兩。或曰:得毋與瀉有妨乎?曰:邪熱作祟,此客病也,不治立殆。渠泄瀉已八年,非暴病也。治病須先太甚,急治其邪,徐並其夙恙除之。急進一劑,夜臥遂安,即省人事。再劑而前惡症頓去,數日霍然,但瀉未止耳。為疏脾腎雙補丸,更加黃連、乾葛、升麻,以痧痢法治之,不一月瀉竟止。八載沉疴,一旦若失。(藜按:此亦溫熱症,非傷寒也。)
莊欽之一莊僕,因受寒發熱,頭痛如裂,(太陽。)兩目俱痛,(陽明。)渾身骨內疼痛,下元尤甚,(勞傷。)狀如刀割,不可忍耐,(熱甚傷寒。)口渴甚,大便日解一次,胸膈飽脹,下不解,已待斃矣。為疏一方:乾葛三錢,石膏一兩五錢,麥冬八錢,知母三錢五分,羌活二錢五分,大栝蔞半個連子打碎,枳殼一錢,桔梗一錢,竹葉一百片,河水煎服,四劑而平。此太陽陽明病也,貧人素多作勞,故下體疼痛尤甚。以羌活去太陽之邪,石膏、竹葉、乾葛、麥冬、知母解陽明之熱,栝蔞、桔梗、枳殼疏利胸膈之留邪,故遂愈。
又莊一僕,因傷寒後勞復,發熱頭痛,腹中作瀉,勢甚危急。為疏一方:山梔仁四錢,枳實二錢,豆豉一兩,川黃連二錢,乾葛三錢,調六一散五錢,服二劑,熱退瀉止,頭痛亦愈。但不思飲食,為去山梔、枳實、黃連,加鱉甲四錢,炙甘草二錢五分,麥冬五錢,不數劑而愈。
朱遠齊治從祖近湖公。少年,因房勞食犬肉傷寒,諸醫以其虛也,攻補兼施,至發狂登屋,奔走號呼,(陽明腑症實熱。)日夜令壯夫看守,幾月余矣。急走使延朱。朱先令煎人參膏二斤以待,用潤字號丸藥數錢下之,去黑糞無算,熱遂定,奄奄一息,鄰於死矣。徐以參膏灌之,至一百二十日全瘳。(以上《廣筆記》。)
龔子才治一人,頭疼發熱,憎寒身痛,發渴譫語,日久不出汗。以大梨一枚,生薑一塊,同搗取汁,入童便一碗,重湯煮熟食之,汗出如水,即愈。(制方甚佳,愈於甘露,且免地黃之忌。)
太守劉云亭,患傷寒發熱,面紅唇赤,面壁蜷身而臥。諸醫以小柴胡湯、解毒湯之類,數劑弗效。診之,六脈浮大無力,此命門無火也,(合脈與症,即是戴陽。)以人參、附子、沉香服之立愈。三服全安。
一嫗年七旬,傷寒,初起頭痛身疼,發熱憎寒。醫以發散,數劑不效。淹延旬日,漸不飲食,昏沉,口不能言,眼不能開,氣微欲絕,(純見陰證。凡實證而見此,亦宜獨參猛進。貧者,以重劑杞、地,少入乾薑。)與人參五錢煎湯,徐徐灌之,須臾稍省。欲飲水,煎渣服之,頓愈。又十年乃卒。(當與疫症內蘇韜光一案同參。)
李士材治一人傷寒,九日以來,口不能言,目不能視,體不能動,四肢俱冷,咸謂陰症。診之,六脈皆無;以手按腹,兩手護之,(拒按是也。)眉皺作楚;(實邪。)按其趺陽,大而有力,乃知腹有燥矢也。欲與大承氣湯,病家惶懼不敢進。李曰:吾郡能辨是症者,惟施笠澤耳。(此等症,人便稀識,可為浩嘆。)延診之,若合符節。遂下之,得燥失六七枚,口能言,體能動矣。故按手不及足者,何以救此垂絕之症耶?
一人傷寒,煩躁面赤,亂悶欲絕,時索冷水,手揚足踢,難以候脈,五六人制之,方得就診,洪大無倫,按之如絲。李曰:浮大沉小,陰症似陽也,與附子理中湯,當有生理。其弟駭曰:醫者十輩至,不曰柴胡、承氣,則曰竹葉石膏,今反用此熱劑,烏乎敢?李曰:溫劑猶生,涼劑立斃矣。卜之吉,遂用理中湯加人參四錢,附子一錢,煎成,入井水冷與飲。甫及一時,狂躁定矣,再劑而神爽。服參至五斤而安。(得力在入井水冷服。)
凡遇此等傷寒,能以全料六味,減苓、瀉,加麥冬、杞子,用大砂罐濃煎與之,必數杯而後酣寢,汗出而愈。於時此法未開,惟倚仗人參之力取效。本陰竭之症,乃峻補其陽,復生陰而愈,故用參每多至數斤。使在今時,非猗頓之家,不可為矣。
一人傷寒至五日,下利不止,懊憹目脹,諸藥不效。有以山藥、茯苓與之,慮其瀉脫也。李診之,六脈沉數,按其臍則痛。此協熱自利,中有結糞。小承氣倍大黃服之,果下結糞數枚,遂利止,懊憹亦痊。
一人傷寒,第二日頭痛發熱。李曰:方今正月,時令猶寒,必服麻黃湯,兩日愈矣。若服沖和湯,不惟不得汗,即使得汗,必致傳經。遂以麻黃湯熱飲之,更以滾水入浴桶,置床下熏之,得汗如雨,密覆半晌易被,神已爽矣。晚索粥,家人不與。李曰:邪已解矣,必不傳里,食粥何妨?明日果愈。不以麻黃汗之,傳變深重,非半月不安也。(藜按:用麻黃取汗,須防太過。)
吳光祿患傷寒,頭痛腹脹,身重不能轉側,口內不和,語言譫妄。有云表裡俱有邪,宜以大柴胡下之。李曰:此三陽合病也,誤下之,決不可救。乃以白虎湯連進兩服,諸症漸減。更加花粉、麥冬,兩劑而安。(藜按:此亦溫熱之症。)
楊與師妾,發熱頭疼,六日後忽見紅疹。眾皆以為發斑,用升麻、犀角等湯,凡五日不效。李視之曰:此疹也,非斑也。斑為陽明火毒,疹為太陰風熱,一表一里,判如天淵。乃用防風二錢,黃芩一錢,甘草五分,薄荷、桔梗、蟬蛻各一錢,四劑霍然矣。
一人傷寒六日,譫語狂笑,頭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眾議承氣湯下之。脈之,洪而大。因思仲景云:傷寒不大便六七日,頭疼有熱,小便清,知不在裡,仍在表也。方今仲冬,宜與桂枝湯。眾皆咋舌掩口,謗甚力,以譫語為陽盛,桂枝入口必斃矣。李曰:汗多神昏,故發譫妄,雖不大便,腹無所苦,和其營衛,必自愈矣。遂違眾用之,及夜笑語皆止,明日大便自通。故夫病變多端,不可膠執。向使狐疑而用下藥,其可活乎?(有汗不可用麻黃,無汗不可用桂枝,古人之定例也。此症明明有汗,豈可執譫妄一端,而誤用下藥乎?且不大便,腹無所苦,即不可下之的據。)
盧不遠治來熙庵侄,身體豐碩,傷寒已二十八日,人事不省,不能言語,手足揚擲,腹脹如鼓,而熱烙手,目赤氣粗,齒槁舌黑,參、附、石膏、硝、黃、芩、連,無一不服,諸醫告退矣。診之,脈濁鼓指,用大黃一兩,佐以血藥,(以血藥佐下,穩妥微妙。)一劑下黑血一二斗,少蘇,四劑始清。蓋此症寒邪入胃,蓄血在中。其昏沉揚擲,是喜妄如狂之深者也。當時大黃未嘗不用,而投非其時,品劑輕小,不應則惑矣,寧望放膽哉。(先時雖用大黃,仍是失下,合脈與症,復大下之,非高手不能。)
蜀孝廉阮太和,病寓吳山下。召診,披衣強坐,對語甚莊,神氣則內索也。身熱進退,舌苔黃而厚。蓋自吳門受寒,以肉羹為補,而時啜之,遂纏綿匝月。盧用疏散輕劑,熱退。又復強啖,再熱不能起坐。越五日診之,譫妄呼笑,不識人,已三日,形骨立,汗雨下,而內熱特甚,胸脅之熱,捫之烙手,第脈尚有神,乃用人參八錢,加四逆散中,一劑而譫妄定,三劑而熱邪清矣。自言其神魂窮天之上,極地之下,飛揚奇變,得太乙神符召之,始得返生。愈後問藥狀,曰:此寒傷心氣,荏苒厥深而湊於胸也。以不第南旋,病淹中道,骨肉遼遠,藥石弗周,則心已傷矣。又反復再四,汗液多亡,內無主宰,熱遂入胸。胸為心主之宮城,精神因而渙散,是以遊魂為變也。用四逆使熱外出,加入參俾神內凝,邪氣散,是以主耳。(有此二端,便非陰證。)
吳孚先治一人傷寒,身寒逆冷,時或戰慄,神氣昏昏,大便秘,小便赤,(有此二端,便非陰證。)六脈沉伏。或憑外象謂陰症,投熱劑;或以脈沉伏,亦作陰治。吳診之,脈沉伏,而重按之則滑數有力,愈按愈甚,視其舌則燥,探其足則暖。曰:此陽症似陰,設投熱藥,火上添油矣。乃用苦寒峻劑,煎成乘熱頓飲而痊。(寒因熱用法。)
按:內真寒而外假熱,諸家嘗論之矣。至內真熱而外假寒,論及者罕。此案故宜熟玩。
一人病昏昏默默,如熱無熱,如寒無寒,欲臥不能臥,欲行不能行,虛煩不耐,若有神靈,莫可名狀。此病名百合,雖在脈,實在心肺兩經,以心合血脈,肺潮百脈故也。蓋心藏神,肺藏魄,神魄失守,故見此症。良由傷寒邪熱,失於汗下和解,致熱伏血脈而成。用百合一兩,生地汁半鍾,煎成兩次服,必候大便如漆乃瘥。(論百合病深得真諦。)
張景岳治王生,年三旬,病陰虛傷寒。(葉天士曰:陰虛二字,尚要講明。陰虛者,水因火耗,當用滋陰。若用桂、附,則非陰虛,乃虛寒火衰之症,或戴陽格陽,陰症似陽,乃可用矣。此處關頭,宜細詳察。)其舌芒刺干裂,焦黑如炭,身熱便結,大渴喜冷,而脈則無力,神則昏沉。群謂陽症陰脈,必死無疑。察其形氣未脫,遂以甘溫壯水等藥,大劑進之,以救其本。仍間用涼水,以滋其標。蓋水為天一之精,涼能解熱,甘可助陰,非苦寒傷氣可比。故於津液乾燥,陰虛便結,而熱渴火盛之症,在所不忌。由是水藥並進,(葉天士曰:若用桂、附、人參,此虛寒之證,冷水必不喜飲,豈可飲一二斗乎?此言甚覺謬妄。惟邪熱熾盛,可飲冷水。)然後諸症漸退,飲食漸進,神氣俱復矣。但察其舌則如故,心甚疑之。閱數日,忽舌上脫一黑殼,其內新肉燦然,始悟其膚腠焦枯,死而復活。使非大合添補,安望再生?若此一症,特舉其甚者。凡舌黑用補,得以保全者甚多。蓋傷寒之舌,則熱固能黑,以火盛而焦也;虛亦能黑,以水虧而枯也。(葉天士曰:水虧之黑,豈可用熱?若以舌黃舌黑悉為實熱,則陰虛之症,萬無一生之矣。)
按:是症既云陰虛燥渴,用涼水是矣。而又雜與桂、附各數兩,治法未能無疵。至舌苔成殼脫落,恐桂、附之投,不能無過也。
一衰翁,年過七旬,陡患傷寒,初起即用溫補調理。至十日之外,正氣將復,忽爾作戰,自旦至辰,不能得汗,寒慄危甚,用六味回陽飲,入人參一兩,薑、附各三錢,煎服。下咽少頃,即大汗如浴,時將及午,而浸汗不收,身冷如脫,鼻息亦幾無,令以前藥復煎與之。曰:先服此藥,已大汗不堪,今又服此,尚堪再汗乎?笑謂曰:此中有神,非爾所知也。急令再進,遂汗收神復,不旬日起矣。嗚呼,發汗用此,而收汗復用此,無怪乎人之疑之也。不知汗之出與汗之收,皆元氣為之樞機耳。
喻嘉言治黃長人犯房勞,病傷寒,守不服藥之戒,身熱漸退。十餘日外,忽然昏沉,渾身戰慄,手足如冰。(乃熱深厥亦深也。)亟請喻至,一醫已合就薑、附之藥矣。見而駭之,診畢,再三辟其差謬。主人自疑陰症,言之不入,又不可以理服。乃與醫者約曰:此一病,藥入口中,出生入死,關係重大,吾與丈各立擔承,倘用藥差誤,責有所歸。醫者云:吾治傷寒三十餘年,不知甚麼擔承。喻笑曰:有吾明眼在此,不忍見人活活就斃,吾亦不得已也。如不擔承,待吾用藥,主家方安心請治。與以調胃承氣湯,約重五錢,煎成熱服半盞,少頃又熱服半盞。其醫見厥漸退,人漸蘇,知藥不誤,辭去。仍與前藥服至劑終,人事大清。忽然渾身壯熱,(厥止則陽回,復現熱症。)再與大柴胡一劑,熱退身安。門人問曰:病者雲系陰症見厥,先生確認為陽症,而用下藥果應,其理安在?答曰:其理頗微,吾從悟入,可得言也。凡傷寒病初起發熱,煎熬津液,鼻干、口渴、便秘,漸至發厥者,不問可知其為熱也。若陽症忽變陰厥者,萬中無一,從古至今無一也。蓋陰厥得之厥症,一起便直中陰經,唇青面白,遍身冷汗,便利不渴,身蜷多睡,醒則人事了了,與傷寒傳經之熱邪轉入轉深,人事昏惑者,萬萬不同。諸書類載陰陽二厥為一門,即明者猶為所混,況昧者乎。如此病,先犯房勞,後成傷寒,世醫無不為陰症之名所惑,往往投以四逆等湯,致陰竭莫救,促其暴亡,尚不知悟,總由傳派不清耳。蓋犯房勞而病感者,其勢不過比常較重,如發熱則熱之極,惡寒則寒之極,頭痛則痛之極。所以然者,以陰虛陽往乘之,非陰盛無陽之比,況病者始能勿藥,陰邪必輕,旬日漸發尤非暴症,安得以陰厥之例為治耶?且仲景明言:始發熱六日,厥反九日,後復發熱三日,與厥相應,則病旦暮愈。又云:厥五日,熱亦五日,設六日當復厥,不厥者,自愈。明明以熱之日數定厥之痊期也。又云:厥多熱少則病進,熱多厥少則病退。厥愈而熱過久者,必便膿血發癰。厥應下而反汗之,必口傷爛赤。先厥後熱,利必自止。見厥複利,利止反汗出咽痛者,其喉為痹。厥而能食,恐為除中,厥止思食,邪退欲愈。凡此之類,莫非熱深發厥之旨,原未論及於陰厥也。至於陽分之病,而妄汗妄吐妄下,以致勢極。如汗多亡陽,吐利煩躁,四肢逆冷者,皆因用藥差誤所致,非以四逆、真武等湯挽之,則陽不能回,亦原不為陰症立方也。蓋傷寒才一發熱發渴,定然陰分先虧,以其誤治,陽分比陰分更虧,不得已從權用辛熱,先救其陽,與純陰無陽,陰盛格陽之症,相去天淵。後人不窺制方之意,見有成法,轉相效尤,不知治陰症以救陽為主,治傷寒以救陰為主。(此一語,為治傳經症之秘旨。)傷寒縱有陽虛當治,必看其人血肉充盛,陰分可受陽藥者,方可回陽。若面黧舌黑,身如枯柴,一團邪火內燔者,則陰已先盡,何陽可回耶?故見厥除熱,存津液元氣於什一,已失之晚,況敢助陽劫陰乎?證治方云:若證未辨陰陽,且以四順丸試之。《直指方》云:未辨疑似,且與理中丸試之。亦可見從前未透此關,縱有深心,無可奈何耳。因為子輩詳辨,並以告後之業醫者云。
成無己云:凡厥,若始得之,手足便厥而不溫者,是陰經受邪,陽氣不足,可用四逆湯溫之。若手足自熱而至溫,從四逆而至厥者,傳經之邪也,四逆散主之。必須識此,勿令誤也,又當兼以外症別之。予嘗治過一中年婦人,惡熱身熱而渴,脈數細弱,先厥後熱,用溫藥反劇,後以四逆散兼參、術各半兩服之,厥即愈,脈出洪大而痊。
按:成所論陰經受邪,及傳經之邪二厥,一用四逆湯溫治,一用四逆散涼治,已昭然若揭,喻氏或未之見耳,故列其案於此。
陸平叔文學,平素體虛氣怯,面色萎黃,藥宜溫補,不宜寒涼,固其常也,秋月偶患三瘧,孟冬復受外寒,雖有寒熱一症。而未至大寒大熱。醫者以為瘧後虛邪,不知其為新受實邪也,(因舊病感新邪,最易誤人。)投以參、術補劑,轉至奄奄一息。遷延兩旬,間有從外感起見者,用人參白虎湯,略無寸效,昏昏默默,漫無主持,已治木矣。喻診之,察其脈未大壞,腹未大滿,小水尚利,謂可治。但筋脈牽掣不停,只恐手足痿廢。仲景云:筋脈動惕者,久而成痿。今病已二十餘日,血枯筋燥,從可知矣。今治則兼治,當於仲景之外,另施手眼。以仲景雖有大柴胡湯兩解表裡之法,而無治痿之法。(治痿獨取陽明,清陽明之熱邪,則痿不治而愈。況此症原屬暴傷,非損也。)變用防風通聖散成方減白朮,以方中防風、荊芥、薄荷、麻黃、桔梗為表藥,大黃、芒硝、黃芩、連翹、梔子、石膏、滑石為里藥。原與大柴胡之制略相仿,且內有當歸、川芎、白芍,正可領諸藥深入血分而通經脈。減白朮者,以前既用之貽誤,不可再誤耳。當晚連進二劑,一劑殊相安,二劑大便始通,少頃睡去,津津汗出。次早診之,筋脈不為牽掣,但陽明胃脈洪大反加,隨用白虎湯,石膏、知母每各兩許,次加柴胡、花粉、芩、柏、連翹、梔子,一派苦寒。連進十餘劑,(要之,前誤用溫補之劑亦不少矣。)神識清,飲食進,半月起於床,一月步於地。略過啖,即腹痛泄瀉,儼似虛症。喻不之顧,但於行滯藥中,加柴胡、桂枝升散余邪,不使下溜變痢,然後改用葳蕤、二冬,略和胃氣,間用人參不過五分。前後治法一一不違矩矱,始克起九死於一生也。
徐國楨傷寒六七日,身熱目赤,索水到前,復置不飲,異常大躁,將門牖洞啟,身臥地上,輾轉不快,更求入井。一醫洶洶,急以大承氣與服。喻診其脈,洪大無倫,重按無力。謂曰:此用人參、附子、乾薑之症,奈何認為下症耶?醫曰:身熱目赤,有餘之邪,躁急若此,再與薑、附,逾垣上屋矣。喻曰:陽欲暴脫,外顯假熱,內有真寒,以薑、附投之,尚恐不勝回陽之任,況敢以純陰之藥,重劫其陽乎?觀其得水不欲咽,(熱在陽明經者,亦漱水不欲咽。)情已大露,豈水尚不欲咽,而反可咽大黃、芒硝乎?天氣懊蒸,必有大雨,此症傾刻大汗,不可救矣。且既認大熱為陽症,則下之必成結胸,更可慮也。惟用薑、附,所謂補中有發,並可散邪退熱,一舉兩得,不必疑慮。以附子、乾薑各五錢,人參三錢,甘草二錢,煎成,冷服後寒戰戛齒有聲,以重棉和頭覆之,縮手不肯與診,陽微之狀始著。再與前藥一劑,微汗熱退而安。(一戴陽症耳。說得甚奇,然此症實不多見。)
張卿子治塘棲婦人,傷寒十日,熱不得汗。或欲以錦黃下之,主人懼。延卿子診之,曰:脈強舌黑而有芒,投錦黃為宜。今舌黑而潤不渴,此附子症也。不汗者,氣弱也,非參、耆助之不可。一劑而汗。《仁和縣誌》。
張路玉治範主事求,先患傷寒營症,惡寒三日不止。曾用發散二劑,第七日,躁擾不寧,脈亦不至,手足厥逆。診之,獨左寸厥厥動搖,(心主汗故也。)知是欲作戰汗之候,令勿服藥,(宜記省。)但與熱薑湯助其作汗,若誤藥必熱不止。後數日,枉駕謝別,詢之果如所言,不藥而愈。(戰汗治法。)
吳氏子,年二十餘,素有夢交之疾。十月間,患傷寒,頭痛足冷,用發散消導,屢汗而昏熱不除,反加喘逆。更醫用麻黃,頭面大汗,喘促愈甚。或以為邪熱入里,主用芩、連;或以為元氣大虛,議用冬、地,爭持未決。張診之,六脈瞥瞥,按之欲絕,正陽欲脫亡之兆,急須參、附,庶可望其回陽,(此喻嘉言所謂誤治致陽虛也。)遂疏回陽返本湯,加童便以斂陽。三啜安臥,改用大劑獨參湯加童便,調理數日,頻與稀糜而安。
一人,途次患傷寒,經吳門,泊舟求治。詢之,自渡淮,露臥受寒,恣飲燒酒,發熱,在京口服藥,行過兩次,熱勢略減,而神昏不語,不時煩擾。見其唇舌赤腫燥裂,以開水與之則咽,不與則不思。察其兩寸,瞥瞥虛大,關寸小弱,按久六脈皆虛,曰:此熱傳手少陰經也。與導赤瀉心湯,一啜神識稍寧。泊舟一日夜,又進二帖,便溺自知。次早解維再診,脈靜神安,但與小劑五苓去桂易門冬,二帖,囑其頻與稀糜,可收功。
吳介臣傷寒,餘熱未盡,曲池壅腫,不潰不消,日發寒熱。瘍醫禁止飲食,日服消毒清火藥,上氣形脫,倚息不得臥,渴飲開水一二口,腹脹滿急,大便燥急不通。兩月中,用蜜導四五次,所去甚艱,勢大危。診之,其脈初按繃急,按久絕無,此中氣逮盡之兆,豈能復勝藥力耶?乃令續進稀糜,榻前以鴨煮之,香氣透達,徐以汁啜之。是夕,大便去結糞甚多,喘脹頓止,飲食漸進。數日後,腫赤漸消。此際雖可進保元、獨參之類,然力不能支,僅惟穀肉調理而安。近一人過餌消導,胃氣告匱,聞穀氣則欲嘔,亦用上法,不藥而痊。
高鼓峰治徐五宜長君,傷寒危甚。延診,頃之有人來言:病者晚來狂叫,暈去五六次,早起一暈竟絕,不必往矣。問病來幾日?云:九日矣。又問胸尚熱否?曰:胸但不冷耳。曰:可救也。急往視之,至則殭屍在床,口鼻無氣,面色青黯,口噤目閉,手撒,獨唇色紫黑。高笑曰:此人不死,陰虛症,誤服白虎所致耳。切其脈,兩尺尚在,(脈在仍是厥耳。)遂取人參一兩,熟地二兩,炮姜五錢,濃煎湯挖而灌之。盡劑口開,面色轉紅,不及一時,大叫冷甚,連以熱湯飲之,即發壯熱,通身淋漓汗下而蘇,此晚,腹脹不便。曰:無憂也,大汗之後,虛不能出耳,再飲藥一鍾,即得解。次日諸病悉除,但多妄言怒罵,如有鬼神驅之者。調治數日,至夜半,診其脈,曰:虛至此乎?復以大劑附子理中、建中投之,數日而愈。
杭友沈僑如甥,病傷寒。診其脈,浮數有力,舌黑,胸脅痛脹,此得之勞倦,後復傷飲食。(戰汗而解,不得單謂飲食勞倦。)醫以寒涼消導攻之,火受遏抑,無所歸也。急以大劑參、朮、歸、耆、炮姜救之。戒其家人曰:夜半當發戰,戰則汗而解矣。如戰時,頻頻以粥與之。高臥天長寺,四鼓時,病家急叩門,曰:服藥後果寒甚索被,頃之大熱,昏沉而死矣。先生尚有法救之否?曰:不足慮也,汗來矣。但戰時曾進粥否?曰:實未也。曰:吾語汝,戰時須與粥,要以助胃氣,使汗來速,不至困乏耳。今亦無妨,第歸,此時當得汗矣。果如言,齁睡而安。(與粥助汗,亦仿仲景桂枝治法。)
張隱菴治一少年,傷寒三四日,頭痛發熱,胸痛不可忍。病家曰:三日前因食麵而致病。張曰:不然。面飯糧食,何日不食?蓋因外感風寒,以致內停飲食,非因食麵而為頭痛發熱證也。故凡停食感寒,只宜解表,不可推食,如裡氣一鬆,外邪即陷入矣。(為庸師說法。)且食停於內,在胸下胃脘間,按之而痛。今胸上痛不可按,此必誤下而成結胸。病家云:昨延某師,告以食麵,故用消食之藥,以致胸中大痛。因診其外症尚在,仍用桂枝湯加減,一服而愈。
張令韶治一婦人,患傷寒十餘日,手足躁擾,口目瞤動,面白身冷,譫語發狂,不知人事,勢甚危篤。其家以為風,縛其手足。或以為痰迷心竅,或以為虛,或以為寒,或辭不治。張診之,切其脈全無,問其證不知,按其身不熱。張曰:此非人參、附子證,即是大黃、芒硝證,出此入彼,死生立判。因坐視良久,聆其聲重而且長,(亦有中焦停食,而奄奄似不屬者,亦下之而愈。見繆仲淳治姚平之案。)曰:若是虛寒證,到脈脫之時,氣沉沉將絕,那得有如許氣力,大呼疾聲,久而不絕?即作大承氣湯,牙關緊閉,挖開去齒,藥始下咽,黃昏即解黑糞半床。次早脈出身熱,人事亦知,舌能伸出而黑,又服小陷胸湯二劑而愈。
一婦人素有虛弱之症,後患傷寒。一醫以為陰虛發熱,用滋陰之藥,命食雞子火肉,而病更甚。所用皆玉竹、骨皮、丹皮、歸、芍之類,十餘日,死症悉具。延張至,其人已死。張請視之,氣雖絕,而脈尚在且帶滑。曰:此症不死,乃誤服補藥,使邪不解,胃絡不通,胃家實也。幸正氣未敗,可治,少頃果蘇,(亦以厥故。)用調胃承氣湯,一服而結糞解,諸症愈。次日大汗如雨,此虛象也,用人參三錢,耆、朮、棗仁各五錢而愈。
一男子新婚,吐蛔發熱。醫以為陰症,用理中湯,而吐愈甚。張診其脈,緩而長,一日夜吐蛔十餘條,以為風木生蟲,濕熱相蒸則蟲頓然而生,隨生隨吐,欲用黃連等清濕熱之藥。不信,復易一醫。用歸、芍、玉竹之類,吐益甚,蟲愈多。復延張,張曰:必欲治,非黃連不可。遂用黃連、厚朴、枳實、廣皮、半夏各等分煎服,其吐稍止。再服不吐,神清,蟲從大便而出,約數十餘,大小不等。後加白朮等以補之,即脹不安。共用黃連、枳實二十劑而愈。此乃千百中偶見之症,不可以為常有也。
按:發熱脈緩而長,則是陽明經症。案中但與治蛔,似多脫略,俟再考。
陸養愚治周兩峰,頭痛身熱,又舟行遇風,幾覆。比至家,脅大痛,耳聾,煩渴譫語。醫來診,忽吐血盤許。醫曰:兩尺不應,寸關弦緊,煩渴譫語,是陽症也。弦乃陰脈,仲景曰陽病見陰脈者死,況兩尺乃人之根蒂,今不起,根蒂已絕,孤陽上越,逼血妄行,據症脈不可為矣。辭去。陸至,血已止而喘定。脈之,兩寸關弦而微數,兩尺果沉而不起。蓋症屬少陽,弦數宜矣;脅痛耳聾,亦少陽本症;兩尺不起,亦自有故。經雲南政之歲,陽明燥金司天,少陰君火在泉,故不應耳。吐血者,因舟中驚恐,血菀而神攝,為熱所搏也。譫語者,三陽表症已盡,將傳三陰也。先以小柴胡和之,俟堅實而下之,旬日當愈,因與二劑。明日脅痛減,耳微聞,但仍譫語,胸膈滿悶,舌上薄黃苔,仍以小柴胡加桔梗、黃連,日服一劑,二日胸膈少寬而苔黑有刺,大便不行約七日矣,乃以潤字丸三錢,煎湯送下。至夜,更衣身潔,諸症頓失。後去枳、桔,加歸、芍,調理旬日而起。
王野溪病傷寒六七日,已發表矣。忽身熱煩躁,口渴咽乾,大小便利而不任風寒。或用涼膈散,反胸前見斑數十點,色微紅。乃投消斑青黛飲,又發譫語,手足厥逆。謂熱深之故,擬用承氣下之。陸脈之,浮數六七至,按之而空,曰:此陰盛格陽症也,下之立斃。《內經·至真要論》云:病有脈從而病反者,何也?岐伯曰:脈至而從,按之不散,諸陽皆然。今脈浮之而數,按之而空,乃陽虛為陰所拒,不能內入而與陰交。身熱煩躁,口渴咽乾,浮陽外越之故也。惡風畏寒,陽氣不足也。發斑者,因寒藥激之,致無根之火聚於胸中,上熏於肺,傳之皮膚也。譫語者,神不守舍也。厥逆者,陽將竭也。若冷至肘膝,則無及矣。此與東垣治馮內翰之侄目赤煩渴,王海藏之治侯輔之發斑譫語同例。一用真武,一用理中,此先哲之成驗,後學不知取法耳。急用大料參、朮、薑、附峻補回陽,麥冬、五味、甘草、白芍斂而和之,濃煎俟冷,徐徐服之,日夜令藥不斷。三日夜病勢始減,旬日後稍加減之,月餘而起。
吳子玉病發熱,頭痛腰疼,煩躁,口渴無汗。有主麻黃湯者,有主羌活沖和湯者。脈之,陽部浮數而不甚有力,陰部沉弱而澀,謂曰:此症此脈,有兩感之象,必重有所用力,兼之房勞而得者,不可輕汗,宜先投補劑,托住其氣血,待日期而汗之。或曰:太陽症而用補,仲景有此治法乎?曰:雖無此治法,而未嘗無此論。太陽症宜汗,假令尺中遲,不可發汗。何以知之?以榮氣不足,血少故也。今寸脈浮數而無力,表症不甚急,尺脈沉弱而澀,則裡虛可知。傷寒有失汗而傳里者,亦有誤汗而傳里者,此症是矣。眾不決,姑服羌活沖和湯,一日夜二劑,前症俱劇,仍不得汗。擬麻黃者,以藥輕病重,欲大汗之。陸曰:若服麻黃湯,亡陽譫語即見,斃可立俟也。乃用補氣養榮湯二劑,病未減,亦不劇。診之,寸關如故,兩尺稍有神。再二劑,又約一日夜,方以參蘇飲微汗之,汗後諸症悉愈。(通人之論,所謂凡病必有兩面也。)
凌東陽患傷寒,已經汗下,身體外不熱,捫之則熱極,不能食而飢不可忍,及強進稀粥,即脹不可任,必用力揉之一二時,始下大腹,甫下,又飢不能支,大便五六日不行,而少腹不硬滿。醫以汗下身涼,而用開胃養血順氣劑,病日甚。診之,兩寸關浮數,兩尺沉數有力,曰:此蓄血症也。因下之太早,濁垢雖去,邪熱尚留,致血結成瘀。胃中飢甚者,火也。食即脹者,邪熱不殺穀也。揉下仍飢者,胃中空涸,邪熱尚在也。法宜清上焦之熱,去下焦之瘀,而後議補。或曰:許學士謂血在上則喜忘,血在下則發狂,今云瘀血,何以無此症也?曰:成無己固深於傷寒者也,謂不大便六七日之際,無喜忘如狂之症,又無少腹硬滿之候,何以知其有蓄血?蓋以脈浮數故也。浮則熱客於氣,數則熱客於血,下後浮數俱去,則病已。如數去而浮仍在,則邪熱獨留於衛,善飢而不殺穀,潮熱及渴也。浮去而數仍在,則邪獨留於榮,血熱下行,血得泄必便膿血。若大便六七日不行,血不得泄,必蓄在下焦而為瘀,須以抵當湯下之,此前賢之成案也。乃用淡鹽湯送抵當丸三錢,取咸走血之意,以去榮中之結熱;隨濃煎人參湯,調涼膈散五錢,以去衛中之結熱。用人參湯者,病久數下,恐元氣不能支也。如此兩日,結血去,浮熱解,飲食進。後以清氣養榮湯,調理旬日而愈。
湯二老病傷寒,已發汗矣。後忽下利身熱,頭痛昏憒。或謂合病下利,復用解肌發表藥,反增劇,自汗惡風。或謂陰虛,用理中合四物,遂不眠,妄見,躁煩譫語。或云此協熱下利也,用白頭翁湯二劑,病略可。數日,諸症不減,四肢厥逆。脈之,浮按散大而數,沉按細數而有力,曰:向云協熱者是也,第宜調胃承氣湯下之,不當止用白頭翁湯耳。或云:下利厥逆,可復下乎?曰:《內經》云,塞因塞用,通因通用。王太僕云,大熱內結,淫瀉不止,熱宜寒療,結熱自除。以寒藥下之,結散利止,此通因通用之法也。又仲景云,下利譫語,有燥屎也。厥逆者,熱深厥亦深也,承氣下之。第此症初見時,下之即愈,今日數已久,元氣將脫,不得竟下,因用人參二錢,濃煎送潤字丸五錢。半日許,出燥屎數十枚,利減半,手足稍溫。第昏沉更甚,問之不語,左脈微浮略數,右脈少沉微數無力,再用人參五錢,濃煎,送潤字丸二錢。少時,又去燥屎數枚,溏便少許,遂能語,索食,稀粥與之。次日,身涼神爽。後用調養氣血,少佐清熱之品,旬日漸愈,而大便常結,用八物倍生地,月餘而瘳。
陸肖愚治臧苕泉,患傷寒,發熱鼻燥,口乾嘔惡,胸脅痛滿,小水短赤,大便瀉利。或投柴芩湯,反增頭痛如破,徹夜不寐,已三日。脈之,左弦右洪,寸關數,兩尺稍和,以柴葛解表為君,黃芩、石膏、知母清腑為臣,枳、桔寬中為佐,竹茹、甘草平逆為使,一日二劑,嘔止痛減。熱仍未退,臥仍未安,溺赤便瀉如故,因去知母、黃芩、竹茹,倍柴、葛,加生薑五片,亦一日二劑,熱退安臥,瀉亦止矣。口尚微渴,以花粉、麥冬、甘草、陳皮、黃芩、桔梗、枳殼扶元氣,清餘熱。四帖已而安。後十餘日,復身熱譫語,如見鬼狀,舌黑有刺,大便三日不行,日輕夜重,脈沉有力,兩尺帶弦,用枳實、黃連、蔞仁、桃仁、白芍、檳榔、元明粉二劑,諸症悉減。而大便未行,用桃仁十枚煎湯,下潤字丸一錢五分,全愈。後以清氣養榮湯調理之。(此少陽陽明證,初治不誤,以表力未至,故余證如故。去知母、黃芩太驟,故表解後變為里證,待下而後愈。桔梗、枳殼,亦未合法。)
吳煦野子,年二十三,精神素旺。清明自館中歸,有房事,五更小解,忽臍下作痛,腸中雷鳴,小便不利,明日遂發寒熱頭痛。醫來,告以酒後犯遠歸之戒,醫疑是陰症傷寒,以理中湯二劑,令一日夜服之。次日,嘔逆大作,煩躁口渴,飲食不進,晝夜不臥,已三日矣。診之,其脈左弦右洪,寸關有力,尺部尚和,面赤戴陽,乃與柴葛解肌二劑。病家因述遠歸陰虛,投理中不減,咸擬倍加參、附。陸曰:脈症俱陽,縱有房事,陰未嘗虛,若再投參、附,不可為矣。令今夜必服此二劑,庶不傳里。病者心虛,止服一劑。明早診之,症不增劇,脈仍洪大,並兩尺亦大,曰:熱邪已入腑,日晡必劇。以白虎湯二劑與之,病者猶豫。謂曰:今日怕石膏,明日大黃也怕不得。延挨未服,而煩渴躁熱大作,且有譫語,遂連進二服。熱略不減,再以前方二劑與之。至五更,始得少睡。早間診視,兩尺沉實,舌苔已厚,改用小陷胸湯送潤字丸一錢。至晚,又進一錢,夜半出燥屎數十枚,熱減瀉止。又服枳實、黃連至數十劑。少用滋補,即痞隔,飲食不能進。調治二月,方得全愈。(面赤,胃火上炎,非盡陰虛陽格也。)
陸祖愚治顧玉岩,年六十,患傷寒。服藥頭疼骨痛已除,身熱煩躁,兼發赤斑而狂。診之,六脈沉數有力,目瞪直視,噤不出聲,舌黑芒刺,四肢冰冷。詢其大便,二十日不行。謂年雖高,脈尚有神,力任無事。投以大承氣湯,目閉昏沉,咸謂決死。一二時頃,腹中鳴響,去燥屎若干,諸症脫然,僅存一息,改用人參、麥冬、歸、芍、耆、術,調理而安。
吳開之,二月間患頭痛身熱,服藥已逾旬日矣。忽耳後紅腫作痛,大發寒熱。或以為毒,用花粉、連翹解表,數劑不效。或以為痰核,用南星、半夏,數劑反甚,胸脅滿痛,飲食不進,氣喘而粗,夜臥不安。脈之,兩寸關弦數,兩尺和。此本傷寒少陽之邪不解,所以發頤。耳之前後上下,乃少陽部分,寸關弦數,亦少陽不和之脈,宜小柴胡湯和解之。用軟柴胡七錢,乾葛、黃芩各三錢,生甘草、桔梗、蘇子、白芥子各一錢,薑、棗煎服,二劑喘定,四劑腫痛全消而愈。
治陳湖一男子,患傷寒,仰臥一月,且耳聾。意其病尚在少陽,故脅痛不能轉側及耳聾也。與小柴胡湯加山梔,一劑即能轉,尾閭處內潰皆蛆,耳亦有聞。蓋少陽屬風木,而風木能生蟲也。
一卒傷寒,大小便不通,予與五苓散而皆通。五苓固利小便矣,而大便亦通者,津液生故也。或小便通而大便尚不通,宜用蜜煎法導。
施秘監尊人,患傷寒咳甚,醫告技窮。試檢《針經》於結喉下灸三壯,即瘥。蓋天突穴也,神哉。(《資生經》。)
《華佗傳》府吏倪尋、李延,二人俱頭痛身熱,所苦正同。佗曰:尋當下之,延當發汗。或難其異。佗曰:尋外實,延內實,故治宜殊。即各與藥,明旦並起。(《三國志》。)
《範汪方》云:故督郵顧子獻,得病已瘥,詣華佗視脈,曰:尚虛未復,勿為勞事,御內即死,臨死吐舌數寸。其妻聞其病除,從百餘里來省之,止宿交接,中間三日,發病如佗言。婦人傷寒雖瘥,未滿百日,氣血骨髓未牢實,而合陰陽,當時即不覺惡。經日則令百節解離,經絡緩弱,氣血虛衰,骨髓空竭,恍恍吸吸,氣力不足,著床不能動搖,起居仰人,食飲如故,是其症也。丈夫亦然。
有士蓋正者,疾愈後六十日,已能射獵,一犯房室,即吐涎而死,及熱病房室,名為陰陽易,皆難治。近者有一士大夫,小得傷寒,瘥已十餘日,能乘馬行,自謂平復,亦以房室後,即小腹急痛,手足拘攣而死。
婦人溫病雖瘥,未平復,血脈未和,尚有熱毒,而與之交接得病者,名為陰陽易。醫者張苗說:有婢得病,瘥後數日,有六人奸之,皆為所誤。
林觀子父,因積寒腹痛,以痧症治之而愈。數日後,神思鬱結,胸腹不快,每日食粥二三次,大便溏,日二三行。雜治二旬余,漸劇。後一醫診之曰:傷寒之邪尚在,何誤至此也。服小柴胡八劑,別下結糞十數枚而安。此亦臟結之類,所謂飲食如故,時時下利也。(觀子注《傷寒折衷》。)
吳仁齋治一人,傷寒十餘日,脈沉細,手溫而足冷,大便不通,面赤,嘔,煩渴,藥不能下,惟喜涼水一二口,或西瓜一塊,食下良久吐出。此陰甚於內,逼其浮陽上衝咽嗌,故面赤煩嘔也。附子一枚,去皮尖切片,又以人參三錢,炮姜二錢,水煎取,浸冷水中,待冷,服之而愈。
一人傷寒七八日,服涼藥太過,遂變身涼,手足厥冷,通身黑斑,惟心頭溫暖,乃伏火也。六脈沉細,昏不知人,不能言語,狀如屍厥,遂用人參三白湯,加熟附子半個,乾薑二錢。服下一時許,斑漸紅,手足漸暖,蘇矣。數日復有餘熱不清,此伏火未盡,再用黃連解毒、竹葉石膏湯,調治而安。
馬元儀治沈某,發熱七月,神昏譫語,中州結塊高突,拒按作痛。診之,右脈虛微,左見弦澀,此正氣奪而邪氣盛也。症實脈虛,法在不治。不得已,必先補後攻,庶幾萬一,與人參、桂枝、炮薑、半夏、枳實、厚朴、廣皮補正散結。脈稍起,再附子加桂理中湯,以恢復元氣。二劑,右脈已透。四劑,兩脈有神,而前症猶在,中痛轉甚,時眾議交沮。蓋此症原有積滯可攻,兩日用藥專行溫補者,全是顧慮元氣,若早下之,必先脫矣。今已補完胃氣,即可施治實之法也。以人參三錢,大黃五錢,厚朴一錢,枳實一錢,桂枝五分,服未一時,大便連行三次,其塊如失,諸症悉平。次與調理脾腎而愈。(藜按:凡治實症,當顧其虛處,此案是也。)
卜晉公患傷寒,數日面赤躁煩,手足搐搦,起臥轉側不安,口燥渴,大便結。或用清火發散,俱不應。診其脈,虛澀兼結。夫澀則傷陰,結則氣滯。得之憂思勞郁,肺胃受傷,津液虧而虛邪結也。散邪清火,適所以耗其陰,而留其邪耳。治法必須大劑滋解乃可,用栝蔞實一兩,紫菀三錢,枳殼、桔梗各一錢,秦艽一錢,杏仁、蘇子、半夏曲等,一劑,便得大睡身安,調理數日而愈。
鮑坤厚病經半月,兩寸獨鼓,兩關尺虛微,頭痛如斧劈,汗出不止,譫語神昏。曰 :寸大尺小,為上盛下虛之候。況頭痛如破者,虛陽上僭也;汗出不止者,虛陽外散也;譫語神昏者,孤陽氣浮,神失其守也。非人參、附子,無以追散失之元氣;非童便、豬膽、蔥白,無以通僭逆之陽氣。法當用白通湯以急救之。時夜半,特宰豬取膽,比藥成,牙關緊急,不知人事,乃挖而灌之。黎明,神氣漸清,此陽氣已漸歸原,但欲其深根固蒂,非大劑溫補不可,用人參四兩,附子二兩,肉桂五錢,合附子理中湯法,連投數劑,痛定汗止,調理而安。
一人傷寒六日,兩脈微弱不起,面垢遺尿,自汗譫語,身重不能轉側。此三陽合病,汗、下兩不可用。仲景云:腹滿身重,口不仁而面垢,譫語遺尿,自汗者,白虎湯主之。蓋三陽合邪,至遺尿譫語,其中州擾亂,真氣與津液並傷可知。故仲景復云:發汗則譫語,下之則額上生汗,手足逆冷。以汗則偏於陽,而津液益傷;下則偏於陰,而真氣復損。惟白虎一法,解熱而不礙表裡。但三陽病,其脈當浮大,而反微弱不起者,以邪熱鬱遏不得外達,非陽衰脈微之比,但清其壅熱,而脈自起矣。用大劑白虎,一服便得大睡,再劑神清脈起。與補虛清熱而痊。
張氏子傷寒四五日,兩脈虛微,神氣昏亂,煩躁不寧,時欲得水,復置不飲,棄衣而走,勇力倍常,言語狂妄,不避親疏。此陰盛格陽欲脫,外假熱內真寒也,欲與理中湯。咸謂火熱有餘之症,欲行寒下。曰:豈有大熱症而不引水自救者?況兩脈微弱,明屬陰盛陽微,若不急與溫補,大汗一至,不可為矣。前方加人參至四兩,煎成冷服。一二時許,狂亂頓止,反見寒慄,欲覆重被,再與前藥一劑,神清熱退而安。
周禹九傷寒五日,發熱,中痛嘔逆,須三四人搖扇取涼,與藥隨吐。脈之,寸空大,關尺虛小。曰:兩寸空大,陽欲從上越也;關尺虛小,陰欲從下脫也。若大汁一至,陰陽兩絕,不可為矣。以白通湯加人尿、豬膽,服後,嘔逆隨已,寸脈平,關脈起。後見口燥,中痛,脈實,乃以承氣湯下之。周身發斑疹,兩頤發腫,轉用黃連解毒湯而愈。
張氏僕病經五日,發熱,脈沉微,口燥,煩躁不眠。曰:發熱為陽,脈沉微為陰,少陰症似太陽也。口燥煩躁,乃邪氣內擾,當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以溫少陰之經,而驅內陷之邪。或以子身安得陰症?別商栝蔞滋解之法,症益甚。再脈之,沉微轉為虛散,已犯條款,不得已,惟四逆湯一法,或亦可挽回。遂連進二服,是夜得睡,明日熱退脈起而安。
繆仲淳曰:趙和齊年六十患病,予以他事請見,延至中堂,云:偶因勞倦,體疲正欲求教。為診視,細按其六部,並察其形神,謂云:翁病屬外邪,非勞發也。須著意珍重。時葛存誠在坐,私謂云:此病是極重外感,邪氣有內陷之兆,恐難挽回。別去三日,復邀看,則神氣已脫,脈無倫次。問所服何藥,雲石膏湯。曰:病症固重,服藥又差,無汁發熱,非陽明症,何得用石膏?此太陽症未經發汗,邪氣傳里,裡虛水涸,不勝邪熱,真氣已脫,必不可救。時猶以予言為妄,不兩月而斃矣。(《廣筆記》。)
張意田治一人,春間傷寒,七日後煩躁咽痛,胸悶泄瀉。皆作濕熱治,不效。診得脈來細急,乃少陰脈象也。夫少陰上火下水,而主樞機。水火不交,則脈急、胸滿而煩躁,火上咽痛,水下泄瀉。此神機內郁,旋轉不出,不得周遍於內外之症也,與少陰下利、咽痛、胸滿、心煩之論吻合。宜用豬膚六兩,刮取皮上白膚,煎汁一大碗,去滓及浮油,加白蜜五錢,穀芽一兩,炒香研末,文火熬成半碗,溫服之,症稍減。其脈細而短澀,此戊癸不合,以至陽明血液不生,經脈不通之候也,與炙甘草湯,宣通經脈,會合陽明,遂脈緩而愈。
薛立齋云:鄭汝東妹婿患傷寒,得純黑舌。醫士曾禧謂當用附子理中湯,人咸驚駭,遂止。迨困甚,治棺,曾往視之,謂用前藥,猶有生理。其家既待以死拼從之,數劑而愈。大抵舌黑之症,有火極似水者,即杜學士所謂薪為黑炭之意也,宜涼膈散之類以瀉其陽;有水來剋火者,即曾所療之人是也,宜理中湯以消陰翳。又須以生老薑擦其舌,色稍退者可治,堅不退者不可治。(一云:以姜切平,蘸蜜擦之。)
弘治辛酉,金臺姜夢輝患傷寒,亦得純黑舌,手足厥冷,呃逆不止。眾醫猶作火治,幾至危殆。判院吳仁齋用附子理中湯而愈。夫醫之為道,有是病必有是藥。附子療寒,其效可數,奈何世皆以為必不可用之藥,寧視人之死而不救,不亦哀哉?至於火極似水之症,用藥得宜,效應不異,不可謂百無一治,至遂棄之也。(《傷寒折衷》。)
庚辰年,少司馬楊夫人傷寒,誤服附子藥一鍾,即時咽喉赤腫,急邀薛治。薛謂仲景先生云:《傷寒論》桂枝下咽,陽盛則斃,何況附子乎?辭不治,是日果死。
辛卯年,一吏傷寒,誤用附子藥一鍾,發躁,奔走跌死。夫盛暑之際,附子、桂、姜三藥並用,連進三四劑而無事。嚴冬時候,三藥單用一味,止進一劑者恰死。可見羅謙甫先生舍時從症,權宜用藥之功。
吳洋治汪伯至從嫂病。眾醫術窮,洋始至,目家人曰:易治爾,第以寒水飲之。其黨謂:病者三日不食,奈何與水?洋曰:傷寒陽明熱甚,恃藥將不遑,即投所宜,勿藥可也。乃督汲者陳榻,先以一杯飲之,病者爽然,遂盡一斗,病良已,乃進人參白虎湯而平。(《太函集》。)
吳橋治表侄方輅。自浙病傷寒,諸醫不效。歸途挾寒,數日熱不退,耳稍聾,體倦心煩。醫卒投以補劑,漸至昏瞀絕食,循衣摸床。已治木,且延橋至,六脈弦緊而數。病由傷寒未解,而復感寒,幸而年力方強,非汗不愈,尋以麻黃石膏湯進,得汗而解。(同上。)
陳孟杼尊公,戊午六月,自山東邸中受寒,淹淹未已。至次年二月,忽小腹與腰急痛,令人緊挽外腎,稍鬆便欲死。盧用羌活、黃柏、茯苓、肉桂等劑,令刮委中穴,痛止足軟。至五月,天熱身發紫斑,有汗至足而始健。此是小腸腑病,經曰:小腸病者,腰脊控睪而痛。以羌活入太陽小腸,故痛隨愈。然身猶未健者,以未盡本病之因,故待時而暢耳。病自六月,傷寒太陽有所未盡,故入腑而痛作。久病氣衰,雖補未達其因,原以寒邪鬱火,故需夏時則火力全,而血脈之邪始去。所以斑出足汗,百骸暢美者,寒得淨盡而火遂融通也。
金鑑春月病溫,(以其發於春月,故喻氏指名溫病,其實乃傷寒也。若系溫病,斷無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之理。)誤治二旬,釀成極重死症。壯熱不退,譫語無倫,皮膚黏澀,胸膛板結,舌卷唇焦,身蜷足冷,二便略通,半渴不渴,面上一團黑滯。喻視之曰:此症與兩感傷寒無異,但兩感證日傳二經,三日傳經已盡則死。不死者,三日又傳,一周定死矣。(傷寒亦有不傳者,此語未的。)此春溫症不傳經,(春溫亦有逆傳順傳之證。)故雖邪氣留連不退,亦必多延幾日,待元氣竭絕乃死。觀其陰症陽症,混合一區,與兩感證病情符合,當即以仲景表裡二方為治。於是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兩解其在表陰陽之邪,果透汗而熱退。再以附子瀉心湯,兩解其在裡陰陽之邪,即胸中柔活,人事明瞭,諸症俱退,以後竟不需藥而愈。
張令施之弟傷寒壞症,兩腰僂廢,徹夜痛叫。喻診之,脈亦平順無患,而痛則大減。喻曰:此症之可以轉移處,全在痛如刀刺,尚有邪正互爭之象。若全然不痛,則邪正混為一家,相安於無事矣。夫熱邪深入兩腰,血脈久閉,不能復出,止有攻散一法。而邪入既久,正氣全虛,攻之必不應。乃以桃仁承氣湯,多加桂、附,二大劑與服。服後,即能強起。再仿前意為丸,服旬余而安。仲景於結胸證有附子瀉心湯一法,原是附子與大黃同用。夫在上之證氣多,故以此法瀉心。然則在下之證血多,獨不可仿其意以散腰間之血結乎?後江古生乃弟復患此症,徑用前法,二劑而愈。
裴兆期治一貴室婦,傷寒汗下後,脈洪大而熱不止,口不渴,腹不滿,身無寒熱,只氣乏神疲,昏迷似睡,叫呼不應。醫有謂傷寒兼中痰者,有謂是狐惑傷寒者,有謂腹中尚有燥屎、更須通利者,有謂是余邪未清、更須和解者。裴曰:皆非也,乃元氣大虛耳。以人參五錢,炒黑乾薑二錢,當歸三錢,五味三十粒,不問晨夕頻與之,遂身涼脈靜,氣爽神清而愈。
李懷茲治一婦,素稟羸弱,產育過多,常患頭痛,背上畏寒之極,夏月必用綿絮裹首,復衣掩背;初冬傷寒發熱,頭痛異常,周身痛楚,膝下與手臂皆不溫,而手心獨熱,胸膈無恙,二便如常。或用表藥,熱勢不減,畏寒轉增,胸膈迷悶,二便艱澀。李用補中益氣湯加蔓荊子,微汗而安。蓋此婦素常陽氣不升,而頭痛背寒,復與發散,傷其衛氣,所以熱不除而轉加畏寒也。用補中益氣以升舉清陽,衛得參、耆之力,自能祛邪外散,此東垣之微旨也。
一年少體肥之人,平素左半身無汗,脅下一片常冷。數日前索逋下鄉,是日天氣暴寒,舟中食飯一箸,隨食隨冷,便覺凜凜畏寒,登岸失足顛仆,扶挾解帶而寢。是夜即發熱頭痛,喘鳴胸滿,遍體煩疼,腰脊左脅尤甚,左半身不能轉側,仍冷不熱,手足亦微冷,第三日扶病而歸。其脈左手弦細,右手遲滑,總不似外感之候。因見脈弦脅痛,與小柴胡二服,不應。又似半身風廢,與小續命亦不應。檢方書中半身無汗例,當二陳、四物合用,按法治之,亦無效。舌上有微薄苔,而左畔白滑,右畔微黃,得病後,大便已去二次,去亦無多,小便略見黃澀。或問張飛疇,此是何病?當用何藥?張曰:此人素有寒飲結聚脅下,更兼內外感寒,加以驚僕痰逆,則發熱喘鳴,頭痛胸滿身疼,勢所必致。其右畔經絡貫通處受邪,則從陽而化為熱。左畔寒飲積結之界,平時尚且無汗,縱有寒邪湊泊,亦必從陰而釀寒。陽氣不到之所,自然重著難移;陽氣不行於脈,自然弦細搏指。至於右脈遲滑,手足微寒,皆緣脾氣向衰,熱勢不盛,所以舌苔不能幹燥,大便不能結硬。其小便黃澀一證,雖因肺胃氣化不行,亦見下焦真陽未艾。斯人向後必夭,目今尚可挽回,當與五積散,晝夜三進,總藉辛溫解散之力,可以內消寒滯,中溫血脈,外逐表邪,一舉而有三得。其外可用白芥子、川烏、姜渣炙熱,包熨之。俟表邪分解,裡氣調和,然後用六君加辛、附、薑、桂之屬,溫中氣可也。
一少年形體肥盛,患傷寒昏熱。或用表藥得汗,遂譫妄躁亂。用涼膈散加黃連而熱除,但頭痛經月不止,晝則目珠與眉稜太陽俱痠痛,夜則大痛,引急如掣,目中如有風吹狀,以熱掌按之,稍覺爽快,寐則頭與胸前大汗如漉,左脈緊細,右脈浮緩。服茶調散,用搐鼻法,不應。用養血藥,亦不應。或問於張飛疇,張曰:此熱邪雖從內泄,而寒痰襲於經中,因體肥不能外泄,所以流連不解。《內經》所謂其人肥則為目風眼寒是也。治當解營分鬱閉之火,除經絡沉冱之寒。授以《三因》芎辛湯,加生石膏半兩,數日必能獲效。如法服之果愈。
徐靈胎曰:驅邪之法,惟發表攻里二端而已。發表所以開其毛孔,令邪從汗出也。當用至輕至淡芳香清冽之品,使邪氣緩緩從皮毛透出,無犯中焦,無傷津液,仲景麻黃、桂枝等湯是也。然猶恐其營中陰氣為風火所煽,而銷耗於內,不能滋潤和澤,以托邪於外,於是又啜薄粥,以助胃氣,以益津液。如此,後世不知,凡用發汗之方,每專用厚朴、葛根、羌活、白芷、蒼朮、豆蔻等溫燥之藥,即使其人津液不虧,內既為風火所熬,又復為燥藥所灼,則汗何從生?汗不能生,則邪無所附而出。不但不出,邪氣反為燥藥鼓動,益復橫肆,與正氣相亂,邪火四布,津液益傷,而舌焦唇乾,便閉目赤,種種火象愈出,則身愈熱,神漸昏,惡症百出。若再發汗,則陽火盛極,動其真陰,腎水來救,元陽從之,大汗上泄,亡陽之危症生矣。輕者亦成痙症,遂屬壞病,難治。故用燥藥發汗而殺人者,不知凡幾矣。此其端開於李東垣,其所著書立方,皆治濕邪之法,與傷寒雜感無涉。而後人宗其說以治一切外感之症,其害至今益甚。況治濕邪之法,更以淡滲為主,如豬苓、五苓之類,亦無以燥勝之者。蓋濕亦外感之邪,總宜驅之外出,而兼以燥濕之品。斷不可專用勝濕之藥,使之內攻,致邪與正爭而傷元氣也。至於中寒之症,亦先以發表為主,無竟用熱藥以勝寒之理。必其寒氣乘虛陷入而無出路,然後以桂、附回陽,此仲景用理中之法也。今乃以燥藥發雜感之汗,不但非古聖之法,並誤用東垣之法。醫道失傳,只此淺近之理尚未知,何況深微者乎。
或問於裴兆期曰:有病傷寒傳里,熱結不通者,已經屢下,而腹中按之,則仍繞臍堅若仰瓦。然其人伏枕不起,又已累旬,肌肉盡削,湯飲幾廢,氣怯不足以布息,當此之際,攻補不能施其巧,計將安出?曰:論常法,在所必攻,不攻則腸胃無由清,水穀無由進,元氣無由復,而人曷以生?若遽攻,則此立稿之形,垂絕之氣,能堪之乎?計必先行補法,而後察邪正之緩急輕重以攻之,攻後旋覆從補,補後旋覆從攻,而又旋覆從補則庶幾耳。但補與攻,皆當以漸而毋驟。其始也,且以小劑生脈散,加陳皮煎飲半小甌,移時無反復,復少與之,繼則或可漸倍,並商攻法也。如腹中鬱熱未清,渴欲冷飲,即常啖以橘、藕、瓜、梨之屬,潤其喉吻。飲食久疏,胃必苦弱,又當間與焦米湯、大棗湯,或扁豆、筍蕨、萊菔暨飴糖等湯,隨所好以蘇胃氣。此皆適口不助邪之物,佐藥餌所不及也,皆補法也。補既得力,方可議攻,攻則惟元明粉一味為佳,生何首烏煎服亦佳。蜜導、膽導,尤為良法。或詳脈之虛實,氣之盛衰,邪之深淺,以導滯丸或小承氣加當歸微下之。下後仍須照管元氣,毋徑前而不顧其有虛也。倘其候可以授餐,亦勿得驟與以濃厚,先以焦米煎湯飲之,次煮熟梨、熟棗、萊菔等少與之,無忤,始可少徐投漿粥與他物耳。須知此物,腹中攻不克盡,惟期脈靜身涼,口不發渴,便可圖進水穀。俟其水穀融液,腸胃充盈,不攻亦自可去。若必欲去盡而復與之食,不且速其死乎?然此皆陽症之攻補法耳。亦有元氣內損之病,治療失宜,損中復損,內雖熱結,外則手足未冷而鼻先寒,六脈沉遲,或虛疾無倫,次則又是陽症變陰之候,急當以桂、附、參、姜,酌微甚而溫補之,又不可與梨、瓜、橘、藕、承氣、元明粉同日而語法者矣。智者於此,不可不熟審而通其變也。不特傷寒為然,凡雜病日久,鮮有不犯此證者。余於治案中,每詳言之矣。
孫文垣治萬肅庵之子,發熱十一日,舌心色若沉香,口渴甚乾燥,額上及兩脅極熱,耳微聾。已下二次,熱不退,小便少,神昏足冷,左脈中按數而有力,右脈軟弱,乃少陽陽明並病也。先以柴胡湯清其熱,視汗有無,再相機而處。柴胡五錢,葛根三錢,白芍、石膏各二錢,人參、升麻、天花粉各一錢,粉甘草七分。服後脈稍緩,熱稍退,齒仍干,小水不利,神思尚昏沉,改用柴胡、粉草、花粉、黃芩、人參、白朮、茯苓、滑石、木通、澤瀉,小便去二次。下午又覺微熱面赤,額上痛且重,(黎按:此白朮壅氣之故。)與益元散三錢,大便行一次,溏而色黃,熱仍甚,面仍赤。再診之,寸關脈將和,兩尺洪大。(藜按:此六一散引熱下行之效。)知其熱在下焦,惟利之而已,再與益元散五錢,口渴稍止,齒下盤潤,而上盤仍燥,神思昏沉,睡而不醒。知其熱在心包絡,投導赤散,二帖而神清。惟小水尚短,以四苓加酒連、木通,二帖而諸症悉退。
吳心逸僕患額疼,口大渴,身大熱,汗多胸痞,噁心昏沉。孫與柴苓湯加枳殼、桔梗,熱減大半。次日以六君加黃芩、白芍,調理而愈。此勞倦傷寒,故宜先散後補也。
周鑑泉室病傷寒,發熱譫語,口渴咳嗽,胸膈痛,泄瀉,嘔逆,遍身發斑,六脈洪滑。此少陽陽明合病也,以升麻葛根湯加滑石、五味進之。服後,汗大出,熱退神清。復與柴苓湯加五味、滑石,瀉亦止。次日診之,左脈和,右脈亦稍收斂,改用白芍為主,陳皮、柴胡、酒芩、五味子、牡蠣、滑石、茯苓、澤瀉、白朮,服四帖而安。
陳茂之,勞倦後勉強色欲,精竭而血繼至,續感風寒,發熱頭痛,胸膈飽滿。始從太陽而傳少陽,胸脅痛,耳聾,嘔逆,口苦,咳嗽,六脈弦數。此少陽症也,以小柴胡加枳殼、桔梗,竹茹而嘔逆止。因進粥早,復熱口渴,小水不利,大便一日夜六七次,所行皆清水,日晡熱甚,舌上黃苔,昏沉振顫。此食復之候,以豬苓、澤瀉各三錢,赤茯苓一錢,柴胡八分,升麻、木通各五分,連進二帖,小便利而大便實。但熱不退,進六神通解散一帖,熱如故。次日診之,左脈不弦數矣,兩寸脈如故,服藥無汗,口渴,漱水不欲咽咽。此邪熱傳陽明經,不急涼血,必作鼻衄。投黃芩芍藥湯合生脈散以止嗽渴,用葛根湯以解肌熱。白芍三錢,葛根、升麻、黃芩各一錢,人參一錢五分,麥冬、滑石各三錢,甘草、五味子各五分,烏梅一枚,進二帖,大便下燥糞十數枚,始得微汗,安眠,進粥而愈。
龐太夫人病頭痛惡寒,胸膈懣且痛,時發寒熱,投四物湯加元胡索、丹皮、香附,治五日不瘥。孫診之,脈右滑大,左浮弦而數,曰:頭痛惡寒,外感症也;浮弦而數,胸膈懣痛,少陽脈症具在;右脈滑,飲食滯而為痰也。四物湯皆滯痰閉氣之藥,內傷可以得消,外感何由得出?投以柴胡湯合平胃散,一服而愈。
一老僕頭痛,遍身骨節痛,面色黑,發熱口渴,胸膈膨脹,飲食七日不進。復感寒,脈左弦數,右洪大,以藿香、蒼朮、防風、葛根、白芷、紫蘇、甘草、陳皮、大腹皮、麥芽、枳實投之。服後,胸膈稍寬,熱與痛更甚,改以麻黃、葛根、柴胡各二錢,石膏、滑石各三錢,紫蘇、蒼朮、白芷各一錢,甘草五分,姜三片。服後,大汗出而熱痛皆除。惟口渴,又以白芍、當歸、石膏、知母、柴胡、黃芩、麥冬、葛根、陳皮服之而愈。此三陽合病,先為飲食所傷,故用藿香正氣湯加消導以助其內,又以六神通解散加助表之藥,以治其標。病雖重,年雖高,喜其色脈相合,故易愈也。
蔡中林室發熱口渴,舌上燥裂,小腹痛,嘔吐,藥食不入口者七日。右寸脈絕不應指,關沉滑有力,左手弦數。此陽明少陽合病,邪熱壅於上焦也。以軟柴胡、石膏各五錢,半夏曲、黃芩、黃連、葛根、竹茹、人參各二錢,姜三片,五更下黑糞數塊,痛熱減半。次日仍與前藥,右寸脈亦起。改用小柴胡湯加橘紅、竹茹、葛根,服三帖全安。
卷二
中寒
萬密齋治一婦人,病至十三日,其家人來求藥,告以病狀:初苦頭痛,到今十日,昏睡不醒,喉中痰響,手足俱冷,其身僵直。萬思之:時辛酉二月朔後,平地雪尺余,此婦元氣素弱,必因遠行而得。(三陰脈從腹下走足也。)問之,果於初三日冒雪往親戚家,歸即病。曰:此寒邪中足少陰、厥陰二經也。默默喜睡者,足少陰腎病也;頭苦痛、厥逆、僵直、痰響者,足厥陰肝病也。乃以十全大補湯去地黃、白芍,加細辛、半夏、乾薑,與三劑。去五日來謝曰:病安矣。
吳孚先治一人,傷寒頭痛,不發熱,乾嘔吐沫。醫用川芎、藁本不應。吳曰:此厥陰中寒之症。乾嘔吐沫,厥陰之寒上干於胃也;頭痛者,厥陰與督脈會於顛,寒氣從經脈上攻也。用人參、大棗益脾以防木邪,吳茱萸、生薑入厥陰以散寒邪,且又止嘔,嘔止而頭痛自除。設無頭痛,又屬太陰而非厥陰矣。(直中病,但有少陰症反發熱。)
一人患厥陰直中,四肢厥冷,脈細欲絕,爪甲青紫,但不吐利,與四逆湯。至三日,四肢暖,甲紅髮熱,脈轉實數有力,此陰極陽生也,使與涼劑。病家疑一日寒溫各異,不肯服。至九日,熱不退,熱利下重,飲水不輟,再求診,用白頭翁、秦皮、黃連、黃柏各二錢,一帖減,二帖痊。(真寒症,斷無飲水下痢之變。)
按:肢冷脈伏,恐是陽厥。至爪甲青紫,則是欲戰汗也。四逆湯之誤,特隱而不彰耳。余有凌二官案可參。(凌二官即熱病門之凌表侄。)
吳孚先治汪掖蒼母,忽心腹奇痛異常,左右脈弦緊,用二陳去甘草,加肉桂、乾薑、木香,病不減。次日,寒熱交作,往來如瘧,熱已復寒,寒已復熱,晝夜無度,脈轉疾數,前方加人參五錢,附子二錢,不應。復增參至一兩,附子至五錢,脈反漸脫。吳謂:少陰中寒,當與參、附,今不效,畢竟病深藥淺之故。時有醫者四人,一欲用枳實、貝母,一欲用全蠍、防風;一欲用八味丸;一欲用人參、黃耆各八分,肉桂四分,附子三分。吳曰:業已泄瀉,反用枳實,虛極汗多,反用全蠍,此二人全不知病。八味丸系調理之藥,尚在未著。參、耆、桂、附,庶幾合症,但杯水車薪,曷克有濟?夫用藥如用兵,沖堅搗厚,非猛士多多不可,李信之敗可鑑也。用耆四兩,煎湯代水,人參四兩,附子二兩,煎膏。時病人面色如妝,汗出如珠,六脈俱脫,呼吸全無,牙關緊閉,幸太谿脈尚在,乃以箸抉齒灌半鍾,移時又進半鍾,猶防脈之暴出也。既而重按兩尺,隱躍指端,乃曰:脈漸出,大有起色矣。復進半鍾,自午至晚,方眼開語出,欲啜粥。已而反畏寒,喉痛,頻索冷水,或疑是火。曰:畏寒者真情,索冷者假象。少陰脈循喉嚨,邪客其絡,令人咽痛,今寒邪由臟出經,病將退耳,仍前方加桔梗、甘草而痛止。自後每日參必一兩,附必三錢,調理百日而愈。愈後,遍體發疹,挾生疙瘩,奇癢異常,爬搔不輟,不寐汗多,用六君子,另將黃耆二兩煎湯煮藥,十日不應。汪檢《準繩》風疹門與閱,俱系風藥,並無補方,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可泥也。仍守前方,數劑霍然。
馬元儀治陸濟臣,患症甚篤。診之,兩脈虛微,自汗厥逆,面青唇青,呃逆不止。此少陰真陽素虧,寒邪直中之候也。陰寒橫發,上干清道,旁逆四末,甚為危厲,兼以自汗不止,虛陽將脫,法當用桂附理中湯,以消陰攝陽。陽既安位,則群陰畢散矣。是夜連進二劑,脈漸起,汗漸收。五六劑,症始霍然。
吳洋治結林潘氏子始強,早起有事牖下,尋病作,頭痛惡寒,諸飲食自鼎沸中致之,不盡三之一,其一以為寒矣。即人嘗之,莫不糜爛,彼口舌自如。當暑衣重裘,猶以為薄,眾醫累治不效。乃迎洋。曰:病由下虛,病寒氣深入,固結不散,法當不治,即幸而可治,不出三年。尋以溫補劑愈之,參、附輒倍他藥,其後復病而卒,終三年。(《太函集》。)
竇材治一人,患肺傷寒,(別名。)頭疼發熱,惡寒咳嗽,肢節疼,脈沉緊,服華蓋散、黃耆建中湯略解。至五日,昏睡譫語,四肢微厥,乃腎氣虛也。灸關元百壯,服姜附湯,始汗出愈。
一人傷寒,昏睡妄語,六脈弦大。竇曰:脈大而昏睡,定非實熱,乃脈隨氣奔也。強為之治,用烈火灸關元穴。初灸覺痛,至七十壯,遂昏睡不痛。灸至三鼓,病人開眼,思飲食。令服姜附湯,至三日後,方得元氣來復,大汗出解。
一人患傷寒,至八日,脈大而緊,發黃,生紫斑,噫氣,足趾冷至腳面。此太陰症也,最重,難治。為灸命關五十壯,關元二百壯,服金液丹、鍾乳粉,四日汗出而愈。
一人患傷寒至六日,脈弦緊,身發熱,自汗,太陰症也,先服金液丹,點命關穴。病人不肯灸。傷寒惟太陰少陰二症,傷人最速,若不早灸,服藥無功。不信,至九日瀉血而死。
一人傷寒至六日,微發黃,一醫與茵陳湯,次日更深黃色,遍身如梔子。此太陰症,誤服涼藥而致,肝木侮脾,為灸命關五十壯,服余液丹而愈。
一人患傷寒,初起即厥逆,脈一息八九至,諸醫以為必死。竇曰:乃陰毒也。(厥逆脈數,斷為陰毒,必有爪青、吐利、蜷臥等症。)與姜附湯一盞,至半夜,汗出而愈。若以脈數為熱,而下涼藥,必死無疑。
中風
黃帝問岐伯曰:中風半身不遂如何灸?答曰:凡人未中風,一兩月前或三五月前,非時足脛上忽酸重頑痹,此中風之候,急灸三里、絕骨四處三壯。後用薄荷、蔥、桃、柳葉煎湯淋洗,驅逐風氣於瘡口中出。灸瘡,春較秋灸常令兩腳有瘡為妙。凡人不信此法,飲食不節,酒色過度,忽中此風,言語謇澀,半身不遂,宜七處齊下火灸各三壯,風在左灸右,在右灸左。百會、耳前髮際、肩井、風市、三里、絕骨、曲池七穴,神效不能具錄,依法灸之,無有不愈。《醫說續編》論。
徐平,中風不省,得桃源主簿為灸臍中百壯(即神闕穴,多灸良。凡灸先以鹽實之。)始蘇。更數月,乃不起。鄭紏云:有一親表中風,醫者為灸五百壯而蘇,後年八十餘。使徐平灸三五百壯,安知其不永年耶?(同上。)
範子默,自壬午五月間口眼喎邪,灸聽會等三穴即正。右手足麻無力,灸百會、髮際等七穴愈。次年八月間,氣塞涎上,不能語,金虎丹、膩粉服至四丸半,氣不通,涎不下,藥從鼻中出,魂魄飛揚,如墜江湖中,頃刻欲絕。灸百會、風池等左右頰車共十二穴,氣遂通,吐涎幾一碗許,繼又十餘行,伏枕半月餘,遂平。爾後又覺意思少異於常,心中憒亂,即便灸百會、風池等穴,立效。
《本事方》云:十二穴,謂聽會、頰車、地倉、百會、肩顒、曲池、風市、足三里、絕骨、髮際、大椎、風池也。用之立效。(同上。)
鄉里有人,忽覺心腹中熱甚,急投藥鋪,說其狀。鋪家以為此中風之候,與治風藥,而風不作。予中心藏之,至夷陵,見一太守,夏中忽患熱甚,不免以水灑設簟,臥其上,令人扇之。次日忽中風,數日而殂,人皆咎其臥水簟上而用扇也。暨到澧陽,見一老婦人,夏中亦患熱,夜出臥廳上,次日中風,偶其子預合得小續命湯服之愈。乃知中風由心腹中多大熱,而後作也。(以上並《資生經》。)
岳鄂鄭中丞,頃年至潁陽,日食一頓熱肉,便中暴風。外甥盧氏為潁陽尉,有此方,當時便服,得汗隨瘥,神效。其方用緊細牛蒡根,取時須避風,以竹刀或荊刀刮去土,用生布拭淨,搗絞取汁一大升,和灼熱好蜜四大合,溫分為兩服,每服相去五六里。初服得汗,汗出便瘥。(本草。同上)
新武義唐丞季潤名灌雲:切記風中人,不可便服風藥;氣中人,不可便服氣藥。或覺有此症候,急用真好麝香肉三錢,乳缽研令極細,以真清麻油不拘多少,調令稀薄可飲為度,即令患人一服頓盡。須辨菜子油不可用,藥少即見效遲。如牙關緊,撬開灌入蘇省,然後服紫湯。其方用川獨活刷洗去沙土,薄片切,以豆淋酒煎濃汁服之。累服至一二斤無害。服此二藥,永無手足偏廢、語言謇澀之患。後見得是中風,只服小續命湯之類,見得是中氣,只須服勻氣散,自然無事也。渠作漢東教官,得之太守張少衛,云屢試有驗。季潤亦以治數人矣,云麻油麝香煎五積散。(《是齋方》同上。)
羅謙甫曰;按察書史李仲寬,年逾五旬,至元己巳春患風症,半身不遂,四肢麻痹,言語謇澀,精神昏憒。一友處一法:用大黃半斤,黑豆三升,水一斗同煮,豆熟去大黃,新汲水淘淨黑豆,每日服二三合,則風熱自去。服之過半,又一友云:通聖散、四物湯、黃連解毒湯,相合服之,其效尤速。服月餘,精神愈困,又增喑啞不能言,氣冷手足寒。命予診視,細詢前由,盡得其說。診之,六脈如蛛絲,謂之曰;夫病有表裡虛實寒熱不等,藥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君所服藥,無考憑,故病愈甚,今為不救,君自取耳。未幾而死。有曹通甫外郎,妻蕭氏,六旬有餘,孤寒無依,春月忽患風疾,半身不遂,語言謇澀,精神昏憒,口眼喎邪,與李仲寬症同。予刺十二經井穴,接其經絡之不通,又灸肩井、曲池。詳病時月日,處藥服之減半,予曰:不須服藥,病將自愈。明年春,於張子敬郎中家,見其行步如故。予嘆曰:一夫人病得全者,不亂服藥之力。由此論之,李仲寬亂服藥,終於不救;蕭氏貧困,恬澹自如而獲安。《內經》曰:用藥無據,反為氣賊,聖人戒之。姚雪齋舉許先生魯齋之言,富貴人有二事,反不如貧賤人,有過惡不能匡救,有病不能醫療。噫!其李氏之謂歟。
陳自明治一婦人中風,牙關緊急,痰涎溢出,與神仙太乙丹一粒,服之而愈。(方見蠱門。)
宋時,東京開河,掘得石碑,梵書大篆,一時無能曉者,真人林靈素逐字辨繹,乃是治中風方,名去風丹也。詩云:天生靈草無根干,不在土間不在岸。始因飛絮逐東風,泛梗青青飄水面。神仙一味去沉疴,採時須在七月半。選甚癱風與大風,些小微風都不算。豆淋酒化服三丸,鐵鏷頭上也出汗。其法以紫色浮萍,曬乾為末,煉蜜和丸彈子大,每服一粒,以豆淋酒化下,治左癱右瘓,三十六種風,偏正頭風,口眼喎邪,大風癩風,一切無名風及腳氣,並打撲傷折及胎孕有傷,服過百粒即為全人。此方後人易名紫萍一粒丹。(此與豨薟草丸相類,亦惟實症可用,虛者未必宜也。《本草綱目》。)
許叔微云:範子默記,祟寧中,凡雨中風。始則口眼喎邪,次則涎潮閉塞。左右共灸十二穴得氣通。十二穴者,謂聽會、頰車、地倉、百會、肩顒、曲池、風市、足三里、絕骨、髮際、大椎、風池也。依而用之,無不效。(《醫學綱目》。)
高評事中風頗緩,張令湧之,後服鐵彈丸,在《普濟》加減方中。或問張曰:君常笑人中風服鐵彈丸,今以用之何也?張曰:此收後之藥也。今人用之於大勢方來之時,正猶蚍蜉撼大樹,不識次第故也。
潁長吏病口眼喎邪,張療之。目之斜,灸以承泣;口之喎,灸以地倉,俱效。苟不效者,當灸人迎。夫氣虛風入而為偏,上不得出,下不得瀉,真氣為風邪所陷,宜灸。《內經》曰:陷下則灸之,正謂此也,所以立愈。又東杞一夫亦患此,脈其兩手急數,而弦張甚力而實,其人齒壯氣充,與長吏不同。蓋風火交勝,乃調承氣湯六兩,以水四升,煎作三升,分四服,令稍熱啜之,前後約瀉四五十行,去一兩盆。次以苦劑投之,解毒數服,以升降水火,不旬日而愈。
王克明治廬守王安道,中風,噤不語。他醫望而去。克明曰:此非湯劑可及。燒地灑藥,畀安道其上,須臾而蘇。(《江西通志》。)
李東垣治董監軍,寒月忽覺有風氣,暴僕。診得六脈俱弦甚,按之洪實有力,其症手攣急,大便閉澀,面赤熱,此風寒始至加於身也。四肢者,脾也,風寒之邪傷之,則筋攣。本人素嗜酒,內有實熱,乘於腸胃之間,故大便閉澀而面赤熱。內則手足陽明受邪,外則足太陰脾經受風寒之邪,用桂枝、甘草以卻寒邪,而緩其急搐;黃柏之苦寒,以瀉實而潤燥,急救腎水;用升麻葛根以升陽氣,行手足陽明經,不令遏絕;更以桂枝辛熱,入手陽明經為引用。潤燥復以白芍,甘草專補脾氣,使不受風寒之邪,而退木邪,專益肺筋也。加人參以補元氣,為之輔佐。加歸身去裡急而和血潤燥,名活血通經湯。桂枝二錢,白芍五分,余皆一錢,水二鍾半,煎至一鍾,乘熱服之,令臥暖房中,近火摩搓其手乃愈。
宋·瑞州楊某,醫道盛行,招者相繼。郡守得危疾,夜急招之。楊適醉歸,不能升車,裹藥授介。旦起盥面,不見澡豆,而所裹藥在焉,方知其誤,而郡守謝禮至矣。蓋郡守得卒風證,澡豆中有皂角去風也。(《墅談》。)
荊和王妃劉氏,年七十,病中風,不省人事,牙關緊閉,群醫束手。李時珍尊人,太醫吏目月池翁診視,藥不能入口,自午至子,不獲已,打去一齒,濃煎藜蘆湯灌之。少頃,噫氣一聲,遂吐痰而蘇,調理而愈。(《本草綱目》。)
龔子才治桑環川、劉前溪,年近五旬,而桑多欲,劉嗜酒,其脈左手俱微,人迎盛,右脈滑大,時常手足痠麻,肌肉蠕動,此氣血虛而風痰盛也。謂三年內,俱有癱瘓之患。因勸其服藥謹慎,以防未然。桑然其言,每年制搜風順氣丸、(此藥亦未可常服。)延齡固本丹各一料,後果無恙。劉不信,縱飲無忌,未及三年,果中風卒倒,癱瘓語澀,與養榮湯加減,並健步虎潛丸兼服,年餘始愈。
萬密齋治蕭敬吾,庚戍冬得風疾,醫治之未盡,辛亥春,右肩膊抽掣,唇吻隨動。診之,脈浮緩而澀,此風邪在太陰經也。右寸浮而澀,肩膊動者,肺病也。(手太陰。)右關脈緩,唇動者,脾病也。(足太陰。)以黃耆蜜炙,白芍酒炒,甘草炙,作大劑服之。問何以不用治痰之藥?曰:此緩而治本也。蓋氣傷衛肺者,衛氣之主也,黃耆之甘溫以補肺。白芍味酸,曲直作酸,酸者甲也。甘草味甘,稼穡作甘,甘者己也,所以補脾。經曰:諸風振掉,皆屬於肝。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故用甘草。肝欲收,酸以收之,故用白芍。乃守法調理,至初夏而安。
孫文垣治吳勉齋,體肥腴,嗜炮炙,任性縱欲,年六七十,極躁急。一日,跌傷齒,恬不為意。後連跌兩次,(將中而頻眩暈也。)次日晚,左手足忽不能動,口眼喎邪。診之,左洪大,右緩大,其色蒼黑,神昏鼾呼,呼長而吸短,呼至口,氣勃勃出不能回,終日偃臥如醉人。問曰:此非半身不遂乎?曰:症甚惡,不特此也。半身不遂者,中風已過之疾,其勢仍緩,亦有十餘年無恙者。今才病勢便若此,乃中風之漸,方來且不可測,與六君子加全蠍、殭蠶、天麻。兩日無進退,間作吐,前藥再加竹茹。兩日神始蘇,欲言而舌不能掉,前藥加石菖蒲、遠志、紅花,始能進粥數口,夜與正舌散同前藥飲之。又三日,能坐,粥亦頗加,言尚謇澀,以筆書我左手痛甚,大小便艱少,又用四君子加陳皮、竹茹、當歸、白芍、紅花、鉤藤、天麻。服三日,神思大好,飲食日加。服彌月,手痛減,語言亦漸清。惟大便十日一行,此血少之故,補養久,自當瘥。病人常自言,吾病乃痰在膈間,安得一吐為快。(蓋肝腎之氣上浮,病者不知,誤認為痰,不用峻劑養陰,俾龍雷之火下歸元海之過也。)孫曰:據脈乃大虛證,非痰為害,不可輕吐。有醫謂是病痰,吐而後補,可以全瘳,不然,必成痼疾。病人慾速效,決意吐之,家人不能阻,一吐而煩躁,猶曰:吐不快耳,須大吐始可。再吐而神昏氣促,汗出如雨,竟斃矣。
程曉川客湖州,四十誕辰,徵妓行酒,宴樂彌月。一日忽覺兩小指無力,掉硬不舒,且不為用,口角一邊常牽引。診之,六脈皆滑大而數,浮而不斂,其體肥,面色蒼紫。據脈滑大為痰,數為熱,浮為風。蓋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也。以善飲,故多濕;近女,故真陰竭。而脈浮,中風之症已兆。喜面色蒼紫,神藏,猶可治,宜戒酒色,以自保愛。以二陳湯加滑石為君,芩、連為臣,健脾消痰,撤濕熱從小便出。加膽星、天麻以定風,竹瀝、薑汁拌曬,仍以竹瀝、薑汁打糊為丸,引諸藥入經絡化痰。又以天麻丸滋補筋骨,標本兩治。服二料,遂十年無恙。迨五十,妓飲如舊,酒色荒淫,忘其昔之致疾也。於是手指口角掉硬牽引尤甚,未幾中風,右體癱瘓矣。歸而召診,脈皆洪大不斂,汗多不收,呼吸氣短。此下虛上竭之候。蓋腎虛不能納氣歸原,故汗出如雨,喘而不休,雖和、扁無能為矣。閱二十日而卒。
李仕材治一商人,忽然昏僕,遺尿手撒,汗出如珠。咸謂絕症既見,決無生理。李曰:手撒脾絕,遺尿腎絕,法在不治。惟大進參、附,或冀萬一。遂以人參三兩,耆、朮、附各五錢,是夜服盡,身體稍稍能動。再以參附膏加生薑、竹瀝盞許,連進三日,神氣漸爽。後以理中、補中等湯,調養二百日而安。
唐太守,多郁多思,又為府事勞神,昏冒痰壅,口喎語澀,四肢不隨,時欲悲泣,脈大而軟,此脾肺氣虛,風在經絡。以補中益氣去黃耆,加秦艽、防風、天麻、半夏,十劑症減二三。更加竹瀝、薑汁,倍用人參,兼與八味,兩月乃愈。
一人自遠方歸,忽然中風昏冒,牙關緊閉。先以牙皂末取嚏,次以箸抉開,灌蘇合丸二丸,然後以防風散投之,連進三服,出汗如洗。此邪自外解矣,去麻黃、獨活、羚羊角,加秦艽、半夏及鉤藤、薑汁,十劑痰清神爽。服六君子加竹瀝、薑汁、鉤藤,兩月而瘥。(此治閉證之法。)
姚太史中風昏憒,語言不出,面赤時笑,(非腎絕而笑。)是心臟中風也。時初秋,診之六脈洪大,按之搏指,乃至虛反有盛候也,宜補中為主,佐以驅風化痰,方可回生。而病家惶懼,兩日不決,乃力任之。遂以大劑補中益氣,加秦艽、鉤藤、防風、竹瀝,再劑而神爽。加減調治,五十日始愈。(脈證如此,而以補中益氣取效。設有實熱者,何以辨之,想其時必別有證據也。)
黃履素曰:余從弟履中,年方強仕,以勞心憂鬱,忽然昏憒,痰升遺溺,眼斜視,逾時不醒,竟類中風,灌以童便而蘇。此等症候,皆火挾痰而作,又非三生飲可治者,並薑湯亦不相宜也。(此當與江選薛立齋治王進士案同參。)
趙以德治陳學士敬初,因醮事,跪拜間就仆倒,汗注如雨。診之,脈大而空虛。年當五十,新娶少婦,今又拜跪致勞,故陽氣暴散,急煎獨參湯,連飲半日而汗止,神氣稍定,手足俱瘲,喑而無聲。遂於獨參湯中加竹瀝,開上湧之痰。次早,悲哭一日不止,因以言慰之,遂笑,復笑五七日無已時。此哭笑為陰火動其精神,魂魄之臟相併故耳。正《內經》所謂五精相併者,心火併於肺則喜,肺火併於肝則悲是也。稍加連、柏之屬瀉其火,八日笑止手動,一月能走矣。(出《醫通》。)
陸養愚治吳少參,年五十,新得美寵榮歸祭祖,跪拜間就倒僕,汗注如雨,渾身壯熱,人事不省。或欲灌以牛黃。脈之,關尺浮數而空,兩寸透入魚際,此陰虛甚而陽亢極也。若灌以牛黃則死矣。急用生地自然汁一升,人參一兩,麥冬五錢,五味子百粒,濃煎灌之。二三服,神氣稍定,汗止,似睡非睡。至五更時,作恐懼狀,如人將捕之。至清晨,又作盛怒狀,罵詈不止。至午間,又大笑一二時。至薄暮,又悲泣。自夜靜日作,病家以為鬼祟。此即《內經》所謂五精相併也。並於腎則恐,並於肝則怒,並於心則喜,並於肺則悲。劉河間曰:平時將息失宜,腎水不足,心火亢極,乃顯此症。夜間陰盛,邪乃暫息,日中陽隆,遂遊行五臟而無寧時也。仍用前方減人參之半。旬日間,或但悲笑,或但罵詈恐懼,人事時省時不省,與之飲食,盡食方止,不與不思索,大小便亦通。至半月後始寧靜,乃調養氣血,百劑始愈。
長興林中尊,年逾五旬,因送按臺回,覺身體倦怠,頭目眩運,既而頭振動搖,欲語不能,喉中喘逆,咸與牛黃蘇合丸、大小續命湯已旬日,病如故。脈之,沉緩而弱,左關尺尤甚,此肝腎虛,精氣暴奪之候也。詢其由,乃因按院嚴厲,惟恐失錯,煩勞之極,歸而病作。《內經》云:諸風掉眩,皆屬於肝。劉河間曰:此非外來風邪,由將息失宜,腎水不足,心火亢甚所致。又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今振動喘逆,職是故也。人至中年之際,腎氣原自不足,且經恐傷腎,今以矜持太過,損傷腎氣。《內經》曰:恐則氣下。聲者,氣之所發也。氣下,故聲不出。且肝腎之脈,俱挾舌本,法宜壯二經之氣,以治其標;滋二經之血,以治其本。用枸杞為君以補腎,天麻、川芎為臣以益肝,又用人參、少加附子以為佐,二冬以為使。二劑約數兩,服後諸症頓減。用八味丸間服,十劑全愈。
鄒春元心泉,年未五旬,患中風,耳聾鼻塞,二便不通,四肢不隨而厥,語言不出。或言:皆說亡故之人,已灌牛黃錢許矣。或曰:經云脫陽者見鬼,脫陰者目盲。今口說亡人,目無所見,是見鬼與目盲也。又潔古云:中腑者著四肢,中臟者滯九竅。今手足不隨,上下秘塞,是臟腑兼中也。且六脈弦數無倫,《脈訣》云:中風之脈遲浮吉,急實大數三魂孤。脈症俱危,恐無生理。立方人參五錢,熟地一兩,桂、附各二錢半,未服。陸至脈之,浮按果極急數,中按稍覺和緩,此猶有胃氣,第兩尺重按覺空耳。乃曰:陰陽兼補,誠治本之法也,第上下秘塞之時,恐不能奏效。宜先通二便,使濁陰降,則清陽之氣得以上升,然後議補。經謂病發急則先標而後本,先治其標,後治其本。咸謂病勢已危急,恐不可虛緩,遂將前藥灌之。連進數劑,俱停胸中,揉之作聲而不下腹。再促診,脈仍前,即袖中出家制神佑丸數十粒,抉其口納之,令灌以淡薑湯。藥已下,即為灸百會穴,使陽氣上升,又灸關元穴,不使陽氣下陷。一二壯,目即能開,眉頻蹙。問痛否?能點頭,四肢亦少動。謂之曰:忍至七壯可生矣,亦點頭。灸將畢,腹欲便,既而前後俱通,去垢穢極多。少頃,又瀉一行,令急以前藥倍人參煎候。及再便,有暈意,徐灌之,自蘇。此後人事漸省,第手足振掉,左半身不遂,於大補氣血藥中,少佐卻風順氣消痰之品,如秦艽、全蠍、殭蠶、烏藥、星、半之類,調治年餘而愈。蓋此症初起,氣血不足為本,九竅閉塞為標。先通其秘者,急則治其標也。迨後見風症,亦不足為本,風症為標,而專補氣血,少佐風藥者,緩則治其本也。
範溪云患口喎不正,四肢拘急,自汗惡風,凡針灸、塗、貼、諸風藥遍嘗不效,已半年。脈之,左手浮緊,右手洪緩。此風客陽明,留而不出,鬱而為熱。雖宜解散,然邪在一經,雜進諸經之藥,誅伐無過,徒虛其表,而不能去邪,故反惡風自汗,而無救於口之喎也。經曰:胃足陽明之脈挾口環唇。茲病口喎唇邪,是乃陽明一經之症,麻、桂、羌活豈所宜哉?以葛根五錢,升麻二錢,以逐陽明固結之邪;白芷二錢,殭蠶一錢五分,以達頭面不正之氣;黃耆一錢五分,桂枝五分,以固周身疏漏之表;桔梗一錢,甘草五分,載諸藥上行。二劑便效,數劑全愈。後以養榮血,實腠理,少佐清熱去痰之品調理之。(此宜與許叔微一案合參。)
李思瑭母,年六旬,體甚肥,正月間忽中風卒倒,不省人事,口噤喉鳴,手足不隨,服牛黃丸、小續命不效。脈之,浮洪而滑,右手為甚,緣奉養極厚,形氣盛而脈有餘。經云:消癉擊僕,偏枯痿厥,氣滿發逆,肥貴人則膏粱之痰也。又云:土太過令人四肢不舉。丹溪所謂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也,當先用子和法湧吐之。乃以稀涎散、齏汁調灌之,湧出痰涎碗許。少頃,又以三化湯灌之,至晚,瀉兩三行,喉聲頓息,口亦能言。但人事不甚者,知上下之障塞已通,中宮之積滯未去也,用二陳湯加枳實、黃連、萊菔子、木香、白蔻仁,每日二服。數日,人事漸爽,腹中知飢,令進稀粥。大便結,每日以潤字丸五分,白湯點薑汁送下。猶時有拘攣燥結之患,知為血耗津衰,以四物加秦艽、黃芩、甘草數十帖,三月而愈。
陸祖愚治趙一陽,年過五旬,中風卒倒,牙關緊閉,戴眼上竄,手握而四肢振掉。或以稀涎散吹入鼻中,吐稠痰數碗。投小續命湯二劑,反口開手撤,眼合遺溺,四肢厥逆,人事昏沉,喉鳴發熱。脈之,洪滑而歇止。症已危甚,勉力用方,二陳加南星、枳實以導其痰,四物以養其血,佐以牙皂、薑汁、竹瀝,二劑,痰喘漸輕。六劑,人事清爽。改用參、朮、歸、芍,大補氣血而安。
李翠岩,年近七旬,肥盛多勞。一日,行至門外,視一人如兩人,一路如兩路,一門如兩門,不知從何處入,遂卒然仆倒。扶歸,懶於言語,尚能道其病狀。咸以中風治之,投消痰搜風十餘劑,遂冷汗如雨,驚惕振掉,昏不知人。脈左寸浮大,按之無神,余俱遲弱而空,已神色昏沉,不能言矣。此屬虛脫,宜培補正氣為主,用四君加耆、歸、地、芍、天麻、杜仲、牛膝、棗仁,二劑汗止,五劑能言語識人,七八劑頓愈。每劑加人參三錢,二十餘劑,飲食步履如常。
馬元儀治周某,神昏不語,狀如中風,已半月。脈之,右虛微無力,乃陽虛之候也。胸中時滿,或癡立如呆,上焦之陽不用矣。足膝無力,轉側不能,下焦之陽不用矣。諸陽既微,陰乃用事,不行溫補,陰日以長,陽日以消,如氣化有肅殺而無陽和,物其能久乎。遂與附桂理中湯,大培元氣,半月而神始清,便乃行,一月而食漸進,足可履。兼進八味丸,調理而安。
馮楚瞻治張銓部,先年以焦勞,遂得怔忡耳鳴諸症。醫以痰治,湧出痰涎鬥許,復用滾痰丸,痰勢雖清,精神內奪,初秋卒倒僵仆,痰湧齁鼾,目竄口開,手足強直,自汗如雨,危甚。脈之,六部皆豁大無倫,其候欲脫,刻不容緩矣。乃用人參三兩,白朮二兩,附子五錢,濃煎灌之。日三劑,按時而進。服後,脈勢漸斂,身熱漸和,潰汗漸收。次日,仍用前方,日二服,夜一服。至三日,諸症漸減,僵仆不省如故,此工夫未到,故標症稍平,而元神未復也。仍照前服,服後必灌濃米汁半鍾,以保胃氣,助藥力。或有勸入風藥者,曰:保之不暇,敢散之乎?有勸加痰藥者,曰:保之實難,敢消之乎?有勸入清火者,曰:尤誤矣。元陽欲脫,挽之猶恐不及,敢清之乎?余之重用白朮、附子者,既壯人參培元之力,而消痰去風息火之義已在其中。若稍涉標治,則虛證蜂起,勢益難矣。違眾勿用。三日所用人參計三十五兩,附子六兩,白朮二十四兩。至晚間,忽能言語,稍省人事,進粥半碗而睡,其齁鼾目竄諸症仍在。蚤間陽分,用大補心脾氣血之藥,如棗仁、當歸、白朮、白芍、茯神、遠志、人參、桂圓、五味之類。下午陰分,用八味湯沖人參濃汁。服之六七日後,諸症漸平。每日人參尚用四五兩,後蚤間,以生脈飲送八味丸,加牛膝、杜仲、鹿茸、五味子四五錢。日中,加減歸脾與八味湯,照前煎服。日漸輕強,飲食倍進,一月而起。大凡治危篤症候,全在根本調理得力,自然邪無容地。先哲云,識得標,只取本,治千人,無一損也。
譚掌科,年六十餘,卒然暈僕,痰涎湧盛,不省人事。頃之,吐痰碗許,少蘇。長班用力擁之輿中,挾其兩腿而歸。醫與疏風清熱豁痰,旬余痰涎不減,煩躁倍常,頭痛、腿疼更甚。脈之,兩寸甚洪大,兩尺右關甚沉微。此孤陽獨亢於上,弱陰不能斂納,且中宮脾土亦虛,陽無退藏之舍,上浮顛頂,為脹為疼。宜壯水以制之,培土以藏之,補火以導之,佐以滋肺清金,以成秋降之令,則收斂蟄藏。熟地八錢為君,乳炒白朮五錢為臣,米炒麥冬三錢為佐,製附子一錢五分為使,煎成,另用人參五錢,熬汁沖服,頭疼頓減,諸症漸痊。但腿痛如故,蓋長班用力挾之而傷也,視之,五指之痕在焉。此外因當外治,用豬肘生精肉搗爛,入肉桂細末,蔥白、食鹽和勻,厚罨患處而安。後因素患晨瀉,飲食不甘,令早晨空心參湯送八味丸。午間,食前以炒黃白朮三十兩、製附子三兩,共熬成膏,人參細末六兩,收成細丸,白湯吞下三錢。半月後,脾胃頓強,精神倍長。
景氏婦,年近五旬,中風已五六日,汗出不止,目直口噤,遺尿無度。或以為壞症。脈之,雖甚微,而重按尚有不疾不徐自然之勢,此即胃氣也。乃曰:遺尿本屬當時脫症,故不治。若多日,安得不尿,且坐視數日而不脫,斷非絕症也。投以參附湯二三劑漸蘇,重服溫補而愈。
金教諭,夏月壯熱頭疼咳嗽。醫謂感冒,用羌、前、蘇、橘、半、枳之類,未終劑,頭疼如破,舌強不清,潰汗黏手,左臂麻木,神氣不堪,脈洪大,空緩而無力。知為氣虛類中,誤投發散,當此疏泄之時,幾成脫症。與熟地一兩二錢,麥冬三錢,炒白朮四錢,牛膝二錢四分,五味子八分,製附子一錢五分,人參八錢另煎沖服,日三劑,不五日全安。時有李庠生,同日得病,症候無異,一劑發散,汗出徹夜,次日死矣。
張路玉治春榜趙明遠,平時六脈微弱,患中風,經歲不痊。診之,左手三部弦大而堅,知為腎臟陰傷,壯火食氣之候。且人迎斜內向寸,又為三陽經滿溢入陽維之脈,是不能無顛仆不仁之虞。右手三部浮緩,而氣口以上微滑,乃痰湧於膈之象。以清陽之位,而為痰氣佔據,未免侵漬心主,是以神識不清,語言錯誤也。或者以其兼口角微涎,目睛恆不易轉,以為邪在經絡,用祛風導痰之藥,不知此本腎氣不能上通於心,心臟虛熱生風之症,良非風燥藥所宜。或者以其小便清利倍常,為腎氣虛,而用八味壯火之劑,不知此症雖虛,而虛陽伏於肝臟,所以陽事易舉,飲食易飢,又非益火消陰藥所宜。或者以其向患休息久痢,大便後常有痰紅漬沫,而用補中益氣,不知脾氣陷於下焦者,可用升舉之藥,此陰虛久痢之餘,有何清氣在下?若用升、柴,升動肝腎,虛陽鼓激膈上痰飲,能保其不為喘脹逆滿之患乎?今與河間地黃飲子,助其腎,通其心,一舉而兩得之。但不能薄滋味,遠房室,則藥雖中病,終無益於治療也。惟智者以善調攝為第一義。
侍衛金漢光妾中風,四肢不能舉動,喘鳴肩息,聲如曳鋸,不能著枕,寢食俱廢半月餘。脈之數大,按久無力,尺內愈虛,以上皆右手寸關也。至於左手,關尺弦數,按之漸小,惟寸口數盛。或時昏眩煩亂,所服皆二陳、導痰,雜以秦艽、天麻之類不應。又與牛黃丸,痰涎愈逆,危殆益甚。因以六君子或加膽星、竹瀝,或加黃連、當歸、甫四劑,喘頓除。再二劑,飲食漸進,堪就枕。又四劑,手足運動。十餘劑後,可徐行矣。
漢川令顧莪在夫人,高年氣虛痰盛,所以抑鬱,忽然下體墮床,舌強不語,肢體不遂。以是日曾食濕面,醫用消導不應,轉增困憊,人事不省,頭項腫脹。診之,六脈皆虛濡無力,醫猶謂大便六七日不通,擬用攻下。張曰:脈無實結,何可妄攻?且病人素有脾病,大便常五六日一行,而艱苦異常。乃令先試以糜飲,以流動腸胃之樞機,日進六君子湯,每服用人參二錢,煎成頓熱,分三次服。四劑後,大便自通。再四劑,自能起坐,數日間可扶掖徐行。因戒其左右,慎防步履,以病人氣虛痰盛故也。
呂東莊治沈凝芝內人,時當就臥,忽作寒熱,至夜半,即不能言,喘急。或以為感傷,或以為氣逆痰結,用烏藥順氣散不效。診之,聲如曳鋸,手撤遺尿,口開不能言,有汗如雨,曰:此類中風也。已傷臟,不可治矣。凝芝曰:即無救理,應用何藥?曰:初發即當用易簡附子散,今無及矣。乃自進之,喘聲忽止,且稍發語,疑尚可救。曰:五臟俱絕,今得參、附,氣少蘇耳,終無濟也。果三日而歿。
韓貽豐治司空徐元正風氣,滿面浮虛,口角流涎不已,語含糊不能出喉,兩腿沉重,足趑趄不克逾戶限。脈之,曰:此症非針不可。遂呼燃燭,舉手向頂門欲用針。徐公及其令孫皆大惶駭云:此處安可用火攻?強之再三,終究不允而罷。後聞韓之針頗神,復邀,與針百會、神庭、腎門、命門、環跳、風市、三里、湧泉諸穴道,俱二十一針。方針之初下也,以為不知當作如何痛楚,及藥爇氣氤氳,不可名狀,連聲讚歎,以為美效。積久周身之病,一時頓去。(《神針心法》。)
柴嶼青治考功吳景星太翁,卒中昏憒,滿面油光,兩關弦緊,投以附子理中湯。次日,心中明白,面上浮光即斂。調理數月而康。
薊州牧楊芋,丙寅春,五旬余,卒中肢廢,口不能言,大小便難,中府而兼中臟也。初進通幽湯不應,加大黃、麻仁,二劑始通,舌稍轉動。又用加減大秦艽湯,數劑始能言,但舌根尚硬。後用地黃飲子,及參、耆、術等兼服,舌柔胃強,左手足尚不能舉動。此由心境不堪,兼之參餌調服也。今庚午秋,聞其在楚,已痊愈。
大司寇阿年已七旬,偶患胃痛延治,至則其勢已減,其六脈平和,兩尺神完氣足。如此稟厚者,不可多見。乃以曾經口眼喎邪,至今面部微有不正為患,曰:陽臟之脈,前因心火暴盛無制,遂流經絡而然,惟有壯水之主,以鎮陽光,常服丸劑,可保期頤。
薛立齋治靳太師夫人,先胸脅脹痛,後四肢不遂,自汗如雨,小便自遺,大便不實,口緊目瞤,飲食頗進十餘日。或以為中臟。曰:非也。若風既中臟,真氣將脫,惡症已見,禍在反掌,安能延至十日?乃候其色,面目俱赤而或青。診其脈,左三部洪數,惟肝尤甚。乃知胸乳脹痛,肝經血虛,肝氣否塞也。四肢不收,肝經血虛,不能養筋也。自汗不止,肝經血熱,津液妄泄也。小便自遺,肝經熱甚,陰挺失職也。大便不實,肝木熾盛克脾土也。用犀角散四劑,諸症頓愈。又用加味逍遙散調理而安。後因鬱怒,前症復作,兼發熱吐嘔,飲食少思,月經不止,此木盛剋土,而脾不能攝血也。用加味歸脾為主,佐以逍遙散而愈。後每遇怒,或睡中手搐搦,復用前藥愈。
大參朱云溪母,於九月忽仆地,痰壅不省人事,唇口喎邪,左目緊小。或用痰血之劑,其勢稍緩。至次年四月初,其病復作,仍進前藥,勢亦漸緩。至六月終,病乃大作,小便自遺,或謂風中於臟,以為不治。診之,左關洪弦而數,此屬肝火血燥也。遂用六味丸加五味、麥冬、芎、歸,一劑而飲食頓進,小便頓調。隨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山梔、鉤藤、丹皮而安。至十月,復以傷食,腹痛作瀉,左目仍小,兩關尺脈弦洪鼓指,以六君加木香、吳茱、升麻、柴胡,一劑而痛瀉俱緩。以六君加肉果、故紙,一劑諸脈頓平,痛瀉俱止。夫左關弦洪,由肝火血燥,故左目燥小;右關弦洪,由肝邪乘脾,故唇喎口邪,腹痛作瀉;二尺鼓指,由元氣下陷。設以目緊口喎,誤作中風,投以風藥;以腹痛泄瀉,誤作積滯,投以峻攻,復耗元氣,為害甚矣。以陽虛惡寒,圍火過熱,致增痰喘,誤服寒劑而卒。
一婦人,因怒仆地,語言謇澀,口眼喎邪,四肢拘急,汗出遺溺,六脈洪大,肝脈尤甚。皆由肝火熾盛,蓋肝主小便,因熱甚而自遺也,(經云:肝虛者善溺。)用加味逍遙散加鉤藤,及六味丸尋愈。(亦可入氣厥。)
一婦人經行,口眼喎邪,痰涎壅盛。此血虛而肝火動,用加味逍遙散加丹皮,治之尋愈。後因飲食停滯,日吐痰涎。此脾氣虛,不能攝涎歸經也,用六君子二十餘劑而安。
一婦人因怒,口眼喎邪,痰涎上湧,口噤發搐。此脾肺氣虛而肝木旺,用六君子加木香、鉤藤、柴胡,治之漸愈。又用加味歸脾湯調理而安。
一婦人,元氣素虛,勞則體麻發熱,痰氣上攻。或用烏藥順氣散、祛風化痰丸之類,肢體痿軟,痰涎自出,面色痿黃,形體倦怠,而脾肺二脈虛甚。此氣虛而類風,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十全大補湯,漸愈。又用加味歸脾湯調理尋愈。
一婦人,口眼喎邪,四肢拘急,痰涎不利而惡風寒,其脈浮緊。此風寒客於手足陽明二經,先用省風湯二劑,後用秦艽升麻而愈。
王海藏云:某黃門,卒中風,病發時服紫菀丸,泄出惡膿四升,赤黃水一升,一肉蟲如亂髮,愈。(方見癆風門)
姚僧垣治大將軍樂平公竇集,暴感風疾,精神瞀亂,無所知覺。諸醫先視者,皆云已不可救。僧垣後至,曰:困則困矣,終當不死。若專以見付,當為治之。其家欣然,請受方術。僧垣為合湯散,所患即瘳。大將軍永世公叱伏列椿,時苦痢疾而不廢朝謁。燕公嘗問僧垣曰:樂平、永世俱有痼疾,若永世差輕。對曰:夫患有淺深,時有克殺。樂平雖困,終當保全;永世雖輕,必不免死。謹曰:君言必死,當在何時?對曰:不出四月。果如其言,謹嘆異之。(《周書》。)
高祖親戍東征,至河陰遇疾,口不能言,臉垂覆目,不復瞻視,一足短縮,又不得行。僧垣以為諸臟俱病,不可並治。軍中之要,莫先於語。乃處方進藥,帝遂得言。次又治目,目疾便愈。末乃治足,足疾亦瘳。比至華州,帝已痊復。(同上。)
李季虯曰:予乙卯春,正月三日,忽患口角歪邪,右目及右耳根俱痛,右頰浮腫。仲淳曰:此內熱生風及痰也。治痰先清火,清火先養陰,最忌燥劑。蘇子、橘紅、天冬、花粉、鮮沙參、甘菊花各三錢,貝母、白芍各四錢,麥冬五錢,甘草七分,天麻一錢,連翹二錢,加竹瀝、童便各半杯,霞天膏四五錢,日服二劑。初四至初九日,加生地三錢;初十加牛膝四錢,黃柏二錢;十三日去連翹,加石斛三錢五分,五味子七分,扁豆二錢,乾葛八分;十八日去連翹、天麻、乾葛、扁豆,加蓮肉四十粒。二十二日定方:天冬、甘菊、沙參各三錢,麥冬、生地、牛膝各五錢,炙草一錢,貝母、蘇子、橘紅、花粉各二錢,棗仁六錢,五味八分、蓮肉四十粒。二月十二日定方:天冬、茯苓、貝母、沙參各三錢,麥冬、棗仁、牛膝各五錢,蘇子、橘紅、甘菊各二錢五分,黃柏、甘草各一錢五分,花粉、玄參各二錢,五味七分,生地、白芍各四錢,蓮肉六十粒。十日後,去花粉,後又去玄參,加石斛三錢。至五月盡,病始痊愈。(前方中曾加參二錢,服二劑反覺浮大上升,即去之。)先時合成丸藥,病中仲淳以為可服。方用人參十兩,乳浸,飯上蒸;五味子十兩,蜜蒸烘乾;山萸八兩;沙蒺藜十二兩,半炒為末,一半打糊和藥;巴戟天八兩,以甘菊花、枸杞子同酒浸蒸曬乾;蓮鬚六兩;枸杞子十二兩;川牛膝十兩;酒蒸天冬六兩;蓮肉十二兩;炒白茯苓八兩;黃柏四兩;蜜炙砂仁二兩;生地十二兩;鹿角霜十二兩,酥拌炒如飛面;鹿茸六兩;菟絲子末八兩;甘菊花六兩。煉蜜和蒺藜糊,和丸桐子大。每服六錢,空心飢時各一服,淡鹽湯送下。過百日後,更定丸方:黑芝麻三斤,桑葉酒拌蒸曬三斤,何首烏九蒸九曬三斤,蒼朮黑豆拌蒸三次二斤,牛膝如蒸蒼朮法二斤,甘菊花二斤,大生地三斤,天冬酒蒸二斤,柏子仁二斤,枸杞子二斤。
沈明生治潘子芬,軀幹魁梧,素無恙。然室多姬妾,且縱飲,皆致疾之媒也。乙巳夏,忽患類中風,項強胸滿,不良於行,說舉足即覺首重而欲仆地。或知其嗜酒及內,病由上盛下虛,即用參、附峻補,治久轉劇。診之,六部沉滑有力,殊非腎家不足之象。然病人舍補而別商,則紛然辨難,棄不用矣。因語之曰:病本不足,更無可疑,但補虛而不去病,甚於攻克也,今當分途治之。湯劑以補虛,吾立方而君自制服丸劑以去病。則有家秘神方,未可明告,奉饋服之兩旬,必奏殊功。潘以刻期甚邇,欣然見從。煎方以六君、理中加減,而不用附子,別制大劑消痰丸,服十日而項強若失,陸續去痰積稠黏甚多。潘惟恐其虛,復生猶豫。乃謂之曰:大便雖行,神氣日旺,況有參、術以培補養脾元,何慮之有?去痰莫如盡,此之謂也。勉其盡劑,果越兩月而步履復康矣。
黃錦芳治曹姓兒,年十餘歲,脈伏不見,牙關緊急,口不能言,手足俱厥,口紅而燥,大便數日不解,手足牽引不伸,並有痛楚不可著手之象。知其素有內熱,被暴風寒邪束其筋骨,不急為之裡外雙解,無以救其卒暴之厄。用吹藥以開其關舉,方用麻黃、防風各一錢,細辛三分,牙皂一錢,桂枝二錢,以解其外;杏仁十粒,烏藥一錢,枳實八分,川厚朴二錢,黃連五分,大黃三錢,以通其內。服二劑,手足頗活,大便未行,口有臭氣,舌有燥胎,脈微見,身有潮熱。原方加乾葛、黃芩,服之厥退,手足皆熱,大便頓解而愈。
徐靈胎曰:今之患中風偏痱等病者,百無一愈,十死其九。非其症不治,皆醫者誤之也。凡古聖定病之名,必指其實,名曰中風,則其病屬風可知。既為風病,則主病之方,必以治風為本,故仲景侯氏黑散、風引湯、防己地黃湯,及唐人大小續命湯,皆多風藥,而因症增減。蓋以風入經絡,則內風與外風相煽,以致痰火一時壅塞,惟宜先驅其風,繼清痰火,而後調其氣血,則經脈可以漸通。今人一見中風等症,即用人參、熟地、附子、肉桂等純補、溫熱之品,將風火痰熱,盡行補住,輕者變重,重者即死。或有元氣未傷,而感邪淺者,亦必遷延時日,以成偏枯永廢之人。此非醫者誤之耶?或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故補正即所以驅邪,此大謬也。惟其正虛而邪湊,尤當急驅其邪,以衛其正。若更補其邪氣,則正氣益不能支矣。即使正氣全虛,不能托邪於外,亦宜於驅風藥中少加扶正之品,以助驅邪之力,未有純用溫補者。譬之盜賊入室,定當先驅盜賊,而後固其牆垣。未有盜賊未去,而先固其牆垣者。或云補藥托邪,猶之增家人以御盜也。是又不然。蓋服純補之藥,斷無專補正不補邪者之理,非若家人之專於御盜也。是不但不驅盜,並助盜矣。況治病之法,凡久病屬虛,驟病屬實。所謂虛,謂正氣虛也;所謂實者,謂邪實也。中風乃急暴之症,其為邪實無疑。天下未有行動如常,忽然大虛而僕者,豈可不以實邪治之哉?其中或有陰虛陽虛,感熱感寒之別,則於治風方中,隨所現之症加減之,漢唐諸法俱在,可取而觀也。故凡中風之類,苟無中臟之絕症,未有不可治者。余友人患此症者,遵余治法,病一二十年而今尚無恙者甚多。惟服熱藥者,無一存者矣。
徐靈胎曰:病有一定之傳變,有無定之傳變。一定之傳變,如傷寒太陽傳陽明,及《金匱》見肝之病,知肝傳脾之類。又如痞病變臌,血虛變浮腫之類,醫者可預知而防之。無定之傳變,或其人本體先有受傷之處,或天時不和又感時行之氣,或調理失宜更生他病,則無病不可變,醫者不能預知而為防者也。總之,人有一病,皆當加意謹慎,否則病後增病,則正虛而感益重,病亦變危矣。至於既傳之後,則標本緩急,先後分合,用藥必兩處兼顧,而又不雜不亂,則諸病亦可漸次平復,否則新病日增,無所底止矣。至於藥誤之處,正復多端,或過於寒涼而成寒中之病,或過服溫燥而成熱中之病,或過於攻伐而元氣大虛,或過於滋潤而脾氣不實,不可勝舉。近日害人最深者,大病之後,邪未全退,又不察病氣所傷何處,即用附子、肉桂、熟地、麥冬、人參、白朮、五味、萸肉之類,將邪火盡行補澀。始若相安,久之氣逆痰升,脹滿昏沉,如中風之狀,邪氣與元氣相併,諸藥無效而死。醫家病家,猶以為病後大虛症所致,而不知乃邪氣固結而然也。余見甚多,可不深戒?
尤在涇曰:中風者,風從外入,天地之邪氣也;類中風者,風自內生,肝臟之厥氣也。肝之生氣,暴而病速。肝氣既厥,諸氣從之,諸液又從之。諸氣化火,諸液化痰,輻湊上焦,流溢經絡,如風雨之驟至,如潮汐之驟湧,而不可當也,豈特如景岳所謂氣血虛敗而已哉。昔賢於此症,或云火,或云痰,或云氣虛,誠俱有之。余惜其終屬模糊而未肯綮也。熱風,熱化為風也。患人頭目昏眩,口痛鼻燥,熱氣出,微惡風,時時有熱是也。是雖辛涼,不能解之。孟詵說:患熱風人,宜食牛乳,謂其氣味甘寒而性濡潤,能使肌熱除而風自熄。求之草木,蘆根、蔗漿、梨汁之屬,性味相似,亦《內經》風淫於內,治以甘寒之旨也。肝陽化風,逆行脾胃之分,液聚成痰,流走肝膽之絡,左體麻痹,心膈痞悶,所由來也。而風火性皆上行,故又有火升、氣逆、鼻衄等症。此得之飢飽勞郁,積久而成,非一朝一夕之故矣。治法清肝之火,健脾之氣,非旦夕可圖也。羚羊角、橘紅、白朮、枳實、天麻、半夏、茯苓、甘草、麥冬。
張石頑治一人,汗出偏沮,脈來不柔,時自歇止。肝陽有餘,而胃陰不足,於是稠痰濁火,擾動於中,壅滯於外。目前雖尚安和,然古人治未病,不治已病,智者見微知著,自當加意調攝為佳。人參、石斛、南棗、半夏、茯苓、炙草、麥冬、丹皮、小麥。
黃履素曰:三生飲,施於中風之寒證妙矣。或有虛火沖逆,熱痰壅塞,以致昏瞶顛仆者,狀類中風,烏、附非所宜服。立齋治王進士虛火妄動,挾痰而作,急灌童溺,神思便爽。(案見江選。)予從弟履中,年方強仕,以勞心憂鬱,忽然昏瞶,痰升遺溺,眼斜視,逾時不醒,竟類中風,灌以童便而蘇。此等皆火挾痰而作,斷非三生飲可投,並薑湯亦不相宜。(雄按:不但三生飲不可服,雖當歸、枸杞之類亦不宜用。余治顧聽泉案可參。)同一卒然昏瞶,而所因不同,須細審之。《太平廣記》載梁新見一朝士,診之曰:風痰已深,請速歸去。其朝士復見鄚州高醫治,趙鄂診之,言疾危與梁說同。惟云只有一法,請啖沙梨,不限多少,咀嚼不及,絞汁而飲。到家旬日,依法治之而愈,此亦降火消痰之驗也。(雄按:《資生經》亦云:凡中風,由心腹中多大熱而作也。)
徐靈胎曰:天下卒死之人甚多,其故不一。內中可救者十之七八,不可救者僅十之二三。惟一時不得良醫,故皆枉死耳。夫人內外無病,飲食行動如常,而忽然死者,其臟腑經絡,本無受病之處,卒然感犯外邪,如惡風穢氣,鬼邪毒厲等物,閉塞氣道,一時不能轉動,則大氣阻絕,昏悶迷惑,久而不通,愈聚愈塞,如繫繩於頸,氣絕則死矣。若醫者知其所犯何故,以法治之,通其氣,驅其邪,則立愈矣。又有痰涎壅盛,阻遏氣道而死者,通氣降痰則蘇,此所謂痰厥之類也。以前諸項,良醫皆能治之,惟臟絕之症則不治。其人或勞心思慮,或酒食不節,或房欲過度,或惱怒不常,五臟之內,精竭神衰,惟一線真元未斷,行動如常。偶有感觸,其元氣一時斷絕,氣脫神離,少頃即死。既不可救,又不及救,則卒死之最急而不可治者也。至於暴遇鬼神,適逢冤譴,此又怪異之事,不在疾病之內矣。
定風酒,補血息風。凡病虛風病者,飲之輒愈。且藥味和平,衰年者頻服,甚有裨益,而無流弊,真妙方也。天冬、麥冬、熟地、川芎、五加皮、牛膝、秦艽各五錢,川桂枝三錢,絹袋盛之,汾酒二十斤,淨白蜜、赤沙糖、陳米醋各一斤。攪勻,浸以瓷壇,豆腐皮封口,壓以巨磚,煮三炷香,取起,埋土中七日可飲矣。
至寶丹,治中惡氣絕,中風不語,中諸物毒,熱役煩躁,氣喘吐逆,難產悶亂,死胎不下。以上並用童便一合,生薑自然汁四五滴,和溫化下,三丸至五丸神效。又治心肺積熱嘔吐,邪氣攻心,大腸風秘,神魂恍惚,頭目昏眩,口乾不眠,傷寒狂語,並皆治之。又治小兒諸癇,急驚心熱,卒中客忤,不得眠,煩躁,風涎搐搦。每二歲兒服二丸,人參湯。(徐靈胎曰:此安神定魄必備之方,真神丹也。)暹羅犀角鎊,硃砂研水飛,觀音面者佳,雄黃研水飛,琥珀研水飛,玳瑁鎊各一兩,牛黃五錢,麝香研,龍腦研各一錢,金、銀各五十張,水安息香一兩,無灰酒熬膏,如無,以旱息香代之。上將生犀、玳瑁為末,入余藥研勻,將安息香膏重湯煮凝,後入諸藥,搜和成劑,丸如桐子大,參湯化下三丸至五丸。《本事方》中人參、南膽星、天竺黃。王晉三曰:此治心臟神昏,從表透里之方也。犀角、玳瑁、牛黃、琥珀,以有靈之品,內通心竅;硃砂、雄黃、金銀箔,以重墜之藥,安鎮心神;佐以龍腦、麝香、安息香,搜剔幽隱諸竅。故熱入心包絡,舌絳神昏者,以此丹入寒涼湯藥中用之,能驅陰起陽,立展神明,有非他藥之可能及。若病起頭痛而後神昏不語者,此肝虛魄升於頂,當用龍骨牡蠣救逆以降之,又非至寶丹所能蘇也。
葉天士治呂某案曰:陽邪襲經絡而為偏痱,血中必熱,艾灸反助絡熱,病劇廢食。清涼固是正治,然柔劑不致傷血,且有息風功能。犀角、羚羊角、生地、元參、連翹、橘紅、膽星、石菖蒲。(徐靈胎曰:方論俱佳。)
華岫云曰:凡肢體拘攣,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舌強言謇,此本體先虛,風陽挾痰火壅塞,以致營衛脈絡失和。治法,急則先開關,繼則益氣充血,盈脈絡通利,則病可痊愈。(徐靈胎曰:此數語是總訣。)
厥
孫兆、杜壬同診仁宗最寵貴妃。一日食次,忽仆倒,遍身卒冷。急奏上。上乃急召孫、杜。既至,奏曰:不妨,此乃氣厥爾,少頃吐即覆蘇也。御坐良久,果吐而蘇。上問因何以得知?二人並奏曰:此貴妃方因憂怨氣上逆,與食相併,故如此。吐即氣透,故復甦也。上問妃有何事如此?妃對曰:陛下無嗣,臣妾不能為陛下生皇嗣,所以自怨,氣忽上逆,至驚動聖駕。上曰:朕亦自責,乃勞汝致病耶。因嘉獎孫、杜之能,良久曰:二卿今之非良醫也耶?(《醫學綱目》。)
於敖青衣為崔侍御所得,忽暴死。梁革曰:此非死,乃屍厥也。刺心及臍下數處,衣以單衣,臥床上,縛其手足,置微火於床下,稍蘇,以蔥粥灌之,青衣遂活。(徐應秋云:凡病屍厥,呼之不應,脈伏者死,脈反大者死。)
竇材治一人,因大惱悲傷得病,晝則安靜,夜則煩悶,不進飲食,左手無脈,右手沉細。世醫以死症論之,竇曰:此腎厥病也,因寒氣客肝腎二經。灸中脘五十壯,關元五百壯,每日服金液丹、四神丹。至七日,左手脈生,少頃,大便下青白膿數升許,全安。此由真氣大衰,非藥能治,惟艾火灸之。(原注:此症非灸法不愈,非丹藥不效。二者,人多不能行,醫人僅用泛常藥以治,其何能生?)
一婦人,產後發昏,兩目澀,面上發麻,牙關緊急,兩手拘攣,竇曰:此胃氣閉也。(亦由肝氣上逆,胃氣結而成厥。)胃脈挾口環唇,出於齒縫,故見此症。令灸中脘五十壯,即日愈。(原注:若產後血厥,倉公白微湯。)
一婦人,時時死去,已二日矣。凡醫作風治之,不效。竇與灸中脘五十壯而愈。(此即屍厥。)
張子和治一人,痰厥不知人,牙關緊急。諸藥不能下,候死而已。張見之,問侍病者曰:口中曾有涎否?曰:有。遂先以防風、藜蘆煎湯,調瓜蒂末灌之。口中不能下,乃取長蛤甲,磨去刃,以紙裹其尖,灌於右鼻竅中,嘓然下咽有聲,復灌其左竅亦然,曰:可治矣。良久,涎不出,遂以砒石一錢,又投之鼻中,忽偃然仰面,似覺有痛,斯須作噦,吐膠涎數升,頗腥。砒石尋常勿用,以其病大,非此莫能用動,然無瓜蒂,亦不可便用,宜消息之。大凡中風痰塞,往往止斷為風,專求風藥,靈寶、至寶,誤人多矣。故劉河間治風,舍風不論,先論二火也。
常仲明之妻,每遇冬寒,兩手熱痛。張曰:四肢者,諸陽之本也。當夏時,散越而不痛,及乎秋冬,收斂則痛。以三花神祐丸大下之,熱遂去。(此熱氣厥也。)
張叟,年六十餘,病熱厥頭痛,以其用湧藥,時已一月間矣。加之以火,其人先利,年高身困,出門見日而僕,不知人。家人驚惶,欲揉撲之。張曰:大不可擾。續與西瓜、涼水、蜜雪,少頃而蘇。蓋病大年高,湧泄則脈易亂;身體內有炎火,外有太陽,是以跌僕。若更擾之,便不救矣。惟安神定思,以涼水投之,待之以靜,靜便屬水,自然無事,臨症者當諳練也。
常明仲之子,自四歲得風痰疾,至十五歲轉甚,每月發一兩次,發必頭痛,痛則擊數百拳,出黃綠涎一兩盞方已。比年發益頻,目見黑花,發則昏不知人,(厥也。)三四日方蘇。諸醫皆用南星、半夏化痰之藥,終無一效。偶遇張於埊水之南鄉,以雙解散發汗,次以苦劑吐痰,病去八九。續以分消劑平調,自春至秋,方獲全愈。
莊一生治金壇庠友張逢甫內人,方食時觸暴怒,忽仆地,氣遂絕。一醫用皂角灰吹鼻中不嚏,用湯藥灌之不受。延至午夜,謂必不治,醫遂告去。急叩莊,過視之。六脈尚有,獨氣口沉伏,細尋之,滑甚,曰:肝木之氣,逆衝入胃,胃中素有痰,致痰夾食,閉住胃口,氣不得行而暴絕也。但歷時久,湯藥不入矣。急宜吐之可活,所謂木鬱則達之。亟令覆其身,垂首向床下,以鵝翎蘸桐油,啟齒,探入喉中,展捎引吐,出痰與食才一口,氣便稍通。再探吐至兩三口,便覺油臭,以手推拒,但不能言。莊曰:無妨矣。知其體怯,不宜多吐,急煎枳橘推蕩之藥灌之,盡劑而蘇。後以平肝和胃藥調理數劑復故。此因暴怒,怒則氣上逆,痰因氣壅,故現斯症耳。所謂屍厥也。治厥往往有誤,予故表其症以示後來云。(《廣筆記》。)
季虯曰:太學朱方仲內人,稟賦極弱,兼之作勞善怒,內熱怔忡,膽虛氣怯,已三四年矣。壬申夏,忽發厥冒,痰氣上升,則兩目上竄,手足發搐,不省人事。初時一日一發,三四日後則連發不止,日夜幾百次。牛黃竹瀝,遍嘗不效。予計已窮,意欲用參、附峻補,因其時常口渴,大便不通,不敢輕投。適一友至,極贊其決,謂非附不可。強用附子二錢,人參六錢,作一劑投下。午後進藥,黃昏發大熱,煩躁渴甚,不兩日斃矣。此固非用附子而然,第症候決不宜用,僥倖之想,毋漫試也。(同上。)
張意田乙酉歲治一人,忽患泄瀉數次,僵仆不省,神昏目瞪,肉瞤口噤,狀若中風。脈之,沉弦而緩,手足不冷,身強無汗,鼻色青,兩頤紅,此肝鬱之復也。用童便慈蔥熱服,稍醒。繼以羌活、防風、柴胡、鉤藤、香附、梔子之屬,次用天麻白朮湯加歸、芍、丹、梔而愈。或問肝鬱之復,其故云何?曰:運氣不和,則體虛人得之。本年陽明燥金司天,金運臨酉為不及,草木晚榮。因去冬晴陽無雪,冬不潛藏,初春乘其未藏,而草木反得早榮矣。燥金主肅殺,木雖達而金勝之,故近日梅未標而吐華,密霰悽風、交亂其側,木氣鬱極,則必思復。經所謂偃木飛沙,筋骨掉眩,風熱之氣,陡然上逆,是為清厥。今其脈沉弦而緩,乃風木之熱象。因審量天時,用童便、慈蔥,使之速降濁陰,透轉清陽,則神氣自清;用羌、防等,以舒風木;香附、梔子,解汗而清鬱火。再用天麻白朮湯加歸、芍、丹、梔,培土清火,暢肝木以成春。雖不能斡旋造化,亦庶幾不背天時也已。
李東垣治中書某,腳膝尻腰皆冷,脈沉數有力,用黃柏滋腎丸,再服而愈。
汪石山治一人,卒厥暴死,不知人。先因微寒,數發熱,面色萎黃,六脈沉弦而細,知為中氣久郁所致,與人參七氣湯一服,藥未熱而暴絕。汪令一人緊抱,以口接其氣,徐以熱薑湯灌之,禁止喧鬧移動,否則氣絕不返矣。有頃果蘇,溫養半月而安。不特此症為然,凡中風、中氣、中寒、暴厥,俱不得妄動,以斷其氣。《內經》明言氣復返則生,若不諳而擾亂之,使其氣不得復,以致夭枉者多矣。(俱不得妄動是要法。)
遇卒暴病者,病家醫士皆宜知此。蓋暴病多火,擾之則正氣散而死也。予女年十八,忽暴厥,家人不知此,群集喧鬨,又扶挾而徙之他所,致蘇而復絕,救無及矣。今錄張、汪二案,五內猶摧傷也。
盛用敬治一婦卒厥,昏昏若醉夢,手足筋牽。盛診之,六脈俱脫。忽有麻衣者在側,問其人,則病者之婿也。問其服,妻之服也。問其妻子,死僅半月,死以產後症。忽悟曰:此病必憂鬱所致。以木香流氣飲投之,一服而瘥。(《吳江縣誌》。)
陸怡,華亭人,善醫。汴人段氏客比鄰,一夕溘死。怡取馬櫪去底,置大釜上,界死者納之,蒸以蔥藥。及旦,皮腐而氣復。(《江南通志》。)
孫文垣治丁耀川長姐,常患暈厥,(諸風掉眩,俱屬於肝。)吐痰碗許乃蘇,(痰因火動。)一月三五發。後又口渴,五更倒飽,(二字新。)腸鳴,腹疼泄瀉,小水短澀,咳嗽。(皆肝火為患。)脈之,兩寸濡弱,兩關滑大。此中焦痰積所致也,(卻是標病。)先與二陳湯加蒼朮、山楂、麥芽以健脾為臣,以白芍止痛為君,以滑石、澤瀉引濕熱從小便出為佐,黃芩為裨佐(張致)十帖,二陰之痛俱止。(前未敘明。)改以六味、知、柏、牛膝而愈。
按:此女之病,稟母氣也。予常見父母有肝病者,其子女亦多有之。茲病厥亦肝病也。其母病,甚在二陰。見鬱症門。
白仰云令眷,每觸怒即暈厥,必閉門合目靜坐,不令人在旁,(可見此病不宜擾之。)手足皆冷,汗出如雨,氣息俱微,越一時許,蘇如常。原以項瘰癧,多服女醫、斑貓等毒藥,致脾胃損,元氣虧也。年三十八,未嘗生育。欲睡則腿必捶敲,即睡則心常驚跳。經將行,小腹先疼二日,色紫有塊,(以上無非肝病。)惟肌肉飲食如常人。(脾胃不病。)診之,兩寸短弱,左關大而有力,右關滑,左尺滑,右尺沉微。據脈,肺氣虛,肝木實,胃土實,胃中有痰之症也。(木熱則流脂,斷無肝火盛而無痰者,不必責諸胃也。)用六君子湯加丹參、酒連、青皮,外與真珠母丸及獨活湯調理而安。(二方出《醫學綱目》。)
龔子才治劉司寇,患卒倒不省人事,口眼相引,手足戰掉。一醫作風治,一醫以痰火治,俱罔效。診之,六脈沉數,氣口緊。此非風非痰,乃氣夾食也。其家人始悟曰:適正食之際,被惱怒所觸,遂致如此。用行氣香蘇散加木香、青皮、山楂即愈。(《萬病回春》。)
喻嘉言治吳添官生母,時多暴怒,致經行復止。入秋以來,漸覺氣逆上厥,如畏舟船之狀,動則暈去,久久臥於床中,時若天翻地覆,不能強起,百治不效。因用人參三五分,略寧片刻。最後服至五錢一劑,日費數金,至家財盡費,病轉凶危,大熱引飲,腦間如刀劈,食少瀉多,已治木矣。喻診之,謂可救。蓋怒甚則血菀於上,而氣不返於下者,名曰厥巔疾。厥者逆也,巔者高也。氣與血俱逆於高巔,故動輒眩暈也。又上盛下虛者,過在足少陽。足少陽膽也,膽之穴,皆絡於腦。鬱怒之火,上攻於腦,得補而熾,其痛如劈,同為厥巔之疾也。風火相煽,故振搖而蒸熱;木土相凌,故艱食而多瀉也。於是會《內經》鐵落鎮墜之意,以代赭石、龍膽草、蘆薈、黃連之屬,降其上逆之氣;以蜀漆、丹皮、赤芍之屬,行其上菀之血;以牡蠣、龍骨、五味之屬,斂其浮游之神。最要在每劑中入生豬膽汁二枚。蓋以少陽熱熾,膽汁必干,亟以同類之物濟之,資其持危扶顛之用。病者藥入口,便若神返其舍,忘其苦口。連進數十劑,熱退身涼,食進瀉止,能起行數步。然尚覺身輕如葉,不能久支。因恐藥味太苦,不宜多服,減去豬膽及蘆薈等藥,加入當歸一錢,人參三分,薑、棗為引,平調數日全愈。
李士材治晏給諫夫人,先患胸腹痛,次日卒然暈倒,手足厥逆。時有醫者,以牛黃丸磨就將服矣。診之,六脈皆伏,惟氣口稍動。此食滿胸中,陰陽否隔,升降不通,故脈伏而氣口獨見也。取陳皮、砂仁各一兩,姜八錢,鹽三錢,煎湯以指探吐,得宿食五六腕,六脈盡見矣。左關弦大,胸腹痛甚,知為大怒所傷也,以木香、青皮、橘紅、白朮、香附煎服,兩劑痛止。更以六君子加木香、烏藥,調理十餘日方瘥。
一人年五旬,荒於酒色,忽頭痛發熱。醫以羌活湯散之,汗出不止,昏暈不省。李為灸關元十壯而醒。四君子加薑、桂,日三劑,至三日少康。因勞怒復發厥,用好參一兩,熟附三錢,煨姜十片,煎服稍醒。但一轉側即厥,一日之間,計厥七次,服參三兩。至明日,以羊肉羹、糯米粥與之,尚厥二三次。至五日而厥定,乃泣而問曰:可再生否?曰:脈有根蒂,但元氣虛極,非數載調攝不能康也。幸其恪信堅守,兩月之間,服參四斤。三年之內,煎劑六百帖,丸藥七十斤,方得步履如初。親友眾多,議論雜出,(此最病家大忌。)若非病人信任之端,倘久而見疑,服藥必怠,未有獲生者也。
張路玉治顧允祥之內,暴怒傷食,喘脹逆滿。(怒則氣上。)醫者誤認風邪而與表藥,遂昏憒,目瞪不語,呼之不省。(鼓動肝邪,痰盛而厥。)診之,其脈六部澀伏,知為痰因氣閉所致,本當因勢利導,探吐以通其竅。緣病家畏其吐劇,遂與導痰湯加菖蒲、遠志,一啜便能言語。更與前藥加檳榔、鐵落,得下而安。
黃履素曰:凡人精神極壯實者,偶患痰厥,可服牛黃丸立愈。余姐丈周公美,一日忽神呆目頓,頃之痰湧,手揚足擲,有類中風。不服藥,次日自愈。此等稟賦,百無一二。
楊太史夫人,忽然暈倒。醫以中風之藥治之,不效。李診之,左關弦急,右關滑大而軟。本因元氣不足,又因怒後食停。先以理氣消食藥進之,下黑矢數枚。急以六君子加薑汁,服四劑而後暈止。更以人參五錢,耆、朮、半夏各三錢,茯苓、歸身各二錢,加減調理,兩月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發搐,嘔吐痰涎,口噤昏憒,氣口脈大於人迎。此氣滯而食厥,用平胃散加茯苓、半夏、木香治之而蘇。更以六君子湯加木香漸愈。乃去木香,又二十餘劑而痊。
陸養愚治許省南,忽得暴疾,如中風狀,口不能言,目不識人,四肢不舉,服蘇合、牛黃丸不效。或與小續命湯,反增喘急壯熱,手足厥逆。或以六脈沉微,擬用附子理中湯。診之,兩寸似有似無,兩關尺難以求索。此由氣壅逆而然,非不足而欲脫也。按其胸,即眉為之皺;按其腹,即體為之舉。詢其由,因日間煩冗,無暇吃飯,至晚陪客畢,即病發。曰:飢極過飽,此食中也。昏憒不語,脈伏,皆飲食填塞清道所致。四肢不舉,經謂土太過之病也。初時一吐即已,今已三日,上中下俱受病,當吐下消導並行,以分殺其勢。乃先以生薑淡鹽湯探之,湧痰涎湯水數碗,少頃,神思少清。診之,寸關逼逼而來,又以稜、莪、檳、枳、橘、曲、木香、白豆蔻仁、萊菔子煎送潤字丸五錢,下三四行,勢大減。再診,關尺俱見,且沉實有力,第胸腹按之猶痛,再以前方煎送潤字丸二錢。四日後,方與稀粥,改用二陳,少佐歸、芍以養榮血,參、術以扶胃氣,木香、蔻仁以寬其未盡之痞,旬日而安。
陸肖愚治潘碧泉之妻,年近五旬,因大怒後,忽然倒僕,牙關緊急。脈之,兩寸關滑大,兩尺沉無。以稀涎散齊水調,撬牙灌之,吐痰盆許,少頃而蘇,第人事尚未清爽。再診,寸關稍平,兩尺已起。以二陳加貝母、黃連、香附、數劑而安。
陸祖愚治郁仲開,勞心之後,復感怒氣,清晨篦頭未畢,忽然昏暈,四肢厥逆,口目不閉,喉聲如鋸,二便不利。脈之,左三部弦滑而數,右三部沉實有力。此痰厥也。先用牛黃丸薑湯化開,加牛黃一分,連灌四五丸,再用陳皮、貝母、花粉、膽星、黃芩、黃連、枳實、栝蔞、前胡、桔梗、皂莢、薑汁、竹瀝頓服,湧去稠痰二三碗。前方去皂莢、陳皮,加青皮,二劑行二次,其老痰俱從便出,症頓減。後用健脾清火養血消痰之劑,調理而安。
鄭顯夫,年六十餘,因大怒,遂昏僕,四肢不用。余以怒則火起於肝,以致手足厥陰二經之氣閉而不行,故神昏無知。怒甚則傷其筋絡,弛縱不收,故手足不用。急以連、柏瀉其上逆之火,香附降其肝氣,一二日神智漸清。後以調氣血、壯筋骨之劑補之,數日而安。(《藥要或問》、《醫說續編》。)
朱丹溪治呂宗信,有積塊,足冷至膝。用大承氣湯加減下之,其塊厥皆愈。(積塊易知,足冷為實熱之厥,人或未知。入厥門。)
吳洋治里人病,歸自浙,四肢厥冷,六脈若無,屍寢旬余,水漿不入,眾醫以為死矣。洋至曰:此熱厥也。乃就浴室貯盤水,水皆新汲,架板片,臥病人於其上,以青布羃四體,挹水沃之,即以水蘸病者唇,病者欲得水甚,遂盡其量而飲之,乃瘥。(《太函集》。)
吳橋過章祁,有人遮道告曰:汪一洋,年五十餘,溲血後發熱,畢召諸醫。或以為傷寒,劑以發散;或以為痢後虛損,劑以補中。久之,譫語昏迷,四肢厥冷,蓋不食者旬日矣。其家絕望以待盡,願一診之。吳曰:此熱厥也,吾能活之。予以石膏黃連湯,一服而蘇。再而間,五服而愈。(同上。)
魏玉橫曰:鮑淥飲妹病厥,昏不知人,目閉鼻煽,年壽環口皆青,手足時時抽掣,自夜分至巳牌,湯水不入。脈之,大小無倫次,謂此肺金大虛,肝火上逆,火極似風之候,唯獨參湯可愈,他藥不必受也。參已煎,或沮之,遂不敢與。一醫用菖蒲、遠志以開心氣,茯神、棗仁以安神,麥冬、貝母以清痰,辰砂、鐵鏽水以鎮墜。奈藥從左灌入,即從右流出,絕不下咽,群視束手。時已過晡,再視之,則面額間漸變黑色,令急灌參湯猶可活。乃以茶匙注之,至六七匙,喉間汩然有聲,已下咽矣。察其牙關漸開,再以米飲一盞和參湯灌下,遂目開身動,面額青黑之氣豁然消去。徐飲薄粥一甌,起坐而愈。後嘗復厥,但不甚,唯與地黃、沙參、麥冬、杞子即瘥。
顧氏女,年十六,臁有瘡,三陰之病其素也。以歲暮勞於女工,脅痛發,咳嗽吐痰。一醫與廣、牛、荊、防、香、砂、枳、桔等三四劑,覺中脘有物如拳上頂,食不能下。又一老醫,謂此痰也,其盛盈斗,必須去乃已。其方與前方同,增蒼朮、厚朴、竹瀝、薑汁,服二劑,病益劇。延治,開歲之二日也。比至,則日死矣,無庸診也。詢死幾時?曰:天黎明,忽目閉口張,挺臥僵直,呼喚不應,湯水不入。詢其胸腹如何?其母按之,曰:猶暖。遂入診,已無脈,面死白殺青,牙齦迸紫血,亦已凝冱。令曳其四肢,尚軟。謂本屬元虛,勞役而病,誤行燥散,傷其肺金,致肝木挾痰食上逆。又加酷暴之品,遂令水涸木枯而厥冒。第痰食之厥,可一吐而醒,此陰亡陽越之厥,惟有令魂升魄降而已。今生氣未絕,姑以熟地二兩,杞子一兩,沙參、麥冬各五錢,急煎徐灌,但慮其不下咽耳,下咽即活。乃如言,次日延診,告以初時藥不能下,以簪撬灌,久之入咽有聲,今起坐耳。前方減半,入蔞仁二錢,八劑全愈。後數年出嫁,不得於姑,脅痛不臥,一醫令以木香為末調服,姑不許服,竟一厥而終。
黃錦芳治李某,四肢厥逆,怦怦惡寒,肌冷如冰。黃視其面雖慘淡,而內實煩滿;脈雖沉伏,而肝脈有力。此熱厥也,用黃芩一錢,黃連五分,柴胡八分,枳殼八分,厚朴一錢,大黃二錢,烏梅一個,青皮五分,檳榔八分,細辛二分,服後厥回,通身大熱,改用平藥而愈。
卷三
痙
(痙症詩曰:強直反如弓,神昏似中風,痰流唇口動,瘛瘲與癇同。)
許叔微治一人,項強筋急不可轉側,自午後發,黃昏時定,此肝腎二臟受風也。謂此必先從足起,少陰之筋,自足至項。筋者,肝之合。日中至黃昏,陽中之陰,肺也。自離至兌,陰旺陽弱之時,故《靈寶畢法》云:離至乾,腎氣絕而肝氣弱,肝腎二臟受邪,故發於此時。用宣州木瓜二個,取蓋去瓤,沒藥二兩,乳香二錢半,二味入木瓜縛定,飯上蒸三四次,爛研成膏。每用三錢,入生地黃汁半盞,無灰酒二盞,暖化溫服,及都梁丸服之而愈。
易思蘭治宗室毅齋,年五十二,素樂酒色,九月初,忽倒地,昏不知人,若中風狀,目閉氣粗,手足厥冷,身體強硬,牙關緊閉。有以為中風者,有以為中氣中痰者,用烏藥順氣散等藥俱不效。有作夾陰治者,用附子理中湯,愈加痰響。五日後召易診,六脈沉細緊滑,愈按愈有力。曰:問此何病?曰:寒濕相搏,痙病也。痙屬膀胱,當用羌活勝濕湯主之。先用稀涎散一匕,吐痰一二碗,昏憒即醒,隨進勝濕湯六劑全愈。以八味丸調理一月,精神復常。其兄宏道問曰:病無掉眩,知非中風。然與中風、中痰、夾陰,似亦無異,何以獨以痙名之?夫痙緣寒濕而成,吾宗室之家,過於厚暖有之,寒濕何由而得?易曰:運氣所為,體虛者得之。本年癸酉,戊癸化火,癸乃不及之火也。經曰:歲火不及,寒水侮之。至季夏土氣太旺,土為火子,子為母復仇,土挾制水。七月八月,主氣是濕,客氣是水,又從寒水之氣,水方得令,不服土製,是以寒濕相搏,太陽氣鬱而不行,其症主脊背項強,卒難回顧,腰似折,項似拔,乃膀胱經痙病也。宏道曰:痙緣濕而成,烏藥順氣等藥,行氣導痰去濕者也。附子理中,去寒者也,何以不效?用勝濕湯何以速效?易曰:識病之要,貴在認得脈體形症。用藥之法,全在理會經絡運氣。脈症相應,藥有引經,毋伐天和,必先歲氣,何慮不速效耶?夫脈之六部俱沉細緊滑,沉屬裡,細為濕,(此句可疑,《脈訣》以濡為濕,並無以細為濕之說。)緊為寒中,又有力而滑,此寒濕有餘而相搏也。若虛脈之症,但緊細而不滑。諸醫以為中風,風脈當浮,今不浮而沉,且無眩掉等症,豈是中風?以為中氣中痰,痰氣之脈不緊,今脈緊而體強直,亦非中氣中痰,故斷為痙病。前用烏藥、附子理中湯,去寒不能去濕,去濕不能去寒,又不用引經藥,何以取效?勝濕湯,藁本、羌活乃太陽之主藥,通利一身百節,防風、蔓荊能勝上下之濕,獨活散少陰腎經之寒,寒濕既散,病有不瘳者乎?
張路玉治吳江郭邑侯公子,患柔痙。用桂枝湯及六味地黃湯,咸加蠍尾,服之而愈。
朱丹溪治王秀,濕熱大作,腳痛,手筋拘攣,足乏力。生地、當歸、川芎、白朮各二錢,蒼朮一錢,甘草炙三分,木通五分,煎湯下大補丸三十丸。大補丸須炒暖。
張子和治新寨馬叟,年五十九,因秋欠稅,官杖六十,得驚氣,成風搐,已三年矣。病大發則手足顫掉,不得持物,食則令人代哺,口目張睖,唇舌嚼爛,抖擻之狀,如線引傀儡。每發市人皆聚觀,夜臥發熱,衣被盡去。傾產求醫,致破其家,而病益堅。叟之子,邑中舊小吏也,以訊張。張曰:此病甚易治。若隆暑時,不過一湧再湧,奪則愈矣。今以秋寒,可汗之。如未已,更刺俞穴必愈。先以通聖散汗之,繼服湧劑,出痰三四升,如雞黃成塊,狀如湯熱。叟以手顫不能自探,妻與代探,咽嗌腫傷,昏憒如醉。約一二時許,尋稍省,又下數行,立覺足輕顫減,熱亦不作,足亦能走,手能巾櫛,自持匙箸。未至三湧,病去如濯。病後但覺極寒,張曰:當以食補之,久則自退。蓋大疾之去,衛氣未復,故宜以散風導氣之藥,切不可以熱劑溫之,恐反成他病也。
琇按:是症本因驚而得,尤不能無郁也。蓋驚入心,受之則顛癇。今心不受,而反傳之肝,而為瘛瘲,亦母救其子之義也。肝病則乘其所勝,於是生風生痰,怪症莫測,治以上湧下泄,乃發而兼奪之理,並行不悖。張案於此症,尤為合法。
黃如一村翁,兩手搐搦,喘如曳鋸,冬月不能覆被。名醫張某之舞陽,道經黃如,不及用藥,針其人大指後中注穴上。曰:自肘以上皆無病,惟兩手搐搦,左氏所謂風淫末疾者此也。或刺後谿,手太陽穴也,屈小指握紋盡處是穴也。
完顏氏病搐,先右臂並左足,約搐六七十數,兩目直視,昏憒不識人,幾月余,求治。先逐其寒痰三四升,次用導水禹功散,泄二十餘行,次服通聖散辛涼之劑,不數日而瘥。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有內熱,月經不調,經行後四肢不能伸,臥床半載。或用風濕痰火之劑,數日而不見效。其脈浮緩,按之則滑,名曰痙症,屬風寒所乘。用加味逍遙散加肉桂、防風,四劑頓愈。更以八珍湯,調理兩月餘而瘥。
一婦人素經行後期,因勞怒,四肢不能屈,名曰瘲症。此血虛而風熱所乘,先用八珍湯加鉤藤、柴胡漸愈。更佐以加味逍遙散,調理而痊。
一婦人素有火,忽然昏憒,瘛瘲抽搐,善伸數欠,四肢筋攣,痰涎上升,此肺金燥甚,血液衰少而然也。用清燥湯,六味湯丸兼服,尋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經事淋瀝,半月方歇。遇怒,其經即至,甚則口噤筋攣,鼻血頭痛,痰涎搐搦,瞳子上視。此肝火熾甚,以小柴胡湯加熟地、山梔、鉤藤治之,後不復發。
一婦人素陰虛,患遍身瘙癢,誤服祛風之藥,口噤抽搐,肝脈洪數。薛曰:肝血為陰為水,肝氣為陽為火,此乃肝經血虛火盛耳。宜助陰血,抑肝火,用四物、麥冬、五味、鉤藤、炙草調理而痊。
一婦人發瘈遺溺,自汗面赤,或時面青,飲食如故,肝脈弦緊。此肝經血燥風熱,痙症也。肝經屬木,其色青,入心則赤。法當滋陰血,清肝火,遂用加味逍遙散,不數劑諸症悉退而安。
許叔微云:同官歙丞張德操,常言其內子,昔患筋攣,腳不得屈伸逾年,動則令人抱持,求醫於泗水楊吉老。云:此筋病,宜服下三方,一年而愈。春夏服養血地黃丸:熟地、蔓荊、山萸、狗脊、地膚子、白朮、乾漆、蠐螬、天雄、車前、萆薢、山藥、澤瀉、牛膝。秋服羚羊湯:羚羊角、附子、獨活、白芍、防風、川芎。冬服烏頭湯:大烏頭、細辛、川椒、甘草、秦艽、附子、官桂、白芍、乾薑、茯苓、防風、當歸、獨活。
馬元儀治章氏婦,患頭身振搖,手足瘛瘲,諸治不效。診之,兩脈浮虛兼澀。浮為氣虛,澀為血傷,得憂思勞郁,陽明損甚也。蓋陽明胃為氣血之海,主束筋骨而利機關,若氣血不充,則筋脈失養,而動惕不寧。仲景云:發汗則動經,身為振振者,茯苓桂枝白朮甘草湯主之。凡汗傷津液,猶足擾動經脈,況氣血內涸乎。但彼有外邪搏飲,當滌飲散邪,俾津液四布,以滋養筋經筋脈。此屬勞郁所傷,必峻補陽明,使氣血內盛,以充灌周身。令服參、乳,兩月而安。
立齋治一人感冒後發痙,不醒人事,磨傷膂肉三寸許一塊。此膀胱經必有濕熱,診其脈果數。謂此死肉最毒,宜速去之,否則延潰良肉,多致不救。遂取之,果不知疼痛。因痙不止,疑為去肉所觸。謂此風熱未已,彼不聽,另用乳、沒之劑,愈甚。復以祛風消毒藥敷貼,查春田飲以祛風涼血降火化痰之劑而愈。金工部載陽,傷寒後亦患此,甚危,亦取去死肉,以神效當歸膏敷貼,以內疏黃連湯飲之。狂言愈盛,其脈愈大,更以涼膈散二劑,又以四物湯加芩、連數劑而愈。凡患瘡者,責效太迫,服一二劑未應,輒改服他藥,反致有誤。不思病者有輕重,治有緩急,而概欲責效於二三劑之間難矣。況瘡瘍一症,其所來症深毒久,有形症在肌肉潰損,較之感冒無形之疾不同,安可旦夕取效?患者審之。
吳橋治程嗣思,體肥白,瘍藥過當,腠理皆疏,始覺汗多,久而益甚。一發則汗下如雨,厥逆反張,口噤目瞪,痰喘並作,良久氣反,小便不禁,瞑不能言,旬日益深,日十數作。諸醫謝去。橋至而按諸方,則曰:經云汗多亡陽,此柔痙也,諸君失之矣。乃重用參、耆,次附、桂、芍藥,次龍骨、牡蠣,飲之半劑而寢。家人以為死矣,將升屋而號。橋曰:藥中病而行,得寢乃復,非死也,亟為粥湯待之。頃之,呻吟呼粥,湯少進,再劑而愈,三月而復初。(《太函集》。)
頭暈
竇材治一人,頭風發則旋暈嘔吐,數日不食。為針風府穴,向左耳入三寸,去來留十三呼,病人頭內覺麻熱,方令吸氣出針,服附子半夏湯,永不發。華佗針曹操頭風,亦針此穴,立愈。但此穴入針,人即昏倒。其法向右耳橫下針,則不傷大筋而無暈,乃千金妙法也。(此針法奇妙,須與高手針家議之,方得無誤。)
龔子材診熊槐二官,年六十餘,身體胖大,其下手即得五至一止,乃驚曰:君休矣。渠曰:連日微覺頭暈,別無恙也,何故出此?願實教焉。龔曰:越十日用藥。相哂而退。少頃間中痰,求救於龔。知其必不可治,令以香油灌之即醒,逾十日果卒。
張路玉治董司業夫人,體雖不甚豐,而恆有眩暈之疾。診其六脈皆帶微弦,而氣口尤甚。蓋緣性多鬱怒,怒則飲食不思,而為眩暈矣。豈平常體肥多濕之痰,可比例乎。為疏六君子方,水泛為丸,服之以培中土,中土健運,當無敷化不及,留結為痰而成眩暈之慮,所謂治病必求其本也。
朔客梁姓者,邀診。時當夏日,裸坐盤餐,倍於常人,形偉氣壯,熱汗淋漓於頭頂間。診時不言所以,切其六脈沉實,不似有病之候,惟兩寸略顯微數之象。但切其左,則以右掌抵額,切其右,則以左掌抵額,知其肥盛多濕,而夏暑久在舟中,時火鼓激其痰而眩暈也。詢之果然,因與導痰湯加黃柏、澤瀉、茅朮、厚朴,二服而安。
吳友良,年逾古稀,頭目眩暈。乃弟周維,素擅岐黃,與補中益氣數服,始用人參一錢,加至三錢,遂痞滿不食,坐不得臥,三晝夜喃喃不休。(上盛下虛之症,服補中益氣,其害如此。)診時,見其面赤,進退不常,左頰聶聶瞤動。其六脈皆促,或七八至一歇,或三四至一歇。詢其平昔起居,云至五十即絕欲自保,飲啖且強。此壯火爍陰,兼肝風上擾之兆,與生料六味,除去萸肉,入鉤藤,大劑煎服。是夜即得酣寢,其後或加炙鱉甲,或加龍齒,或加棗仁。有時妄動怒火,達旦不寧,連宵不已,則以秋石湯送靈砂丹,應如桴鼓。盛夏酷暑,則以大劑生脈散代茶,後與六味全料調理,至秋而安。
陸養愚治陳巽源室,向有頭眩之症,不藥亦止。八月中旬,偶作勞煩悶,飲酒數杯,坐月下,更余方寢,便覺微熱不安。次早忽眼黑頭旋,且微痛,如在風雲中,發比平時較劇。醫謂脈得浮數,此熱極生風也,用芩、連、山梔等以清之。二劑眩暈不減,而頭痛如破,上身如火,而欲厚覆。又謂無痰不作暈,再以清火之品合二陳湯,二劑亦不效。脈之,左手浮弦而緊,右手浮數而弱,且寸強尺微。右脈乃正氣之虛,左脈乃邪氣之實,尺微寸強,邪在上也。此必乘虛感邪,中於上焦所致。經曰:筋骨血氣之精,而與脈併為目系,上屬於腦,後出於項中,故邪中於項。因逢其之虛,其入深,則隨目系以入於腦,入於腦則腦轉,腦轉則引目系急,目系急則目眩以轉矣。今作勞以致煩悶,非虛乎?月下坐至更余,頭項之間,能不為霧露之陰所中乎?法當驅上焦之邪,補中焦之氣,而徐議消痰清火,則自愈矣。因先用參蘇飲加藁本,二劑頭痛頓止,眩亦少瘥。再以補中益氣,佐以二陳、芩、連數劑而安。
張路玉治繆封君,偶因小憤,遂眩暈痞悶。三日來,服豁痰利氣藥不應,反覺疲倦,飲食日減,下元乏力。診之,六脈似覺有餘,指下略無沖和之氣,氣口獨滯不調,時大時小,兩尺俱濡大少力。此素多痰濕,漸漬於水土二經,加以剝削之劑屢犯中氣,疲倦少食,殆所必致。法當先調中氣,輸運水穀之精微,然後徐圖補下元。為疏六君子湯加當歸,調營血,庶無陽無以化之虞。
龔子材治大學士高中玄,患頭目眩暈,耳鳴眼黑,如在風雲中,目中溜火。或與清火化痰,或與滋補氣血,俱罔效。診之,六脈洪數。此火動生痰,以酒蒸大黃三錢為末,茶下,一服而愈,火降則痰自清矣。
薛立齋治一婦人,頭暈吐痰,用化痰理氣藥,肢體痠麻,服祛風化痰藥,肢體常麻,手足或冷或熱。此脾土虛而不能生肺金,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炮姜,二十餘劑而愈。後因怒吐痰,自服清氣化痰丸,飲食不進,吐痰甚多,胸脅脹滿,教用六君子倍加參、術,少加木香,數劑而愈。
陶天爵,妾媵素多,時患頭暈疼甚,勞則肢體痿軟,筋骨作痛,殊類風症。以為腎虛,不能納氣歸源,用加減八味丸而痊。後因房勞氣惱,頭暈項強,耳下作痛。此肝火之症,仍用前藥滋腎水,生肝血,制風火而愈。
張飛疇治一婦,胸滿身熱,六脈弦數無力,形色倦怠,渴不甚飲。云自遊虎邱,暈船吐後,汗出發熱頭痛,服發散四劑,胸膈愈膨,聞穀氣則嘔眩,熱不退。醫禁粥食已半月,日惟飲清茶三四甌,今周身骨肉痛楚,轉側眩暈嘔噦。曰:當風汗嘔,外感有之,已經發散矣,吐則飲食已去,消克則更傷脾,脾虛故脹甚,脾絕穀氣則嘔,土受木克則暈,宜勿藥,惟與米粥,繼進粥食,使脾土有主,更議可也。守其言,竟不藥而愈。
立齋云:上舍顧桐石,會飲周上舍第。問余曰:向孟有涯、陳東谷,俱為無嗣納寵,已而得疾,皆頭暈吐痰,並用蘇合香丸,惟孟得生,何也?曰:二症因腎虛,不能納氣,而為頭暈,不能制水而為痰涎,陳專服攻痰行氣,孟專服益火補氣故耳。後余他往,桐石房勞過度,亦患前症,或用清氣化痰愈甚,顧曰:我病是腎虛,不能納氣歸源。治者不悟而歿,惜哉!
昌平守王天成,頭暈惡寒,形體倦怠,得食稍愈,勞而益甚,寸關脈浮。此脾肺虛弱,用補中益氣加蔓荊子而愈。後因勞役,發熱惡寒,譫言不寐,得食稍安,用補中益氣而痊。
大尹祝支山,因怒頭暈,拗內筋攣,時或寒熱,日晡熱甚。此肝火筋攣,氣虛頭暈,用八珍湯加柴胡、山梔、丹皮,二十餘劑而愈。
琇按:肝火亦作頭暈,不定屬之氣虛也。經云: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肝之脈上絡顛頂。余嘗以一氣湯加吳萸、炒黃連,二三劑即愈。
朱丹溪治一男子,年七十九歲,頭目昏眩而重,手足無力,吐痰口口相續。左手脈散大而緩,右手緩而大,大不及於左,重按皆無力。飲食略減而微渴,大便三四日一行。眾人皆與風藥,朱曰:服此藥至春深必死。此皆大虛症,當以補藥大劑服之。眾慍而去,乃教用人參、黃耆、當歸、白芍、白朮、陳皮,濃煎作湯,下連柏丸三十粒。如此者服一年半,而精力如少壯時。連柏丸冬加乾薑少許,餘三時皆依本法。連、柏皆薑汁炒為細末,又以薑汁煮湖為丸。
琇按:此症大補而佐以連、柏,妙不可言矣。蓋一眼註定肝腎二經,以連清肝火,柏清腎火者也。既慮其寒,重以薑汁製之,可謂盡善。然不若竟用地黃、杞子,如左歸加減,尤為善中之善也。
陳自明治一婦人,苦頭風,作暈數年,服太乙丹一粒,吐痰碗許,遂不再發。(方見蟲門。)
馮楚瞻治金紹老夫人,因歲事積勞,忽眩暈不省,妄有見聞,語言雜亂。診其脈,細數無倫,真陰真陽並虧已極。乘此初起,既可挽回,愈久愈虛,愈虛愈脫矣。用全真一氣湯,日進二劑,每劑人參八錢,不十日而全瘳。
錢國賓治陳叔明,幼年多讀,抱學貧居,自甘清淡,有品士也。至三旬外,一見日光即覺昏暈,漸至見光昏暈,遂坐於帳,凡有隙處莫敢窺,如是二十年矣,諸藥遍嘗。親友憐其品行,時以升斗周之。與診,乃陽虛陰極之症,須返本還元之藥可治也。用首經、人乳、臍帶、胎髮、秋石,煉蜜丸如芡實大,硃砂為衣,三更時服下一丸,月餘更愈。適錢有此丸,因與之也。
徐靈胎曰:眩暈,清火養肝,固為正治。但陽氣上升,至於身體不能自主,此非浮火之比,古人必用金石鎮墜之品。余初至郡中治病,是時喜用唐人方,葉天士先生見之,謂人曰:有吳江秀才徐某,在外治病,頗有心思,但藥味甚雜,此乃無師傳授之故。已後先生得宋板《外臺秘要》讀之,復謂人曰:我前謂徐生立方無本,誰知俱出《外臺》。可知學問無窮,讀書不可輕量也。先生之服善如此,猶見古風。所謂藥味雜,即指金石品也。
麻木
王損庵治大理卿韓珠泉,遍身麻木,不能舉動。以神效黃耆湯加減授之,用黃耆一兩二錢,參、芍各六錢,他稱是一服減半。彼欲速效,遂並二服為一服,服之旬日,其病如失。論以元氣未復,宜靜養完固,而後可出。渠不能從,盛夏遽出見朝謁客,勞煩累日,忽馬上欲墜,僕從者扶歸。邀診視,辭不治,數日歿。嗚呼!行百里者,半於九十,可不戒哉。(《治法匯》)
張路玉治沈步云,解組後,以素稟多痰,恆有麻木之患,為疏六君子湯,服之頗驗。而性不喜藥,入秋以來,漸覺肢體不遂。脈之,得軟滑中有微之象,仍以前方去陳皮,加歸、耆、巴戟,平調半月而安。然此症首重樽節,方可保全,毋徒恃藥力為也。
巴慈明婦,產後眩暈心悸,神魂離散,若失臟腑之狀,開眼則遍體麻木,如在雲霧之中,必緊閉其目,似覺少可,晝日煩躁,夜則安靜。服四物等則嘔逆不食,薑、附等則躁擾不寧。其脈虛大而數,按之則散,舉之應指。此心火浮散之象,因艱產受驚,痰飲乘虛襲入心包絡中,留伏膈上,有入無出,致綿延不已。蓋目開則諸竅皆開,痰火堵塞心竅,所以神識無主;目閉則諸竅皆閉,痰火潛伏不行,故得稍安。與東垣所云閤眼則陽氣不行之麻迥別。況晝甚夜輕,明是上焦陽位之病,與理痰清火之劑,諸症漸寧。然或因驚恚,或因飲食,不時舉廢,此伏匿膈上之痰,無從搜滌也。乘發時用獨參湯下紫雪,開通膈膜,仍與前藥,調補半年而愈。
黃履素曰:餘年四十七時,忽患小指麻軟,時作時止,每夏愈而冬甚。素聞指麻當防中風,因講求預防之法。有言宜卻風化痰者,其說大謬。有言宜順氣活血者,謂氣行則痰自消,血活則風自滅,其言近是。及讀《薛氏醫案》治蔣州判中滿吐痰,頭暈指麻云:中滿者,脾氣虧損也;痰盛者,脾氣不能運也;頭暈者,脾氣不能升也;指麻者,脾氣不能用也。遂以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以補脾土,用八味地黃丸以補土母而愈。後惑於《乾坤生氣方》云:凡人手指麻軟,三年後有中風之疾,可服搜風天麻二丸以預防之,乃朝餌暮服,以致大便不禁,飲食不進而歿。夫預防之理,當養氣血,節飲食,戒七情,遠帷幙可也。若服前丸以預防,適所以招風取中也。讀之怏然,遂確守其法,蓋於今十有三年矣。
陸養愚治丁慕云,患麻木,左手足不能舉,惡風,或時自汗,服小續命十劑不效。或謂風症宜大汗之,小續命湯參以補養氣血之品,故不效耳。因倍風藥,減參、芍輩,二劑汗如雨,反覺一身盡痛,遊走不定,並左手足不能舉,昏沉厥逆,甚危。診之,陽脈弦細而數,陰脈遲澀而空。謂此雖似風,然昔人云:麻者氣虛,木者血虛,手足不任者脾虛,具此三虛,止宜調養氣血,則風症自除。小續命正以風藥過倍,血藥殊少,何反倍風藥而去參、芍?宜其劇矣。仲景云:大法夏宜汗,以陽氣在外也。春月陽尚稚,初出地下,大汗之,使衛氣亟奪而失守,營血不隨,所以遍身走痛,昏沉厥逆,皆氣血垂絕之象也。急用大料十全大補湯,濃煎灌之,少蘇;為灸風池、百會、肩井、曲池、間使、三里六穴各數壯,以防中臟之危。自此諸症漸減,飲食漸進。第大便常結,痞悶微熱,此汗多津液不足,故下不去,則上不舒,以潤字丸五分,日二服。便行猶燥,以八物倍歸,加麥冬、知母以潤之,少佐檳榔、木香、豆仁以調其氣。可不必。自後每燥結,服潤字丸五分,甚則一錢,月餘全愈。
張文叔傳木香丸、續命丹二方。戊辰春,中書左丞張仲謙,患半身不遂,麻木,太醫劉子益與服之,汗大出,一服而愈。故錄。(《寶鑑》羅有治張案,在江選。)
李東垣治杜意逵,患左手右腿麻木,右手大指次指亦常麻木至腕,已三四年矣。諸醫不效,求治。曰:麻者氣之虛也,真氣弱,不能流通,至填塞經絡,四肢俱虛,故生麻木不仁。與一藥,決三日效。遂制人參益氣湯,服二日,手心便覺熱,手指中間如氣脹滿。至三日後,又覺兩手指中間如手擦,傍觸之,曰真氣遍至矣。遂於兩手指甲傍,各以三稜針一刺之,微見血如黍黏許,則痹自息矣。後再與調理而愈。
繆仲淳治顧仲恭,心腎不交,先因失意久郁,及平日勞心,致心血耗散。去歲十月晨起,尚未離床,忽左足五指麻冷,倏已至膝,便不省人事,良久而蘇,乍醒乍迷,一日夜十餘次。醫者咸云痰厥,繆云:純是虛火。服丸藥一劑,今春體覺稍健。至四月後,丸藥不繼,而房事稍過,至六月初十,偶出門,前症復發,扶歸,良久方醒。是日止發一次,過六日,天雨稍感寒氣,前症又發二次,現今兩足無力,畏寒甚,自腹以上不畏寒。繆曰:人之五臟,各有致病之由,謹而察之,自不爽也。夫志氣不遂則心病,房勞不節則腎病,心腎交病,則陰陽將離,離則大病必作,以二臟不交故也。法當清熱補心,降氣豁痰以治其上,益精強腎,滋陰增志以治其下,則病本必拔。以心藏神,腎藏精與志故也。平居應獨處曠野,與道流韻士討論,離欲道之根,極性命之源,使心境清寧,暫離愛染,則情念不起,真精自固,陰陽互攝,而形神調適矣。湯方:貝母三錢,茯苓三錢,遠志一錢五分,棗仁五錢,蘇子二錢,石斛三錢,麥冬五錢,甘草炙五分,木瓜三錢,牛膝八錢,石菖蒲一錢,入牛黃末一分,天竺黃一分,竹瀝一杯,臨臥、飢時各一服。三劑後,加人參五錢,枇杷葉三片,霞天膏五錢。丸方:遠志、天冬、麥冬、茯神、茯苓各六兩,棗仁八兩,生地八兩,杜仲四兩,白芍六兩,甘草炙三兩五錢,黃柏六兩,牛膝十兩,五味六兩,蜜丸。空心及臨臥服五六錢,石斛湯加竹瀝送下。
溫病
(雄按:凡屬外淫,皆為感證。茲篇雖首列傷寒、瘟疫二門,而風溫與濕溫缺然,乃於傷風之前列感證一篇,未免含混,蓋魏君於外感疏也。)
朱丹溪治一人,因感寒倦怠不食,半月後,發熱惡寒,遍身痛,脈浮大,按之豁然,此虛極受寒。以人參為君,黃耆、歸、芍為臣,蒼朮、陳皮、通草為使,大劑服五劑,大汗而愈。
沈明先治丁惠書,秋得感寒停食之症,入夜輒寒熱如瘧,竟夕作嘔。病數發,醫亦數更,體弱不勝,昏沉垂殆矣。或謂晝靜夜劇,由於陽氣陷入陰中;嘔穢聲長,明是諸逆衝上屬火。不惟不可溫,直應用寒;不惟不可補,更宜攻伐。竟投三黃等味,一劑知,二劑減,三四劑其嘔若失,神情始蘇。但嘔止而胸膈脹繼作,或疑寒涼傷胃之故。沈曰:食雖消,而火未歸原,猶留連膈上。王太僕云,寒之不寒,責其無水,當求其屬以衰之。乃改用純甘壯水之劑,益以牛膝、車前,使熱從水道發泄,果氣順脹消,膻中清廓而安。(此伏熱將發,適遇感寒停食,外郁內阻,火不得泄,遂成寒熱嘔逆。若果因感寒停食,斷無用三黃得愈之理。)
聶久吾曰:予壬辰春初,在京會試,天寒夜坐久,感寒頭痛,服疏散藥,未經出汗,其頭痛數日不止,卻無他症。或謂感寒甚輕,已五六日,豈復有外邪,殆勞神內虛,理宜補之,勸服補中益氣湯二劑。不知外邪未散,補藥助邪為害,遂至神氣漸昏,飲食少進,晚間呃逆不止。如是者數日乃延醫,用前胡、桔梗、貝母、麥冬、連翹、香附、廣陳皮、甘草,數劑而愈。予生平少病,茲外感未清而輕用補,身受其害若此,因悟外感內傷,並外感兼內傷,與內傷挾外感諸治,蓋原於此。因述之,以志折肱之意云。(雄按:初冬翁笠漁患外感,醫知其素多勞倦也,用補中益氣法治之,病日劇。更醫,知其有食滯,以承氣法下之,連得黑矢,熱尚不退。與養陰數帖,病不減,且不食,不便,不渴,懶言,顴面時紅,強飲即吐,醫謂將成損矣。所親孫貽堂拉余診之,脈澀而數,神呆靜臥,溲少胎黃,乃邪在氣分,窒滯不行之象,投葦莖合蔥豉,加梔子、羚羊、栝蔞、旋覆、桔梗、黃芩以開肺。一劑而遍身赤斑,神氣爽悟,繼去芩、桔、羚、蔥,加雪羹、花粉、銀花、石斛、蘭葉以清胃。數帖而下醬矢二十餘次,始胎退脈和,知飢而愈。)
陸養愚治邱全谷,年方剛,九月間忽身微熱,頭微痛,心神恍惚,有時似夢非夢,自言自語。醫謂輕傷寒也,當發散之,用解表二劑,汗不出,熱反甚,妄言見鬼。前醫因無汗,欲再表。病家疑之,又延一醫,因妄言見鬼,謂熱已傳里,欲下之,而大便之去未久,不能決。陸脈之,輕按浮數而微,重按澀而弱微。數者,陽氣不足也,澀弱者,陰血不足也,此陰陽俱虛之候,不可汗,尤不可下。主表者曰:汗既不出,何謂陽虛?曰:此症雖有外邪,因內損甚,氣餒不能逼邪外出而作汗,法當補其正氣,則汗自得,而邪自去矣。若再發之,徒竭其陽,而手足厥逆之症見矣。其主下者曰:仲景云,身熱譫語者,有燥矢也,何不可下?曰:經謂譫語者,氣虛獨言也。此症初止自言自語,因發散重虛其陽,所以妄言見鬼,即《難經》所謂脫陽者見鬼也。王海藏曰,傷寒之脈,浮之損小,沉之損小,或時悲笑,或時太息,語言錯亂失次,世疑作譫語狂言者非也,神不守舍者耳。遂用補中益氣湯加附子,薑、棗煎服,一日二劑。至晚,汗濈濈而來,清晨身竟涼,頭不痛。第人事未甚省,此陽氣少復,陰氣未至耳,仍用前湯吞六味丸。旬日猶未精采,調理月餘而愈。蓋此人因房室之後,而繼以勞也。
韋汝經,春初肆業於蕭寺,其房屋新創,不甚謹密,天寒夜坐,至一二更,倦怠倚幾而睡,洎醒,身覺寒甚,頭微痛。天明自服參蘇飲,二劑未得汗,他無所苦,但頭痛數日不止。或謂其體弱,必攻苦勞神,上氣不足而痛也,令以補中益氣湯,倍人參服之,便覺神昏悶,胸膈不舒,從早至夕,粒米不進,晚發熱,呃逆,睡臥不安。醫以脈帶數,是火也,用知、貝、芩、連、竹茹輩投之,反遍身壯熱,呃逆不止。亟診之,面赤戴陽,鬱冒嘔呃,左脈浮數而弦,右脈尚和,乃曰:病輕藥誤耳,不汗而劇,得汗即解矣。乃以火鬱湯倍麻黃,強覆,大汗之,至晚諸症如失。明日索藥。曰:昨見幾上尚有補中益氣湯一帖,服此足矣。
琇按:補中益氣湯為東垣治內傷外感之第一方。後人讀其書者,鮮不奉為科律,然不知近代病人,類多陰分不足,上盛下虛者,十居九焉。即遇內傷外感之症,投入輒增劇,非此方之謬,要知時代稟賦各殊耳。
陸麗京曰:陰虛人誤服補中益氣,往往暴脫,司命者其審諸。
朱睛川內,先感風邪,後傷飲食,發熱頭疼,中脘痞悶。醫以牛黃散下之,瀉兩三行,而熱不減,痞亦不寬。兩服,瀉兩三行,熱不減而痞更甚。又醫曰:瀉而熱不減者,虛熱也;通而脹不減者,虛痞也。乃用人參、白朮、黃耆、甘草補之。初服無進退,至四劑,神昏不省人事,手足厥冷,舌有黑苔,脈浮數而空。喜面不黑黯猶可救,乃以枳實五錢,黃連三錢,人參七分,麥冬一錢,五味子十粒,燈心煎湯下。二劑,人事稍清,六脈略有神,熱亦減半。又二劑,熱仍劇,大便五日不下,姑以潤字丸三錢下之,便通而熱退。自此一日不服人參,則自汗,力不能支,三日不投潤字丸,則便閉而熱發,直至人參服過一斤,潤字丸數兩而後愈。
陸肖愚治鄒氏子,年十八,新婚感冒,症似傷寒。或以九味羌活湯投之,加嘔吐,一二日不止。改用藿香正氣散,吐少止而倦乏,食即飽悶,腹中漉漉有聲,四肢微厥,小便赤短,大便或溏或秘,口渴而不喜飲,晝輕夜重,煩悶。有主調氣者,清火者,滋陰者,皆不效,而滋陰猶為不宜。脈寸關沉緩而細弱,尺脈頗和,曰:此得之勞煩傷氣,非得之使內傷陰也。用四君子湯加棗仁、豆蔻仁、木香、薑、棗,數劑如故。乃倍加人參,加熟附子五分,而胸膈寬,飲食進,二十劑全愈。
陸方伯年近古稀,因仲冬天氣有非時之熱,患時氣咳嗽。醫以芎蘇散汗之,汗出不止,咳嗽連綿不絕,飲食不進,昏憒經旬。脈之,浮大無力,以五十動脈法按之,二三十動間,覺常有止意,曰:此高年勞倦,即有微邪,止宜扶正氣以勝之,豈可妄汗?今雖昏憒喘急,尚可圖安,第壽算恐不出三年外耳。用補氣養榮湯加棗仁以助參、術斂汗,又加枇杷葉、桑白皮、蘇子、石斛以降氣定喘,二劑汗止,四劑咳亦減矣,服至五十劑而安。後報訃,果不出三年。(藜按:補氣養榮湯,系人參、白朮、歸身、白芍、川芎、茯苓、木香、白豆蔻。)
陸祖愚治朱明宇子歸,年二十,未出痘疹,患痰症類傷寒。脈之,右手氣口洪滑而數,左三部沉實。蒸蒸內熱,五六日不大便,腹滿氣喘,用黃連、枳實、山楂、厚朴、花粉、前胡、桔梗、栝蔞、生薑。兩服後,通身發斑,或謂疹子,或云石痘,乃用炒黑麻黃、柴、芍、荊、防、甘草、牛蒡、蟬蛻、黃芩、薄荷等味。服後即痰聲如鋸,氣不轉舒,譫語發狂,不時昏暈,又用薑汁、竹瀝、牛黃、通天散探嚏。吐濃痰數口方醒,仍灌前藥,又復昏暈。如是三日,細斑轉而成片,嘔血數碗。後聞已死,陸往唁之,身雖冷而脈未絕,即以牛黃、竹瀝灌下。少頃,手足微動,又灌一丸,有呻吟聲,四肢微溫,兩額紅色,脈大起,反覺洪數而滑。陸謂此時不宜純攻純補,用人參、栝蔞、枳實、黃連、黃芩、大黃、元明粉,徐徐溫服,用麵皮熨腹上。約兩時,腹痛異常,即下燥矢十餘塊,白痰稠積若干,再用獨參湯灌下,以防其脫。六脈弱甚,四肢厥冷,口不能言,精神恍惚,用參、附、歸、芍、苓、術之類,元氣復,飲食進,調理月餘而愈。五年後,陸往閩中,其病復作,嘔血數番,莫能救。(藜按:此非痰,乃溫病也。熱盛於肺,故現症如此,乃以枳、樸、羌、桔傷其陰,故發為斑疹。又以麻黃等辛溫之劑發之,火得風而愈熾,故痰隨氣上而昏暈也。下之太驟,元氣必傷,不得不轉用參、附以救誤。後半治法,均未中肯。觀孟英治翁笠漁案,是何等手眼,知前人於溫病治法尚疏矣。)
王敬溪年五十六,先富後貧,心事多郁。七月間,恣食羊肉酒面,當風而臥,內傷外感相兼。或與發散,頭不疼,身微熱,惟胸腹不快。或與疏通,便通溲利,而痞滿如故。或與溫胃,或與消導,月餘其症依然。診之,左脈浮弦而弱,右脈浮滑有力,或議下之。陸曰:此症內傷雖重於外感,然有痞滿而無實堅,且舌無苔,口不渴,脈雖有力,而浮尚帶表症,焉可下耶?宜用小柴胡和之,俟實堅脈沉而下之,方為萬全。自此半月,症猶未減,又半月,脈沉便結,乃以潤字丸五錢,三次吞服。去垢穢若干,內有羊肉數塊,始知飢餓。改用健脾調理之劑,又月餘而痊。
張意田治一人,戊寅三月間,發熱胸悶不食,大便不通,小便不利,身重汗少,心悸而驚。予疏散消食藥,症不減,更加譫語叫喊。診其脈弦緩,乃時行外感,值少陽司天之令,少陽症雖少,其機顯然。脈弦發熱者,少陽本象也。胸悶不食者,逆於少陽之樞分也。少陽三焦內合心包,不解則煩而驚,甚則陽明胃氣不和而譫語。少陽循身之側,樞機不利,則身重而不能轉側。三焦失職,則小便不利。津液不下,則大便不通。此症宜以傷寒例,八九日,下之胸滿煩驚,小便不利,譫語,一身盡重,不可轉側者,柴胡加龍骨牡蠣湯主之。如法治之,服後果愈。
陸祖愚治曾邑宰,因隆冬出入勞頓,感冒發熱,骨痛,而體極倦怠,氣難布息。脈之,左弦右緩,與疏氣養榮湯二劑。病者見用歸、芍,謂傷寒何以遽投滋補?陸曰:此家傳治類傷寒之方,毫無差池,不必疑也。服後其病如失。
潘衷弦母,年六十餘,平時多郁多火,因勞傷感冒,次早仍然飲食,晡時遂發寒熱,頭疼骨痛,嘔吐酸水,冷汗心痛。一醫知其平日多郁多火,乃引經云:諸嘔吐酸,皆屬於熱。投以清涼,其痰愈甚,吐蛔數條。脈之,兩關緊盛,兩尺虛空,乃風寒飲食之故,用橘、半、枳、桔、楂、樸、藿、芷、桂枝、薑、砂,服後症少減。次日復傷飲食,症仍劇,夜不得臥,先用烏梅丸三錢以安蛔,隨用檳榔、青皮、枳實、厚朴、山楂、陳皮、半夏、炮薑、藿香、黃連、薑、砂之類寬其中,又用麵皮炒熨中脘。旬日後,用小承氣湯加元明粉,去燥矢二次,調理半月而愈。(照葉天士法,只於此方中加大黃數錢,便可速愈,不必費如許轉折。)
汪敬泉子,年十六,稟賦薄弱,病十餘日,他醫不效。診之,外症身熱如炙,昏倦,舌上黃黑苔,尚有津液,胸不可按,日瀉黑水十餘次,六脈細數,重按有神,而氣口獨有力。(氣口脈盛,傷於食也。)曰:此雖起於不足,而內傷甚重,宜先消後補。用小陷胸加減,症不減。夜間躁煩,暫投麥冬、棗仁、山梔、豆豉之類稍安。而熱與痛不減,瀉已止,遂與潤字丸一錢,少頃又催一錢。去燥矢三四枚,而虛煩之症又見,仍用安神滋補之劑略轉,而舌苔未退。明知宿垢未清,元氣弱甚,不敢急攻,乃消補間進,調理兩月,胸腹始暢,又月餘乃安。
吳文學季鴻,體弱多郁,偶患內傷外感,先則過汗,後則下早,竟成結胸。(表症未退而下之,乃成結胸。今云過汗,豈表症猶未盡耶。)診之,胸不可按,身熱如火,肢冷如冰,不寐譫語,恍惚如見鬼狀,已二十餘日矣。脈則兩寸關空虛,兩尺微有根蒂,乃以培植元氣中,稍加消導之品療之。十日後,胸膈已柔,其熱盡在下焦,繞臍硬痛,時轉矢氣,舌苔有刺,而尺脈漸覺有神,乃用潤字丸三錢,以歸尾、枳實、黃連、山楂、元明粉為煎藥送之,去燥矢甚多。乃用四君、四物兼安神之劑,調理而瘳。
表兄費祖修,初夏勞倦怒氣,復兼風寒飲食。診之,左手浮弦,氣口緊盛,曰:兩手脈俱挾邪,病方進也。不信,次日漸頭痛身熱,胸膈飽悶,項強骨疼。醫與丸藥數錢服之,遂瀉不止,轉加飽悶惡寒。再求診,知其表症俱在而遂下之,竟成結胸矣,與五積散二劑,表症已除,減去芎、芷、麻、桂等。又二劑,胸寬瀉止,改用歸芍六君子湯。十餘劑,方用潤字丸一錢,薑湯送下。連進三服,所去甚多,飲食漸進,調理四十餘日而痊。
張靖山子,年十五,稟賦薄弱,患內傷外感,醫治半月矣。視其面赤唇焦,舌苔白燥,身熱欲得近衣,手臂不敢袒露,反引手入被。診之,六脈鼓擊而大,乃用人參、知母、五味、當歸、白芍,一服,甜睡半晌。一醫再診,謂陽明經病,改用柴葛解肌,遂大劇。再求診,則面如土色,呻吟自汗,四肢厥逆,六脈鰕遊,急以人參一兩,附子三錢灌之,隨服隨醒。次早大便一次,仍前虛脫,又以人參一兩二錢,附子三錢,耆、術各二錢,入童便服之,得以挽回。
董蔚如侄,飽飧麵食,樹下納涼,困倦熟寢,遂頭痛身熱,骨節煩疼,胸腹否塞。醫以丸藥下之,表症未除,胸滿兼痛。又行表汗,頭痛減,胸痛更甚。或消導,或推逐,其痛漸下,而未得舒暢,幾兩月。診得六脈澀數,面容白黃,舌苔灰黑而潤,按其胸腹柔軟,臍下堅硬,晡時微熱,夜半始退,小水自利,大便不通。此蓄血症也,乃用桃仁承氣湯。服後滿腹攪刺,煩躁欲死,其父母哭泣詈罵不可堪,至夜半下黑糞汙血若干,遂腹寬神爽。改用調理之劑而痊。
葉能甫,七月患內傷外感之症,或用煎劑解表,丸藥攻里,遂瀉數次,而胸悶口乾,潮熱譫語,舌上黑苔,手足厥冷。脈之,左三部沉細而澀,右寸關沉滑,尺脈空虛。此陽症見陰脈也,若再一瀉,必然不治。乃用陳皮、甘草、山楂、柴胡、木通、澤瀉、厚朴、炮姜,先溫消分利,三劑後竟不瀉矣。但兩手俱沉實,改用黃連、枳實、山楂、黃芩、厚朴、栝蔞。五六劑,忽轉矢氣,投潤字丸二錢。少頃,去燥矢三二次,前症悉除。遂投養血健脾之藥,調理一月而安。附潤字丸方:橘紅一兩,杏仁二兩,牙皂一兩,前胡、天花粉、枳實、山楂肉各二兩,甘草三錢,檳榔七錢,半夏一兩,生大黃十二兩,水泛為丸。
易思蘭治王孫章湖,壯年。七月間,秋收忙迫,飢食二雞子,酒數杯,時因惱怒,至暮風雨大作,又當風沐浴,夜半,身熱寒戰,腰背脊強,胸滿腹痛,醫用五積散發汗,身涼戰止。惟頭額肚腹大熱,又服柴芩湯,半月不愈。大便欲去不去,每出些須,即時作痛,又用大黃下三五行。病仍不減,反加胃寒吐逆,飲食入口即吐,吐時頭汗如雨,至頸而還,四肢或厥冷,或發熱,大便一日二三次,小便如常,飲食不進者四十餘日,亦不知飢,形瘦日甚。診之,左手三部俱平和無恙,惟大腸與脾胃脈俱沉緊,按之則大,時一結,堅牢有力,推之不動,按之不移,曰:此氣裹食積也,下之則愈。先以紫霜丸二十一粒,溫水送下。二時不動,又進七丸,約人行三五里,腹始鳴,下如血餅者五六塊,血水五七升。隨腹飢索食,以清米飲薑汁炒鹽少許一二杯與之,神氣頓生。次日復診,右寸關脈豁然如左,以平胃合二陳湯,日服一劑。復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砂仁,侵晨服六味丸,調理一月而愈。其父洪山問曰:吾兒病外感內傷兼有,醫用汗藥已愈,但胸腹痛甚,及下後反增胃寒,見食即吐,是下非所宜矣,何以復下而愈?易曰:有見於脈耳。左手三部和平,是無外症。右手寸關沉緊而結,堅牢不動不移,《脈訣》云:下手脈沉,便知是氣,沉而有力者為積,沉緊為寒為痛。自脈斷之,陽明當有堅積也。書又云:食積發熱,夜熱晝涼,頭額肚腹最甚。胃中積熱,蒸蒸頭汗,至頸而還。自外症觀之,陽明有積甚明矣。洪山曰:先生論積固當,何以前用小承氣,反加胸悶不食耶?易曰:此病先因氣裹飲食,後復外感風寒,當日若用香蘇散一劑,有紫蘇葉散去表寒,有香附、陳皮內行氣滯,表解食消,豈不兩全?乃用五積散,雖有麻黃散寒,而當歸等藥又補住食積,故胸腹愈痛。至於大小承氣,尤為未當。小承氣去胃中之邪熱,大承氣去陽明之燥糞,此症非邪熱燥糞。蓋邪熱燥糞,乃寒自表入里,積熱之毒,搏結陽明大腸中原有之糞,成塊成燥,必遇大黃之寒,而邪熱始散,得朴硝之咸而堅積始熔,此大小承氣之治也。此症乃有形之物,自外得之者,且雞蛋性冷而滯,食時遇惱,為氣所裹,又加以沐浴受寒,氣與食在內,寒邪在外,包裹堅固,其勢有不易消者。夫欲解散寒邪,消化食積,非溫熱之藥不可。食得熱則行,得冷則凝。今不用溫熱,反以寒涼治之,則寒勢愈滋,食積愈堅,胸膈愈滿矣。紫霜丸,有巴豆霜之大熱以化寒凝,杏仁之辛熱以破痰氣,代赭石、赤石脂之重墜以鎮定臟腑真氣,兼之巴霜之氣走而不守,何慮堅不化,積不除耶?
張令韶治孝廉項恂如,秋患傷寒。用發散二劑愈甚,又二劑,神昏不語,大熱。診之,六脈已脫,急用人參、耆、術各一兩,附子三錢,薑、桂各二錢。午後,脈漸出,更進六七劑,而病如故,更加舌腫唇爛,渴飲湯水不絕。(如何猶不入熟地?)曰:病是此病,藥是此藥,服之反甚,得無誤乎?細審不瘥,又數劑仍如故,十餘日總不能言,其子終懇治。曰:藥已至矣,病終不轉,殆死症也。更用八味丸全料,濃煎六碗,冰冷與之,一日夜服盡,舌腫即消,能語識人。每日用藥一劑,粥食數碗,佐之以火肉白鯗鰕魚之類,大便不行聽之。將一月,腹始脹,食後更甚,乃以參、苓、耆、朮、薑、桂、附,煎湯去渣,加大黃二錢。服後,額上微汗出,手足躁擾不安。此正氣虛極也,又與大料溫補,一劑遂安臥,夜間下宿垢半桶,飲食如故,後用溫補百餘劑而愈。共食人參五斤余,附子三十餘枚。後稍失調理,便發熱,脫落下頦,直至次年夏間始康健。
錢太庵,同道也,五月間患傷寒,十餘日熱不退,泄瀉一二次。或用炮薑、白朮等而瀉止。忽發狂、譫語、大渴,改用荊芥、防風、蟬蛻、紅花、筍尖、連翹等,更加昏譫,欲飲冷水。脈之散大,斑色淡而隱隱不明,曰:此手少陰心之脈也,由勞心過度,真火虛極,神氣外浮,故現此假症,不可以斑治,少頃必發狂。遂用人參、耆、術各三兩,茯苓、麥冬、附子各六錢,五味子三錢,分為三劑。煎未就,果發狂,人不能制,服一劑如故,再劑稍定,三劑遂睡。次日復進藥如初,神清渴止,斑亦不見,連進二十餘劑。每日晡,尚有譫語數句,幸粥食進,而大便不行。忽一日心中開亮,如開窗見日然,譫語遂已。乃曰:先生所云手少陰心病,果然也。或問何以不用薑、桂而止用附子?曰:乾薑入太陰,肉桂入厥陰,附子入少陰。今病乃少陰君火衰微,故宜用附子也。又少陰下水上火,而主神機出入,凡病足少陰腎水者,雖凶易愈。病手少陰心火者,治得其法,間有生者,否則十無一生,何也?心藏神,腎藏精,精者有形,神者無形,治有形易,治無形難也。
陳纘先長媳,上年患虛寒之症,調治之而愈。次年七月間,又患發熱惡寒之症。診之,其脈虛,用桂枝、薑、白朮等一劑,次日更大熱矣。張曰:余亦意其大熱也。脈之如初,乃曰:咽喉腫痛,固屬火熱,亦有虛寒者。吾不慮其腫痛,而慮其大吐不止也。可多請高明,治之不愈,再來召我。彼見勢危,即遍延諸公。皆曰:人雖虛弱,而見證如此,固不可太涼,然熱藥豈可用乎。俱用甘、桔、山梔、麥冬之類,隨服隨吐,藥俱不受,病轉劇。復召張,張曰:諸公之論極是,但此病卻不然也。初予所以辭者,一則再用熱藥恐不信,二則必有識此病能用溫補者,何必功自吾出也?遂用人參三錢,桔梗一錢五分,甘草、柴胡、桂枝、乾薑、附子、炮姜各一錢,下咽不吐,少頃大寒戰,覆以重綿不解。更與二服,復大熱數刻,隨大汗如雨,睡覺而痛腫俱消。後用薑、附、耆、參、術,二十餘劑而愈。
呂東莊治蔡氏婦,病感症,初服疏表降火清痰之劑,半月愈甚。胸脹滿痛,用溫膽湯及花粉、栝蔞,痰反急。用理中加肉桂、延胡、二陳、枳殼,痛結不可忍。醫謂調補不應,技窮矣。呂謂調補固如是耶,即理中湯入破氣之藥,已能益痛。至甘草一味,若蛔動者,便非所宜,故仲景安蛔散去甘草加椒、梅也。病人果向多蛔症,(凡病吐蛔多由肝火煎厥,乃厥陰病,故名蛔厥,非結也。)乃仍以理中湯去甘草,加白芍三錢,木香五分,痛減半。脈之細數甚,口渴欲飲水,不能咽,進湯輒吐,手足時熱,面時熱,額嬌紅不定,體如燔炭。此邪火內沸,怒木乘火,五陽之火,隨之上燔,下爍其陰,龍雷飛越,以藥激之,陽格於外,伏陰互結而致,(辭繁而多疵病。)遂以大八味丸作引與之,曰:得汗病已。黃昏服藥即少睡,面紅即退為白,頃乃索被。曰:俟之,大汗至矣。及三鼓,煩亂異常。至黎明診之,脈緊數至八九,曰:汗已泊矣,而虛不能發也。急煎人參一兩,用耆、朮、歸、芍、五味、甘草為佐,飲之汗大至。曰:未也。次日再服,汗又大至如雨,諸症頓愈。或曰:前之甘草不宜服,今兩劑俱重用何也?曰:初胃中氣血攻竭,空虛寒凝,故蛔發而痛,得甘則蛔愈昂上,故不可。今得濡潤之藥,胃氣衝和,蛔頭下伏,雖濃煎與之無害也,法可執一哉。
沈凝芝側室病傷寒,壯熱不止,疏散之愈甚,神情昏憒不寐。呂診之曰:此感症也,然起於勞倦,不當重虛其虛。即投以參、術等,得汗,神情頓清。次用地黃飲子,下黑矢,熟寐。惟熱未盡退,前方加炙草一錢即安。繼以滋腎養榮等藥,調理復初。
呂姊婿勞仲虎,初夏勞倦,又感寒熱,口苦。醫用重藥發散之,後用楂、樸、枳、半、花粉、栝蔞攻其中熱,益苦。呂用滋水清金,神稍清。次日脈之,浮洪而數,語甚遽而收輕,手指時作微脹,曰:此皆虛象也。邪未嘗入陽明,而先攻之,傷其元氣,邪反隨而入陽明矣。重虛其虛,愈不能鼓邪外出。今雖稍定,夜必發譫語,當急以人參救之。適篋中所帶不多,只用人參五錢,黃耆一兩。次日,家人言夜來甚狂亂不安,似不可救。曰:無妨,參力不足故耳。時鼓峰在邑,拉之同往。曰:汗已至矣,何慮為?乃曰:無庸疑,吾輩在此坐一刻,待其汗至而別何如?眾在猶豫間,因出酒食過午,舉杯未盡,內出報曰:汗大發矣。是夜熱退身涼,痰喘悉平。繼用調土之藥而起。
林觀子治一人,頭痛、身熱、體痛,傷寒證也。然舌乾燥,好沉睡。診之,脈豁大無倫次,知其勞於房欲,復感邪也。與補中益氣湯入人參一錢五分服之,得汗熱減。三日內進八劑,漸起食粥而安。初服彼甚疑之,見藥入口,必小汗漐漐,周身和暢,始信而服之。(《傷寒折衷》。)
劉云密曰:予於癸巳春,因老人氣虛,而春每有暴寒,時或冒之,欲疏散而氣益虛,遽投參、耆而微汗,邪更不去。將以補益為疏散而用之,又未能卻邪。乃用荔枝肉肥厚者五枚,煮酒一盅服之,頗效。又壬寅冬,癸卯春,予時因微寒,胸膈稍滯,鼻塞不暢,用荔枝浸酒,每日一杯,蘇葉、陳皮十分之二,服之數杯後無不捷效。是則丹溪所謂能散無形質之滯氣,誠不虛也。
吳孚先治魏司馬伕人,感冒發熱,頭痛項強,遍身拘急,脈浮緊。醫用羌、防、芎、蘇等發散,毫無汗意。曰:浮則緊矣,獨不按其沉則澀乎,且左部尤甚,灼見陰虛血不足,不能作汗也。即以前方加當歸、熟地血藥,使云蒸而雨自降。一劑汗如雨,表症悉除。
馮楚膽治常侍衛,據云得之感冒,醫以發散,繼用涼解,已五六十劑,粒米不進,每日惟飲涼水而已。下身寒冷而木,漸至胸腹皆冷而實,手足面目肌肉痛癢不知,言語無音,難以布息。按其脈沉微欲脫,令以人參一兩,附子三錢,早晚各一服。服後倘暫有煩躁,無慮也。既而果然。二三日間,漸即相安,脈少起,肢體之冷,亦非若前之徹骨矣。乃以附子理中湯去甘草,(以胸腹實滿也。)早晚各一劑,以溫米湯壓之。數日後,冷減,神氣稍清,早晨仍服前方,午後以濃參汁沖服,去丹皮加牛膝、杜仲之八味湯。又數日,骨節疼痛不堪。曰:此陽回冰解之象也,無復慮矣。復以八味加鹿茸、虎脛、牛膝、杜仲為丸,以加減十全大補湯送之。兩月後,言語始有聲,三四月後,始能步履,年餘始能鞍馬。常患腹痛,後服溫暖之劑始愈。
杜中堂子,年十九,夏月病感。脈之,時而洪弦尺弱,時而弦細尺緊。乍寒乍熱,(脈隨寒熱而變也。)兩耳下腫痛,足亦微腫,飲食即吐,靜則吐少減,動則吐更甚。詢其病由,因偶雨冰雹,駭而出視,背上受寒,發散和解不效,繼用清熱之劑,內有黃芩、山梔,服後即發嘔矣。蓋暑天感寒,中表之氣不固可知,況先天薄弱,膏粱嬌養,只宜溫中調理,寒邪自散。計不出此,致寒鬱火升,兩耳之下漸腫及頰,又誤以為實火,濟以寒涼,釜底之火既浮,中宮之陽復損,尚堪延納飲食乎。今欲溫中開胃,則耳頰之疼痛為礙,欲滋陰培本,則中焦之道路不通,計惟有峻補真陽,以達於下,重滋真陰,以繼其中。初服八味加牛膝、麥冬、五味,作大劑沖人參濃汁,服下即吐。改用人參、炮薑、附子為末,以焦白朮為膏,略入薑汁和勻為丸,少少參湯吞服。幸不吐,頃之腹痛大便,知其氣下行,吐可止矣。次日仍以昨煎方,大劑沖人參湯飲之,日用參兩餘,出入加減漸愈。後以地黃、歸脾二湯間服,遂瘳。
李士材治一人,勞神之後心躁大熱,頭痛時作時止。醫者禁其飲食,與之解表,見四日熱不退,欲與攻里。診之曰:脈不浮緊,安得表耶?又不沉實,安得里耶?惟心部大而澀,此勞心而虛煩,乃類傷寒,非真傷寒也。若禁飲食,則餓絕矣。便以粥與之,兼進歸脾湯,五日而安。
張路玉治陳太倉夫人,素患虛羸骨蒸,經閉少食,偶風熱咳嗽,誤進滋陰清肺二劑,遂昏熱痞悶異常。(凡素患虛損人忽有外感,宜細審之。)診之,人迎虛數,氣口濡細,寸口瞥瞥,兩尺摶指。此肝血與胃氣皆虛,復感風熱之狀,與更減蔥白豆豉湯,一服熱除痞止。但咳嗽頭痛微汗,更與小劑保元湯而安。
王氏子,於四月間患感冒昏熱,喘脹便閉,腹中雷鳴,服硝、黃不應。脈之氣口弦滑,按之則芤,其腹脹滿,按之則濡。此痰濕挾瘀濁陰固閉之候,與黃龍湯去芒硝,易桂、芩、半夏、木香,下瘀垢甚多。因宿有五更咳嗽,更以小劑異功加細辛潤之。大抵腹中奔響之症,雖有內實當下,必無燥結,所以不用芒硝,而用木香、芩、半也。用人參者,藉以資助胃氣,行其藥力,則大黃輩得以振破敵之功,非謂虛而兼補也。當知黃龍湯中用參,則硝、黃之力愈銳,用者慎之。
錢順所素有內傷,因勞力感寒,發熱頭痛。表散數劑,胸膈痞悶不安;以大黃下之,痞悶益甚。更一醫,用消克破氣藥,過傷胃氣,遂厥逆昏憒,勢漸危。脈六部微細如蛛絲,舌上焦黑,燥涸異常。此熱傷陰血,不急下之,真陰立槁,救無及矣。因以生地黃連湯去黃芩、防風,加人中黃、麥冬、酒大黃,另以生地黃一兩,酒浸,搗汁和服。半夜下燥矢六七枚,天明覆下一次,乃與生脈散二帖。以後竟不服藥,日進糜粥調養,而大便數日不行,魄門迸迫如火,令用導法通之,更與異功散調理而安。
楊乘六治沈氏婦感症,身熱口苦,脅痛頭眩。或投以表劑發散,身熱益甚,舌黑唇焦,口渴煩躁,手足腫痛,大便艱澀,小便短赤,寢食俱廢。脈之,浮數無序,乃肝鬱致感,因發散太過,血少陰虛,而火燥生風也。以滋水清肝飲倍熟地,一劑諸症悉退。次用歸脾湯去木香,加白芍、丹皮調理而愈。逾年產後,復因勞力致感,乃恐蹈前轍,不敢發散,一味養陰,以致大便不實,飲食不進,氣促如喘,晝夜不眠,閤眼即見一白髮老嫗,坐立面前,胸中戰跳,恍惚不寧。仍邀診,曰:脫陽者見鬼,非真有鬼也。蓋陽氣大虧,則神不守舍,其所見者,即其不守舍之元神也,所以男病必見男形,女病必見女形。且虧在某臟,則某色獨見。脈之,浮細如絲,沉則緩大無力,面色㿠白,眼光散大,舌乾而嫩,且白滑。此中虛挾感,逼以寒涼,致陽氣益虛,而陰氣乘之耳。乃與參附養榮湯,倍棗仁、白芍、五味,服後則老嫗不見,而熟睡矣。繼用補中益氣加白芍、五味,數劑全愈。
簡某病感症,發熱飽悶,神思昏沉,不更衣者八日矣。諸醫投發表攻中不效,且益甚。脈之,滑而有力,面壅熱通紅,氣粗,舌苔黃厚而燥,按其胸微痛。此感症兼食,俗名停食傷寒是也,乃用逍遙散加熟地二兩。或曰:如許發熱,又兼飽脹,何堪復用補藥?曰:此乃發表攻里之劑,用之以代麻、桂、硝、黃者也。(此法固妙,要當用於發表攻中之後。)第服此,則汗至而便通,熱自退,脹自除矣。一劑淋漓汗下,二劑下黑矢十餘枚,諸症悉愈。或問其旨,曰:此症初起,本一逍遙合小柴胡,發汗開肌,助脾消食則愈矣。乃風燥混表,腸胃乾枯,宿物燥結,愈不能出。仍用逍遙散,重加熟地養陰,使陰水外溢,則汗自至,陰氣下潤,則便自通也。繼用六君、歸、芍而愈。
吳某病感症,先微寒,繼壯熱,頭眩噁心,吐沫不絕,脹悶懶言,氣難布息,四肢麻木痠痛,腰痛如折,寢食俱廢,大便秘結。醫與消暑解表消食,益熱益脹,不時昏絕。脈左手沉細,右手緩大,皆無力,面㿠白,舌苔嫩且白滑,知其多欲陽虛致感也,與養榮湯加附子。或疑熱甚兼脹,而投溫補何也?曰:但服此,諸症自退。若再用芩、連、枳、樸,則真誤事矣。一劑即臥,醒則大叫冷甚,比及半時,汗出如雨。再劑胸寬食進,便通熱退。又以兩腿外臁瘡腫爛臭,濃水淋漓,痛癢俱甚,一切膏丹洗帖不愈,已六七年。問治當何法?曰:病有內外,源無彼此,此因陽氣素虧,不能下達,毒氣時墜,不肯上升故也。第以前方作丸久服則陽分充足,氣血溫和,而毒氣自出,瘡口自收矣。如言兩月而愈。
潘某自京回南,勞頓感寒,發熱,時作微寒,發散數劑,熱漸熾,改用清火養陰數劑,熱轉甚。比到家,舌苔已由白而黃,由黃而焦乾燥裂,黑如炭色,神思昏沉,手足振掉,撮空自汗,危症蝟集矣。醫見其熱勢,謂寒之不寒,是無水也,與六味飲,不應。見其舌色,謂攻伐太過,胃陰乾枯也,投左歸飲,又不應。脈之,左寸關大而緩,舌浮胖,謂症乃陽虛火衰,非陰虛火旺也。蓋陰虛火旺者,其舌必堅斂蒼老。今雖焦黑乾燥,而見胖嫩,且服六味、左歸而症反加,(反加二字毋乃太過。)其為陽虛無疑矣。以養榮湯用人參五錢,加附子三錢,一劑熟睡竟夜,次早舌上苔盡脫,變為紅潤而嫩矣。原方減人參二錢,附子一錢五分,四劑,回陽作汗而愈。
戴氏子,年二十四,病感症寒熱。或用發散,譫語發狂。又以苦寒下之,危症蜂起。又有用二冬、二地、石斛、黃芩者,五六劑益狂悖不安。診之,面白無神,舌滑無苔,脈細緊無力,知其臟寒真陽欲脫,以養榮湯用人參五錢,加附子三錢。又知其為旁議所阻也,囑其午後至申,察病人足冷至膝,則亥子之交,不可言矣。已而果然,乃自戌至亥始盡劑,子時後由腰至足漸溫,五鼓進粥半甌而熟睡矣。又十餘劑,諸症悉愈。未半月,忽右足大指彎筋縮而痛,外科以乳香、沒藥敷之,痛劇呼叫。再診之,乃因思慮傷脾,不能榮養本經筋脈,所以筋彎燥病也,以歸脾去木香加白芍數帖愈。
陸氏子病感症,發熱咳嗽,氣短如喘,發散轉甚,痰湧如潮,譫妄撮空。脈之,輕按滿指,重按則空。面色㿠白,眼眶寬大,神水散漫,舌苔嫩黃,中間焦燥,兩手振掉。症由氣虛致感,誤用峻表,致陰被劫而將亡,陽無附而欲脫,非救陰攝陽不能挽也。乃用左歸去茯苓,加人參、五味,大劑濃煎。服訖即睡,六時許方寤,則身涼嗽止,喘定痰消。繼以生金滋水飲一劑,養榮湯四劑全瘳。又其母孀居,臥病不起二載矣。或作溫,或作痿,治之不效,並乞診之。脈大而無力,面色萎黃,舌胖而滑。詢其飲食不思,略食即飽,夢中常見鬼神,醒則胸中戰跳。此命門火衰,元神虛憊,脾土不生,以致四肢無力不能運動也。亦用養榮湯煎送八味丸,不一月而瘳。
沈某病感症,身熱自汗,或乍寒,倦臥懶言,手足心熱,日輕夜重。或與發散愈熾,口渴譫語,煩躁便秘。又雜進寒涼解毒等劑,勢垂危。脈之洪大而數,按之不鼓,面色淺紅,遊移不定,舌黑而潤,手足厥冷。此假熱也,與八味飲加人參。諸醫以火症悉具,力爭參、桂、附不可食。曰:外雖似實熱,內甚虛寒。初誤發散,令精液傷而口渴便秘,煩躁譫妄。復用寒涼,重陰下逼,致龍雷之火不安其宅。非人參、附、桂何以挽回?公等不信,但以附子作餅,熱貼臍上時許便覺稍安矣。(外試法妙。)試之果然,乃進藥,不及一時,面紅立退,譫妄煩躁悉除。次用生金滋水,補中益氣,調理而愈。未半月,其父亦病感症危甚。楊驗其舌黑而枯,滿舌遍裂人字紋,曰:脈不必診也。驚問故。曰:此腎氣湊心,亦八味症也,誤用芩、連無救矣。蓋昨一日夜,果服芩、連兩許。問何以知之?曰:舌上明明現出耳。姑求一診,以冀萬一。曰:脈隱而難憑,不若舌之顯而可據也,何必診?逾日果歿。
諸某,年五十四,冬杪勞力致感冒,頭痛發熱,時作微寒。緣混表太過,只口乾便秘,壯熱不退,復用苦寒瀉火,頭汗如油,下頷脫落,口角流涎,鼾聲如鋸,語言錯亂,甚至循衣摸床撮空,諸惡畢備。脈之洪大躁疾,重按全無,舌糙刺如沙皮,焦黃如烘糕,並舌底俱乾燥,斂束如荔枝肉,而滿舌卻甚胖壯,日進稀糊碗許,大便半月未行。乃曰:若論外象,百無一治,幸脾氣不瀉,胃氣不絕,尚有生理,第服藥後神得收斂而睡,脈得靜細而沉乃佳。遂以大劑養榮湯,重加附子與之,服訖果睡,脈亦和。四劑舌轉紅潤,惡症悉退,頻進稀粥。惟交陰分,尚有微熱,咸疑陽藥助火,欲去耆、朮、桂、附。曰:勞傷脾肺,氣虛發熱,非甘溫不能除,方嫌火力不及,不能蒸土回陽推出邪氣耳。俟其力到,地氣升而為云,則天氣降而為雨,頃刻為清涼世界矣。守方十二劑,始戰汗,汗後身冷如冰,問之不應,推之不理,或問其故。曰:此病既到今日,斷然不死,不過汗後虧其外衛之陽,故身倦懶言,無氣以動,子刻自平復。已而果然。次日欲便,扶至圊,虛坐努責。數日,忽小水癃閉,點滴不能出,小腹脹痛不可言。此因大便彌月不行,腸胃所積已多,今頻加努責,將宿物推迸大腸,致壅塞膀胱,所以癃閉不出也。須以輕清之劑升降之,則小水自利。立煎補中益氣與飲,頃刻即通,大便亦潤。繼以養榮作丸,用補中益氣湯煎送之,兩月而健。
馬元儀治沈某,發熱惡寒,頭身俱痛,燥渴譫語,脈之洪數而澀。此外感而病危者,以五志過極,陰氣素虧,邪復乘之,重傷其陰,而火熱愈甚也。先與解肌一劑,惡寒已而熱未除,譫語轉增,神魂飛越。蓋肝藏血而舍魂,心藏脈而舍神,木火太過,不獨自傷,且賊真陰之氣,以肝腎為母子,其氣相通也。心本制於腎,而亦傷腎者,臟邪暴甚,反侮所不勝也。法當養肝之陰,使不誅求於腎,而水自充;抑心之陽,使不擾亂乎腎,而水以安。用生地、知母、甘草、茯神、丹參、貝母、花粉等,一劑知,三劑已,調理而安。
丁某,經病二十餘日,脈之左手弦數兼澀,右手澀結少神,發熱神昏譫語,胸中滿結拒按,舌苔黑刺,面色枯瘁,時有咳嗽,日晡愈甚。此肝木內鼓,心火上炎,肺金失養,而胃土無滋也,用栝蔞、枳實、半夏曲、蘆根汁、紫菀、杏仁、蘇子等。服後臥片時,神氣頓清,右脈亦透,但澀象不減,重按少神,舌上苔刺去而復生。此津液元氣虛竭之甚,轉用人參三錢,生首烏一兩,知母、生地、川連、蘆汁,兩劑,脈澀減,症漸安。但胎未盡去,中脘滯悶,前方加枳實、楂肉,一劑頓已。次用滋陰補虛之品,二劑諸症悉退,左脈尚和,右脈轉浮而數,微熱發疹。此正氣來復,余邪盡從外達也,與荊炭、牛蒡、乾葛、防風、杏仁、桔梗、蘇子、薄荷清透之品。二劑後,再用益元散滋陰潤燥,調理而愈。
一婦人,四旬外,頭痛發熱,口乾便秘,不眠,已月餘矣。此邪風外煽,實熱內燔,表裡邪結之候也。前所用藥,亦是發表攻里,而不愈者,藥不勝病耳。今上下分消,表裡交治,而於攻發之中,仍用溫養,斯汗不傷於過,下不傷於峻也。用荊、防、薄荷、麻黃輕陽發表,使邪從汗而散於上,大黃、芒硝、梔子、滑石通幽利水,使邪從便而泄於下,黃芩、連翹清其上,白芍、甘草和其中,桔梗、石膏開其肺,川芎、歸、芍養其肝,一劑而減,三劑而安。
安氏子,年二十,初得惡寒發熱身痛症,診得內傷之脈,而顯陽微之象,曰:此病枝葉未害,根本先撥,乃陽虛受邪症也。若誤行表劑,則孤陽飛越,而危殆立至。當用參、術等大培元氣,以攝虛陽,加桂枝透表以散外邪。不信,越四日,發熱不休,自汗不止,神氣外揚。或且欲用柴胡解表之劑。乃曰:此症似太陽,而得少陰之脈,當是平素下虛,故真陽上越耳。遂定參耆建中湯而別。或復謂外邪初入太陽,表散即愈,若徒進參、耆,適助邪而滋患也。越三日,症變危篤。再診,脈幾微欲絕,汗出如雨,昏沉欲絕,此非大劑溫補,不能挽回,以人參六兩,合附桂理中湯,連進三劑,汗漸收,脈微續,神氣尚未安和也。復用人參三兩,附子五錢,方得陽氣內充,余邪盡從外達,兩頤透發,漸調而安。(琇按:是症固屬虛,而原有邪熱,或與表散,未嘗無功。至汗出脈復,第以大劑養陰,其危立已。乃久用桂、附,遂致發頤,尚得為善治乎哉。)
魏玉橫治楊氏子,年二十許,四月初,以啖面過飽,午睡覺即身熱頭痛。醫與消散,至七日而愈。兩日後,因食水圓復病,仍與消運不應,乃以小承氣下之,連下糞水二次,皆無燥矢。更醫,與厚朴、山楂、陳皮、枳殼之類,穀芽用至兩許,月餘病不減,而股肉盡落,枯瘠如柴,不食,日進米湯數盞,寒熱往來,小便亦少。最後一醫教用膽汁導之,膽入而糞不出,又用油燭探之,燭化而糞亦不出。其膽汁與燭油凝注下部,楚不可堪,呼叫之慘,四鄰為動,時已四十餘日,方治木,邀診以決早晚。察其脈弦,而迢迢尚有神氣,其聲尚明亮,按其腹不拒,至臍下若有物築築然振手,解衣視之,狀如百錢梗起。其父曰:此必宿食不下而然。曰:非也。糞穢在腸,豈能跳動?此緣誤下誤消,傷其本元,肝腎之氣不藏,亙亙奔突,經所云動氣是也。幸屬少年,尚可治,熟地一兩五錢,肉蓯蓉五錢,甘杞子一兩,麥冬、當歸各三錢,三劑,下黑燥矢尺余者二,膽油俱去,號呼頓息,始得睡。再按之,則若百錢者仍在,再與前劑不減,令辦參數錢,勉措十金,僅得錢五,煎調前藥服下,則泯然立能進食。惟寒熱每日一作,知非本病,必臥室湫隘,天氣暴暑,乘虛感瘧也,且勿亟治,仍與前方減半。數日後,飲食大增,乃以常山二錢,火酒炒透,五更煎服,寒熱亦瘥。
湯某,年四十餘,新秋病感冒,醫屢發散,至七八日,無汗,脈弦數且長,身重頭眩,尿少而赤,鼻幹不眠,微熱而渴。此邪漸入里,腎陰不足,肝脾血燥,表之則不能作汗,下之必成壞症。既非少陽,無容和解。問欲飲水乎?曰:甚欲,不敢飲。命與一大碗,猶覺未足。再與一小盞,令且勿藥。逾二時許,汗大至,身冷如冰。亟再診之,脈虛細而弦,小腹旁跳躍振手。此動氣也,緣多服表散,令汗出邪去,而虛症見矣。與生地、杞子等峻養肝腎,一劑平,三劑全愈。
陳士華兄,武生也,隨鄉試伊邇,日與朋友練習技勇,忽感冒,醫治月餘不效。脈之弦大而澀,外症不發熱,大便秘,小便少,兩額深紫若胭脂,腰痛,口乾不欲食。所服藥,類皆燥散之品。此少陰不足,勞傷外感,治之失宜,熱邪內陷,法當內托,令其汗出自愈。用熟地、生地、杞子各三錢,蔞仁二錢,黃芩二錢,石斛三錢,傍晚服下,黃昏胸膈脹悶欲絕,躁擾異常。其家大懟,以為用補必死矣,怒持藥甌擲之門外,環視涕泣。一更後,忽大汗如雨,衣被沾濕,汗止即索粥,連進兩盞,已而酣睡達旦。明晨延診,脈已圓滑,頰赤亦退,第困乏無力耳。因問夜來脹悶汗出之故,曰:病因前藥劫其津液,外邪乘虛內結,今以大劑甘潤投之,即借其熱結之力,蒸鬱勃發,乃一湧而汗出邪散,此所謂內托之法也。令以前方再服四劑,病即起矣。如言而愈。
李韞玉母,年逾四旬,素有脅痛肝火之病,深秋感冒。醫與表散,數劑熱猶未退。以不大便,投大黃丸、元明粉下之,遂脅痛大作,暈厥欲脫。更醫,治以人參、附子、乾薑、肉桂等藥,厥止復煩躁,汗時出,不眠,小便赤澀。醫恐虛脫,日投參、朮、薑、桂,每汗出,則加五味、黃耆、龍骨以斂之。又時時欲利,則加補骨脂、肉豆蔻以固之。如是四十餘日,已服參數兩,病益進而食不進。診之,脈躁數,時大時小,微有寒熱,舌黑而強,鼻煤溢出,額頰唇口如墨,小便惟滴點,兩手索刺如柴,第神氣不昏,語音猶亮。此由表邪未清,誤下邪陷入里,且傷其真陰,致肝急而厥,又誤投辛熱固澀,熱邪與熱藥鬱結臟腑。今幸元氣尚存,猶可活也。治法仍當汗下,否則邪何由去?或訝曰:是症仍可再用攻表乎?曰:不可,第可用不攻表之藥下耳。疏方以生地、杞子各五錢,麥冬二錢,沙參三錢,蔞仁一錢五分,黃芩一錢。或謂前醫深恐泄瀉,今所用皆一派寒滑,服之必利下無疑。將弗服,又或曰:前醫治經月餘,且辭不治,曷進此以窺進退。服一劑,果利數行。然病人殊不困,遂日進一劑,四日則利下頻數,日夜十餘次,所下穢惡不堪,青紅黑白,而黃者絕少,腹痛後重。唯飲食漸進,舌本漸柔,鼻煤漸退,小便漸長,仍前方加熟地五錢,黃連五分。夜乃汗出,其汗亦極臭穢,半月汗乃止,利漸減,乃加生熟地一兩,減黃連,增白芍、甘草,凡五十餘劑,病始瘥。計服蔞仁斤許。
姚氏婦,年逾四旬,素有胃痛疾,蓋肝火上逆也。夏月患感冒,發熱頭痛,眩暈不眠,善嘔。初服發散未減,改以二陳、左金治嘔,嘔未愈而腰連小腹痛不可忍。議為邪入厥陰症,將危殆,欲用四逆回陽之劑。診之,脈數而弦,手見紅疹,面殊清白,舌兩旁及尖皆紫色,中則微黃,口乾不甚喜飲。斷為肝膽之火熾甚,遇暴寒折之,不得宣泄,乃上衝胃絡作嘔,故頭偏甚於左。紅疹見於四末者,木鬱則乘脾也。其初與逍遙自愈,乃用燥散之劑,更擾其陽,而傷其陰,是以腰腹窘痛。症本厥陰,然非傳經,亦非直中也。今標屬陽明,宜用竹葉石膏湯,入杞子一兩,飲下嘔止,腰腹之痛亦除。惟頭痛仍在,改與逍遙湯加川芎、當歸。時方黴雨,至夜半忽霹靂一聲,病人覺四肢痛脹異常。此少陽之郁,本諸外淫,因雷復得發越也,已而頭痛如失。次日診之,脈既和平,與四物去川芎,加女貞、石斛,平調而愈。余表甥嘗病疫,因熱深厥深,一名醫亦與四物湯,幸病人自知為熱症,不之服,用小柴胡、白虎湯合進而愈。
宋復華兄俞氏姊,初夏病感,天癸即來,病隨愈,蓋熱隨血去也。越七日,遇端節,食雞子五枚,酒二杯,又進飲半甌,臨窗少坐,少頃即頭痛發熱。次日,前醫詢知病源,以山楂三錢,穀芽三錢,葛根三錢,其他消散,大約稱是,連進三劑,勢將大劇。余至,則前醫已在與一鄰醫議處方。診之,已昏不知人,面色死青呆白,目閉口張,氣出手撒,呼之不應。脈如沸羹,重按則無,症已敗矣。幸未大汗,令人以手按其心下,亦不拒,知其病初愈,臟腑餘熱未清,食入腸胃一時不能運化,又感微邪,遂如復症。使勿藥,則展轉自愈。乃誤以大劑消散,投元虛血弱之人,鼓動其火,反致身熱不退,猶以為藥力未至,再進三進,至陰陽脫離如是。叩其今日將用何方,則云:總是雞子五枚,硬飯半甌為患。既消散不應,惟有承氣一方下之而已。曰:承氣固是,第真元已奪,恐宿食未下而遽脫奈何?乃曰:正為此耳。曰:余有一方,且弗顧其病,但服之,令病人目開口閉,神氣稍回,再為調治如何?二醫欣然齊諾,乃用熟地一兩五錢,當歸五錢,炮姜八分,囑其急煎服,遲則不及,第得藥下咽則活矣。抵暮來告,病人不知飲藥,以匙挑灌數口,喉間汩汩有聲,遂全盞與之,少頃果目開口閉,能轉側,似大有生機。求再往診。曰:無庸,但以前方再銼一劑,並前渣濃煎與服可也。明日視之,神氣清明,脈亦圓穩。第稱口燥舌乾,小便短澀,夜臥不寧,就前方去炮姜,加沙參、麥冬,一服汗出遍身,能進粥矣。再以前方加減而愈。
孫文垣治族侄元素,春溫頭疼發熱,左脈弦大,右洪大,以小柴胡合白虎湯投之,二帖而愈。乃因食復發斑,色紫神昏,身重不能轉動,合目鼾睡,如醉人形狀,面赤發熱,舌苔外黃內黑,有芒刺,脈六部俱浮洪,以三黃石膏湯加枳實、鱉甲進之。稍得微汗,大便如有臭糞,次日開目能言,用小柴胡湯加山梔、枳實、鱉甲、白芍,調理而愈。又治侄君孝,三月患頭項痛,腰脊強,身如被杖,臍腹亦痛,口渴不寐,六脈浮數。醫以為陰虛,為之滋陰降火,三投而三劇,反加嘔惡。又與疏通,熱不退,下午煩亂。方和宇視之,以為外感,擬進人參敗毒散。前醫力爭,謂陰虛不可再汗,仍用四物加柴胡、葛根、薄荷、黃芩、知母,而熱如焚,神且昏冒矣。孫診之,六脈浮弦鼓指,曰:此春溫也。方脈良是,因復加內傷,故病劇。滋陰藥壅塞,且引邪入陰分,宜乎熱加而躁悶也。法當清解兼消,以二陳湯加羌活、防風、麥芽、山楂,服之得微汗,熱減其半。惟下午作潮熱,大便未行,腰臍痛不止,改用小柴胡湯加葛根、白芍、青皮、黃連、山楂。熱少退,大便行,腰臍痛減,但不知飢,再以柴胡、甘草、青皮、枳實、麥芽、知母、黃芩、白芍投之,諸症悉平。惟體倦乏力,加人參、扁豆、薏苡,去柴胡、青皮,調養而愈。
程好吾,季春患兩太陽痛,胸脅稍痛,口渴便瀉,左脈浮弦而數,中按有力,右關滑大,此春溫也。予柴胡、前胡、葛根、粉草、青皮、黃芩、知母、桔梗、半夏曲、石膏。夜半後,得微汗。因起大便感風,續又發熱,口渴煩躁,用石膏三錢,知母、柴胡各二錢,葛根、黃芩各一錢,粉草、桔梗各五分,竹葉二十片,兩進而汗出熱解,諸症悉平。四肢尚倦,口微干,語言乏力,以生脈湯加薏苡、石斛、甘草、白芍、黃芩,調養如愈。
僕貴,春溫頭痛身熱,面赤舌心焦燥。用石膏、柴胡、葛根、甘草、黃芩、知母、天花粉、白芍服之,舌不焦黑矣。進粥太早,半夜復熱,中脘硬痛,與大柴胡湯一帖,汗出津津,大便行二次。腹痛不止,乃以小承氣湯調下元明粉一錢,又行二次,熱不退而痛全減。旋作鼻衄,改用石膏、丹皮、生地、甘草、山梔、升麻、黃芩、赤芍,一帖而熱散衄止。
孫元素婦,春溫後,經水適至,餘熱不退,口渴,胸脅痛,耳聾,脈左弦數,右滑大而數。用小柴胡加石膏、知母、桔梗、枳殼、栝蔞、半夏曲服之,熱渴如故。改用柴胡二錢,人參、甘草、天花粉、黃芩各七分,白芍、紅花、當歸、丹皮、知母各八分,調理而瘳。
徐君育,素稟陰虛多火,且多脾約便血證。十月間,便患冬溫,發熱咽痛,醫用麻黃、杏仁、半夏、枳、橘之類,遂喘逆倚息不得臥,聲颯如啞,頭面赤熱,手足逆冷。張脈之,左手關寸虛大微數,此熱傷手太陰氣分也。與葳蕤、甘草等藥不應。為制豬膚湯一甌,令隔湯燉熱,不時挑服,三日聲清,終劑而痛如失。
鄭墨林內,素有便紅,懷妊七月,正肺經養胎時而患冬溫咳嗽,咽痛如刺,下血如崩,脈較平時覺小弱而數。此熱傷手太陰血分也,與黃連阿膠湯二劑。血止後去黃連,加葳蕤、桔梗、人中黃,四劑而安。
萬氏牛黃清心丸:西牛黃二分五釐,鏡面硃砂一錢五分,生黃連五錢,黃芩三錢,山梔三錢,鬱金二錢。上為末,蒸餅糊丸如黍大,每服七八丸。王晉三曰:喻嘉言治中風門云,熱阻關竅,湯劑中調入牛黃清心丸。但古有數方,其義各別,若治溫邪內陷包絡神昏者,惟萬氏之方為妙。蓋溫熱入於心包絡,邪在表矣,草木之香,僅能達表,不能透里,必藉牛黃幽香物性,乃能內透包絡,與神明相合。然猶配合之品,佐使咸宜。萬氏用芩、連、山梔以瀉心火,鬱金以通心氣,辰砂以鎮心神,合之牛黃,相使之妙。是丸調入犀角、羚羊角、金汁、甘草,或人中黃、連、薄荷等湯劑中,定建奇功。
尤在涇曰:溫邪之發,陰必先傷。設有當行解散者,必兼滋陰之品於其中。昔人於蔥豉湯內加童便,於梔豉湯內加地黃、麥冬,亦此意也。
黃錦芳治林國柱患風溫,汗出倦怠,鼻鼾語難,嗜臥不休,微惡寒而不甚。或欲用清暑益氣湯。黃曰:此熱擾腎之症,幸胃氣尚存,可用滋陰之藥以救之。若誤用清暑益氣,則熱得參、耆而益盛,火得升、柴而益熾,直視失溲與瘛瘲等症,必相繼而出矣。用熟地三錢,山藥二錢,丹皮一錢,龜板一錢,防風一錢,阿膠一錢,桂枝二錢,一劑而神清,四劑而諸症悉除。
卷四
傷風
孫文垣治王祖泉乃眷,朝飯後稍寒,惡風發熱,(傷風惡風。)遍身疼痛,汗大出不止,(傷風則有汗。)口中熱,腹中不知飢,小水短,(肺金不利而汗多也。)六脈皆澀。(營衛不和。)投以白芍五錢,白朮二錢,桂枝、黃芩各一錢,甘草八分,二帖汗止,寒熱除。去白朮,加當歸,身痛亦愈。
費一吾弟婦,遍身痛,發熱,汗大出,昏昏如醉,臥不能起。孫診之,兩寸短弱,六脈皆數而無力。此勞倦之餘,故汗大走也。(身痛發熱,不僅傷風。)黃耆三錢,白芍四錢,甘草一錢五分,桂皮八分,當歸一錢,石斛二錢。(與前藥俱就建中加減,孫於雜症多用此方。)一帖熱除,痛汗皆止。惟倦不能起,前方加人參、陳皮,兩帖而痊。
一婦人,先傷風,發熱咳嗽,二月乃分娩,熱尚未退,食雞汁肉等太早,嗽、熱愈盛,已八日矣。胸膈脹痛,頭痛口渴,大便秘,(肺氣壅而血液燥也。)咳出之痰,色黑而臭,小水短少,脅下扯痛,氣逆而喘不得臥,左脅不能著席,汗出不止,症甚危。以栝蔞五錢,蘇子一錢,枳殼、酒芩各六分,前胡、桔梗各五分,甘草三分,姜三片(制方甚妙。)服之,胸膈之痛減半,喘少定。再進藥,大便用蜜導下,就方加減服之,熱盡退,諸症尋愈。
胡鏡陽尊堂,年七十二,脾泄十五年不愈。近加吐紅咳嗽,痰多不易出,(肺金壅滯可知。)申酉時潮熱,胸膈壅塞,不能就枕,飲食大減,且惡風,終日坐幔中。諸醫謂:發熱吐紅,法當寒涼;脾泄多年,氣虛老邁,法當溫補。二症矛盾,難於投劑。身熱脈大,又血家所忌。束於無策,皆辭去。孫診之,兩手脈皆浮洪而數,皆帶滑。據脈洪數為熱,滑為痰,浮為風邪在表,以傷風故惡風,法當清解,可無恙也。謂二病矛盾者,暗於先後也。夫脾泄已久,未嘗為害,新病熱熾,宜當速去,所謂急則治標,俟邪祛後,補脾未晚。且潮熱為風邪所致之熱,非陰虛火動之熱。吐血乃當汗不汗之血,非陰虛火動之血。經云:奪血者無汗,奪汗者無血。當汗不汗,邪鼓血動,但得表解,斯熱退血止矣。胡曰:昔老母過錢塘,遇風濤受驚,因發熱咳嗽,血出痰多,今以公言質之,誠由風邪起病也。用蘇子、麻黃、薄荷解表為君,枳殼、桔梗、桑白皮、栝蔞、紫菀、貝母消痰治嗽為臣,酒芩、甘草為佐。二帖,五更微汗而熱退,胸膈不壅,嗽亦少減,血止大半,始進粥。次日減麻黃,加茯苓,夜服七制化痰丸,嗽亦減半,自是不惡風而去幔矣。前方減枳殼加苡仁,調理而安。
黃履素曰:予弱冠患傷風,不謹床第,每晨起即鼻中流涕,竟日痰不絕口。留連月餘,遂見痰中縷血,遺害無窮。諺云:傷風不醒結成勞。蓋金水二臟,情關子母,金傷則不能生水,子瀉則其母愈虛。水不能制火,火乘金而金益敗,此虛嗽之症所由成耳。信乎,傷風雖小病,最不可不慎者。故補脾保腎,乃養生家第一義。而肺病極宜斷色欲。相關相應,捷於影響也。
又曰:予臨場慮不耐風寒,合玉屏風散服之,反自汗津津不止,蓋防風與黃耆各等分之謬也。本草云:黃耆得防風,其功愈大。用黃耆七分,配防風三分,斯得之矣。(凡傷風未經和解,此方斷不可服,慎之。)
喻嘉言治石開曉,傷風咳嗽,未嘗發熱,自覺急迫欲死,呼吸不能相續。診之,見其頭面赤紅,躁擾不歇,脈大而空。謂曰:此證頗奇,全似傷寒戴陽症,何以傷風小恙亦有之。急宜用人參、附子等溫補下元,以收回陽氣,不然子丑時一身大汗,脫陽而死矣。渠不以為然,及日落,陽不用事,愈慌亂,不能少支,忙服前藥。服後稍寧片刻,又為床側添同寢一人,逼出其汗如雨。再服一劑,汗止身安,咳嗽俱不作。詢其所由,云:連服麻黃藥四帖,遂爾躁急欲死。然後知傷風亦有戴陽症,與傷寒無別,總因其人平素下虛,是以真陽易於上走矣。(傷風而服麻黃至四劑,即壯實人亦不能無害,矧下虛者哉。雄按:原有一種雖似風,實非傷風,乃下元根久虧,腎水氾濫以為痰,浮陽沖激而成嗽也。今夏,余偶診高石泉之脈,左關尺浮弦而空,因謂其仲郎雋生曰:令尊之脈,甚可慮也。既而無恙。迨雋生舉於鄉,計偕有日,而石泉陡患傷風。馮某為之解散,次日便瀉多次。黃某為之分清,第三日痰升氣逆,自覺唇腫,不能吸飲。速余視之,唇何嘗腫,而舌色晦黯無津,脈似蛛絲欲絕,乃陰脫於下,陽越於上也。藥不能追,已而果逝。洪張伯孝廉令堂,病同此,餘一視而決其不治。蓋雖似傷風,而脈先虛促難尋也,旬日果敗。皆十二月春前事也。聞許吉齋山長,秋分後傷風數日而亡,諒亦此類耳。)
盧不遠治嚴忍公內人,病發熱無汗,(傷風亦多無汗。)嘔吐不止,脈反沉弱,(傷風脈當浮,今沉故曰反。)人皆以為少陰症。盧脈之,沉弱中獨右關表弦而中滑。蓋風邪挾胃中水飲停積所致。用乾葛、半夏、吳萸、黃連急煎緩服,嘔吐遂止,而熱轉盛。復診視,脈勢欲浮,命其進粥,皆不敢。再三強之,呷濃米飲半杯,遂有汗而熱平。再進薄粥,汗多而熱退。乃問曰:風寒之邪,世俗大禁飲食,今啜粥而熱退何也?曰:風之與寒,原自有別,世蓋溷之耳。仲景桂枝湯治風,服已啜粥,古人之精義也。蓋風者木也,木剋土,脾胃受之。仲景治法,妙在不治風木,但令濕土氣行,而風木之邪自散。今熱轉盛而脈勢欲浮,是風邪欲散也。非穀氣揚溢,則胃力孱弱,汗何從來。是借桂枝之義,以除風邪之不能汗者。
按:傷寒及感症,日久津液既枯,不能行汗,得大三才一氣湯一服,乃蒸變為汗而愈矣。若多服風藥及香燥等藥,人必大作脹一二時許,然後來蘇。後賢以此為內托之奇,予謂仍是仲景啜粥法耳,後人安能越古人之範圍哉。
吳孚先治盧敬庵,暑月感寒,服羌防發散,汗出已愈,後復感冒,又用發散,旋愈旋感,前藥不應。吳曰:屢散不愈,肺氣已虛,徒攻表而不救表,風邪乘虛而入,無已時矣。方用君黃耆五錢,實肺氣以固衛;佐防風一錢,助耆力以祛邪。(玉屏風散。)如是則舊邪無所容,而新邪無可入也。二帖而痊。
愚謂傷風一症,殊非小恙。有寒燠不時,衣被失節而成者,此必鼻塞聲重,咳嗽多痰。在元氣平和之人,即弗藥自愈。若在腎水素虧,肝火自旺者,不過因一時風寒所束,遂作乾咳喉痛。此外邪本輕,內傷實重,醫者不察,肆行表散,致鼓風木之火上炎,反令發熱頭痛。繼又寒熱往來,益與清解,不至十劑,肝腎與肺傷損無遺,久者周年,近者百日,溘然逝矣。而世俗談者,咸以傷風不醒便成勞為言。噫,彼勞者,豈真由傷風而成也耶?愚哉言也。當易之曰:傷風誤表必成勞耳。(雄按:損由外感而成者甚多。雍干間,歙人吳澄字師朗,著《不居集》一書,專論外損,自成一家,惜用藥未盡善耳。)
柴嶼青曰:乙丑新正,張妹婿家人之婿董四,患傷風來寓求診,即決其不治。內人曰:彼少年粗人,傷風小病,何遽若此。柴曰:脈象已敗,不可為也。後果然。(此必肝腎大傷之候也。)
張三錫治一人,傷風自汗,發熱不止,自以為虛,服補中益氣湯熱轉劇。診之,脈弦而長實有力。與升麻葛根湯倍白芍,加桂枝少許,一劑汗止熱退。(《治法匯》。)
一人瀉而左脈浮急,自汗鼻塞,乃傷風作瀉也。與五苓散加防風、白芷、升麻、葛根,薑、蔥煎服。(同上。)
陸肖愚治吳遜齋夫人,年六旬外,素有脾泄之症,三月間患咳嗽吐血,痰多而咯之不易出,日潮熱,胸膈支結,不能就枕,畏風寒。或以脈數吐紅,身熱咳嗽,皆血虛火盛也,與養血清涼,泄未已而痰壅益加。更醫,以高年久瀉,用六君子,瀉未已而痰壅殊甚。二醫商治,一以吐血不宜身熱脈大,一以泄瀉不宜身熱脈大,俱辭不治。脈之左寸關浮洪,右寸關滑數,兩尺弱。此表邪不清也。蓋脾泄乃宿疾,吐血乃表氣之郁矣。詢之,果受風數日後而病作。用炒黑麻黃、蘇葉、前胡解表為君,杏仁、蘇子、陳皮利氣為臣,桑皮、片芩、花粉、石膏清熱為佐,甘草、桔梗散膈和中為使。二劑後,微汗,症頓減。去麻黃、蘇葉、石膏,加白芍、茯苓,二劑症如失。與丸方治其脾瀉,人參、白朮、茯苓為君,白芍、霞天曲為臣,炙草、乾薑、砂仁為佐,棗肉、神麯糊丸以為使,服數旬而痊。
陸祖愚治陳理刑,因勞頓後,頭疼鼻塞咳嗽,胸膈不利,咽乾身熱,行動即有微汗,有痰不能咯出,兩寸浮弦而數,左關弦緊,右關弦滑,兩尺平和。先用疏解和氣二劑,繼入養血二劑,二三日間,諸症頓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清苦,勤於女工。因感風邪,自用表散之劑,反朝寒暮熱,自汗盜汗,形氣甚虛。其脈或浮洪,或微細。其面或青白,或萎黃。此邪去而氣血愈虛也,用十全大補湯三十餘劑,漸愈。又用加味逍遙散兼治,半載而痊。
琇按:傷風誤表,多成勞損,觀此可鑑。
林觀子治一婦人,浴後被風,遂自汗出身熱,然無頭痛體痛惡風諸症。旬日來,雜治皆不效。其胸以上痞隔,漸至湯飲到喉而止,脈之關以上微浮,此瓜蒂散症也。其人素虛,與桔梗蘆二兩煎服,到咽一吐,悉涎濁酸穢之物。又與一服,再得吐,始快然熱除,調理數日而安。
毛氏子傷風喘嗽,復以飲食起居失調,遷延轉劇。診之,面色枯白,夢泄不禁,飲食減少,喘嗽發熱,兩脈虛微。知其喘為真氣上脫,熱為陽氣外散,不與陰氣純虛者同。面色枯白,脾肺氣虛而不榮也。飲食減少,脾胃氣弱而不化也。夢泄不禁,腎臟氣衰而不固也。此皆本氣為病,用人參二錢,黃耆三錢,肉桂五分,炙草五分,茯苓一錢,半曲一錢,橘紅八分。服數劑,喘漸平,熱漸退。隨與大造膏調理,飲食進而神旺如初。
朱翰文偶患風寒小疾,或以麻黃大發其汗,汗出不止,遂致語言短怯,神氣不收,面色枯白,時有寒熱,已瀕危。診其兩脈微澀而虛,虛則氣少,澀則陰傷,此元氣津液兩傷之候也。傷風小症,何遽至此,蓋以麻黃辛甘氣溫,為傷寒發汗重劑,今不當用而用之,不特劫其津液外亡,並元氣亦因而脫矣。治法宜陰陽兩補,用人參、制首烏、茯苓、白芍、丹皮、甘草、廣皮、半夏曲等。三劑,脈象有神,諸症漸已。漸加耆、術而安。(與喻嘉言案合參。)
劉云密曰:丁酉臘,人病頭痛惡風,鼻出清涕,兼以咳嗽痰甚,一時多患此。用冬時傷風之劑而愈者固多,然殊治者亦不少。蓋是年君火在泉,終之氣乃君火,客氣為主氣寒水所勝。經曰:主勝客者逆。夫火乃氣之主,雖不同於傷寒之邪入經,然寒氣已逆而上行,反居火位,火氣不得達矣。所以雖同於風,投以風劑如羌活輩則反劇,蓋耗氣而火愈虛也。至於桂枝湯之有白芍,固不得當,即桂枝僅泄表實,而不能如麻黃能透水中之真陽以出也。故愚先治其標,用乾薑理中湯佐五苓散,退寒痰寒水之上逆;乃治其本,用麻黃湯去杏仁,佐以乾薑、人參、川芎、半夏,微微取汗。守此方,因病進退而稍加減之,皆未脫麻黃,但有補劑不取汗矣。病者乃得霍然。
聶久吾曰:一友以醫自負,稟性素熱,慣服涼藥。在京朝覲,因傷風久咳,求治於予。予曰:咳因風寒,必先除寒邪,而後可以清熱,先用桑、杏、麻黃、防風等藥。彼自是己見,以為素不用燥藥,單用梔、芩、花粉等涼劑,服多一日,聲啞不出,復求治。乃戒之曰:公能任吾意用藥,勿參己見,則聲可立出。若必自用,不敢與聞。彼不得已而聽予,因與加味三拗湯,一劑畢而聲出矣。杏仁二錢五分,生甘草五分,羌活、桔梗各八分,防風一錢,生薑三錢,水煎帶熱服。
魏玉橫治孫敦夫女,十歲許。冬日感冒微嗽,專科與發散太過,反致身熱不退。更醫,投六君子加炮薑、五味,一劑熱退矣,而咳嗽轉甚,下利頻並,裡急後重,中有白膿。醫以熱退為藥對症,再與之,則面赤口燥,惡食不眠。余適診其大父,因求視。脈之虛而駛,曰:四劑可愈,然必少衄血。與生熟地、杞子各四錢,天麥冬、蔞仁各錢半。乃詫曰:今病已泄瀉,又從而滑利之,寧不增劇乎?余笑曰:第服之,病自減。乃始進半鍾,覺咳嗽稍瘥。遂連進三劑,果愈四五。再以前方加酒芩、酒芍各一錢,不二劑,衄血一小盞,全安。或問故,曰:兒稟素弱,所病即俗名火傷風也,不治亦愈。乃以荊、防、廣、半、芎、蘇、前、桔諸燥藥,鼓動三焦之火,至陽擾而熱盛。後醫謂虛是矣,宜以甘寒潤澤與之,則症自平。乃用六君燥補加以炮姜之辛溫,五味之酸斂,藉人參之力而熱退,其內燔之火盡入於肺,若傷寒傳里然。肺熱甚則下迫大腸而為痢矣。其中白膿,乃燥金壅熱所化,與痢疾正同。茲但養其榮氣,潤燥清熱,病自愈也。又問何以知其當衄?曰:初時下痢,則火從下泄,痢止,餘熱反走諸絡而上溢。否則炮薑、五味之性,何由稍釋?其衄也,亦猶傷寒陽明熱邪,得紅汗而解矣。
尤在涇曰:評熱病論云,勞風法在肺下,其為病也,強上冥視,唾出若涕,惡風而振寒,治之奈何?曰:以救俯仰。巨陽引精者三日,中年者五日,不精者七日,咳出清黃涕,其狀如膿,大如彈丸,從口中或鼻中出。不出則傷肺,傷肺者死矣。讀此可悟傷風不解成勞之故。勞風者,既勞而又受風也。勞則火起於上,而風又乘之,風火相搏,氣湊於上,故云法在肺下也。肺主氣而司呼吸,風熱在肺,其液必結,其氣必壅,是以俯仰皆不順利,故曰當救俯仰也。救俯仰者,即利肺氣,散邪氣之謂乎。然邪氣之散與否,在乎正氣之盛與衰。若陽氣旺,而精氣引者三日,次五日,又次七日,則青黃之涕從咳而出,出則風熱俱出,而肺無恙矣。設不出,則風火留積於肺中而肺傷。肺傷則喘咳聲嘶,漸及五臟而虛勞之病成矣。今人治勞,日用滋養,而不少益者,非以邪氣未出之故歟。而久留之邪,補之固無益,清之亦不解,虛勞病之所以難治也。
徐靈胎曰:凡人偶感風寒,頭痛發熱,咳嗽涕出,俗謂之傷風。非《傷寒論》中所云之傷風,乃時行之雜感也。人皆忽之,不知此乃至難治之疾,生死之所關也。蓋傷風之疾,由皮毛以入於肺。肺為嬌臟,寒熱皆所不宜。太寒則邪氣凝而不出,太熱則火爍金而動血,太潤則生痰飲,太燥則耗精液,太泄則汗出而陽虛,太澀則氣閉而邪結。並有視為微疾,不避風寒,不慎飲食,經年累月,病機日深。或成血症,或成肺痿,或成哮喘,或成怯弱,比比皆然。誤治之害,不可勝數。諺云:傷風不解變成勞。至言也。然則治之何如?一驅風,蘇葉、荊芥之類;二消痰,半夏、象貝之類;三降氣,蘇子、前胡之類;四和營衛,桂枝、白芍之類;五潤津液,蔞仁、元參之類;六養血,當歸、阿膠之類;七清火,黃芩、山梔之類;八理肺,桑皮、大力子之類。八者隨其症之輕重而加減之。更加以避風寒,戒辛酸,則庶幾漸愈,否則必成大病。又加以升提辛燥之品,如桔梗、乾薑之類,不效即加以酸收,如五味子之類,則必見血。既見血,隨用熟地、麥冬以實其肺,即成勞而死。四十年以來,我見以千計矣。傷哉。
張路玉治姜如農長媳,患風熱咳嗽,無痰,灼熱自汗,而懷妊七月。先曾服和解清肺藥二十餘劑,其咳轉劇,胎漸不安。診之,六脈皆濡大無力,右手寸關獨盛而澀,曰:此熱傷肺氣也。反與和解藥逼汗出,致肺氣益燥,而咳逆愈甚。不得已復用苦寒折之,則火轉鬱伏而不散也。遂用大劑葳蕤,及川芎、杏仁、白薇、甘草,取葳蕤湯之半,更以當歸、桔梗、五味、黃耆益氣生津,因以斂肺。二劑,汗止咳減,胎亦向安。更加生訶子皮,一劑而痊。
鬱金岩,勞役後傷風自汗,胸滿痰結,咳出青黃涕,大如彈丸。此即《內經》所謂勞風法在肺下也,與茯苓桂枝白朮甘草湯,加薑汁、竹瀝,二劑而安。又治宋襄之女,素常多郁,乾咳,春間感冒風邪,咳逆愈甚。以小建中湯用蜜煎生薑,加蜜煎橘皮,外邪即解,而咳不止。次以逍遙散,仍用蜜煎薑、橘,更與異功散,用蜜制白朮、薑、橘而安。
吳佩玉女,傷風咳嗽,自用疏風潤肺之藥,轉加嘔渴咽痛。診之,六脈浮滑應指,作半夏散與之,三啜而病如失。或問:咳嗽咽痛而渴,舉世咸禁燥劑,而用半夏即效何也?曰:治病必求其本。此症風寒邪挾飲上攻之暴迫,故用半夏、桂枝以開通經絡,迅掃痰涎,兼甘草之和脾胃,以救津液。風痰散而營衛通,則咽痛燥渴自己。設用清潤,滋其痰濕,經絡愈困,津液愈結,燥渴咽痛,愈無寧宇矣。近世治風寒咳嗽,雖用表藥,必兼桑皮、黃芩、花粉,甚則知、柏之類。少年得之,必種吐血虛損之根。中年以後得之,多成痰火喘咳之患。初時元氣未衰,邪熱暫伏,似覺稍可。久之真氣漸傷,轉服轉甚。及見吐血,則不問何經臟腑,屬火屬傷,血之散結,色之晦鮮,瘀之有無,概以犀角地黃寒涼止截之劑投之,致血蓄成根。向後或兩月、一月一發,雖日服前藥不應矣。嘗見一人患項腫發熱,延傷寒家視之,則曰大頭傷寒,以表藥發之,並頭亦脹,(確然。)大頭無疑矣。病家以其治之益甚,另延雜症家視之,則曰濕熱痰火,以里藥攻之,則頭與項前左半皆消,但項後右側偏腫,則又確乎非大頭而為雜症矣。病家以腫在偏旁,疑為癰毒,更延癰疽家視之,則曰對口偏疽,以托裡兼敷外藥治之,則氣血益滯,熱不得泄,郁遏竟成潰瘍。頭本一病也,治之迥異,證亦屢遷。可見病隨藥變之不誣耳。
暑
許叔微治一人,頭痛身熱,心煩燥渴。診其脈,大而虛,授以白虎湯數服愈。仲景云:脈虛身熱,得之傷暑。又云:其脈弦細芤遲何也?《素問》曰:寒傷形,熱傷氣。蓋傷氣不傷形,則氣消而脈虛弱,所謂弦細芤遲者,皆虛脈也。仲景以弦為陰,朱龐亦云中暑脈微細,則虛可知。
癸丑年,故人王彥龍作毗陵倉官,季夏時胸項多汗,兩足逆冷,且譫語。醫者不曉,雜進藥,已經旬日。診之,其脈關前濡,關後數,曰:當作濕溫治之。蓋先暑後受濕,暑濕相搏,是名濕溫。先以白虎加人參湯,次白虎加蒼朮湯,頭痛漸退,足漸溫,汗漸止,三日愈。此名賊邪,誤用藥,有死之理。有人難曰:何名賊邪?曰:《難經》云,五邪有實邪、虛邪、正邪、微邪、賊邪。從後來者曰虛邪,從前來者曰實邪,從所不勝來者為賊邪,從所勝來者為微邪,自病者為正邪。假令心病,中暑為正邪,中濕得之為賊邪,五邪之中最逆也。《難經》曰:濕溫之脈,陽濡而弱,陰小而急。濡弱見於陽部,濕氣搏暑也;小急見於陰部,暑氣蒸濕也。故經曰:暑濕相搏,名曰濕溫,是謂賊邪也。不特此,予素有停飲之疾,往往至暑月汗,兩足漐漐未嘗干,每服此藥二三盞即愈。
張子和治小鄭,年十五,田中中暑,頭痛,困臥不起,以雙解散汗之,又以米泔湯投之,未解。晚又以三花神祐丸大下之,遂愈。
張子和治張叟,年七十一,暑月田中因飢困傷暑,食飲不進,時時嘔吐,口中常流痰水,腹脅作痛。醫者概用平胃散、理中丸、導氣丸不效。又加針灸,皆云胃冷,乃問張。張曰:痰屬胃,胃熱不收,故流痰水。以公年高,不敢上湧。乃使以一箸探之,不藥而吐痰涎一升。次用黃連清心散、導飲丸、玉露散以調之,飲食加進。惟大便秘,以生薑、大棗煎調胃承氣湯一兩奪之,遂愈。
萬密齋治縣丞李天泉,六月中暑腹痛。渠有婢妾,醫謂病寒,進理中湯,一劑痛止。乃發熱,一身骨節盡痛,又進十神湯發汗,熱退身不痛矣。萬候之,李稱病愈,觀其面色帶赤,知病未解。請脈之,洪滑而數。(色脈相對。)經曰:大則病進。今汗後脈猶洪數,病方進也,而彼自稱愈。萬未去,食頃而病作矣。滿腹急痛,狀如奔豚,上下左右,舉手按摩。亟延萬至,曰:汝先診脈,不言而去,知我病也,幸急救我。萬曰:無傷。乃進建中湯,一服而痛定。次日,有省祭官萬樸來問疾。樸善醫,診之,且駭且顧,李亦疑懼。萬診之,謂樸曰:汝怪其脈之促止乎?蓋心下怔忡,故脈如是耳。李即應曰:我心下跳亂不寧。即命取藥,方用人參、麥冬、甘草、白芍、生地、五味,獖豬心煮湯煎,一服心跳止,脈不促矣。蓋心惡熱,用熱治熱,向服理中、十神,俱犯禁,故病復作也。
李少華知醫,六月得暑病,服九味羌活湯一劑,汗出不解。謂藥劑少,發汗不透,復作大劑服之,汗大泄而熱轉甚。連進三劑,病益亟。如癡如狂,舌強,言語謇澀,手足掣動,小便不利,莖中痛,以手捏之,才下一二滴。不食,唯能飲水。萬脈之,微弱而遲。或問病可治否?曰:壞病也,醫之過耳。心惡熱,壯火食氣,方今盛夏,火氣正壯,而重發其汗,汗之過多,則傷心。心藏神,如狂如癡者,神氣亂也。(非蓄血。)舌內應乎心,汗多則血虛不能榮舌,故強不能言也。手中掣動者,汗多筋惕肉瞤也。(非中風。)渴飲水,汗多津液涸也。(非陽明發渴。)小便不利者,心移熱於小腸,小腸移熱於膀胱,津液少而氣不化,故莖中痛。連五劑而愈。(未載所用何方,殊嫌疏漏。)
汪懷江中暑復傷食。一醫用五積燥熱之劑,陽氣外散,陰津內竭,陽強陰弱,皮膚燥而無汗。當先養其陰,而後制其陽,使汗出而表和。遂以涼膈散去大黃、芒硝,加知母、石膏、淡豉、竹葉,一服微汗出而身潤矣。方議下之,又一醫至,稱是陰虛火動,不可下也,用四物湯加炒乾薑,觸動陽明之火,齒縫出血,足冷成陽厥矣。乃復用涼膈散服之,利三行而病愈。
龔子才治一婦人,暑月因廚房熱極,遂出當風處,脫衣乘涼,即頭痛發熱,惡寒身痛。醫誤以為傷寒,用附子理中湯,一服下咽,立時不語,口中無氣,唇口青紫,心頭微溫。診之,六脈洪大而數,此熱症誤用熱藥。令以燒酒噴其胸,將鏡撲之,更以新汲水和蜜,用雞翎沃入其口數次。少頃,患人即伸舌探水,以益元湯灌下即活。
李士材治張邑尊令郎,六月間,未申時暈絕不知人,更余未醒。此得之生冷太過也。皂角末吹鼻中無嚏,舉家驚惶。教以皂角灰存性,新汲水灌之,更取沉、檀焚之,俾香氣滿室,以達其竅,至子後方蘇。服十味香薷飲而安。
吳孚先治一人,奔馳烈日下,忽患頭疼發熱,或時煩躁,汗大出,大渴引飲,喘急乏氣,服香薷飲尤甚,此暑症也。然受暑有陽有陰,道途勞役之人,所受者炎熱,名曰傷暑。亭館安逸得之,為中暑也。香薷飲只宜於陰暑,若陽暑服之,反為害矣。與人參白虎湯而愈。
董仁仲,當暑天納涼飲冷,忽頭疼發熱,霍亂吐瀉,煩躁口渴,舌苔白滑,此陰暑也。得之過於寒涼,致周身陽氣為陰邪所遏。宜香薷之辛熱,發越陽氣,散水和脾,四劑而愈。(藜按:此夏月感寒之症,乃指為陰暑,而以傷暑者為陽暑,治雖不誤,而稱名實謬。上條亦然。)
一芻蕘婦,夏月貪涼飲冷,胸如有一團之火,凡冷水涼茶入咽,覺從火團上分流而下,目則羞明畏火,口鼻間頻出火氣。診之,六脈俱陰,舌苔紫青而滑,吳曰:此寒格反見熱化也。與乾薑、肉桂溫散,少加黃連為嚮導。移時,覺胸中之火,頓化清涼而愈。
孫文垣治弟淑南,額痛,遍身疼,口乾,舌苔黃厚,左脈浮大,六部俱數。時當仲秋初旬,以小柴胡合白虎湯加羌活,熱不退。下午用六神通解散,以蔥湯調服三錢,熱稍退。至半夜後,又復熱,額痛,顛頂尤甚,舌根黃且焦黑,小水赤痛,煩躁不睡,遍身又痛。此三陽合病暑症也。次日以小柴胡湯大加石膏為君,藁本、白芷、竹葉、粳米、生薑、大棗。少頃,汗出至足,(必至足乃為正汗。)熱始盡退。猶煩躁不睡,仍以小柴胡湯加桂枝、山梔、竹茹、竹葉,飲下遂愈。
張路玉治內兄顧九玉,大暑中患胸痞顱脹。脈得虛大而濡,氣口獨顯滑象,此濕熱氾濫於膈上也。與清暑益氣二劑,顱脹止而胸痞不除。與半夏瀉心湯,減炮姜,去大棗,加枳實,一服而愈。
範文學治孫振麟,於大暑中患厥冷自利。六脈弦細芤遲,按之欲絕,舌色淡白,中心黑潤無苔,口鼻氣息微冷,陽縮入腹,精滑如水。問其所起之由,因臥地晝寢受寒,是夜連走精二度,忽覺顱脹如山,坐起暈倒,四肢厥逆,腹痛自利,胸中兀兀欲吐,口中喃喃妄言,與濕溫之症不殊。醫者誤以為停食感冒,與發散消導二劑,服後胸前頭項汗出如流,背上愈加畏寒,下體如冷水,一日昏憒數次。此陰寒挾暑,入中手足少陰之候。緣腎中真陽虛極,所以不能發熱。遂擬四逆加人參湯,方中用人參一兩,熟附三錢,炮姜二錢,炙甘草二錢,晝夜兼進,三日中連進六劑,決定第四日寅刻回陽。是日悉屏薑、附,改用保元,方用人參五錢,黃耆三錢,炙甘草二錢,麥冬二錢,五味子一錢,清肅膈上之虛陽。四劑食進,改用生料六味,加麥冬、五味。每服用熟地八錢,以救下焦將竭之水,使陰平陽秘,精神乃治。
申叔斾觸熱過梁溪,歸而眩暈麻瞀,發熱便秘,服黃連香薷不應。用涼膈散,便通。或時昏眩不省,或時四肢清冷,而晡時為甚。診之,脈弦細而芤,此暑傷心包,陽氣鬱伏,所以有似陰寒也。與生脈合保元,清理肺胃,則包絡自寧矣。
柴嶼青治陳忍之患病,醫以溫散之藥投之,遂至徹夜不能閤眼,時見鬼物,兩脈沉伏。症屬受暑,用加減清暑益氣湯,去參、苓,一劑熱減,六脈俱現洪大。再服六一散,數劑而病退。惟夜間尚不能熟睡,遂以滋補安神之劑調理而安。
壬戌夏,五營繕朱載常,早間入署,輿中嘔吐,昏憒遺尿。醫以中風治,開附子理中湯加殭蠶。後又以兩脈鼓指,危篤已極,參、附尚少,恐難挽回。柴曰:此暑風也,脈無死象,力保無事。伊同寓水部錢築岩不信,急煎前藥,將進,幸禾中朱汝能進以六一散,一服神氣稍定。錢雖不知醫,固知六一散之與理中冰炭,因停前藥。次日遂以黃連香薷飲加羌活治之,調理數日而康。
陸祖愚治陳元甫,七月間,因構訟事,忍飢食冷粥數碗,少頃即吐出。自此茶飲皆吐,頭痛身熱,咽喉不利,昏冒,口中常流痰液。醫知為中暑,用冷香薷飲投之,隨吐。又以井水調益元散投之,亦吐,昏沉益甚。脈之,陽部洪數無倫,陰部沉微無力,此邪在上焦。在上者因而越之,此宜湧吐者也。蓋飢餓之時,胃中空虛,暑熱之氣,乘虛而入於胃。胃熱極,而以寒冷之水飲投之,冷熱相反,所以水入即吐,即口中流涎,亦胃熱上溢之故也。因用沸湯入鹽少許,虀汁數匙,乘熱灌之。至二三碗不吐,至一時許方大吐,水飲與痰涎同出,約盆許。即以生脈散投之,人事清爽,諸症頓減。又合四物調理而安。
張紹甫治一人,暑熱患頭痛,身熱昏睡,大渴引飲。眾以感冒治,不效。診之,脈大而虛,曰:此暑疾也。即令撤幔開窗,前後左右各置涼水,頓覺清爽。仍令二童食以西瓜,取其便,連飲四五鍾即愈。(治法精妙。)
張為諸生時,萬曆戌子夏,患暑症,勢極氣索,瞀然自昏憒。庸醫以為內傷,或以為勞役,中折幾不自持。醫者汪韞玉適在旁,蹙然曰:心煩面垢,此暑症也。聞者皆駭其名,予於瞀中微解,依之服益元散,二劑而蘇。仍調以蘇薷飲,數劑而愈。(張紹甫名鳳逵,著《暑熱全書》,天啟年間刊本。)
李旡垢治朱竹垞夫人馮氏,病熱七日不汗,又七日又不汗,逾二旬矣。諸醫皆云:傷寒不可治,請辦喪具。朱乃邀李徒步登閣診視,旡垢笑曰:君夫人所居閣,四面俱木圍之,木生火,觸暑脈伏耳,臟腑無他恙也,亟以甘瓜井水投之,可不藥而愈。從其言,越宿而餔粥糜,再宿主中饋如故。(《曝書亭集》。)
文選姚海山,中暑頭痛發熱,氣高而喘,肢體怠倦,兩手麻木。胃熱傷元氣,用人參益氣湯頓安。又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而痊。
昔有人暑月深藏不出,因客至,坐於窗下,忽似倦怠,自作補中湯服之,反劇。醫問其由,連進香薷飲,兩服而安。(萬密齋《養生四要》。)
馬元儀治陸太史,時值秋暑,偶發熱頭痛。診得脈大而虛,謂中氣大虛,非補不克。彼云:傷暑小恙,況飲食不甚減,起居不甚衰,何虛之有?但清暑調中,去邪即已,何用補為。乃勉與清暑益氣而別。明晨復診,脈之大者變為虛微,發熱如故,曰:今日不惟用補,更當用溫,宜亟服之,遲則生變矣。遂用理中湯,服下少頃,出汗如湧泉。午後復診,兩脈虛微特甚,汗如貫珠,乃連進人參四兩,附子兩許。日夜約用人參十兩,附子四兩,汗止精藏,漸調而愈。
任邱裴在澗,棄家逃禪,持戒茹素,遍遊五嶽,足跡幾遍天下。偶客金壇,寓西禪寺僧舍,酷暑坐臥水樓,日持准提咒三千,唸佛號三萬,(未是俊物。)忽患頭痛如斧劈,身熱發躁,口乾,日飲冷水斗余,渴猶未解,自分必死。莊斂之憐其旅病,時過視疾。一日急走倉頭,召斂之永訣,以攜來書畫玩器,盡授斂之,揖而言曰:(未嘗得道。)兄其為我收藏。吾死後,切勿用世俗禮葬我,惟以兩缸盛吾屍其中,以三尺地埋之耳。斂之涕泗填胸,束手無策,促繆仲淳診之。余此時遊梁溪、陽羨間,斂之命余僕克勤相追。歸視其脈,知系受暑,為疏竹葉石膏湯。不二劑,熱渴俱止。幾十劑,病始退。旋加健脾藥十餘帖而安。(《廣筆記》。)
來天培治蔡氏女,病經六七日。時七月初旬,發熱頭痛,胸滿腹痛,煩躁口渴,目閉神昏,時有獨語,脈浮細而數,按之模糊。問曾手足抽掣乎?曰:然。曰:此俗所謂暑風傷寒也,用香薷、青蒿、羌、防、枳、桔、秦艽、鉤藤、菖蒲、半夏曲、藿香、柴胡、黃連,一劑症減神清,脈亦和。前方去羌活、菖蒲、枳、桔、香薷,加廣皮、厚朴、花粉、丹皮,一劑漸安,惟熱未盡退,此津液不生之故耳。改用生地、麥冬、茯苓、花粉、黃芩、石斛、廣皮、穀芽、半夏曲,又二劑全痊。
沈明生治王明甫,長夏神昏不語,伏枕信宿。午前往視,曰:脈虛身熱,此中暑耳,非風也,曷不用參?其長君曰:早間一友,因用參而轉加煩懣。問用幾何?曰:五分。曰:宜其轉甚也,當四倍之,乃克有濟耳。乃愕眙不信,因曉之曰:凡參少用則壅滯,今病正臺東垣避暑於深堂大廈,得之者屬陰,且古人用清暑益氣、人參白虎、生脈散等方,皆中暑門中要劑,俱有人參,又何慮之有。乃殊不信,復理喻再三,乃終不信。欲辭去,而阻於暴雨,強留午餐。因再謂曷不就此時如議進藥,脫有不安,可用法立解也。於是勉從以進,猶惴惴焉,惟恐增脹。既而殊寧靜,逾時神思少清,間吐一二語,始用參不疑。調治浹旬,竟得全愈。
陳子佩治一人,八月間,發熱譫語,不食又不大便。諸醫皆以為傷寒,始而表,繼而下,俱不應。延至五十餘日,投以人參,熱稍減,參少則又復熱。於是益疑其虛也,峻補之,然不食不便如故。診之,六脈平和,絕無死狀。謂傷寒無五十日不便不食而不死之理,聞病者夏月治喪,往來奔走,必是中暑無疑。誤以傷寒治之,又投以人參補劑,暑得補而愈不解,故至此耳。當以六一散以涼水調服,病者欲之,雖多不妨。服已即睡,睡醒即便,便後思食,數日而愈。
吳橋治吳鴻臚妻,年三十,形故肥,當暑而飧如常,詰朝不起。啟視之,瞑目昏憒,口舌唇吻,皆色深黑,痰如鼓韝有聲,勺飲不能下咽,即千金藥無所用。逆橋至,六脈浮濡,謂鴻臚曰:是本風痰兼中暑故爾。即以厚朴香薷飲,灌牛黃丸。輒能下,痰聲必殺。更進,少頃黑色退而為黟。薄暮色如羊肝,詰朝但微紫。於是加補劑,五日始張目能言。逾日如故。(《太函集》。)
章虛谷治周小梅室,六月中感暑邪,身熱五日,始延李先生,服疏散一劑,次日病更甚。更醫,聞得大便數日不解,即用大黃數錢,鮮生地尤重用,柴胡、厚朴等服之,便下兩次,病人自覺爽快。惟晡時發冷,黃昏發熱,至天明方休,徹夜不寐。章診之,詢知病由,曰:暑為火濕合化,濕系陰邪,遏熱不達。李先生用疏散,則濕開熱透,並不錯誤。乃反誤投下劑,使邪陷入陰,故夜熱而晝不熱,則病勢重矣。邪既入陰,欲其轉陽甚難,只可轉其樞機,兼從陰分清其邪熱。乃用草果、蒼朮、厚朴醒脾開濕透膜原,柴胡以轉少陰之樞,青蒿、鱉甲、知母、黃柏清陰分之熱。服兩日,不效,其脈虛軟無力,口甚渴,飲茶不絕,腹滿,大小便皆不利,粒米不進,稍飲米湯,口即作酸。此中氣大傷,乃於前方去知母加參,又服兩日,小便稍利,諸症不減,脈軟少神,不進穀食,已十二日矣。再延數日,胃氣絕,則不可救。因其脾腎兩傷,元氣無權,三焦氣化失職,邪反內閉。蓋腎傷無開闔之力則便阻,脾傷而轉運不前則腹滿。陽既委頓,則津液不生,故渴甚,非用附子、乾薑,大助其陽,則邪終不化。乃用黨參、草果、蒼朮、厚朴、附子、乾薑、生薑、烏梅、白芍,稍加黃連,服兩日,腹滿減而便下溏糞如膠漿,略進稀粥。又服兩日,腹滿消而粥食大進,小溲亦長。惟夜熱如故,冷則無矣。此濕已化,但有熱邪,乃於前方去附子、烏梅,加知母三錢,生石膏五錢,服兩日,熱全退,即用清補調理而安。
藜按:此證誤下之後,熱去濕留,徒傷其脾胃。究竟濕中之熱,亦未能盡去。脾胃既傷,值午後陽衰之時,故發冷。熱陷濕中,擾其營氣,故發熱,夜不成寐。濕熱阻滯氣機,則津液不生,故口渴。斯時宜用滲淡之品,加芳香醒脾之藥,病可立愈。乃以燥劑劫之,又增入寒涼藥,益傷其脾,故不效。繼乃大用辛燥以劫之,脾氣得辛燥之藥而有權,濕為剛燥所劫而胥化,故仍以寒藥收功。此將差就錯之治,未可以為準則也。方中烏梅、白芍尤為無謂。先生自謂從烏梅丸變化而來,亦欺人之語。
蕭山何某,夏月不爽,自謂受暑,食西瓜一枚,又服涼藥數帖。後無所苦,惟胃不開,每日強飲薄粥一二鍾,甚無味,尚行動自如,小便淡黃,大便干,多日不解,胸腹無脹悶,面色如常,舌光紅而無苔,酷似胃陰不足。但不喜湯飲,脈則浮中皆無,按之至骨,縈縈如蛛絲。醫者猶欲進涼藥。曰:此證固非邪火,亦非胃陰不足,乃元陽大虧之症。幸小便淡黃,大便堅固,腎氣堅,為有根,再服涼藥必死。遂用附子理中湯去朮,加當歸、桂枝以養營。數劑,毫無效驗。又去桂枝,加肉桂、吳萸、黃耆,連服十餘劑,依然如故。又進前藥十餘劑,仍復如前。細思其小便通,大便干,則腎元未絕,何以胃總不開?令停藥四五日,亦只如是。乃屏去熱藥,重用鹿角膠,佐以枸杞、當歸、參、耆、蓯蓉、廣陳等,濕潤養陽。十劑,肺脈稍和,飲食略加。又十劑,胃始開,便始通,其人反軟弱不能起坐。又養半月,始得下床。
一人面白體盛,夏月患暑,服涼解兩帖而愈,以邪輕故也。旬日復感,自服蘇合丸,覆被髮汗,津液大泄,熱邪內陷,又兼少年多欲,脈空數無根。章曰:蘇合丸辛溫走竄治寒尚可,溫暑大忌。勉進甘涼薄味之藥,養陰和陽。四五日,脈稍轉,而尺部甚空。身熱不退,夜則譫語,天明則清,舌有薄苔,邊淡黃,中白滑,每日飲粥二三碗。十餘日,病不增減。藥稍疏利,則委頓不堪。稍補助,則邪熱愈熾。一日,因換床,即大汗口開,眼閉欲脫。用熟地一兩二錢,附子四錢,厚朴二錢,合二陳湯如數,煎一大碗,黃昏時,服一半即熟寐。二更醒後,又服一半,亦無所覺。子後仍譫語,天明則清。脈稍有神而加數,舌苔中心亦黃,(附子之故。)胸腹仍寬,能進粥食,乃用白虎湯加細生地等。連服數日,脈漸好,粥稍加。惟身熱不退,夜仍譫語,左關脈獨滯且沉。因思晝清夜昏,為熱入血室。血室厥陰所主,故左關獨滯。仲聖有刺期門之法,是邪結血分也,今不明刺法,乃用歸鬚、赤芍、新絳、青蒿、鱉甲、柴胡、黃芩、細生地之類。五六服,全然不效,此時已一月有二日矣。因病家篤信不獲辭,徹夜思之,未得其理。忽記來復丹方中,有靈脂專入厥陰。暑濕濁邪,與傷寒不同,故前藥不效。靈脂以濁攻濁,兼有硝、黃,直達至陰,助本元以祛邪,必當奏功。遂於前方去柴胡,送來復丹一錢,夜即安睡,無譫語。連進三服,身熱即退。忽解小便甚長,色深碧稠如膠漿,病家驚詢。章曰:此病根除矣。因其少年多欲,濕之邪乘虛陷入肝腎,故與傷寒之熱入血室,病同而邪不同,故藥力不能勝邪則不效。此來復丹以濁攻濁,所以神效也。後進補藥而愈。
濕
薛立齋治一婦,肥胖,頭目眩暈,肢體麻木,腿足痿軟,自汗身重,其脈滑數,按之沉緩。此濕熱乘虛也,用清燥、羌活二湯,漸愈。更佐以加味逍遙散全安。
趙養葵治一人,宦遊京師,病腿腫發熱,不能履地。眾以為腿癰,延趙視之,扶掖而出。趙曰:非癰也。以補中益氣湯,加羌活、防風各一錢,(此開鬼門例。)一服如失。次日乘馬來謝。
趙養葵自患睪丸一枚腫如鴨卵,遂以濕症治之,不效。細思之,數日前從定海小船回,有濕布風帆在坐下,比上岸,始覺。以意逆之,此感寒濕在腎丸也。乃用六味地黃(此潔淨府例。)加柴胡、肉桂、吳萸各一錢,獨活五分,一服熱退,再服腫消。後有患偏墜者,此方多效,亦惟寒濕者宜之。若厥陰燥火鬱結者,不宜服。此去吳茱萸、肉桂,加黃柏,則得之矣。何不可服之有?司命者其審諸。
孫文垣治沈大官,左膝腫痛,不能起止者半年,大便瀉三次,脈之弦緊。曰:此脾虛濕熱凝於經絡,流於下部也。腫屬濕,痛屬火,用蒼朮、黃柏、苡仁為君,澤瀉、豬苓、五加皮為臣,炙甘草、防風、桂枝為佐,木通為使。四帖痛減腫消,泄瀉亦止。改用蒼耳子、五加皮、苡仁、當歸、枸杞、杜仲、丹參、黃柏、烏藥葉,酒糊為丸,調理月餘,步履如故。
吳孚先治一人,風濕,骨節掣痛,不能屈伸,遍身俱腫。醫用麻黃湯發汗,汗大出而腫不退。吳曰:前方未嘗謬也,但宜微汗之。今過汗,風去而濕未除,故不愈也。(說本仲景桂枝湯症。)與胃苓湯二帖而瘳。
張子和治李文卿,兩膝臏屈伸,有聲剝剝然。或以為骨鳴,張曰:非也。骨不戛,焉能鳴,此筋濕也。濕則筋急,有獨緩者,緩者不鳴,急者鳴也。若用藥一湧一瀉,上下去其水,水去則自無聲矣。從其言,既而果愈。
朱丹溪治朱秀衣,久坐受濕,能飲酒,下血以苦澀藥兜之,遂成腫疾而肚足皆腫,口渴,中滿無力,脈澀而短,乃血為濕氣所傷。法當行濕順氣,清熱化積,用滑石一錢五分,白朮五分,木通七分,厚朴五分,乾葛五分,蒼朮三分,蘇葉七片,水煎,次第下保和丸與溫中丸各五十丸。
馮官人因內有濕積,兼時令濕熱,右腿少陽分,發爛瘡如掌大,癢甚。兩手脈洪緩略數,面目手足俱虛腫,膈中午前痞悶,午後腫到兩足則膈寬。茯苓、木通、蒼朮、犀角、枳殼炒各五分,陳皮、連翹、白朮各一錢,甘草二分,加薑汁煎服。
朱恕八哥肚腫,因濕氣起,能飲酒,自五月左脅有塊,兩足時腫。白朮、三稜醋炒,木通、陳皮、赤茯苓、海金沙、厚朴各五分,甘草二分,肉桂三分,煎湯下保和丸三十,溫中丸三十,抑青丸十丸。
張三錫治一人,體厚,自覺遍身沉重,難於轉側,兩膝時痛腫,不紅不硬,六脈濡弱,天陰更甚。作濕鬱治,加減羌活勝濕湯,不十劑愈。
許叔微治王彥龍,季夏時,病胸脅多汗,兩足逆冷,譫語。醫者不曉,雜進藥已旬日。診之,脈關前濡,關後數,曰:當濕溫治之。先以白虎加人參湯,次白虎加蒼朮湯,頭痛漸退,足漸溫,汗漸止,三日愈。此名賊邪,誤用藥有死之理。有人難曰:何名賊邪?曰《難經》五邪,假令心病中暑為正邪,中濕得之為賊邪。心先受暑,而濕邪乘之。水剋火,從所不勝,斯謂之賊邪,五邪中之最逆也。又曰:濕溫之脈,陽濡而弱,陰小而急。濡弱見於陽部,濕氣搏暑也;小急見於陰部,暑氣蒸濕也。故曰暑濕相搏,名曰濕溫,是謂賊邪也。(不特此,予素有停飲之疾,每至暑月,汗兩足漐漐未嘗干,每服此藥,二三盞即愈。)
薛立齋治張縣丞,年逾五十,兩腿腫脹,或生㾦㿔,小便頻而少,聲如甕出,服五皮等散,不應。掌醫院銀臺李先生,疑為瘡毒,令請薛治。診其脈,右關沉緩,此脾氣虛,濕氣流注而然,非瘡毒也。河間云:諸濕腫滿,皆屬於土。按之不起,皆屬於濕。遂投以五苓散加木香、蒼朮,亦不應。意至陰之地,關節之間,濕氣凝滯,且水性下流,脾氣既虛,安能運散。若非辛溫之藥,開通腠理,使行經活血,則邪氣不能發散。遂以五積散二劑,勢退大半。更以六君子湯加木香、升麻、柴胡、苡仁,兩月餘而愈。設使前藥不應,更投峻劑,虛虛之禍不免矣。
高兵部連日飲酒,陰莖並囊濕癢,服滋陰藥不應。謂前陰者,肝經絡脈也。陰器縱挺而出,素有濕,繼以酒,為濕熱合於下部,引而竭之,遂以龍膽瀉肝湯,及清震湯治之而愈。若服此藥不應,宜補肝湯,或四生散治之。
趙大用兩臂腫痛,服托裡藥日甚。謂腫屬濕,痛屬火,此濕熱流注經絡也。以人參敗毒散,加威靈仙、酒芩、南星,數劑漸愈。更以四物湯加蒼朮、黃柏,二十餘劑而消。又一婦,下體腫痛,亦與人參敗毒散,加威靈仙、黃柏、蒼朮,數服痛減。更以四物湯加黃柏、紅花、防己、蒼朮、澤瀉,三十餘劑亦消。
葉巡檢兩腿作痛,每痛時即以濕布搨之少愈,月餘痛甚,夜痛尤劇。丹溪云:血熱極已自沸騰,或涉冷,或就濕取涼,熱血得寒濁凝澀,所以作痛。夜痛甚,氣行於陰也。苟痛,以冷折之,即前所謂取涼之症也。以五積散二劑,頓愈。更以四物湯,加黃柏、蒼朮、牛膝、木瓜,三十餘劑而消。夫濕痰濁血,注於僻道,若非流濕推陳致新不能瘳也。如用藥蒸罨,或用涼藥敷貼,或用寒藥降火,反成敗症矣。
一男子腿痛筋攣,遍身痠軟。一道人與痰藥及托裡藥,期三日可痊,皆不應。此非瘡毒,乃濕熱為患也。以人參敗毒散,加蒼朮、黃柏、檳榔、木瓜治之少愈,更以清燥湯二十帖而痊。夫內有濕熱,外有風寒,當泄不當補,反用甘溫之劑,必不效矣。
張意田治一人,時症已二十餘日,涼解不愈,大便自利,不欲飲食,舌赤燥硬,神清肌削,晡際寒熱似瘧,無汗。診之,六脈不浮不沉,惟大而緩,脅肋邊有痛處,按之在肝位。此濕溫病不解,結於肝部,故寒熱如瘧。胃中津液耗涸,則舌燥而赤,是邪熱留於心胃也。用玉女煎加犀角、蒼朮、木通,一服舌生津液,脅痛亦減。即於原方加柴胡,數服漸瘳,更以補陰全愈。
王宇泰曰:昔人治濕溫,通身皆潤,足冷至膝下,腹滿,不省人事,六脈皆弱而急。問所服,皆陰病類。此非受病重,藥能重病耳。以五苓合白虎,十餘劑少蘇。更與清燥湯調理而安。(未選入。)
端州太守吳淞岩,病幾四十日矣。延診,告以初時噁心倦怠,食減便溏。既而夜不寐,躁而數起,起而復臥,凌晨必嘔痰數升。或以為暑,而用香薷六一,或以為濕,而用萆薢五苓;或以為瘴,而用平胃;或以為痰,而用二陳,遍嘗無效。漸加煩渴,與腎氣丸及生脈飲,服之轉劇。脈之濡而緩,右關為甚。據脈與症,濕熱無疑,何諸治罔效?因思病人素喜肥甘,又飲酒食麵,其脾胃如土在雨中,沾漬既久,值夏令乃蒸鬱而發。故非滲利分清可愈,亦非風行燥發可瘳。唯聖朮煎,一味白朮重兩許,酒煎,從而治之,必應。令如法服之,再以菟絲子五錢,煎飲代茶,服至一旬,漸瘥,半月全愈。
張路玉治沈汝楫子,夏月兩膝脛至腳,痛極僵挺,不能屈者十餘日。或用敷治之法,不效。其脈軟大而數,令拭去敷藥,與當歸拈痛湯二劑,汗出而愈。
熱病
滕曇恭,豫章南昌人也。年五歲,母患熱病,思食寒瓜,土俗所不產。曇恭歷訪不得,俄遇一桑門問其故,曇恭具以告。桑門曰:我有兩瓜,分一相遺,還以與母,舉室驚異。尋訪桑門,莫知所在。(《南史》。)
唐武宗有心熱病,百醫不效。青城山邢道人,以紫花梨絞汁而進,疾遂愈。後復求之,苦無此梨,常山忽有一株,因緘實以進,帝多食之,煩躁頓解。(《醫說續編》。)
張子和治常仲明之妻,每遇冬寒,兩手熱痛。曰:四肢者,諸陽之本也。當夏時散越而不痛,及乎秋冬收斂則痛。(要言不煩。)以三花神祐丸大下之,熱遂去。
李東垣治節使趙君,年幾七旬,病身體熱麻,股膝無力,飲食有汗,妄喜笑,善飢,痰涎不利,舌強難言,聲嗄不鳴。診得左寸脈洪大而有力,是邪熱客於經絡之中也。蓋手之三陽從手表上行於頭,陰伏於陰,陽並於陽,勢甚熾焉。故邪熱妄行,流散於周身,而為熱麻。胃熱蟲動,蟲動則廉泉開,故涎下。熱傷元氣,而為股膝無力。飲食入胃,慓悍之氣,不尋常度,故多汗。心火盛,則妄喜笑。脾胃熱,則消穀善飢。肺金衰,則聲不鳴。仲景云:微數之脈,慎不可灸,焦骨傷筋,血難復也。君奉養以膏梁之味,無故而加以火焫之毒,熱傷經絡而為此病明矣。《內經》云:熱濕所勝,治以苦寒,佐以甘瀉之,以酸收之。當以黃柏、知母之苦寒為君,以瀉火邪,壯筋堅骨。黃耆、生甘草之甘寒瀉熱實表,(據此,耆、草可云甘寒。)五味子味酸止汗,補肺氣之不足,以為臣。炙甘草、當歸之甘辛,和血潤燥。升麻、柴胡之苦平,少陽陽明二經,自地昇天,以苦發之者也,以為佐。㕮咀同煎,清汁服之。更繆刺四肢,以瀉諸陽之本,使十二經相接而瀉火邪。不旬日良愈。遂名其方曰清神補氣湯。(《試效方》。)
張子和曰:余向日從軍於江匯上,一舟子病,余診之,乃五實也。余自幼讀醫經,嘗記此五實之症,竟未之遇也。既見其人,竊私料之,此不可以常法治,乃作大劑下之,殊不動搖。計竭智窮,無如之何。忽憶桃花萼丸,頓下七八十丸,連瀉二百餘行,與前藥相兼而下。其人昏困,數日方已。蓋大疾已去,自然臥憩。不如此,則病無由衰也。徐以調和胃氣之藥,饘粥日加,自爾平復也。(五實者,脈盛、皮熱、腹脹、前後不通,瞀悶也。)
蔣仲芳治蕭氏婦,年二十餘,素虛弱,患熱病將一月。一夕忽厥,竹瀝生薑燈心湯灌之,下咽少頃微動,細察之,腹痛甚。問其大便,云二十日不食,亦不行矣。以大黃一兩,芒硝五錢,桃仁、當歸各三錢與之。眾駭曰:素有弱症,且病久,何能堪此?曰:更有法在。強與之,遂去黑物半桶。即用人參五錢,煎湯補之。蓋因素弱,急下後不得不進補也。調理月餘而愈,今連生三子。此諸醫因其虛而不治其實之誤也。
樞密副使耶律斜軫妻,有沉疴。易數醫,不能治。耶律敵魯視之,曰:心有蓄熱,非藥石所能及,當以意療。因其瞶,㧾之使狂,用泄其毒則可治。於是令大擊鉦鼓於前。翌日果狂,叫呼怒罵,力亟而止,遂愈。(《遼史》。又見《儲記》。)
上洋劉公遠,至洞庭山治病。病者已氣絕,劉曰:無恐,當即活也。但某今夜必欲觀劇,又所演必劇武者。從之,遂令以氈縟裹病人置場上,已而鉦鼓喧咈,則病者欠伸復甦矣。(張氏卮言:觀其治法與前案頗同,則為病亦必彷彿。)
萬密齋治胡應龍,五月患熱病,治半月未愈。脈弦數,鼻衄三四日一作,左脅痛不能側臥。先以炒山梔一個,婦人發同燒存性,吹入鼻中而衄止。再以當歸龍蒼丸方作湯,一劑而脅痛即止。再診其脈,弦而浮數,曰:當以汗解。蓋衛氣不共營氣諧和者也,當用桂枝湯以治其陽。今乃營氣不共衛氣諧和,則當用黃連解毒湯,合白虎以治其陰,使營衛和則得汗而愈也。乃以二湯合煎飲之。先告之曰:當戰汗,勿驚也。連進二劑,果汗而愈也。
胡龍嘉六月病熱,身壯熱,自汗出,大渴,喜裸體。診其脈弦大而虛,萬為制一方:小柴胡,人參白虎湯內摘知母、甘草,梔子豉湯內摘淡豆豉,共五味,淡竹葉煎,名三合湯。一劑而愈。
繆仲淳治辛衡陽銓部熱病,病在陽明,頭痛壯熱,渴甚且嘔,鼻乾燥,不能眠。診其脈,洪大而實。仲淳故問醫師,曰:陽明症也。曰:然。問投何藥?曰:葛根湯。仲淳曰:非也。曰:葛根湯非陽明經藥乎?曰:陽明之藥,表劑有二,一為葛根,一為白虎。不嘔吐而解表,用葛根湯。今吐甚,是陽明之氣逆升也,葛根升散,故用之不宜,宜白虎湯加麥冬、竹葉,名竹葉石膏湯。石膏辛能解肌,鎮墜下胃家痰熱。肌解熱散,則不嘔而煩躁壯熱皆解矣。遂用大劑與之,且戒其仲君曰:虜荊非六十萬人不可,李信二十萬則奔還矣。又囑曰:此時投藥,五鼓瘥。天明投藥,朝餐瘥。已而果然。或謂嘔甚不用半夏,何也?仲淳曰:半夏有三禁,渴家、汗家、血家是也。病人渴甚而嘔,是陽明邪熱熾盛,劫其津液,故渴。邪火上升,故嘔。半夏辛苦,溫而燥,且有毒。定非所宜。又疑其不用甘草,曰:嘔家忌甘,仲景法也。
龔子才治一婦人,夏間病熱,初用平調氣血,兼清熱和解之劑,二三服不應。熱愈甚,舌上焦黑,膈間有火,漱水不咽,診之兩手皆虛微,而右手微甚,六七日內,譫語撮空,循衣摸床,惡症俱見。後用四物湯加黃耆、人參、白朮、陳皮、麥冬、知母、熟附子,服之一二時,汗出熱退。次日復熱,再服仍退。又次日復發,知其虛劇也,遂連服十劑皆加附子而安。(藜按:熱病內,亦間有此種症,不可不知。)
喻嘉言治王玉原,昔年感症,治之不善,一身津液盡為邪熱所鑠,究竟十年餘熱未盡去,右耳之竅常閉。今夏復病感,纏綿五十多日,面足浮腫,臥寐不寧,耳間氣往外觸。蓋新熱與舊熱相合,狼狽為患,是以難於去體。醫者不察其情,治之茫不中窾。延至秋深,金寒水冷,病方自退。然淺者可因時而自退,深者未由遽退也。喻曰:面足浮腫者,肺金之氣為熱所壅,失其清肅下行之權也。(面腫可云,足腫則不確,終是陰虛血不配氣耳。)臥寢不寧者,胃中之津液乾枯,不能榮其魂魄也。(話殊牽強,亦由陰虛肝火浮入胞絡也。)耳間火氣撞出者,久閉之竅,氣來不覺,今病體虛羸,中無阻隔,氣逆上衝,始知之也。(總不外陰虛二字。)外病雖愈,而飲食藥餌之內調者,尚居其半。特挈二事大意,為凡病感者明善後之法焉。蓋人當感後,身中之元氣已虛,身中之邪熱未退,於此而補虛,則熱不可除。於此而清熱,則虛不能任。即一半補虛,一半清熱,終屬模糊,不得要領。然舍補虛清熱外,更無別法,當細察之。補虛有二法,一補脾,一補胃。如瘧痢後,飲食不能運化,宜補其脾。如傷寒後,胃中津液久耗,新者未生,宜補其胃。二者有霄壤之殊也。清熱有二法,初病時之熱為實熱,宜用苦寒藥清之;大病後之熱為虛熱,宜用甘寒藥清之。(此說極透徹。)二者亦霄壤之殊也。人身天真之氣,全在胃口。津液不足即是虛,生津液即是補虛。(雄按:千古名言,故以生津之藥,合甘寒瀉熱之藥,而治感後之虛熱,如麥冬、生地、丹皮、人參、梨汁、竹瀝之屬,皆為合法。仲景每用天水散以清虛熱,正取滑石、甘草一甘一寒之義也。雄按:肺主一身之氣,而皮毛者,肺之合也。感症後,氣復而血虛,足腫者固有之,而餘熱不清,肺氣雍滯者則尤多也。又胃熱未清,則津液不復。經云:胃不和則臥不安也。又耳閉宜清肺,與耳鳴宜滋陰者有間。)天水散以清虛熱,正取滑石、甘草一甘一寒之義也。設誤投參、耆、苓、術補脾之藥為補,寧不並邪熱而補之乎?至於飲食之補,但取其氣,不取其味,如五穀之氣以養之,五菜之氣以充之,每食之間,便覺津液汗透,將身中蘊蓄之邪熱,以漸運出於毛孔,何其快哉。人皆不知此理,急於用肥甘之味以補之。目下雖精采健旺可喜,不思油膩阻滯經絡,邪熱不能外出,久之充養完固,愈無出期矣。前哲有鑑於此,寧食淡茹蔬,使體暫虛而熱易出,乃為貴耳。前醫藥中以浮腫屬脾,用苓、術為治,致餘熱糾纏不已。總由補虛清熱之旨未明,故詳及之。
琇按:《寓意草》中,多有發前人所未發處。至於支離牽強處,亦復不少。如此案,謂感冒後以甘寒清熱,最得肯綮。然以補脾補胃立論,便爾模糊。雄按:脾胃分別論治,誠開萬古之群蒙也。葉天士深得力於此,而為靈胎、潤安所折服者。但當云,氣虛者補氣,血虛者補血。凡瘧痢後,飲食不運多氣虛,宜氣分藥,如參、耆、苓之類;凡感症後,津液不充多血虛,宜地、冬、梨、竹之屬。以感症多餘熱未清也。何等明快,然猶未免於偏。又魏氏痢後瘧後之論,亦頗精確。常見痢以下多而亡陰,瘧以汗多而耗液,飲食難運,多由相火盛,真氣衰,非大劑二冬二地投之,多見纏綿不已也。至其論面足浮腫,臥寐不寧,尤屬隔靴搔癢。
陸養愚治凌比部藻泉,暑月榮歸,煩勞過度,夜間頭痛如破,內熱如火,不寐汗多,小水短赤,舌上黃苔,右脅脹痛。有謂頭痛身熱宜散者,有謂煩勞之後宜補者。診之,見其身熱喘急,語言間氣乏不足以息,脈浮數,按之不甚有力,曰:此熱傷元氣也。乃以河間桂苓甘露飲加人參一錢,服之片時,汗止熱減,喘定能言。再與一劑,昏倦思睡。次早脈浮桉已平,沉按弦而有力。此浮熱已除,內熱未盡,故脅腹尚微痛也,與當歸龍蒼丸一錢五分,空腹服之。至下午進粥,逾時便通而色黑,痛即減。後以參麥散調理而安。
陸肖愚治史洞庭室,四月間,患頭痛發熱,脈洪數見於氣口,用清解藥二劑,大約柴、葛、梔、芩之類。一醫謂頭痛身熱,乃太陽症,而遽用柴、葛,不引邪入陽明少陽乎。汗未得而遽用梔、芩寒涼之品,表邪何由而解,不將傳里乎。(以正傷寒論,未嘗不是。)用大青龍湯二劑,病家止服一劑,夜間遍身如煆,口渴咽乾,已有譫語矣。明日又以為非傷寒,乃痛風也,(觀前說,其人亦頗閱書,而臨症則鹵莽不堪,殆福薄而氣浮歟,抑識淺而意易移歟。)用羌活、獨活、首烏、牛膝等,二劑,乃登高而歌,棄衣而走,罵詈不避親疏。再求診,乃令數婦人縶之,謂洞庭曰:此陽症也,擾之益劇,當以言寬諭之。果如言而止。因先用糖水法灌之,勢便緩。隨以白虎加元明粉、芩、連、蔞仁、犀角,數劑而罵詈止。時或妄言,知大便久不去也,以潤字丸三錢投之,夜出燥矢約二十枚。然譫語猶未全止,仍進前湯,又以丸藥二錢投之,出燥矢數枚,溏便少許。又三日方思粥飲,以清氣養榮湯調理之。
呂東莊治吳華崖館童,夏月隨役湖上,感熱症,下痢膿血,身如燔炭。(因是熱症,否則下痢身熱,為不治矣。)曰:此陽明病也,不當作痢治,視其舌必黑而燥,夜必譫語。果如所言。診之則脈已散亂,忽有忽無,狀類鰕遊,不可治也。吳強之,不得已,用熟地一兩,生地、麥冬、當歸、白芍、甘草、枸杞佐之。戒曰:汗至乃活。夜來熱不減,譫語益狂悖,但血痢不下耳。服藥後,見微汗,少頃即止。診之,脈已接續分明,洪數鼓指,曰:今生矣。仍前方,去生地,加棗仁、山藥、丹皮、山萸,(加減無當甚。)連服六帖。其家以昏熱甚,每日求更方。令姑忍,定以活人還汝。再診,脈始斂而圓,乃曰:今當為汝去之。用四順清涼飲,加熟地一兩,大黃五錢,下黑矢數十枚,諸症頓愈。越二日薄暮,忽復狂譫發熱,喘急口渴,此欲回陽作汗也,與白朮一兩,黃耆一兩,乾薑三錢,甘草一錢,歸、芍各三錢。盡劑,汗如注,酣臥至曉,病霍然而愈。
琇按:先補而下,再補而汗,治法固善。然此症在初時數劑,能與天水瀉心並行,定不致如許決張。
楊乘六族弟患熱症,六七日不解,口渴便秘,發狂逾牆上屋,赤身馳驟,譫妄罵詈,不避親疏,覆蓋盡去,不欲近衣,如是者五日矣。時楊以歲試自苕上歸,尚未抵岸。病人曰:救人星至矣。問是誰?曰:云峰大兄回來也。頃之,楊果至,家人咸以為奇。視之良久,見其面若無神,兩目瞪視,其言動甚壯勁有力。意以胃中熱甚,上乘於心,心為熱冒,故神昏而狂妄耳。不然,何口渴便秘,白虎涼膈等症悉具耶?及診其脈,豁大無倫,重按則空。驗其舌,黃上加黑,而滋潤不燥。乃知其症由陰盛於內,逼陽於外。雖壯勁有力,乃外假熱而內真寒也。其陽氣大虧,神不守舍,元神飛越,故先遇人於未至之前。遂以養榮湯加附子、倍棗仁、五味、白芍,濃煎與之。一劑狂妄悉除,神疲力倦,熟睡周時方寤,渴止食進而便通矣。繼用補中益氣加白芍、五味而痊。
琇按:傷寒門張令韶治一婦,譫妄發狂,以聲重且長,斷為實熱,下之而愈。此案亦壯勁有力,斷為虛寒,補之而愈。第張案則脈伏全無,為熱厥也。此則脈空豁無倫,為陽越也。故臨症者,尤不可執一端以為準的也。
朱湘波母,病熱症,痰盛喘急,煩躁口渴,喉中如煙火上攻,兩唇焦裂,足心如烙,小便頻數。董安於擬用十全大補,煎送八味丸。朱以時方盛暑,又系火症,不敢服,招楊商之。切其脈洪大而數無倫,按之虛軟,面色遊紅,舌上生刺,且斂束如荔枝,曰:此腎虛,火不歸經,脈從而病反者也。當舍時舍症,從脈以治之,方用八味飲合生脈散,倍加參、地、附子。朱見方論與董合,乃出所擬方示揚。楊曰:天熱,症熱,非有灼見,何敢用此?無庸疑也。乃濃煎,探冷與飲而愈。
李氏婦年六十餘,患熱症,胸痛悶,神昏沉,氣粗便秘,發散消導增甚。脈之滑數,重按有力,面色壅熱通紅,滿舌黃苔,中間焦黑。此食滯中宮,賁門壅塞,太陰之氣阻而不運,陽明之氣抑而不伸,鬱而為火也。以大劑疏肝益腎湯,倍熟地與之。當晚下黑矢數十塊,諸症大減。次日再診,脈見浮洪,舌上焦燥黃苔盡脫,而其色反黑如炭。問曰:症減而舌反黑,何也?曰:曏者食滯便秘,上下竅不通,火悶不舒,其焰不能上達,今與以純陰之劑,使便得通,則壅塞之火,隨便泄去。而餘火未盡者,復炎而上行,故舌反黑耳。前方加棗仁、當歸、山梔,以滋水清肝。舌黑退,再以生金滋水,及六君子加當歸、白芍,全愈。
朱氏媼患熱證,痞悶,眼赤羞明,遍身瘡腫,大便燥結,小水痛澀,聞聲則惕然而驚。醫與解毒清火導赤,十餘劑,火益甚,不食不眠。脈之,浮分鼓指,沉則緩大,兩關洪軟而遲,知其外症悉假火也。與參附養榮湯,不敢服。楊曰:此症本為憂慮所傷,致三陰虧損,又為寒涼所迫,致虛火遊行。衝於上則兩目赤澀,流於下則二便艱難,乘於外則遍身瘡腫,寒於中則胸膈痞悶。故其標則似實熱,其本則甚虛寒也。若果系實熱,何以聞響則驚,寒涼頻進,而反甚耶?藥下咽即臥,至五更,大叫餓甚。自寅及巳,連進粥三次,大便潤而小水長,諸症悉退。原方去附子,十餘劑全瘳。
張飛疇治一婦人,寡居,五月間,忽壯熱,多汗煩渴,耳聾脅痛。醫用柴葛桂枝等劑,其熱彌甚,汗出不止,胸滿昏沉,時時噫氣。診之,右脈數大,左脈少神,舌苔微黑,此伏氣自少陽發出,故耳聾脅痛。法當用白虎清解,反行發表,升越其邪,是以熱渴轉甚。汗出多,故左脈無神;胃液耗,故昏悶胸滿。其噫氣者,平素多郁之故。今元氣已虛,伏邪未解,與涼膈去硝、黃,易栝蔞根、丹皮、竹葉。一服,熱減得睡。但汗不止,倦難轉側,或時欲嘔,此虛也,以生脈加棗仁、茯神、白芍,扶元斂陰。兼進飲粥,以扶胃氣。渴止汗斂,而脈轉虛微欲絕,此正氣得補,而虛火漸息之真脈也。復與四君歸地而痊。
柴嶼青治陳勾山輿人梁大患疹,身熱譫語,口渴遺尿。服藥增劇,求治。兩脈沉伏,意其疹尚未透,擬用消毒飲子。不信,勢已瀕危,復求診,脈尚如故,探其舌,燥裂生刺,且面垢唇焦,始信為伏暑(即伏氣也,發於陽明,故現以上諸症。)實熱之症。急投白虎湯二劑,病解而脈始洪矣。故臨症者,脈既難憑,尤當察其舌也。
王節齋常治一僕人,病熱口渴,唇乾譫語。診其脈,細而遲,用四君子湯,加黃耆、當歸、白芍、熟附子。進一服,熱愈甚,狂言狂走。或曰:附子差矣。診其脈如舊,仍增附子,進一大服,遂汗出而熱退,脈還四至矣。
陳三農治一人,身大熱,兩目出火,口舌乾燥,手足欲以水浸,狂詈不避親疏,脈豁大,服黃連解毒湯益甚。此心之脾胃病,而心氣耗散故耳。遂用炒黑乾薑一兩,人參三錢,白朮一錢。不用甘草者,恐生者瀉心氣,炙者緩中,致脾胃中火邪不得發散也。三味煎服,不逾時引被自蓋,戰汗出而愈。夫乾薑微炒溫中,炒黑涼腎止瀉。
張路玉治童姓者,伏氣發於盛暑。診時大發躁擾,脈皆洪盛而躁。其婦云大渴,索水二日,不敢與飲,故發狂亂。因令速與,連進二盞稍寧。少頃復索,又與一大盞。放盞,通身大汗,安睡熱除,不煩湯藥而愈。同時有西客二人,亦患此症,皆與水而安。
薛立齋治一男子,盛暑發熱,胸背作痛,飲湯自汗。用發表之藥,神憒譫語,大便不實,吐痰甚多。用十全大補一劑,頓退。又用補中益氣加炮姜,二劑而愈。
王肯堂治余云衢太史,形氣充壯,飲啖兼入。辛卯夏六月,患熱病,肢體不甚熱,時或揚手擲足,如躁擾狀,昏憒不知人事,時發一二語,不了了,而非譫語也。脈微細如欲絕。有謂是陰症宜溫者,有謂當下者。時座師陸葵日先生,與曾植齋、馮琢庵二太史,皆取決於王。王謂:是陽病見陰脈,法在不治。然素稟如此,又值酷暑外熾,過啖酒醴肉炙,宜狂熱如焚,不大便七日矣,姑以大柴胡湯下之。時用熟大黃二錢,而太醫王雷庵力爭,以為太少,不若用大承氣。王曰:如此脈症,豈宜峻下?待大柴胡不應,而後用調胃承氣。再不應,後用小承氣以及大承氣未晚也。服藥,大便即行,脈已出,手足溫矣。乃謂雷庵曰:設用大承氣,寧免噬臍之悔哉。繼以黃連解毒數劑而平。七月初,遂與陸先生同典試南京,不復發矣。明年,王請告歸里,偶得劉河間《傷寒直格論》讀之,中有云:蓄熱內甚,脈須疾數,以其極熱蓄甚,而脈道不利,致脈沉細欲絕。俗未明造化之理,反謂傳為寒極陰毒者。或始得之陽熱暴甚,而便有此症候者,或兩感熱甚者,通宜解毒,加大承氣湯下之。下後熱少退而未愈者,黃連解毒湯調之。或微熱未除者,涼膈散調之。或失下熱極,以致身冷脈微,而昏冒將死者,若急下之,則殘陰暴絕而死,蓋陽氣竭而然也。不下亦死,宜涼膈散或黃連解毒湯,養陰退陽,積熱漸以宣散,則心胸再暖,脈漸以生。然後撫卷而嘆曰:古人先得我心矣。余太史所患,正失下熱極,以致身冷脈微而昏冒欲絕也。下與不下,大下與微下,死生在呼吸間不容髮。嗚呼!可不慎哉。宜表而出之,以為世鑑。
馬元儀治馮太史,因客邸無聊,挾妓為樂。值內虛之際,又苦暑熱,因而晝夜發熱,煩渴引飲,焦躁不寧。脈之,細數而急,尺帶弦,神氣不清。此房勞過度,真陰受虧,陽往乘之也。且煩渴身熱,神昏,火邪內擾,外淫已極。當此盛夏,火炎土燥,垂絕之陰,其足以供燔灼者幾何?若不急救其陰,大事去矣。用生首烏二兩為君,以救肝腎之陰,佐以黃連、知母、柴胡、黃芩、枳殼、半夏曲、橘紅、杏仁化痰之品。一劑而神氣清,再劑而大便解,熱減大半。再與人參、制首烏、鱉甲、丹皮、白芍、甘草調和陰陽之劑而熱退。又以人參逍遙散而安。
張意田治甬江焦姓人,七月間,患壯熱舌赤,少腹滿悶,小便自利,目赤發狂,已三十餘日。初服解散,繼則攻下,俱得微汗,而病終不解。診之,脈至沉微,重按疾急。夫表症仍在,脈反沉微者,邪陷入於陰也。重按急疾者,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轉疾,並乃狂矣。此隨經瘀血,結於少陰也,宜服抵當湯。乃自為制虻蟲、水蛭,加桃仁、大黃煎服。服後下血無算,隨用熟地一味,搗爛煎汁,時時飲之,以救陰液。候其通暢,用人參、附子、炙草,漸漸服之,以固真元。共服熟地二斤余,人參半斤,附子四兩,漸得平復。
施笠澤治孝廉唐後坡長公,病寒熱面赤,頭齒大痛。診之,脈洪而數,此熱症也,當用白虎湯。每劑石膏一兩,一劑而頭痛齒痛俱已,寒熱亦除。但脈尚搏指,曰:須仍前再進一劑,不然兩日後定發斑矣。乃疑而謀之專科,曰:是何斗膽也,石膏豈堪重劑乎?置不服。半月後復求治,云:兩日後果發斑,斑十日不退,退後猶灼熱。曰:曲突徙薪,其有功乎。投柴苓芍藥湯,一劑而熱退。後用參、術調理而痊。
友人章深之,病心經熱,口燥唇乾,百藥不效。有教以犀角磨服者。如其言,飲兩碗許,症頓除。(《遊宦紀聞》宋·張世楠。)
魏玉璜治表侄凌二官,年二十餘。丙子患熱症初愈,醫即與四君、乾薑、巴戟諸氣分溫補藥,久之益覺憔瘦,狀若顛狂,當食而怒,則齧盞折筋,不可遏抑。所服丸藥,則人參養榮也。沉綿年許。其母問予,予曰:此余症未清,遽投溫補所致。與甘露飲方,令服十餘劑,遂痊。甲申夏,復患熱症,嘔惡不眠,至七日,擬用白虎湯。以先日服犀角地黃而吐,疑為寒,不敢服。延一盧姓醫至,診其脈伏,按其腹痛,謂此疝症,非外感也。脈已全無,危險甚矣。姑與回陽,脈復乃佳。所用葫蘆巴、吳茱萸、肉桂、乾薑、木香、小茴香、丁香、青皮、橘核等,約重三兩餘,令急煎服。蓋是日夜半當戰汗,故脈伏而厥痛,彼不審,以為寒症也,乃用此方。黃昏服下,即躁擾煩渴,揚手擲足,譫語無倫,汗竟不出。蓋陰液為燥熱所劫,不能蒸發矣。侵晨再亟診,脈已出且洪數,而目大眥及年壽間皆迸出血珠,鼻煤唇焦,舌漸黑,小便全無。令以鮮地黃四兩,搗汁一茶杯與之,飲下即熟睡片時。醒仍躁擾,再與白虎湯,加鮮地黃二兩煎服,熱漸退,神漸清。次日漸進粥,二白睛赤如鳩目,繼而口鼻大發瘡瘍。改與大劑甘露飲,二十餘日,始便黑糞甚夥,猶時時煩擾。服前方五十餘日,忽大汗,自頂至足汗極臭,自是全瘳。
陸暗生曰:鼻者肺之竅,大腸者肺之府。童年攻苦,心氣有餘,心血必耗。血衰火旺,金受其刑,故上下結燥。用二冬滋金清火,以治其標。火燥有餘,元氣必不充足。脫肛出血,皆元氣不能統攝也,故用生地引人參,以培天一生氣之原,以治其本,否則必不免童勞之患矣。
徐靈胎曰:世有奸醫,利人之財,取效於一時,不顧人之生死者,謂之劫劑。劫劑者,以重藥奪截邪氣也。夫邪之中人,不能使之一時即出,必漸消漸托而後盡焉。今欲一日見效,勢必用猛厲之藥,與邪相爭。或用峻補之藥,遏抑邪氣。藥猛厲則邪氣漸伏,而正亦傷。並進補則正氣驟發,而邪氣內陷。一時似乎有效,及至藥力盡而邪復來,元氣已大壞矣。如病者身熱甚,不散其熱,而以沉寒之藥遏之;腹痛甚不求其因,而以香燥之藥御之;瀉痢甚不去其積,而以收斂之藥塞之之類。此峻厲之法也。若邪盛而投以大劑參附,一時陽氣大旺,病必潛藏,自然神氣略定。越一二日元氣與邪相併,反助邪而肆其毒,為禍尤烈,此峻補之法也。此等害人之術,奸醫以此欺人而騙財者,十之五。庸醫不知而效尤以害人者,亦十之五。為醫者不可不自省,病家亦不可不察也。
內府秘授青麟丸方,用綿紋大黃十斤,先以淘米泔浸半日,切片曬乾。再入無灰酒浸三日取出,曬大半乾。第一次用側柏葉墊甑底,將大黃鋪上,蒸一炷香久,取起曬乾。以後每次俱用側柏葉墊底,起甑走氣不用。第二次用綠豆熬濃汁,將大黃拌透,蒸一炷香,取出曬乾。第三次用大麥熬濃汁拌透,照前蒸曬。第四次用黑料豆熬濃汁拌透。第五次用槐條葉熬濃汁拌透。第六次用桑葉,第七次用桃葉,第八次用車前草,第九次用厚朴,第十次用陳皮,十一次用半夏,十二次用白朮,十三次用香附,十四次用黃芩。以上俱如前煎湯,浸透蒸曬。第十五次用無灰酒拌透,蒸三炷香,取出曬透,研極細末。每大黃一斤,入黃牛乳二兩,藕汁二兩,梨汁二兩,童便二兩。如無童便,以煉蜜二兩代之。外加煉蜜六兩,搗和為丸如梧子大。每服二錢,治一切熱症。
卷五
疫
王宇泰曰:聖散子方,因東坡先生作序,由是天下神之。宋末,辛未年,永嘉瘟疫,服此方被害者,不可勝紀。余閱葉石林《避暑錄》云:宣和間,此藥盛行於京師,太學生信之尤篤,殺人無數,醫頓廢之。昔坡翁謫居黃州時,其地瀕江,多濕,而黃之居人所感者,或因中濕而病,或因雨水浸淫而得,所以服此藥而多效,是以通行於世,遺禍於無窮也。弘治癸丑年,吳中疫癘大作,吳邑令孫磐,令醫人修合聖散子,遍地街衢,並以其方刊行,病者服之,十無一生,率皆狂躁昏瞀而卒。噫,孫公之意,本以活人,殊不知聖散子方中有附子、良薑、吳茱萸、豆蔻、麻黃、藿香等劑,皆性味燥熱,反助火邪,不死何待?若不辨陰陽二症,一概施治,殺人利於刀劍。有能廣此說以告人,亦仁者之一端也。《續醫說》。
張子和曰:元光春,京師翰林應泰李屏山,得瘟疫症,頭痛身熱口乾,小便赤澀。渠素嗜飲,醫者便與酒症丸兼巴豆,利十餘行。次日頭痛諸病仍存,醫者不識,復以辛溫之劑解之,加之臥於暖炕,強食蔥醋湯,圖獲一汗。豈知種種客熱,疊發並作,目黃斑生,潮熱吐泄,大喘大滿,後雖用承氣下之,已無及矣。至今議者紛紜,終不知熱藥之過,往往歸罪於承氣湯。用承氣湯者,不知其病已危,猶復用藥,學不明故也,良可罪也。然議者不歸罪於酒症丸,亦可責也。夫瘟症在表不可下,況巴豆丸乎?巴豆不已,況復發以辛熱之劑乎?彼隨眾譭譽者,皆妄議者也。(文田按:巴豆下之,陰之傷已極,重以大黃下,而獨能生陰乎?此證似當以綠豆解巴豆之毒,加存陰之品,庶有濟耳。然子和不足以論此。)
宋寶慶二年,丙戍冬十一月,耶律文正王,從元太祖下靈武,諸將爭掠子女玉帛,王獨取書籍數部,大黃兩駝而已。既而軍中病疫、得大黃可愈,所活幾萬人。(《輟耕錄》。文田按:兵卒多飲酒食肉,勞汗又多,溫疫一行,必遽傳陽明胃腑。此大黃所以往無不利也。王氏刪此案,非是。)
《職方外紀》云:哥阿島曩國患疫,有名醫名依卜加得,不以藥石,令城內外遍舉大火燒一晝夜,火息而病亦愈矣。蓋疫為邪氣所侵,火氣猛烈,能蕩諸邪,邪氣盡而疫愈,亦至理也。(《樵書初編》。此法惟徼外可旋。文田按:此冬月寒疫,非溫疫也。王氏知溫之能為疫,獨不知冬月亦有寒疫耶?宜其妄刪此案也。)
邱汝誠因訪友,聞鄰家哭聲,問何故。曰:鄰某甲,得時疾。邱令汲水置大桶中,以簾橫其人於上,病遂愈。(《揮塵新談》。文田按:此溫疫證,由中暍而得者也。)
蘇韜光侍郎云:予作清流縣宰,縣倅申屠行父之子婦患時疫,三十餘日,已成壞症。予令服奪命散,又名復脈湯。人參一兩,水二鍾,緊火煎一鍾,以井水浸冷服之。少頃,鼻梁有汗出,脈復立瘥。凡傷寒時疫,不問陰陽老幼,誤服藥餌,困重垂危,脈沉伏,不省人事,七日以後,皆可服之,百不失一。(《本草綱目》。《仁和縣誌》。此陰傷而陽亦將脫,故以復脈得效,是時人參亦可用矣。但云:七日以後,皆可服。則昧醫理之言,王氏率意擬刪,亦未為當。)
吳嗣昌治浙督趙清獻公名臣,常遘危疫。吳獨排眾議,投冰水立蘇之,公尊禮若神。曰:君其不朽。
孫文垣治一老妓,三日患頭痛身熱,口渴,水瀉不止,身重不能反側,日漸昏沉,耳聾眼合譫語。諸醫有主補中益氣者,有主附子理中者,煎成未服。孫診之,六脈洪大,面色內紅外黑,口唇乾燥,舌心黑苔,不省人事。曰:此疫症也,法當清解,急以小白湯進之,猶可生也。益氣理中殺之矣,安可用?問小白何湯也?曰:小柴胡合白虎湯即是。或曰:泄瀉如此,石膏可用乎?曰:此協熱下利,當早服之。既服,至夜半,神氣甦醒,惟小水不利,熱渴未退。師仲景法,渴而身熱,小水不利者,當利其小便,乃以辰砂六一散二兩,燈心湯調服之,兩帖而瘳。(藜按:此陽明少陽合病,用白虎柴胡是矣。但仲景柴胡湯條內,原有渴者去半夏,加栝蔞根之法,曷不遵而用之?此亦三陽合病之類,一白虎湯足以了之,兼用小柴胡,原不甚謬,但柴胡、半夏,究嫌升燥,故熱渴而小水不利,待六一散之清熱而後解,非因其利小便也。讀者勿因其依傍仲景,遂為所惑。)
張淨宇發熱腹疼,泄瀉口渴,嘔吐不止。有認寒者,有認熱者,有認傷寒者。孫診之曰:此時疫瀉也。以二陳湯倍白朮,加青蒿、葛根、酒芩、白芍、豬苓、澤瀉、滑石,一劑而安。
一僕病身如火爍,頭痛如破,小水赤,口渴,鼻干,不得眠,胸膈膨脹,飢不能食,六脈弦而數。孫與竹葉石膏湯加知母、枳殼、白芷、葛根、青蒿,一帖而熱痛減半,胸膈亦寬。惟口渴,小水短澀,睡臥不安,又與化瘟丹三錢,井水化下,渴止,少得睡。頭暈腳軟喘急,與四物湯加青蒿、酒芩、苡仁、木瓜,服之全愈。
一僕病與前相似,醫與藥,乃大吐大瀉,熱增益,頭痛不可當,煩躁口渴,鼻乾嘔吐,小水短澀,已十四日,甚危。孫詢所服藥,乃藿香正氣散,砂仁、厚朴、山楂,大耗元氣之品。時五月,火令當權之疫,當以甘寒之劑治之,何可以辛熱香竄,益其火而枯其津也?急投人參白虎湯加竹茹、葛根、青蒿、升麻,一帖熱除,再帖頭痛止,諸症盡去。後連治數人皆如此。蓋天行之疫,一方多有,先以甘寒清解之劑投之,熱退用四物湯調養陰血,稍加清熱之品,而青蒿之功居勝。(治疫症盡此數語。)
吳某婦先感風邪,後傷飲食,發熱頭痛腹脹。醫與巴豆丸瀉之,熱如初。又以大黃重瀉之,熱亦如初。再後者謂瀉而熱不退者為虛,大用參、耆、術補之,四日,神氣昏沉,不省人事。孫診之,左脈弦數,右關尺沉數有力,舌尖沉香色,舌根焦黑芒刺,語言不清。蓋不知饑饉之餘,疫氣為癘,妄下妄補,誤成壞疫,危且殆矣。姑以柴胡、知母各三錢,石膏六錢,枳實、花粉各五分,甘草、黃芩、麥冬各一錢,山梔、生地各七分,人參六分,竹葉三十片,姜三分,水煎,飲至中夜後,人事稍清,微有汗,舌柔和。次日,前方去生地,加白芍,舌心焦黑盡退。大便五日未行,身尚痛,咳嗽,與七制化痰丸二帖,再以石膏二錢,麥冬、貝母各一錢,前胡、枳殼、黃芩、梔子各六分,甘草三分,桑皮八分,全安。
程氏婦,乃夫歿於疫病,七日疫即至,大熱頭疼,口渴,胸脅並痛。醫與小柴胡湯,夜忽夢夫交泄,而覺冷汗淫淫,四肢如解,神昏譫語,面如土色,舌若焦煤強硬。孫診之,六脈沉弦而數,大小便俱秘,此亦陰陽易類也。疫後有是,危已極矣。與生脈湯加柴胡、黃芩、桂枝、甘草,煎成,將乃夫昔穿褲襠燒灰調下,兩劑而神醒,體溫汗斂,舌柔焦退。前方加棗仁、竹茹,四肢能運動,乃進粥湯。子女、妯娌、婢僕凡六人,次第而病,均以六神通解散,解汗而安。
一婦人發熱頭痛,醫與九味羌活湯、十神湯不效,加口渴,舌黑如煤。又醫與如神白虎湯、竹葉石膏湯,亦不效,加泄瀉不止,人事昏沉,四肢厥冷,呼吸氣微,米粒不進者十四日,具含斂矣。孫診之,脈細如蛛絲。曰:此疫症也。合生脈、理中二湯飲之,連進二帖,夜半神氣稍蘇,飲粥湯半盞。次早,六脈漸見。喜曰:脈絕微續者生,可無虞矣。仍與前藥,至晚瀉止,口不渴,舌煤退,精神爽。再用人參、白朮各五錢,炮薑、炙草各二錢,麥冬二錢,五味十五粒,(仍是理中、生脈。)不拘時服,數日全愈。(此即壞症也,前醫涼散過當,故以溫補奏功。)
吳球泉內人,痢疾後感寒,月水適至,壯熱,頭微疼,口渴,遍身疼,胸膈飽悶,煩躁耳聾,大便瀉,舌白苔,脈七八至,亂而無序。(脈躁多凶,第此為熱鬱之極而然,躁極而靜,鬱極而通。後之伏而戰汗,勢也,亦理也。)孫曰:此三陽合病,春瘟症也。且投三陽藥,服之挑察微應,再為區處。以柴胡三錢,葛根、白芍各二錢,枳實、桔梗、酒芩、竹茹各一錢,天花粉八分,炙甘草、桂枝各五分,服後,遍身如冰,面與四肢尤甚,六脈俱無,(脈雙伏或單伏,而四肢厥冷,欲戰汗也。宜熟記。)舉家及醫者皆嘆為故矣。孫曰:非死候也。蓋夜半陰極陽生,熱欲作汗,譬之天將雨,必六合晦冥。諸醫咸匿笑。四鼓後,果戰而汗出,衣被皆濕,肢體漸溫,神思清爽,且索粥。唯耳尚聾,腹中大響,脈近六至,改以柴苓湯加烏梅,兩帖而愈。
族孫醉後房事已,起而小溲,即臍下作痛,水瀉腸鳴,一日十餘度,發熱頭痛。醫與理中湯一帖,反加嘔逆,煩躁口渴。孫診之,左脈弦大,右洪大,俱七至,不食不眠,面赤唇燥,舌苔黃厚。自雲房勞後陰症傷寒,小腹痛,且漏底。乃笑曰:春溫症也。族人交口謂的屬陰症,故嘔吐水瀉,不可因其面赤,便認為陽,幸加察焉。咸擬理中湯,再加附子、肉桂,庶可保全。(房勞外感,視為陰症而與熱藥,殺人多矣,當與喻嘉言治黃長人一案同參。喻案見傷寒門。)孫曰:桂枝下咽,陽盛即斃。陰陽寒熱之間,辨之不真,死生反掌,茲當舍症從脈也。(即症而論,發熱頭痛,病非陰症。)以溫膽湯加薑汁炒黃連、柴胡、乾葛,二帖,令當夜飲盡,俾不他傳。因畏竹茹、黃連,只進一服,嘔逆止,余症悉在。次日脈之,洪大搏指,與白虎湯加竹茹兩帖,亦令服完。因畏石膏,只進一服,瀉止,小腹仍痛。又次日,脈洪長堅硬,邪已入腑,非桃仁承氣不可,覿面煎服,連飲二劑,下黑燥矢五六枚,痛熱俱減。再診,六脈皆緩弱,以四君子湯加白芍、黃連、香附調養數日而愈。
程兄腮頰紅腫,嘔惡,惡寒發熱,不食,下午煩躁,口苦不寐。此俗名鸕鶿瘟是也,乃少陽陽明二經之症。法當清解,以柴胡、貫眾各一錢,乾薑、竹茹、半夏曲各一錢,黃連、枳殼各七分,甘草四分,一帖而減,二帖而安。
喻嘉言治錢仲昭,患時氣外感三五日,發熱頭疼。服表汗藥,疼止熱不清,口乾唇裂,因而下之,遍身紅斑,神昏譫語,食飲不入,大便復秘,小便熱赤,脈見緊小而急。曰:此症前因誤治陽明胃經,表裡不清,邪熱在內,如火燎原,津液盡干,以故神昏譫妄。若斑轉紫黑,即刻死矣。目今本是難救,但其面色不枯,聲音尚朗,乃平日保養腎水有餘,如旱田之側,有下泉未竭,故神雖昏亂,而小水仍通,乃陰氣未絕之徵,尚可治之。不用表裡,單單隻一和法,取七方中小方,而氣味甘寒者用之,惟如神白虎湯一方,足以療此。蓋中州元氣已離,大劑、急劑、復劑,俱不敢用,而虛熱內熾,必甘寒氣味,方可和之耳。但方雖宜小,而服則宜頻,如飢人本欲得食,不得不漸漸與之,必一晝夜頻進五七劑,為浸灌之法,庶幾邪熱以漸而解,元氣以漸而生也。若小其劑,復曠其日,縱用藥得當,亦無及矣。如法治之,更一晝夜,熱退神清,脈和食進,其斑自化。
金鑑春日病瘟,誤治二旬,釀成極重死症,壯熱不退,譫語無倫,皮膚枯澀,胸膛板結,舌卷唇焦,身倦足冷,二便略通,半渴不渴,面上一團黑滯。前醫所用之藥,不過汗下和溫之法,絕無一效。喻曰:此症與兩感傷寒無異,但彼日傳二經,三日傳經已盡即死。不死者,又三日再傳一周定死矣。此春溫症不傳經,故雖邪氣留連不退,亦必多延幾日,待元氣竭絕乃死。觀其陰症陽疾,兩下混在一區,治陽則礙陰,治陰則礙陽。然法曰:發表攻里,本自不同。又謂:活法在人,神而明之,未嘗教人執定勿藥也。吾有一法,即以仲景表裡二方為治,雖未經試驗,吾天機勃勃自動,若有生變化行鬼神之意,必可效也。於是以麻黃附子細辛湯,兩解其在表陰陽之邪,果然皮間透汗,而熱全清。再以附子瀉心湯,兩解其在裡陰陽之邪,果然胸前柔活,而人事明瞭,諸症俱退,次日即食粥,以後竟不需藥。只在此二劑,而起一生於九死,快哉。(此案後學宜反復詳玩之。)
盧不遠治永嘉王龍友,望其色黯紫,舌本深紅,知其次日當病,果發熱。越三日,其叔培竹欲歸,將發,診其脈沉而散,盧極力挽留,謂龍友雖病,而脈有神理,君雖未病,而邪實深入,病於中路,將奈何?至次晚,大吐,脈隨脫,藥以人參三錢,脈復。有以棗仁等劑投之者,其熱轉盛。十四日,脈八至,舌短神昏。盧謂今晚非用下,必然胃爛,因用芩、連、大黃,一劑,次日遂愈。蓋疫為癘氣,人受之多從口鼻入,因人色力盛衰,以為輕重,審色與脈,可以先知。又疫者,瘟熱病之沿漫也。其病之因,由寒鬱火,故其色紫,紫為水剋火之色也。火病之發,應心之苗,故舌色深紅,杜清碧謂之將瘟舌。而脈體須浮,浮脈象火,病發必順。若沉則邪深入里,勢必暴焚,河間多用下法,下之中空,而火性自平矣。如當下而失時,必胃爛而死。
吳又可治朱海疇,年四十五歲,患疫得下症,四肢不舉,身臥如塑,目閉口張,舌上苔刺。問其所苦,不能答。因問其子,兩三日所服何藥?云:承氣湯三劑,每劑投大黃一錢許,不效,更無他策,惟待日而已。診得脈尚有神,下症悉具,藥淺病深也。先投大黃一兩五錢,目有時而稍動。再投,舌刺無芒,口漸開,能言。三劑,舌苔稍去,神思稍爽。四日,服柴胡清燥湯,五日,復生芒刺,煩熱又加,再下之。七日,又投承氣湯、養榮湯,肢體自能稍動。計半月,共服大黃十二兩而愈。又數日,始進糜粥,調理兩月平復。凡治千人,所遇此等不過三四人而已,姑存案以備參酌耳。
施幼升賣卜頗行,年四旬,秉賦肥甚。六月患時疫,口燥舌乾,苔刺如鋒,不時太息,咽喉腫痛,心腹脹滿,按之痛甚,渴思冰水,日晡益甚,小便赤澀,得涓滴則痛甚,此當下之症也。緣通身肌表如冰,指甲青黑,六脈如絲,尋之則有,少按則無。醫者不究里症熱極,但引陶氏《全生集》以為陽症,但手足厥逆,若冷過手肘膝,便是陰症。今已通身冰冷,比之冷過肘膝更甚,宜其謂陰症一也。且陶氏論陰陽二症,全在脈之有力無力中分。今已脈微欲絕,按之如無,比之無力更甚,宜其為陰症二也。陰症而得至陰之脈,又何說焉?遂投附子理中湯。末延吳至,以脈證相參,表裡比較,此陽症之最重者。因內熱之極,氣道壅閉,下症悉具,但嫌下之晚耳。因內熱之極,至周身冰冷,此體厥也。六脈如無者,群龍無首之象,症亦危矣。急投大承氣湯,囑其緩緩下之,脈至厥回,便得生矣。其妻以一曰陰症,一曰陽症,天地懸絕,疑而不服。更一醫,指言陰毒,須灸丹田。又三醫續之,皆言陰症,妻乃惶惑。病者自言:何不卜之神明?遂卜得從陰則吉,從陽則凶。更惑於醫之議陰症俱多,乃進附子湯,下咽如火,煩躁之極。嘆曰:吾已矣,藥之誤也。言未已,轉劇,不逾時竟殞。
吳江沈氏婦,少寡,多鬱怒,而有吐血症,歲三四發,吐後即已。三月間,小發熱,頭疼身痛,不惡寒而微渴,次日舊病大發,吐血逾常,更加眩暈,手振煩躁,飲食不進,且熱加重。醫但見吐血,以為舊病,不知其時疫也。以發熱為陰虛,頭疼身痛為血虛,不知吐血前一日,已發熱頭痛,非吐血後所加也。眾議用補,問吳可否?吳曰:失血補虛,權宜則可,今兼時疫,非昔比也。於是用人參二錢,茯苓、歸、芍佐之。兩服後,虛症咸退,熱減六七。醫者、病者皆謂用參得效,欲速進,吳禁之不止。遂覺心胸煩懣,腹中不和,求噦不得,終夜不寐。蓋虛邪得補而退,實邪得補而劇也,因少與承氣微利之而愈。按此病設不用利藥,靜養數日亦愈,以其人大便一二日一解,則知地氣自通,邪氣在內,日從胃氣下趨,故自愈也。
嚴氏婦年三十,時疫後,脈症俱平,飲食漸進,忽然肢體浮腫,別無所苦,此即氣復也。蓋大病後,血未成,氣暴復,血乃氣之依歸,氣無所依,故為浮腫。嗣後飲食漸加,浮腫漸消。若投行氣利水藥則謬矣。(據所云,則養血之劑宜投也。)
一人感疫,發熱煩渴,思飲冰水,醫者禁服生冷甚嚴,病者苦索不與,遂致兩目火併,咽喉焦燥,晝夜不寐,目中見鬼,病人困劇,自謂得冷水一滴下咽,雖死無恨。於是乘隙匍匐竊取井水一盆,置之枕旁,飲一杯,目頓清亮。二杯,鬼物潛消。三杯,咽喉聲出。四杯,筋骨舒暢,不覺熟睡,俄而大汗如雨,衣被濕透,脫然而愈。蓋其人瘦而多火,素稟陽藏,醫與升散,不能作汗,則病轉劇。今得冷飲,表裡和潤,自然汗解矣。
張路玉治洪氏女,初冬發熱頭痛,胸滿不食。已服發散消導四劑,至六日,周身痛楚,腹中疼痛,不時奔響,屢欲圊而不行,口鼻上唇忽起黑色成片,光亮如漆,與玳瑁無異,醫駭辭去。張診之,喘汗脈促,神氣昏憒,雖症脈俱危,喜其黑色四圍有紅暈,鮮澤若痘瘡之根腳,緊附如線,他處肉色不變,許以可治。先與葛根、黃芩、黃連,加犀角、連翹、荊、防、紫荊、人中黃,解其肌表毒邪。俟其黑色發透,乃以涼膈散加人中黃、紫荊、烏犀,微下二次。又與犀角地黃湯加人中黃之類,調理半月而安。此症書所不載,唯龐安常有玳瑁瘟之名,而治法未備,人罕能識。先是一人患此瀕危,口耳鼻孔皆流鮮血,亦不能救。大抵黑色枯焦不澤,四圍無紅暈而灰白色黯者,皆不可救。其黑必先從口鼻至顴頰目胞兩耳,及手臂足脛,甚則胸腹俱黑,從未見於額上肩背陽位也。
陳瑞之七月間患時疫,初發獨熱無寒,或連熱二三日,或暫可一日半日,熱時煩渴無汗,熱止則汗出如漉。自言房勞後乘涼所致,服過十味香薷、九味羌活、柴胡、枳、桔等十餘劑,煩渴壯熱愈甚。張診之,六脈皆洪盛搏指,舌苔焦枯,唇口剝裂,大便五六日不通。雖云病起於陰,實則熱邪亢極,胃腑剝腐之象。急與涼膈加黃連、石膏、人中黃,得下三次,熱勢頓減。明晚,復發熱煩渴,與白虎加人中黃、黃連,熱渴俱止。兩日後,左頰發頤,一睟時即平,而氣急神昏。此元氣下陷之故,仍與白虎加人參、犀角、連翹。頤復焮發,與犀角、連翹、升、柴、甘、桔、牛蒡、馬勃。二服,右頤又發一毒,高腫赤亮,瘍醫調治四十日而安。同時患此者頗多,良由時師不明此為濕土之邪,初起失於攻下,概用發散和解,引邪氾濫而發頤毒。多有腫發綿延,以及膺脅肘臂,如流注潰腐者,縱用攻下解毒,皆不可救,不可以發頤為小症而忽之。
一北人患時疫,寒熱不止,舌苔黃潤,用大柴胡下之,煩悶神昏。雜進人參白虎、補中益氣,熱勢轉劇。頻與芩、連、知母不應。張診之,左脈弦數而勁,右脈再倍於左,周身俱發紅斑,惟中脘斑色皎白。諸醫莫審白斑之由,因喻之曰:良由過服苦寒之劑,中焦陽氣失職故也。法當通達其斑,兼通氣化,無慮斑色不轉也。遂用犀角、連翹、山梔、人中黃,晝夜連進二服,二便齊行而斑化熱退,神清食進,起坐徐行矣。其昆季同時俱染其氣,並進蔥白、香豉、人中黃、連翹、薄荷之類,皆隨手愈。
黃以寬風溫十餘日,壯熱神昏,語言難出,自利溏黑,舌苔黑燥,唇焦鼻煤。先誤用發散消導數劑,煩渴彌甚,恣飲不輟。此本伏氣鬱發,更遇於風,遂成風溫。風溫脈氣本浮,以熱邪久伏,少陰從火化,發出太陽,即是兩感。幸年壯質強,已逾三日六日之期,症雖危殆,良由風藥性升,鼓激周身元氣皆化為火,傷耗真陰。少陰之脈,不能內藏,所以反浮。古人原無治法,惟少陰例中,則有救熱存陰,承氣下之一症,可惜此以迅掃久伏之邪。審其鼻息不鼾,知水之上源未絕,無慮其直視失溲也。(喻嘉言治錢仲昭,亦以其腎水未竭,故傷寒多死下虛人,非虛語也。)酌用涼膈散加人中黃、生地,急救垂絕之陰。服後下溏黑三次,舌苔未潤,煩躁不減。更與大劑涼膈,大黃加至二兩,兼黃連、犀角,三下方得熱除。於是專以生津止渴大劑投之,舌苔方去,津回渴止而愈。
按:喻嘉言治《金鑑》類兩感,其論症與此略同,第金則舌卷足冷,身蜷而便略通。此則舌黑唇焦鼻煤,而利溏黑。故金則以麻黃附子細辛及附子瀉心,此則專用涼膈,其治法不同如此。
楊乘六治一人病疫,大熱大渴,唇焦目赤,兩顴嬌紅,語言謬妄,神思昏沉,手冷過肘,足冷過膝,其舌黑滑而胖,其脈洪大而空,曰:此戴陽症也。外熱內寒,雖身熱如烙,不離覆蓋,口渴引飲,不耐寒涼,面色雖紅,卻嬌嫩而遊移不定,舌苔雖黑,卻浮胖而滋潤不枯。症類白虎,然白虎症未有厥冷上過肘下過膝者,遂以大劑八味飲加人參,濃煎數碗,探冷與服,諸症乃退。繼以理中、附子、六君、歸、芍,調理而愈。先有用白虎者,幸未服之。
張學海業醫,以疲於臨症,染時疫,微寒壯熱,頭痛昏沉,服發散藥數劑,目直耳聾,病熱增劇,口渴便秘。改用瀉火清胃解毒等劑,熱尤熾,油汗如珠,譫語撮空,惡候悉具。楊診之,其脈洪大躁疾而空,其舌乾燥,焦黃而胖。時滿座皆醫也,僉擬白虎承氣。楊以養榮湯,用參、附各三錢,與之曰:服此後,當得睡,睡醒則諸脈俱靜,諸病俱退,而舌變嫩紅滑潤矣。第無撓旁議。翌日復診,果如所言。蓋病有真假憑諸脈,脈有真假憑諸舌。如系實症,則脈必洪大躁疾,而重按愈有力。如系實火,則舌必乾燥焦黃,而斂束且堅卓,豈有重按全無,滿舌俱胖,尚得謂之實症也哉?仍用原方,減去參、附一半,守服數劑而愈。
陸養愚治費西村患時疫,頭疼身熱,口渴氣喘,下午熱潮更甚。或以藿香正氣散投之,煩躁特甚,舌心焦黑,譫語發斑。又與柴苓湯,更加嘔噦,且自汗不止。脈之浮數而微,曰:此少陽陽明合病之虛熱也。用白虎湯加人參、黃耆、葛根、柴胡、燈心、竹葉,熱減十分之七,汗亦稍止。後以人參、麥冬、五味、黃芩、山梔、甘草,二劑斑亦漸退。
陳好古患兩太陽痛,左脅作疼,口渴,大便瀉水,小便短赤,面色如塵。陸診之,滑大而數,右關為甚。時春末夏初,曰:此疫症也。陳怒瘟病之名,辭去。或以胃苓湯投之,煩渴異常,語言錯亂。再求診,脈仍前,症似危急,然細參症候,不過熱鬱之極,故煩亂神昏耳。其瀉者,因表氣不舒,故里氣不固也。用白虎合解肌湯,二劑而定,又二劑而起。(藜按:肺移熱於大腸,故瀉,非裡氣不固也。)
丁程川之寵,患疫而死。半月後丁自病,頭痛身熱,口渴煩躁。或與小柴胡湯,忽夜夢與亡寵交接,驚覺而精已泄,汗出如雨,不能轉側,神昏譫語。亟招陸診之,其脈微細如絲,面色如泥,四肢厥冷,幸未過肘膝,而陽事尚自翹然。令剪其亡寵舊裩襠燒灰,以附子理中湯調灌之,兩劑神清,陽亦收斂。後以人參、麥冬、五味、白芍、黃連、棗仁、知母、黃柏調理而安。(文田按:此柴胡擾動肝邪,故搖撼腎精,以致不守。)
柴嶼青治吳氏婦患疫。家人謂因怒而致,醫遂用沉香、烏藥、代赭等藥,兼用表劑,二十餘日,胸膈脹悶,壯熱不休。脈之,左手稍平,右三部洪數,此疫症邪熱入腑,表散徒傷衛氣,病亦不解。乃連進瓜蒂散二劑,吐去涎痰。察其邪尚未衰,又與小承氣二劑,下宿垢數行,而熱漸退。調理至十餘日,脈始平復。
繆仲淳治史鶴亭太史,丁亥春患瘟疫,頭疼身熱,口渴,吐白沫,(胃熱。)晝夜不休。醫誤謂太史初罷官歸,妄投解鬱行氣藥不效。又與四物湯益甚。諸醫謝去,謂其必死。迎繆至,病二十餘日,家人具以前方告。繆曰:誤矣。瘟疫者,四時不正,傷寒之謂,發於春,故謂之瘟疫。不解又不下,使邪熱彌留腸胃間,幸元氣未盡,故不死。亟索淡豆豉約二合許炒香,麥冬一兩許,知母數錢,石膏兩許,一劑大汗而解。時大便尚未通,史問故。曰:昨汗如雨,邪盡矣。第久病津液未回,故大便不通。腸胃燥,非有邪也。今可食甘蔗三二株,兼多飲麥冬湯。不三日,去燥糞六十餘塊而愈。
張鳳逵萬曆丁未三月間寓京師,吏部劉蒲亭病劇求治,已備後事,譫語抹衣,不寐者七八日矣。御醫院吳思泉,名醫也,偕數醫治之。張診脈,只關脈洪大,其餘皆伏,乃書方竹葉石膏湯。咸驚曰:吳等已煎附子理中湯,何冰炭如是?張詰之。吳曰:陽症陰脈,故用附子。張曰:兩關洪大,此陽脈也。其餘經為火所伏,非陰脈也。一劑,譫語抹衣即止,熟寐片時。再診之,洪者平而伏者起矣。又用辛涼藥調理全愈。
元時江西泰和縣瘟疫大作,有醫者視病,中夜而歸,忽遇神人騎馬導從而來,醫知非人,拜伏於地。神至前,叱曰:汝何人也?答曰:某醫人也。神曰:汝今醫病用何藥?答曰:隨病冷熱輕重,用藥治之。神曰:不然,天醫類用香蘇散好。醫如其言,試之皆效。香附炒去皮、紫蘇各二兩,陳皮、甘草各一錢。上為粗末,每服三錢,水一盞,煎七分,去渣熱服,不拘時,日三服。戒葷腥酒肉,無不應效。
又記云:昔城中大疫,有白髮老人,教一富家人,修合香蘇散,施城中病者皆愈。其後疫鬼作人,問其富人家,富人一實告,鬼相顧曰:此老教三人矣,遂稽顙而退。(同上則,皆萬密齋《保命歌括》。文田按:此亦寒疫證。)
醫者喬姓,奉呂仙甚謹。一夕夢呂告之曰:水上浮萍,甚能愈疾,多貯之。喬乃收積至十車。旦暮大疫,喬藥中每加萍一撮,無不立愈。其門如市,遂獲重貲。他醫效之,都不驗。(《云間雜誌》無名氏。)
錢國賓治管船王元暴病,頭痛身熱,倦臥懶動,不惡寒,只畏熱,舌紅肌黃,二便不利,六脈浮洪。視其症脈,瘟病也。用清涼發散之劑,八日罔效。再四審之,心胸腹脅,俱無他症,口渴飲水,欲向外臥。令人移出,解衣視其前後心間,有黑點數十,如疙蚤斑,知為羊毛瘟也。用小針於黑處一挖即出毛一莖,凡取數百莖,乃少安。日食西瓜十一個,數日乃愈。(用藥不誤,而不能取效,則必反復審視,以求其不效之故,始克有濟。若不效,即遽易方,數易之後,必致迷誤。此案可為審病之法。文田按:熱在胃腑,而求之肌表之間,安得見效?此白虎證也。凡善治溫病者,以汗解,其次以疹解,其次以斑解。至於斑點發黑,此陰傷於辛散之故也。而隨俗指為羊毛瘟,豈非庸醫乎?)
吳橋治朝有濡,壯年,偶以訟系士師,歸家數日而發熱。醫以為痰火,治之旬日,而病益危。橋診之,六脈隱見不常,且舉身紫斑發矣。耳聾口噤,目上視,循衣摸床,昏瞀絕食者五日。語所親曰:疫也。即以寒水下辰砂六一散,稍飲輒少安。尋授柴胡石膏犀角湯,一再服而病去其大半,七日愈。(《太函集》。)
楊玉衡曰:乙亥、丙子、丁丑之間,吾邑連歉,瘟氣盛行,用賠賑散治愈無算。方用白殭蠶酒炒二錢,蟬蛻一錢,廣薑黃去皮三分,生大黃四錢,共為末,每服一錢八分二釐五毫,用黃酒一杯,蜂蜜五錢,調勻冷服,中病即止,因易其名曰升降散。蓋取殭蠶、蟬蛻升陽中之清陽,薑黃、大黃降陰中之濁陰,一升一降,內外通和,而雜氣之流毒頓息矣。煉蜜為丸,名太極丸,服法同。
劉兆平年八旬,患瘟病,表裡大熱,氣噴如火,舌黃口燥,譫語發狂,脈洪長滑數。楊用河間雙解散治之,大汗不止,舉家驚惶,復飲一服汗止。但本證未退,改制增損雙解散:白殭蠶酒炒三錢,全蟬蛻十二枚,廣薑黃七分,防風、薄荷葉、荊芥穗、當歸、白芍、黃連、連翹、梔子各一錢,黃芩、桔梗各二錢,石膏六錢,滑石三錢,甘草一錢,酒浸大黃二錢,芒硝二錢。水煎去渣,沖芒硝,入蜜三匙,黃酒半杯,和勻冷服,兩劑而痊。因悟麻黃春夏時,不可輕用也。(楊玉衡名璇,著有《寒溫條辨》。)
孫文垣治何明吾,時疫食復,大便不通,嘔惡,內熱昏憒,或作夢語,循衣摸床,此熱在心包絡。以竹茹、麥冬、知母、山梔各一錢,陳皮、半夏曲、酸棗仁、枳實各八分,甘草三分,服之,夜半人事稍清。餘熱未散,用石膏三錢,知母二錢,竹茹、麥冬、生棗仁各一錢,天花粉、陳皮各七分,枳實、麥芽、半夏曲各六分,大便行而熱退。
鮑五保患時疫,耳聾,身熱口渴,大便五日不行,人事不清。竹葉、黃芩、柴胡、半夏曲、甘草、枳殼、天花粉、知母,煎服,而熱渴更甚,大便行而瀉,手攣縮不能伸,且發呃咳嗽。改用柴胡、石膏、竹茹、人參、甘草、麥冬、半夏曲、橘紅、黃芩、黃連,一服而呃止瀉除,諸症悉愈。
朱氏子頭痛身熱,口渴氣促,申酉時潮熱更甚,舌心焦黑,遍身紫斑,語言不清,發呃耳聾。誤進藿香正氣散,加嘔逆水瀉。又服柴苓湯,嘔益甚,熱轉劇,六脈洪數。此少陽陽明合病之疫,用石膏五錢,知母、柴胡各三錢,黃芩一錢五分,半夏曲、麥冬、竹茹、橘紅、葛根各一錢,粉草、枳實各五分。服下熱退其七,舌不燥,再以柴胡、半夏曲、白芍、竹茹各一錢,石膏三錢,麥冬、知母各一錢五分,黃連、甘草、人參各五分,飲之而斑退,諸症悉平。
江右熊二官疫後食復,額痛口渴,譫語神昏,面青舌黑,鼻中停灰,不省人事,小水短少。勢已危急,以小柴胡湯去半夏,加石膏、知母、當歸、山梔、豆豉、枳實與之,一帖得微汗,熱退大半。次日,以柴胡、滑石、甘草、知母、石膏、人參、桔梗、黃芩、花粉與之,舌黑退,人事清,飲食進而愈。
程竹坡室,年過六十,染疫,頭疼口渴,舌苔前黃燥,後紫黑,身熱沉重,人事昏憒,語言錯亂,小水短澀,嘔逆煩躁,耳聾,胸脅痛,時五月初旬也。脈左浮而弦數,右洪長而數,邪在少陽、陽明二經。即以柴胡、石膏為君,知母、麥冬、天花粉、竹茹為臣,黃連為佐,甘草、枳殼、桔梗為使,二帖得微汗,熱退神清。因驟進葷粥,又大熱,譫語昏沉,此食復也。以小柴胡加山梔子、枳實、淡豆豉、鱉甲,四帖復得汗,熱退神清。仍口渴躁煩,以生脈湯加黃連、香薷、竹茹、竹葉而安。
程元祖春瘟食復,人事昏沉,內熱口渴,舌如焦煤,脅痛耳聾,身熱如火,僵硬不能轉,脈數,左數右洪大而數。以柴胡、石膏各五錢,黃芩、知母、葛根各二錢,山梔子、枳實各三錢,甘草五分,進三帖,額上微汗,腹中雷鳴,大便行三次,皆清水,熱仍不退,右寸稍軟。前方加人參七分,又二帖,汗出熱退。身仍僵,口仍渴,耳仍聾,瀉亦不止,汗亦不收,勺粒不進者,已十三日。以人參、麥冬、白芍、石斛各一錢,五味子十一粒,當歸八分,桂枝三分,黃柏、甘草各五分投之,左脈已弱,咳嗽,人事漸爽,粥飲稍進,瀉止,稍可轉身,大有生氣。以四物湯加苡仁、甘草、陳皮、白朮、石斛、百合、貝母,調理一月而瘳。
金溪令臧太夫人,勞倦後多食魚蝦,偶發寒熱,三日不退。第四日,左耳前後及頰車皆紅腫。第五日,右邊赤腫。第六日,腫及滿頭,紅大如斗,眼合無縫,昏憒譫語。粒米不進者八日,六部脈洪長而數,此大頭疫也,乃陽明少陽二經壅熱所致。高年不敢用硝、黃,惟宜輕清解散之劑,使因微汗而解。以貫眾、石膏各六錢,柴胡、葛根各三錢,赤芍、天花粉各二錢,甘草一錢,黑豆四十九粒,日進二帖,脈始減半。第九日方進粥飲,前藥除石膏,又四帖而安。
一僕發熱頭疼,口渴腹痛,小便赤,大便瀉,日夜不睡者六日。孫診之曰:據脈汗後浮數,熱不減,乃疫症也。以滑石三錢,青蒿、葛根、白芷、片芩各一錢半,炙甘草、升麻各五分,一帖即得睡,熱減半,頭疼除。惟小水赤,頭暈,腳膝無力,此病後血虛之故。以四物湯加青蒿、酒芩、苡仁,服之而安。
雍正癸丑,疫氣流行,撫吳使者囑葉天士制方救之。葉曰:時毒癘氣,必應司天,癸丑濕土氣化運行,後天太陽寒水,濕寒合德,挾中運之火,流行氣交,陽光不治,疫氣大行。故凡人之脾胃虛者,乃應其癘氣,邪從口鼻皮毛而入。病從濕化者,發熱目黃,胸滿,丹疹泄瀉,當察其舌色,或淡白,或舌心乾焦者,濕邪猶在氣分,甘露消毒丹治之。若壯熱,旬日不解,神昏譫語,斑疹,當察其舌,絳干光圓硬,津涸液枯,是寒從火化,邪已入營矣,用神犀丹治之。甘露消毒丹方:飛滑石十五兩,淡黃芩十兩,茵陳十一兩,藿香四兩,連翹四兩,石菖蒲六兩,白蔻仁四兩,薄荷四兩,木通五兩,射干四兩,川貝母五兩,生曬研末,每服三錢,開水調下。或神麵糊丸如彈子大,開水化服亦可。神犀丹方:犀角尖六兩,生地一斤熬膏,香豆豉八兩熬膏,連翹十兩,黃芩六兩,板藍根九兩,銀花一斤,金汁十兩,元參七兩,花粉四兩,石菖蒲六兩,紫草四兩,即用生地、香豉、金汁搗丸,每丸三錢重,開水磨服。二方活人甚眾,時比之普濟消毒飲云。
雄按:普濟解毒飲乃濕溫時疫之主方,神犀丹乃溫熱暑疫之主方也。若初病即覺神情躁亂,而舌赤口乾者,是溫暑直入營分。酷熱之時,陰虛之體,及新產婦人,最易患此,急用神犀丹,多可挽回,切勿拘泥日數,誤投別藥,以致僨事。兼治痘麻毒重,挾帶紫斑,及麻痘後餘毒內熾,口糜咽腐,目赤神煩,瘲等症。方中銀花,有鮮者搗汁用尤良。如無金汁,可用人中黃四兩研入。無板藍根,以飛淨青黛代之。
燥
喻嘉言治葉茂卿子,出痘未大成漿,其殼甚薄,兩月後尚有著肉不脫者。一夕腹痛,大叫而絕,令取梨汁入溫湯灌之,少蘇。頃復痛絕,灌之又蘇,遂以黃芩二兩煎湯和梨汁與服,痛止。令制膏子藥頻服,不聽。其後忽肚大無倫,一夕痛叫,小腸突出臍外五寸,交組各二寸半,如竹節壺頂狀,莖物絞折,長八九寸,明亮如燈籠。此實未經聞見,以阿膠、黃芩二味,日進十餘劑。三日後始得小水,五日後水道清利,臍收腫縮而愈。門人駭問,答曰:夫人一身之氣,全關於肺,肺清則氣行,肺濁則氣壅,肺主皮毛,痘不成漿,肺熱而津不行也。殼著於肉,名曰甲錯,甲錯者,多生肺癰,癰者,壅也,豈非肺氣壅而然歟?腹痛叫絕者,壅之甚也。壅甚則並水道亦閉,是以其氣橫行於臍中,而小腸且為突出。至於外腎弛長,尤其剩事耳。用黃芩、阿膠清肺之熱,潤肺之燥,治其源也。氣行而壅自通,源清而流自清矣。緣病已極中之極,惟單味多用,可以下行取效,故立方甚平,而奏功甚捷耳。試以格物之學,為子廣之。凡禽畜之類,有肺者有尿,無肺者無尿。故水道不利而成腫滿,以清肺為急。(肺主通調水道,又水出高原,故謂之化源。)此義前人闡發不到,後之以五苓、五皮、八正等方治水者,總之未悟此旨。至於車水放塘,種種劫奪膀胱之劑,則殺人之事矣,可不審哉。附:兩儀膏方:大生地一斤,玉竹二斤。水二十斤,熬一時久,取出搗爛,再入水十斤,熬至無味,去楂合前汁熬膏,入白蜜半斤收之。加入生薑自然汁同熬亦好。每服一匙,開水調下。大能潤燥補虛,清心潤肺,兼治消渴。
趙我完次子,秋月肺氣不能下行,兩足腫潰,而小水全無,(肺氣敗者,多此二症。)臍中之痛,不可名狀,以手揉左則痛攻於右,揉右則痛攻於左,當臍揉熨,則滿臍俱痛,叫喊不絕。利水藥服數十劑不效。用敷臍法及單服琥珀末兩許,亦不效。診時,彌留已極,無可救藥矣。傷哉。(雄按:觀此則感後餘熱在肺而為足腫者,未可概視為氣復陰虛,而投補血之藥也。)
呂東莊治徽人江仲璉,冒寒發熱,(火為寒邪所郁。)兩頷臃腫如升子大,(狀類雷頭風,俗名豬頭風。)臂膊磊塊無數,不食不便,狂躁發渴。診其脈,浮數無序。醫作傷寒發毒治。呂曰:誤矣,此燥逐風生也。用大劑疏肝益腎湯,熟地加至三兩,五劑而腫退便解,十劑而熱除食進。再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而痊。
陸肖愚治李安吾侄,年十三,大腸燥結,不時脫肛,鼻中結塊,不時出血。平日喜讀書,病由辛苦而得,每勞則發,久治不效。診之,骨瘦如柴,面紅身熱,其脈細數,曰:此天稟火燥之症。若破身後,即成勞怯矣,宜急治之,戒厚味,節誦讀,庶可療也。用天麥冬各一斤,生地半斤,人參四兩,即加減三才膏也。服一料,其發甚稀,至三料,將一年全愈。
萬密齋治一女子,年十四歲,病驚風后,右手大指、次指屈而不能伸。或用羌活、防風、天麻、全蠍、殭蠶、蟬蛻諸風藥治之,病益甚。曰:手足不隨,血虛也。伸而不能屈者,筋弛長也。屈而不能伸者,筋短束也。皆血虛不能養筋之症也。手大指者,太陰肺經之所主;次指者,陽明大腸之所主。皆屬燥金,此血燥之病也。一切風藥,助風生燥,致血轉虛,而病轉甚。用黃耆、人參、天麥門冬、生熟地黃、當歸各等分,官桂減半,為引經橫行手指之端。共為末,蜜丸芡實大,每一丸,食後湯化下。
馬元儀治周君開,病經一月,口燥咽乾,胸滿,不能飲食,二便俱閉,診其脈,虛而且澀,此少陰客熱,腎經虛燥也。腎開竅於二陰,腎陰既虧,竅不滑澤,所以二便俱閉。少陰之脈循喉嚨,挾舌本,腎熱則經絡亦熱,所以口燥咽乾。腎者,胃之關也。關門不利,胃氣亦為之阻,所以胸滿不能飲食。當用仲景豬膚湯治之。夫豬,水畜也,其氣先入腎,膚味鹹,能解少陰客熱,故以為君,加白蜜以潤燥除煩,白粉以補虛益氣,二劑熱去燥除,便調食進而愈。
薛立齋治周上舍脾胃虛,服養胃湯、枳朮丸,初有效而久反虛。口舌生瘡,勞則愈盛,服敗毒藥則嘔吐。此中氣虛寒也,以理中湯治之少愈。更以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月餘而平。夫養胃湯,香燥之藥也。若飲食停滯,或寒滯中州,服之則燥開胃氣,宿滯消化,少為近理。使久服則津液愈燥,胃氣愈虛,況胃氣本虛而用之,豈不反甚其病哉?
薛立齋治一人,兩掌至秋皮厚皴裂起白屑,內熱體倦。此肝脾血燥,故秋金用事之時而作。用加味逍遙散加川芎、熟地,三十餘劑而愈。再用六味丸加五味、麥冬服之,半載後,手足指縫背腿腕,皮厚色白,搔之則木。久服前藥方愈。
一婦人素晡熱,月經不調,先手心赤癢,至秋兩掌皮厚皴裂,時起白皮,此皆肝脾血燥。用加味逍遙散加荊芥、鉤藤鉤、川芎、熟地,五十餘劑,又用歸脾湯二十餘劑,乃服六味丸而不再發。
蔣仲芳治表弟婦韓貞女,幼年守節,勤孝清苦,茹素誦經,以故氣血素少,面色不榮。乙巳春,忽冒風寒,胸腹䐜脹,入夏則胸脅刺痛,背如負石,百治無效。至秋末冬初,則覺腸細如線,粒米入胃,左盤右旋,其行如飛,窄滯異常,痛苦難狀,遇節氣則病劇。診之,右脈疾,左脈澀,曰:疾者氣燥,澀者血虛,血虛則津液干而腸胃收小,宜其窄澀也。氣燥則其行速,速則米粒不能安,宜其如飛也。遂用當歸五錢,酒炮白芍二錢,川芎一錢,以補血為君。惟其緊,寬以七分腹皮;惟其澀,利以一錢滑石;惟其干,潤以二錢蘇子;惟其疾,緩以二分甘草。四劑後,諸病漸減。至五六十劑,榮氣始通。膏子丸藥,調養年餘,方有起色。
火
易思蘭治一婦人,患渾身倦怠,呵欠,口乾飲冷,一月不食,強之食,數粒而已。有以血虛治之者,有以氣弱治之者,有知為火而不知火之原者,用藥雜亂,愈治愈病。自夏至冬覺微瘥,次年夏,諸病復作甚於前,肌消骨露。診得三焦脈洪大侵上,脾肺二脈微沉,余皆和平,曰:此肺火病也,以梔子湯飲之。梔子湯用山梔仁,薑汁浸一宿,曬乾炒黑,研極細末,用人參二分,麥冬一錢,烏梅二個,沖湯調梔仁末二茶匙服。進二服,即知飢而喜食,旬月,氣體充實如常。後因久病不孕,眾皆以為血虛,而用參、耆為君大補之劑,胸膈飽脹,飲食頓減。至三月餘,經始通,下黑穢不堪,或行或止,不得通利,治以順氣養榮湯十劑。順氣養榮湯,當歸八分,南芎六分,生地一錢二分,酒炒白芍一錢,陳皮六分,甘草五分,醋炒香附一錢,烏藥五分,薑汁炒山梔五分,蘇梗五分,酒炒黃芩八分,枳殼五分,青皮五分。因大便燥結,加黃芩、枳殼煎服,一月內即有孕。夫火與氣不兩立,怠倦者,火耗其精神也;呵欠者,火鬱而不伸也。其夫曰:荊人之恙,自處子時至今,二十載矣,百治不效,君獨以火治而效,何也?曰:尊壺之脈,左三部和平無恙,惟右寸微沉,右尺洪大侵上,此三焦之火升上而侮金也。口乾飲冷者,火熾於上也;飲食不進者,火格於中也;肌消骨露者,火氣消爍也。不治其火,血氣何由而平?故用黑梔去三焦屈曲之火,人參、麥冬收肺中不足之金,烏梅酸以收之,火勢既降,金體自堅矣。至經水過期而多,其色紅紫,肝脈有力,乃氣滯血實也。用參、耆補之,則氣愈滯,血愈實,安能得孕?故以調氣為主,佐以養血,氣順血行,經事依期,而妊娠有準矣。前以降火為先,今以調氣為主,治法不同,病源則一。蓋氣有餘即是火,其病歸於氣鬱而已。鬱氣一舒,火邪自退,得其病本,斯隨手取效也。
孫文垣治孫君錫,頭痛胸背脹,飲食下膈即吐,(諸逆衝上,皆屬於火。)咳嗽不住口,痰濁如膿,大便燥結。脈之,右寸獨洪大。(皆金受火克之候。)以二陳湯加竹茹、滑石、石膏、黃連、麥冬,連進四劑,夜與益元散兼服,(益元能清六腑之火,然不宜於大便燥結之人。)嗽吐俱止。惟痰濁如膿色,且腥氣觸人,此將作肺癰,改用丹皮、麥冬、山梔、甘草、貝母、枳殼、桑白皮、紫菀、知母、當歸、生地、桔梗,四劑全愈。
易思蘭治一士人,素眈詩文,夜分忘寢,勞神過度,忽身熱煩渴,自汗惡寒,四肢微冷,飲食少減。初以為外感,先發散,後和解,不應。又用補中益氣湯加參二錢,逾月諸症仍前。一日午後,忽發熱耳聾,不知人事,恍惚譫語,或謂少陽症也,宜小柴胡和之。易診之,六脈皆洪大而無力,曰:非少陽症,乃勞神過度,虛火症也。不信,遂以小柴胡去半夏加花粉、知母。易謂:服此必熱愈甚,當有如狂症作。已而胸如火炙刀刺,發狂欲走,飲冷水一盞始定。復求治,以人乳並人參湯與之,當日進四服,濃睡四五時,病減半。次日又進四服,六脈歸經,沉細有力,終夜安寐,諸症悉退。或曰:是症人謂傷寒,公作虛火,何也?曰:傷寒自表達里,六日傳遍經絡,復傳至二十一日外,雖有餘症,亦從雜病論,今病已二月,豈可以傷寒論乎?況少陽之脈,弦長有力,今浮洪滿指而無力,豈少陽脈乎?蓋平日勞神過分,心血久虧,脾肝亦損,陽氣獨盛,氣即火也。經云:壯火食氣。火與元氣不兩立。於是水涸火勝之病作矣,傷寒云乎哉。夫小柴胡乃治少陽實症,今陰虛病而以此瀉之,則元氣愈虧,陰火愈熾,故知其當發狂也。又補中益氣湯,補陽者也。陰虛而補陽,陽愈盛而陰愈虛,所以不效。今用人乳者,以真血補真水,又以人參導引,散於諸經,以濟其火,與他藥不同,故見效尤速也。
龔子才治管藩相夫人,每至半夜不睡,口乾煩渴,吐黏痰,必欲茶水漱口,舌上赤黑皮厚,胸痞嘈雜,飲食少思。脈之,兩寸洪數,兩尺空虛,右氣口盛,此上盛下虛,血虛氣鬱而有火也。以四物湯加生地、黃連、麥冬、知母、貝母、花粉、元參、梔子、桔梗、枳實、青皮、甘草,數劑奏功。又以六味丸加生地、麥冬、知母、元參、花粉、貝母、五味、黃連,一料全安。
陳三農治一士人,素好滋補之劑,久之,致口舌乾燥,腦後作痛,神思不爽,飲食減少,食肉則瀉,六脈實大。作實火治,以知、柏、連、梔、赤芍、甘草,一劑而胸次爽豁,痛瀉俱止。再劑飲食倍加,精神頓長,諸症悉愈。書此以為無病好補之戒。
陸養愚治董龍山妾,每小腹氣上衝則熱壅頭面,臥不能寐,身戰慄,日中發熱無常,至四鼓五鼓,其熱更甚,熱時腹中有塊升起,經期參前,而淋漓數日,飲食過於平時,而肌肉消瘦。或作陰虛發熱治之,數月不效。脈之,數而弦,左尺為甚,曰:此肝膽病也,膽主決斷,謀慮不決,則木氣鬱而成火,故於少陽初動之時,其熱更甚也。因膽之氣既鬱而成火,則肝之血亦滯而成瘕。瘕非血不聚,非火不升,今塊之上升,熱之上壅,即經所謂諸逆衝上,皆屬於火也。第初病止在無形之氣,但調其氣而火自息。今兼在有形之血,必先去瘀,令有形消而無形可調也。適在經行之際,乃以女金丹連服,去瘀塊甚多。後以達氣養榮湯,盡其舊以生其新,數劑諸症漸愈。再用檳榔加人參,數劑而肌肉漸長矣。
張路玉治張太史虛火症,精氣下脫,虛火上逆,怔忡失血。脈之,右關氣口獨顯弦象,左尺微數,余皆微細搏指,蓋陰火內伏也。緣勞心太過,精氣滑脫,加以怵惕恐懼,怔忡驚悸。醫峻用人參、桂、附,初稍可,交春復劇如前。仍用參、附導火歸元,固斂精氣之藥轉劇,(凡陰虛病,初服桂、附有小效,久服則陰竭而脫,余目擊者十人矣。)稍用心則心系牽引掣痛,痛連脊骨對心處,或時病引膺脅,或時顛頂如掀,或時臂股爪甲,皆隱隱作痛,怔忡之狀,如碓杵,如繩牽,如簸物,如繃絹,如以竹擊空,控引頭中,如失腦髓,夢寐不寧,達旦倦怠,睡去便欲失精,精去則神魂飛越。觀其氣色鮮澤,言談亹亹,總屬真元下脫,虛陽上擾之候。(其人本病三陰虛損,誤以參、附熱補,遂致變症峰起。)細推脈症,其初雖屬陽氣虛脫,(著此一語,便於此道未徹。)而過餌辛溫之劑,致陽亢而反耗真陰,當此急而轉關,以救垂絕之陰,庶可挽回前過。為疏二方,煎用保元合四君,丸用六味合生脈,(此時卻用二地、二冬、沙參、杞子,少加川連、蔞仁,養陰兼解鬱之法,俟元氣大復,然後議補,乃為合法。六味、生脈,留為後勁。若保元、四君,則仍魯衛之政耳。)服及兩月,諸症稍平。但倦怠力微,因自檢方書,得補中益氣湯,為夏月當用之劑,於中加入桂、附二味,一啜即喉痛聲喑。(用補中益氣者宜著眼。)復邀診,見其面顏精彩,聲音忽喑,莫解其故。詢之,知為升、柴、桂、附,擾動虛陽所致,即以前方倍生脈服之,半月後聲音漸復,日漸向安。但衣被過暖,便咽乾痰結,稍涼則背微惡寒,或熱飲則大汗,時怔忡走精,此皆宿昔過用桂、附,內伏之熱所致也。適石門董某,謂其伏火未清,非芩、連不能解散。自仲春至初夏,純服苦寒,(亦大庸手。)初甚覺爽朗,至初夏反覺精神散亂,氣不收攝。後仍用六味合生脈,經歲服之,以化桂、附餘毒云。(雄按:此真閱歷之言。三十年來,余見不知若干人矣。其奈世人之不悔悟何。)
內翰孟端士之母,虛火不時上升,自汗不止,心神恍惚,欲食不能食,欲臥不能臥,口苦,小便難,溺則灑淅頭暈。凡醫每用一藥,輒增一病。用白朮則窒塞脹滿,用橘皮則喘息怔忡,用遠志則煩擾哄熱,用木香則腹熱咽乾,用黃耆則迷悶不食,用枳殼則喘咳氣乏,用門冬則小便不禁,用肉桂則顱脹咳逆,用補骨脂則後重燥結,用知、柏則小腹枯𦍺,用芩、梔則臍下引急,用香薷則耳鳴目眩,時時欲人扶掖而走,用大黃則臍下築築,少腹愈覺收引,遂畏藥如蠍。惟日用人參錢許,入粥飲和服,聊藉支撐。交春虛火倍劇,火氣一升,則周身大汗,神氣駸駸欲脫,惟倦極少寐,則汗不出,而神氣稍寧。覺後少頃,火氣復升,汗亦隨至,較之盜汗迥殊。診之,其脈微數,而左尺與左寸倍於他部,氣口按之,似有似無。此本平時思慮傷脾,脾陰受困,而厥陽之火,盡歸於心,擾其百脈致病,病名百合。此症惟仲景《金匱》言之甚詳,原云諸藥不能治,所以每服一藥,輒增一病,惟百合地黃湯為之專藥。奈病久中氣虧乏,復經藥誤,而成壞病,姑用生脈散加百合、茯苓、龍齒,以安其神,稍兼茱、連以折其勢,數劑少安。即令勿藥,以養胃氣,但令日用鮮百合煮湯服之,交秋天氣下降。火氣漸伏,可保無虞。迨至仲秋,果勿藥而愈。
喻嘉言治吳添官,因母久病初愈,自患腹痛,徹夜叫喊不絕,小水全無,(知為火鬱之病。)以茱、連加元胡索投之始安。又因傷食,反復病至二十餘日,肌肉瘦削,眼胞下陷,適遭家難,症變壯熱,目紅腮腫,全似外感有餘之候。知其為激動真火上焚,令服六味加知、柏,二十餘劑其火始退。後遍身瘡痍黃腫,(燥火反類熱。)腹中急欲得食,不能少耐片時,鎮日哭煩。(臟燥者多哭泣。)慰之曰:旬日後腹稍充,氣稍固,即不哭煩矣。服二冬膏而全瘳。
朱丹溪治一人,小腹下常唧唧如蟹聲,作陰火處治,用敗龜板、(用酥炙,鹽、酒炙亦得。)側柏、(用酒九蒸九焙。)黃柏、知母、(俱酒炒。)川芎、(酒製。)當歸,(酒浸。)上各等分,酒糊丸,每服八十丸,淡鹽湯送下。
陸祖愚治陳符卿夫人,素有痰火症,每遇經行,一日覺澀滯,二日即洶湧,三日大下如崩,昏暈幾絕。嘗善怒,發即咽喉乾燥,氣出如火,痰湧胸塞,不能轉舒。其平日,辛燥之品如陳、枳、前、術及芎、歸之類,稍用即暈眩氣絕,不足以息,及寒涼稍過,即大便作泄。病作時,日進粥數十碗不覺飽。脈之,左三部弦細而駛,右脈數而稍充,曰:此血虛甚,故狂火偏旺如此,而氣原非有餘也。此時養血,則血一時不能充;補氣,則浮火無由熄,莫若分上下為治。入人參於滋陰藥中為丸,引陽入陰,以扶生氣之原,所以治其本也。再用清涼以為煎劑,助陰抑陽,以制浮游之火,所以治其標也。煎丸間服而愈。丸方:人參、二地、二冬、知、柏、阿膠、杜仲。煎方:花粉、元參、二母、芩、苓、地、芍、麥冬、甘草、燈心。隨症加減,如精神困倦,略加人參。如咽喉火盛,加黃連,或炒山梔、連翹。如有痰,或胸膈痞滿,加山楂、蔞仁,去地黃、麥冬、甘草。如清涼太過,脾氣受傷,則去苦寒,加山藥、木通、澤瀉、炙草、人參。如遇經水將行,亦忌苦寒,惟活血補血為主。如氣滯,小腹或脹或痛,加丹皮、山楂、丹參,甚則加元胡少許。如月水去多,腰脅骨節痠痛,用生熟地、杜仲、續斷、山萸、白芍、丹參、黑荊芥、阿膠、童便。或經行不止,倍阿膠,並炒黑蒲黃。經畢仍大補血分。此調理之梗概也。夫天地之間,陽常有餘,陰常不足。人身之中,氣常有餘,血常不足。氣有餘便是火,血不足則陰虛。三十以前,精神氣血日漸旺盛,三十以後,日漸衰微。語曰:陰陽水火,猶權衡也,一高則一下,一盛則一衰。又曰:火與元氣不兩立。故凡火盛之症,必先陰虛,而後元氣亦弱也。
朱丹溪治一人,夜間發熱,早晨退,五心煩熱無休,六脈沉數,此鬱火也。用升陽散火湯,熱退。以四物加知、柏,佐以乾薑,調理而安。
東垣治一人,惡熱目赤,煩渴引飲,脈七八至,按之則散,此無根之火也。用薑、附加人參,服之愈。
劉彥純治一人,不能食而熱,自汗氣短。不食而熱,脾陰弱也;自汗氣短,肺氣虛也。以甘寒之劑,補氣瀉火而安。
琇按:治法只從壯火食氣四字得之。
薛立齋治一婦人,口苦脅脹,此肝火之症也。用小柴胡加山梔、黃連少愈。更以四君子加白芍、當歸、柴胡補脾胃而痊。
一婦人每怒,口苦發熱,晡熱,此肝火盛而血傷也。以小柴胡合四物湯二劑,以清火而生血,更以四物加柴胡、白朮、茯苓、丹皮,生血健脾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每怒則口苦兼辣,胸痛脅脹,乳內或時如刺,此肝肺之火也。用小柴胡加山梔、青皮、芎、歸、桑皮而安。後又勞怒,口復苦,經水頓至,此血得熱而妄行。用四物加炒芩、炒梔、膽草,一劑而血止,更以加味逍遙散而愈。
張路玉治徐君玉,素稟陰虛多火,且有脾約便血症,十月間患冬溫,發熱咽痛。里醫用麻、杏、橘、半、枳實之屬,遂喘逆倚息不得臥,聲颯如啞,頭面赤熱,手足逆冷,右手寸關虛大微數。此熱傷手太陰氣分也,與葳蕤、甘草等藥不應。為制豬膚湯一甌,命隔湯頓熱,不時挑服,三日聲清,終劑病如失。
朱丹溪治施卜,年四十,因炙火太多,病腸內下血糞,肚痛。今痛自止,善嘔清水,食不下,宜清胃口之熱,黃芩、甘草、茯神各五分,陳皮、地黃各一錢,連翹、白朮各一錢五分,生薑三片。
楊乘六治姚又曾病感症,(二字在此案卻不必泥。)外涼內熱,肢冷口渴,痞悶昏沉,語言譫妄,不食不便。(婦人產後血虛火盛者,尤多此症,不必有所感也。)醫作肝經鬱火治,用逍遙加生地、薄荷,兩劑益煩躁不安。脈沉伏,按之至骨,則細數有加,面黑滯,舌黃燥,乃火遏陽明,胃陰不能充拓,所以脈與症皆內顯陽徵,外呈陰象也。或問:症既火遏,法宜疏散,乃服前劑轉劇何也?曰:逍遙中柴胡、薄荷,風藥也,單走肝膽,若陽明病用之,則火得風而益熾矣。第用左歸飲去茯苓,以滋胃陰,加生地、當歸,以清胃火,症自平耳。如言病減,數劑而痊。後數年,病復如前。醫見身涼脈細,用左歸飲加附子,則神亂氣昏,狂擾不寧。即前方去附子,加花粉,一劑而安。乃去花粉,數劑而愈。
龔子才治一人,頭痛發熱,眩暈喘急,痰涎湧盛,小便頻數,口乾引飲,遍舌生刺,縮斂如荔枝,下唇焦裂,面目俱赤,煩躁不寐,或時喉間如煙火上衝,急飲涼茶少解,已瀕於死。脈洪大無倫,且有力,捫其身烙手,此腎經虛火,遊行於外。投以十全大補(脈證如此,何所見而斷為腎經虛火?既用十全大補獲效,則脈證間自必確有憑據。乃並不明言其故,豈不貽誤後人耶?)加山萸、澤瀉、丹皮、山藥、麥冬、五味、附子。服一盅,(必須冷服。)熟睡良久,脈症略減三四,再以八味丸服之,諸症悉退,後戒冷物而痊。
薛立齋治李閣老序庵。有門生饋坎離丸,喜而服之。曰:前丸乃黃柏、知母,恐非所宜服者。《內經》有云:壯火食氣,少火生氣。今公之肝腎二脈,數而無力,宜滋化源,不宜瀉火傷氣也。不信,服將兩月,脾氣漸弱,發熱愈甚,小便澀滯,兩拗腫痛,公以為瘡毒。曰:此肝腎二經虧損,虛火所致耳,當滋補二經為善。遂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味地黃丸,諸症悉愈。嘗見脾胃虛弱,肝腎陰虛而發熱者,悉服十味固本丸與黃柏、知母之類,反泄真陽,令人無子,可不慎哉?
一男子口舌糜爛,津液短少,眼目赤,小便數,痰涎壅盛,腳膝無力,或冷,或午後腳熱,勞而愈盛,數年不愈,服加減八味丸而痊。
一男子咳嗽喘急,發熱煩躁,面赤咽痛,脈洪大,用黃連解毒湯,二劑少退。更以梔子湯,四劑而愈。
蔣仲芳治楚中一商,性急而嗜煙,閱三日,五心發熱,咳嗽大作,百藥不愈。診之,六脈俱洪,火症也。莫非煙毒乎?其人亦悟曰:吸菸則嗽愈甚。遂以麥冬、知母、山梔、花粉、黃芩、蘇子、甘草、蔞仁、枇杷葉,煎成去渣,入砂糖一兩和服,四劑而愈。(此無外感而火熱傷津之嗽,故治法如此。)
聶久吾曰:子稟素弱,神雖強而精弱,脾腎兩虛,即節欲猶然。二十前後,常服參、術等補脾,僅免於病。至三十後,脾胃稍可,頗覺上膈有熱,時齒痛口舌痛,每服清上藥輒愈,亦不為大害也。至乙未春夏,自察脈,覺兩尺弱,而寸關亦不旺,疑下虛,水不能制火,宜補下滋水以制之。若但清上,非治本也。商之饒姓老醫,亦以為然。遂以人參、當歸、熟地、茯苓、五味、酸棗肉、巴戟、故紙、肉蓯蓉、鹿膠、仙茅、遠志、棗仁、天麥冬、枸杞、菟絲之類,以山藥末,酒糊為丸。服至二三月,上膈虛火盡除,口齒等病不復作。自後滋補丸藥,服無虛日,迄今二十餘年,無虛火者,滋水制火之功也。(可與虛門黃履素案合參。)
卷六
惡寒
戴原禮治松江諸仲文,盛夏畏寒,常御重纊,飲食必令極熱始下咽,微溫即吐。他醫投以胡椒煮伏雌之法,日啖雞者三,病更劇。戴曰:脈數而大且不弱。劉守真云,火極似水,此之謂也。椒發三陰之火,雞能助痰,只益其病耳。乃以大承氣湯下之,晝夜行二十餘度。頓減纊之半。後以黃連導痰湯加竹瀝飲之,竟瘳。(《兩浙名賢錄》)
李士材治吳文邃,眩暈三載,雖戰慄惡寒,而不喜飲熱湯,五月向火,數妾擁帷帳,屢服薑、桂不效。脈浮之細小,沉之堅搏,是鬱火內伏,不得宣越也。用金花湯加柴胡、甘草、生薑,乘熱飲之,移時而惡寒減。再劑而撤火爐,逾月而起。更以人參湯進六味丸,兩月安全。
張路玉治謝某,七月間病瘧,因服芩、知、石膏輩,稍間數日,後因小便精大泄,遂腦痛如破,惡寒振振欲擗地。醫用八味、六君子,三倍參、附而寒不除。繼用大建中,每服人參三錢,熟附二錢,其寒益甚。至正月診之,脈僅三至,弦小而兩寸俱伏,但舉指忽覺流利,其症雖身襲重裘,大畏隙風如箭,而不喜近火,或時重時輕,口鼻氣息全冷,胸中時覺上衝,小腹堅滿,塊壘如石,大便堅硬,欲了不了,小便短數,時白時黃,陽道雖痿,而緩縱不收,氣色憔悴,而不晦暗。此症本屬陽虛,因用參、附過多,壯火不能化陰,遂鬱伏土中,反致真陰耗竭,論證不清。法當升發其陽,先與火鬱湯六服,繼進升陽散火、補中益氣,肢體微汗,口鼻氣溫,脈復五至。後服六味丸、生脈散、異功散,調理全康。
張子和治一婦,身冷脈微,喜食沸熱粥飲,六月重衣,以狐帽蒙其首猶覺寒,泄注不止,常服薑、附、硫黃燥熱之劑,僅得平和,稍用寒涼,其病轉增,三年不愈。診其兩手脈,皆如絙繩有力,一息六七至。脈訣曰:六數七極熱生多。乃以涼布搭心,次以新汲水淋其病處,婦乃叫殺人。不由病者,令人持之,復以冷水淋至三四十桶,大戰汗出,昏困一二日,而向之所惡皆除。此法華元化已曾用,惜無知者。
周貞,字子固,玉田隱者,治衛立體得寒病,雖盛夏必襲重裘,擁火坐密室中。他醫投以烏、附,轉劇。曰:此熱極似寒,非真寒也。用硝、黃大寒之劑而愈。(《醫說續編》。)
抱一翁治一人,泄瀉惡寒,見風輒僕,日臥密室,坐火蒙氈,出語伊伊,如嬰兒氣象,似沉寒痼冷,屢進薑、附益甚。診之,脈濡弱而微數。濡者濕也,數者脾伏火也。乃脾伏火邪,濕熱下流,非寒也。法當升陽散火,以逐其濕熱。治以柴胡、升麻、羌活、澤瀉等劑。繼以神芎丸,(滑石、大黃、牽牛、連、芎、薄。)四五劑而氈去,次日遂安。
薛立齋治一人,雖盛暑喜擁火,四肢常欲沸湯浸之,喜食辛辣熱湯,面赤吐痰,一似實火,吐甚,則宿食亦出。曰:食入反出,是脾胃虛寒也。用四君子湯、薑、附而愈。
一士人患惡寒,右尺獨滑。尺滑者,濕熱下陷也。惡寒者,因積勞傷脾,胃氣下陷,穀氣不得升發,無陽以護榮衛也。用補中益氣湯加肉桂,二劑而愈。(此殆陽陷入陰之證,非濕熱也。)
龔子才治一婦人,六月惡寒之極,雖穿棉襖,亦不覺熱,此火極似水也。六脈洪數,小水赤少,以皮硝五錢,溫水化服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內熱作渴,大便秘結,畏惡風寒,手足逆冷,此內真熱而外假寒。先用黃連解毒湯,後用六味地黃丸而愈。
朱丹溪治晉胡君錫,年三十一,形肥大,面色蒼厚,其家富足,專嗜口味。兩年前得消渴病,醫與寒涼藥得安。有人教以病後須用滋補,令其專用黃雌雞,因此食至千餘隻,漸有膈滿嘔吐之病。醫者意為胃寒,遂與以附子、沉香之藥百餘帖,嘔病除。(此謂劫之而愈,反致病重。世不知此,以為治驗。古今受其害者,可勝數哉?)月餘,天氣大熱,忽惡風冷,足亦怕地氣,遂堆糠尺許厚,上鋪以簟,糊以重紙,方敢坐臥,而兩手不能執筆,口鼻皆無氣以呼吸,欲言無力,行十餘步便困倦,脈皆浮大而虛,僅得四至。此內有濕痰,因服燥熱藥,遂成氣耗血散。當此夏令,自合便死。因其色之蒼厚,神氣尚全,可以安穀。遂以人參、黃耆、白朮熬膏,煎淡五味子湯,以竹瀝調飲之。三日,諸病皆愈,令其頓絕肉味。二月後,康健如舊,又以雞湯下飯。一月後,胸腹膨滿甚,自煎二陳湯加附子、豆蔻飲之頓安。問調理藥,教以勿藥,並斷肉飲,自愈。
寒熱
汪石山治汪世昌,形肥色紫,年逾三十。秋間病惡寒發熱,頭痛自汗,噁心,咯痰惡食。醫以瘧治。診之,脈浮濡而緩,右寸略弦,曰:非瘧也,此必過勞傷酒所致。飲以清暑益氣湯,四五服而愈。
易思蘭治一春元下第歸,得寒熱病,每日申酉二時,初微寒,繼作大熱,而煩躁甚如狂,過此二時,平復無恙,惟小便赤黃而澀。往時一有心事,夜即夢遺,每日空心用鹽飲燒酒數杯。醫者以為病瘧,用清脾飲、柴苓湯,並截藥俱不效。六脈惟左尺浮,中沉取之皆洪數有力,餘部皆平,曰:此潮熱病也。以加減補中益氣治之,日進一服,三日病漸退。復用六味地黃丸兼前藥,調理一月而安。或問寒熱而不以瘧治,何也?曰:此非瘧,乃潮熱也。潮者,如水之潮,依期而至。《八法流注》云:申酉二時屬膀胱與腎,此病專屬二經,水衰火旺,當申酉時火動於中,故發熱而躁,躁屬腎。若瘧疾肝部必弦,今不然,惟左尺獨現火象。此因平日斫喪太過,腎水虧損,陰火旺熾,加之鹽飲燒酒,引入腎經,故小便赤黃而澀也。又曰:此非陰虛火動乎?曰:陰虛之熱,自午至亥,發熱不間。今惟申酉時熱,熱止便涼,與陰虛不同。又曰:或亦嘗用補中益氣而不效,何也?曰:加減之法,或未同耳。予之去升、柴,加丹皮、澤瀉、黃柏者,丹皮瀉膀胱,澤瀉瀉腎火,黃柏為君,以生腎水,水旺則火衰,而寒熱退矣。用六味丸者,亦取有丹皮、澤瀉耳。如不知此,仍用升、柴,乃以肝脾之藥治腎,所以不效也。
孫文垣治李坦渠子婦,十月寒熱起,一日一發,咳嗽心痛,腰亦痛。次年正月望後,始間日一發,肌肉大減,喉疼,汗出如雨,白帶如注,飲食減少,百治汗不止。脈之,右手軟弱,左手散亂,此汗多而脈不斂,病至此危矣。經云火熱似瘧,此之謂歟。以黃耆二錢,白芍一錢五分,甘草、阿膠各一錢,鱉甲三錢,桂枝五分,烏梅一個,水煎服,其汗止。再診,脈已斂,神氣亦回,前方加何首烏、石斛、牡蠣,寒熱亦不發,飲食少加,駸駸然有幽谷回春之象。
喻嘉言治吳吉長內,新秋病灑淅惡寒,寒已發熱,漸生咳嗽。然病未甚也,服表散藥不愈,體日尫羸。延至初冬,飲以參、術補劑,轉覺厭厭欲絕,食飲不思,有咳無聲,瀉痢不止,危甚。醫議以人參五錢,附子三錢,加入薑、桂、白朮等,作一劑服,以止瀉補虛,而收背水之捷。病家無措,延喻診畢,未及交語,前醫至,即令疏方,喻飄然而出。蓋以渠見既訛,難與言耳。前醫既去,乃曰:是症總由誤藥所致,始先皮毛間灑淅惡寒發熱,肺金為時令之燥所傷也。用表散已為非法,至用參、術補之,則肺氣閉錮,而咳嗽之聲不揚,胸腹脹飽,不思飲食,肺中之熱,無處可宣,急奔大腸,食入不待運化而即出。食不入,則腸中之垢汙亦隨氣奔而出,是以瀉痢無休也。今以潤肺之藥,兼潤其腸,則源流俱清,寒熱、咳嗽、泄瀉一齊俱止矣。服四劑必安,不足慮也。方用黃芩、地骨皮、甘草、杏仁、阿膠,一劑瀉即少止,四劑寒熱俱除,再數劑咳嗽亦愈。設與若輩商之,彼方執參、附為是,能相從乎?又鄉中王氏婦,秋月亦病寒熱,服參、術後厭厭一息,但無咳嗽,十餘日不進粒米,亦無大便,時時暈去,不省人事。其夫來寓,詳述其證,求發補劑。乃以大黃、芒硝、石膏、甘草四味,為粗末與之。彼不能辨,歸而煎服。其婦云:此藥甚咸。夫喜曰:咸果補藥,遂將二劑連服。頃之,腹中弩痛,下結糞數塊,絕而復甦,進粥二盞,前病已如失矣,凡此,素有定見於中,始無炫惑。書之為臨症者廣其識焉。
高鼓峰治程氏子,每日至辰時大寒,午時大熱,熱即厥,兩目直視,不能出聲,頦脫,涎水從口角湧出,日流數升,至丑時始汗解,飲食不進,昏冒欲絕。診之,皆誅伐太過所至也。投以補脾之藥,不即效。延他醫,用柴胡、南星、半夏等,勢轉劇。復延診,值醫者在座,詢之曰:此何症也,而用前藥?曰:子不識乎?此肝瘧也。肝瘧令人色蒼蒼然太息,其狀若死。高笑曰:據子述經言,當得通脈四逆矣,何用前藥?某誠不識此為何病,但知虛甚耳。請先救人,然後治病何如?曰:子用何藥?曰:大劑參、附,庶可挽回。彼力爭參、附不便。乃漫應曰:謹奉教。始洋洋色喜而別。是夜用人參一兩,黃耆二兩,炮姜三錢。比曉,熟地、桂、附並進,次日辰時,病不復發矣,此緣勞役過度,寒熱往來,醫認為瘧,且時當秋令,一味發散寒涼,重虛其虛,展轉相因,肝脾大敗,非峻補氣血,何由得生?夫病由人生,人將死矣,而乃妄牽經義,強合病情。及至處方,又乖成法,自誤誤人,至死不覺,悲夫。
呂仲嘉內人,在室十四歲時,寒熱往來,迨後適仲嘉,又十餘年,寒熱如故。或作瘧治,或作虛治,尫羸枯削,幾於骨立。高診之曰:此非瘧非虛,乃血風症耳。以五加皮散加熟地二兩,每劑共藥五六兩許,水二升,濃煎一升,每日進一劑。如是者二十劑,寒熱頓除。
馮楚瞻治徐山公,患似瘧非瘧。醫以柴胡湯連進數劑,漸至不省人事,口噤僵臥,咸謂無生理。曰:此陽虛作寒,陰虛作熱,誤當瘧治,必死也。以重劑熟地、白朮、五味、牛膝、麥冬、製附子,另煎人參一兩沖服,三日而蘇,後用溫補而愈。
吳孚先治小姨,病寒熱如瘧,語言譫妄,如見鬼狀。有指為熱入血室者,然證與長沙所論三條,了不相合。診得右寸浮滑,知為風痰膠固肺臟,故灑淅寒熱。痰迷心竅,故語言譫妄。宜發表利氣自愈,用二陳湯加蘇、防、前、葛、枳、桔、桑、杏,數劑微汗而痊。
有一師尼,乍寒乍熱,面赤心煩,或時自汗,惡風體倦,大小柴胡雜進,其病益劇。診視脈無寒邪,但厥陰脈弦長而出魚際,治以抑陰地黃丸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夫久出經商,發寒熱,月經旬日方止,服降火涼血藥,內熱益甚,自汗盈盈,月經頻數。曰:內熱自汗,乃脾氣虛熱也,非血不歸脾也。用歸脾湯、六味丸而愈。
一室女久患寒熱,月經失期,以小柴胡湯加生地治之少愈,更以生地黃丸而痊。柴胡、秦艽各半兩,生地二兩,酒濕杵膏,赤芍一兩為末,蜜丸。每三十丸,烏梅湯下,日三服。
易思蘭治一男子病寒熱,眾作瘧治,年餘不愈。又以為勞瘧、虛瘧,用鱉甲散、補中益氣湯,俱不效。脈左右三部俱浮大無力,形瘦色黑,飲食不美。知為陰虛發熱病也。早進六味丸,晚服補陰丸。七日後,飲食漸美,寒熱減半。又服一斤,未一月全愈。蓋此似瘧非瘧,乃陰虛之候也。凡正瘧則寒熱雖參差而有準。今寒熱往來,或一日一次二次,且寒而不厥,身熱如火,熱退又無汗,兼之形瘦色黑,怔忡不寐,口渴便秘,豈可謂瘧乎?且瘧脈當弦,(諸虛損脈亦多弦。)發則弦而大,退則弦而小。今浮大無力,早晚相同,誠陰血不足,陽火有餘。火發於外則為熱,火鬱於中則為寒。形瘦者,火之消爍也。色黑者,火極似水也。怔忡不睡者,心血虧損也。(肝火浮入胞絡者多。)飲食不美、口渴便秘者,火熾於上下也。但生腎水,養血滋陰,陰血充則火自降,寒熱退而病瘳矣。
立齋治一婦人,久患寒熱,服清脾飲之類,胸膈飽脹,飲食減少。用調中益氣加茯苓、半夏、炮姜各一錢,二劑而痊。
朱丹溪治趙孺人,夜間發寒後便熱,醜寅時退,起來口渴,食少無味,穀不化,腹痛而泄,倦怠,或遇事煩躁,赤眼氣壅。又不耐風寒,亦惡熱。白朮、歸身各二錢,白芍、陳皮各一錢,人參、黃耆各五分,炒柏、炙草、炒芩、丹皮、木通、縮砂各三分,煎下保和丸、實腸丸,各三十丸。
呂十四孺人,怒氣後寒熱咳嗽,食少淋泄,縮砂、甘草各三分,人參五分,白朮錢半,連翹、陳皮、茯苓各一錢,姜二片同煎。
一婦人年五十餘,形實喜作勞,性急味厚,喜火食,夏卻患熱,惡寒發熱,更無休時,衣被雖厚,常凜然,兩脈皆澀。朱作雜合邪治之。遂以四物湯加陳皮,以人參、白朮為君,生甘草、黃柏為佐,多入薑汁,吞通神丸三十丸,回金、抑青各二十丸,阿魏十丸。煎三帖而得睡,第五帖而身和,第七帖通身微汗,諸症皆除。
華佗傳,有婦人長病多年,世謂寒熱注病者。冬十一月中,佗令坐石槽中,平旦用寒水汲灌,云當滿百。始七八灌,寒戰欲死。灌者懼欲止,佗令滿數,將至八十灌,熱氣如蒸出,囂囂高二三尺。滿百灌,佗乃使燃火,溫床厚覆,良久汗始出,著粉汗燥便愈。(《三國志》)
馬元儀治張某,寒熱數日,痛,嘔逆,胸滿身疼,左脈弦澀,關尺虛微。此中氣虛寒,胸中之氣不化而為滿,胃中之陽不布而為嘔,衛外之陽不固而為痛。以四君子補脾胃之虛,炮薑、附子、肉桂補陽氣而除邪,少加黃連以為引導,一劑脈起,再劑痛止得睡,不數劑而霍然。
顧允諧寒熱日作,胸滿不舒,自汗不止已數日。或用柴胡、黃芩兩解之法不愈。診其脈,右三部虛微,左三部弦澀。望其色,枯白不澤。脈微為陽微,弦為虛風,由正氣不足,虛邪外襲而成寒熱,治宜補中益氣。即有胸滿,亦是陽虛不布,非氣實而然也。況自汗者,陽虛不能衛外故也。面色不華者,氣血虧損,無以上榮於面也。遂與理中湯理其中氣,加桂枝以祛虛邪。後倍加參、附,不數劑而愈。
唐氏子患寒熱,彌月不瘥,胸中有塊高突,按之則痛,時見厥逆,兼多自汗。診其脈,右三部虛微,按之如絲,此症實脈虛,邪實正衰之候也。攻之則礙虛,補之則助邪。然用補則正氣旺而邪自去,若任攻則邪氣去而正獨全者鮮矣。用人參二錢,扶正養正為主,佐以炙甘草和平益氣以卻虛邪,炮薑、黃連、半夏以開痞而散結,肉桂以固其本,桂枝以越其邪。制方井井有條,可以為法。二劑寒熱減,兩脈起,加人參以助中焦運化,而痛漸平。再用桂附理中湯調理而愈。
一婦人患寒熱半月,兩脈浮虛,按之則豁然空,兩寸倍甚。曰:脈見空豁,寒熱不時,面色不華者,氣血不榮也。語言錯亂者,神明失養也。與歸脾湯加黃連、肉桂各七分,令其心腎內交。服後脈漸有神,改用人參三兩,黃耆三兩,歸身一兩,炙草二錢,生地五錢,遠志二錢,棗仁三錢,杞子五錢,大劑補氣養榮。數劑寒熱止,神氣清。令早服七味丸,下午進歸脾大造膏,百日而愈。
李東垣治中書左丞姚公茂,上熱下寒,用既濟解毒湯良愈。(未選入。)
來天培治馬振昌室,年約五旬,夏間忽患寒熱頭痛,每未申時起,至寅卯時退,頭暈,胸胃嘈雜。或作暑風治,益甚,不能飲食,無汗,氣急懶言。診之,六脈沉細,兩關微弦。此勞倦傷脾,中氣不足,外感寒邪,內傷生冷,清陽不升,氣虛不能達也。與補中益氣湯加炮薑、半夏,一劑汗出熱短,嘈雜漸已。繼以歸脾湯加半夏、桂枝、白豆仁,寒熱除,飲食進,調理而愈也。
馬氏嫗年七旬,八月忽病寒熱,噁心頭疼,身痛,心跳不眠,嘔吐不食,展轉呻吟。診之,兩關弦而緊,餘脈細小。以為脾氣虛寒,肝氣上逆。與姜附理中湯,加白芍和肝,二劑漸瘳。
朱丹溪治一人,天明時發微寒,便熱至晚,(病盛於陽。)兩腋汗出,手足熱甚,(四肢為諸陽之本。)則胸滿拘急,大便實而能食,(邪熱可知。)似勞怯病者,(虛損之甚亦作寒熱。)脈不數,但弦細而沉。(此張子和謂為有積之脈。)詢之,因怒氣而得。但用大柴胡湯,惟胸背拘急不除。後用二陳湯加羌活、防風、紅花、黃芩治之。
汪石山治一人,形短蒼白,平素喜飲,五月間忽發寒熱。醫作寒治,燥渴益甚,時常啖梨,嘔吐痰多,每次或至碗許,飲食少進,頭痛暈悶,大便不通,小便如常,或一夜不安,或一日連發二次,或二日三日一發,或連發數日,平素兩關脈亦浮洪。先令服獨參湯二三帖,嘔吐少止,寒熱暫住三日。他醫曰:渴甚脈洪,熱之極矣,乃用獨參以助其熱,非殺之而何?及往視脈,皆浮洪近數,曰:此非瘧而亦非熱也。脈洪者,陰虛陽無所附,孤陽將欲飛越,故脈見此。其病屬虛,非屬熱也。渴甚者,胃虛精少,不上朝於口,亦非熱也。蓋年逾六十,血氣已衰,加以瘧藥性皆燥烈,又當壯火食氣之時,老人何以堪此?然則邪重劑輕,非參所能獨治。遂以參、耆各七錢,歸身、麥冬各一錢,陳皮七分,甘草五分,水煎,每次溫服一酒杯。服至六七帖,痰止病除而食進,大便旬余不通,增之以蜜,仍令服三十餘帖,以斷病根。續後脈亦收斂而緩,非復向之鼓擊而駛矣。
霍亂
張子和曰:泰和間,余見陳下廣濟禪院,其主僧病霍亂。一方士用附子一枚及兩者,乾薑一兩,泡水一碗同煎,放冷服之,服訖則嘔血而死。頃,合流鎮李彥直,中夜忽作吐瀉,自取理中丸服之。醫者至,以為有食積,以巴豆下之,三五丸藥亦不動,至明而死,可不哀哉!遂平李仲安,攜一僕一佃客至偃城,夜宿邵輔之書齋中,是夜僕逃,仲安覺其逸也,騎馬與佃客往臨潁急追之。時當七月,天大熱,炎風如箭,埃塵漫天,至辰時而還。曾不及三時,往退百二十里,既不獲其人,復宿於邵氏齋。忽夜間聞呻吟之聲,但言救我,不知其誰也。爇火尋之,乃仲安之佃客也。上吐下瀉,目上視而不下,胸脅痛不可動搖,口欠而脫臼,四肢厥冷,此正風、濕、暍三者俱合之症也。其婿曾聞其言,乃取六一散以新汲水銼生薑調之,頓服半升,其人復吐。乃再調半升,令徐服之,良久方息。至明,又飲數服,遂能起,調養三日平復。(雄按:此證近世屢行,然多在夏熱亢旱之年。今秋,江浙盛行,死者甚眾。余診治者,無不活。詢其病前有無影響,或曰五心煩熱者數日矣,或曰身中殊不自覺,但視物皆作紅色,已而病即陡起。大端倪若此,伏暑可知。七月中旬,治一陳嫗,年已七旬,吐瀉轉筋,肢冷音颯,脈伏無溺,口渴汗多,腹痛胎黃,自欲投井。予以白虎合三黃,加木瓜、威靈仙,略佐細辛少許,兼以西瓜汁恣飲,即日而瘳。一李姓婦人患此,更兼溺血如注,頭痛如劈,脈甚弦駛,心悸畏驚。余謂雖屬暑邪,肝陽熾極,以犀角、梔子、柏葉、茅根、石斛、滑石、竹茹、銀花、生苡仁,為大劑,和入藕汁,送下當歸龍薈丸三錢而霍亂即止。專治血分,旬日亦痊。若此二法,即余前論中,亦未之及也。)
張甲僑居司徒蔡謨家,遠出數宿,謨晝眠,夢甲云:暴病心腹疼,腹滿不得吐而死。所病乾霍亂可治,而人莫知其藥,故死耳。但以蜘蛛生斷其腳,吞之則愈耳。謨覺,探之果死。其後乾霍亂者,試用輒瘥。(《客中間集》出《幽明錄》。)
孫文垣治程氏子,先醉酒,後御色,次早四肢冷,胃脘痛極,脈僅得四至。或以鬱火為治,投以寒涼,痛更甚,三日前所食之西瓜,吐出未化。乃翁以為陰症傷寒,欲用附子理中湯,不決,逆孫治之。視其面色青慘,叫痛而聲不揚,坐臥煩亂,此是霍亂兼蛔厥之症也。先當止痛安蛔,後理霍亂,可免死也,遲則誤事矣。急用五靈脂醋炒三錢,蒼朮一錢五分,烏梅三個,川椒、炮薑、梅心各五分,水煎飲下,痛減大半。下午以大腹皮、藿香、半夏、陳皮、山楂、五靈脂、茯苓,兩帖全安。
沈繼庵內人,患發熱頭痛,遍身痛,乾嘔口渴,胸膈脹悶,坐臥不安。醫與參蘇飲,其乾嘔愈甚,又加煩躁。孫診之,則右手洪大倍於左,左浮數,曰:乾霍亂也。以霍香正氣散去白朮、桔梗,加入白扁豆、香薷,一帖吐止。惟口渴額痛尚未除,以石膏、香薷、滑石各五錢,橘紅、藿香、葛根各二錢,檳榔、木瓜各一錢,甘草五分,姜三片,一帖而愈。
柴嶼青治瀋陽少宗伯德福,夏月抽筋吐瀉,用六和湯而愈。秋間過府署致謝之。再診其脈,弦洪異常,謂宜合丸劑調養。彼謂病已可,不信。因謂京兆吳穎庵曰:德公脈氣不佳,不預行服藥,脈已先時而見,明年春夏可慮。至期暴脫,急著人相邀,已無及矣。(凡吐瀉轉筋者,其肝脈必弦洪,未必平素有病也。)
陳三農治一婦,暑月方飯後,即飲水而睡,睡中心腹痛極,肢冷上過肘膝,欲吐利而不得吐利,絞痛垂死,六脈俱伏,令以藿香正氣散,煎湯吐之。一吐減半,再吐而安矣。《局方》藿香正氣散:樸、陳、桔、半、草、芷、苓、藿、腹皮、蘇葉。
陸祖如治陳敬橋母,四旬外,身軀肥胖,暑月多啖生冷,夜半腹痛,上不得吐,下不得瀉。或與藿香正氣散,入口即吐,不得下咽。診之,左三部沉緊而細,右寸關沉實有力,面色紫脹,四肢厥冷,昏不知人,牙關緊閉。此寒氣太重,中焦氣滯,不得克化。先用烏梅擦牙,俟開,即投抱一丸三釐,腹中鳴響,去垢穢若干,四肢溫暖,面色如常,然昏昏似醉,懶於言語。恐元氣大削,遂用歸、芍、川芎、茯苓、豆蔻、木香、陳皮、木通等,四劑全愈。
王宇泰治一老人,暑月霍亂,昏冒不知人,脈七八至,洪大無力,頭熱如火,足寒如冰,半身不遂,牙關緊急。此年高氣弱,不任暑氣,陽不維陰即瀉,陰不維陽即吐,陰陽不相維,則既吐且瀉也。正值暑氣極盛之時,非甘辛大寒之劑,不能瀉其暑熱,墜其陽焰,而安其神明。遂以甘露飲甘辛大寒,泄熱補氣,加茯苓以分陰陽,雪水調灌即愈。
治一婦,患吐瀉十餘日,水粒不入,發熱煩躁,欲去衣服,六脈浮洪,重按全無。用六君子加藿香、砂仁、附子,冷服,諸症悉愈。
薛立齋治進士李通甫之內,冬間開衣箱,其內衣裳,乃夏月所曬者,開時覺為暑氣所侵。良久,患霍亂,足趾跟俱轉筋,甚惡,自分必死。用香薷飲一劑,急煎,下咽即愈。
儀部李北川,仲夏患腹痛吐瀉,兩手足捫之則熱,按之則冷,其脈輕診則浮大,重診則微細,此陰寒症也。急服附子理中湯,不應。仍服至四劑而愈。
包瑞溪學憲,傳繆仲淳傷暑霍亂神方:絲瓜葉一斤,白霜梅肉一枚,並核中仁同研極爛,新汲水調服,入口立瘥。(《廣筆記》。)
馬銘鞠傳霍亂方:用粟米連殼搗碎,煎湯服下後立愈。屢試神效。
梁溪顧聖符,傳治霍亂方:取扁豆葉搗汁一碗,飲之立愈。
繆仲淳治高存之家僕婦,患霍亂,以砂仁一兩,炒研,鹽一撮,沸湯調,冷服,一劑愈。傷冷物者,加吳茱萸四錢。
瘴
陳三農治制府王姓,感冒瘴氣,寒熱,胸膈飽悶,頭疼眩暈,噁心,脈數而洪。用藿香正氣散加厚朴、檳榔、羌活、防風、蘇葉,一劑而寒熱退,頭不疼。減去羌、蘇、防風,加草豆蔻、半夏、枳殼,噁心脹悶發熱俱愈。
梧州方姓,脈弦而數,頭疼身痛,噁心飽悶,發熱。用羌、防、芎、蘇、藿、樸、二陳、蒼朮、甘草、檳榔,二服而愈。因飽脹未全退,加草豆蔻、草果方愈。(此頭疼、噁心、飽服,所以異於感冒,乃瘴氣也。)
端州李別駕,鑲藍旗人,年四十餘,能騎射。署雷州府時,善搏虎,不避風雨寒暑,涉溪陟嶺,染瘴已深。其所感風寒暑熱,不一而足,且久客半載,甫歸本署,未暇休息,遂往省謝謁上臺,可謂勞於公事,忘於己躬。其如積邪所感,猝然皆發。醫者紛沓,據云略為解散,已進補劑,而邪氣大作,寒熱,神昏譫語,脈空數無根,神氣散亂,補瀉兼施,而議論紛然矣。招陳往視,脈已如水上萍,刻刻欲脫,寒熱間作。蓋受病既深,精氣兩虛,邪氣正熾,難以措手。擬用五積散加附子、人參,去麻黃而易羌活。已言明不治之症,不忍坐視,勉盡愚誠,立方有難色,不欲下藥之語,遂置不用。越一宿,復拉往視,脈症殆甚。因見案頭昨藥尚存,遂堅辭而出。後聞以陰瘧陽虛,而用《金匱》腎氣湯加參者,有以為虛症似瘧,當用補中湯而加參、附者,三劑而神昏氣喘,虛汗如雨,足冷而脫矣。不知此症,初實受瘴氣,屢感深寒,今則乘虛而發,語云:傷寒偏死下虛人,況瘴氣而風寒暑濕備感者乎。
正紅旗孫兄,粵東轉運高公令親也。高扎云:舍親孫某,患不起之症,非某不治,亦作善之一端。時因余創育嬰局於廣省,故云然也。往診其脈,空豁恍恍不定,重按無根,神昏譫語,寒熱大作,加之咳嗽痰喘,轉側不能寐,晝夜惟伏几呻吟,且胸膈脹悶,足冷惡寒。詢之,夏秋積勞,寒暑皆受。一月以前,初感頭風身痛,憎寒惡熱,咳嗽。或用桔梗、杏仁、乾葛、羌活,汗而不解。復用桑皮、前胡、蘇子、半夏、貝母、知母、黃芩,亦不應,寒熱更甚。又用小柴胡加山梔、元參、薄荷,咳嗽更甚。不知此症,夏秋暑濕風寒,兼感而發,尚未得汗,何能解散?遂用五積散二劑,汗出如淋,咳嗽亦減,可伏枕矣。惟寒熱未退,病久元氣已虧,氣上喘,小便如油短數,其火從下而上,上盛下虛,用《金匱》腎氣丸二服,氣平便順。然潮熱如故,時有囈語昏冒,午後用參附六君子湯,朝與腎氣丸,經月汗止神清。凡用參、附共斤許,又服還少丹加河車、桂、附、鹿膠,及十全大補湯,五十餘日,元氣始復,飲食如常。此與李別駕同一病形,脈雖少異,一以信藥而生,一以不信藥而殞。噫。
戊寅十一月,高鹺使公子,患似痢非痢,紅多白少,惡寒微熱,脈滑而數。詢知自夏秋以來,由川北隨任之粵,久積暑濕,感冒而發。用平胃加羌、防、蘇、藿,一劑而寒熱退,再劑加檳榔、木香而瘳。或問:痢忌燥藥,今用蒼朮而愈,何也?曰:常人痢疾,因暑令火熱之氣而得,燥藥乃天時之所忌,是以不可擅用。今以積濕之病,發於隆冬外感,乃得力要藥也。所謂治病而搜其源者,一七可瘳。故醫無執方,病無執藥云。
梁溪棋師周西侯之弟,開銅山於英德,其山下有水,人浣衣則垢膩皆去,相與為奇。以其近便,炊釁皆用之,未幾,人皆黃胖身軟,腹脹而無力,飲食倍進,寒熱間作,善啖雞豕諸肉,則胃腹少安。在廠同事,斃者不一,因來省求治。用平胃正氣治其病,後以益氣六君補其受毒水克削之愆而安。此即粵西、太平、柳州、南寧毒水瘴之一斑也。
一時開山,同病還省數人,有似瘧非瘧。如驛官之僕陳某者,醫以瘧視,不及月餘而疾篤,因勢急,方求診。脈已弦緊而數,飲食不進。陳曰:若欲治,何不在一月之前?病雖甚,而元氣猶在。今精神殆盡,雖有婆心,無藥可施,奈之何哉。
閱一載,驛官復有甥陳姓,亦以開山病歸,仍犯毒水,所得似痢非痢,寒熱間作。醫以香、連、樸、硝、大黃行藥消導,日益尫羸。易醫曰:可以進補,用白朮五分,陳皮二分,茯苓四分,病無退進。召陳診,猶謂飲食尚可,料不致大變。脈之,恍然不定,重按已絕,人將謝世,而飲食猶能。此所謂行屍之疾,邪火浮載,真精告竭矣。辭之,閱二日而卒。
新安程聖林長子,年十六,精血充足,飲食倍進。丁丑春,從父到廣,年餘,患似痢非痢,足腫便赤。此受暑濕瘴氣之病。半年前,曾視其脈,數逾六至,每言於其父,此有積疾,非壽徵也。即欲急治,已屬難能,人皆以為謬。未幾而發此疾,醫用寒如大黃、黃柏、黃芩、朴硝,消導如枳實、檳榔、厚朴、山楂、草蔻,補如參、耆、八珍,熱如桂、附、薑、茱,兼投備進。時陳奉制府之招,留滯端州兩月,歸而往視,不可為矣。噫!
洞庭賀澤民,按察雲南時,分巡騰衝等處討賊,因染瘴癘,腰股發熱,有監生殺犬煮饋之,令空心恣食,飲酒數杯,即去溺溲,少頃清利,其脹漸退。蓋犬肉能治瘴也。(《客坐新聞》。)
治瘴法,宜溫中固下,升降陰陽,及灸中脘、氣海、三里,或灸大指及第五指,皆能止熱。若用大柴胡湯,及麻黃金沸草散,青龍湯,膠柱鼓瑟,鮮不敗矣。又中瘴失語,俗呼為中草子,移時血凝立死。法當用針刺頭額及上唇,仍以楮葉擦其舌令血出,徐以藥解其內熱立效。(《居易錄》出《赤雅》。)
漳水界有一水,號烏腳溪,涉者足皆如墨,數十里間,水不可飲,飲則病瘴。梅龍圖儀,嘗沿履至漳州,素多病,豫憂瘴癘為害,至烏腳溪,使數人肩荷之,以物蒙身,恐為毒水所沾,兢惕過甚,行至中流,忽墮水中,至於沒項乃出之,舉體黑如崑崙奴,自此宿病盡除,頓覺康健。(《說頤》。)
江南溪有溪毒,病發時如重傷寒。識之者,取小筆管內鼻中,以指彈之三五下,即出黑血,良久即愈,不然即不救。(《錄異記》。)
行路時,但見前後山間,有氣如虹或白,即是瘴氣,急以身伏於地下,用口含土,候其氣散乃起,則無傷。蓋其氣浮空而過,不著於地也。若有檳榔及蒜,服之亦可。(《漱石閒談》。)
瘴疾吐下,皆不可治。治之法,惟灸中脘、氣海、三里三處,並灸大指,再用針多刺額及上唇,令多出血,又以楮葉擦舌,令出血,然後用藥解楮葉之毒,內熱即除,瘴毒自消矣。(《粵擁》。)
友人言粵西某縣瘴殊甚,縣令赴任即死,無逾三月者。一丞至任,歷十餘年,家口染疾,死亡殆盡,此丞久無恙,無他術,獨嗜燒酒,終日沉醉而已。(《粵擁》。)
周公謹云:香附四兩,去黑皮微炒,片子薑黃,湯浸一宿,洗淨二兩,甘草四兩,炒研細末,入鹽點服,闢嵐瘴之氣極妙。(《志雅堂雜錄》。)
王珍、張衡、馬均,冒重霧行,一人無恙,一人病,一人死。問其故,曰:我飲酒,病者食,死者空腹。(《博物志》。)
嘔吐
杜壬治安業坊閻家老婦人,患嘔吐。請石秀才醫,曰,胃冷而嘔。下理中丸至百餘丸,其病不愈。石疑之,杜至,曰:藥病相投,何必多疑。石曰:何故藥相投,而病不愈?杜曰:藥力未及,更進五十丸必愈。果如其言。石於是師法於杜。(《醫學綱目》。)
王普侍郎病嘔,飲食皆不得進,召孫兆治數日亦不愈。後復召杜,杜曰:治嘔愈嘔,此胃風也。遂用川烏一兩,淨洗去皮臍,不去尖,以漿一碗煮干,每個作兩片,復用漿水一碗煮盡,更作四片,細嚼一片,以少溫水下。少頃,嘔遂止,痛即少息。杜遂問曰:尋常好吃何物?曰:好吃甘甜之物。杜曰:是甘甜乃膏梁之物,積久成熱,因而生風,非一朝一夕之故也。王服其說。(同上。)
毛公弼有一女,嘗苦嘔吐,求龐安常醫,與之藥曰:嘔吐疾易愈,但此女子能不嫁,則此病不作。若有娠而嘔作,不可為矣。公弼既還家,以其女嫁歸沙溪張氏,年餘而孕,果以嘔疾死。(曾達臣《獨醒雜誌》。)
臧中立,毗陵人,客鄞,崇寧中,徽宗後病甚,中立應詔,以布衣麻履見。命之入診,出問何證?中立對曰:脾脈極虛,殆嘔瀉之疾作楚。和藥以進,且曰:服此得睡為效。至夜半,果粥食,不一月獲安。賜歸,詔出官帑,予地築室南湖以居焉。(《寧波府志》。)
許學士政和中,治一宗人,病傷寒,得汗身涼數日,忽嘔吐,藥食不下。醫用丁香、藿香、滑石等,下咽即吐。許曰:此證汗後餘熱留胃脘,正宜竹茹湯,用之即愈。
薛立齋治府庠沈姬文母,患脾虛中滿,痰嗽發熱,又食濕面冷茶,吞酸嘔吐,絕食。誤服芩、連、青皮等藥,益加寒熱,口乾流涎不收,聞食則嘔,數日矣。迎治,曰:脾主涎,以脾虛不能約制也。欲用人參安胃散,惑於眾論,以為胃經實火宿食,治之病日增劇。忽思冬瓜,食如指甲一塊,頓發嘔吐酸水不止,仍服前藥愈劇。復邀視之,則神脫脈絕瀕死矣。惟目睛尚動,曰:寒淫於內,治以辛熱。然藥不能下矣,急用鹽、艾、附子炒熱熨臍腹,以散寒回陽。又令沈以口氣補接母口之氣,又以附子作餅熱貼臍間。(救急妙法。)時許,神氣少蘇,以參、朮、附子為末,仍以是藥加陳皮,煎膏為丸如粟米大,納五七粒於口,隨津液嚥下即不嘔。二日後,加至十粒,諸病少退,口涎不止。五日後,漸服前劑一二匙,胃氣少復,乃思粥飲,復投以參、術等藥,溫補脾胃,五十餘劑而後愈。(《明醫雜著》、《婦人良方》。)
一人湯藥入口即吐出,六脈洪大有力。此因地道不通,故氣厥上行,而食物難入耳。不更衣已十餘日,服承氣等湯俱不納。曰:秘結日久,湧逆勢盛故也。止沸莫若抽薪,遂用蜜導,去燥糞數升,嘔吐即止,調以養血清火之劑而安。
章虛谷治一七十歲老人,數年前患瘧,病根未除,每至夏秋則發。自去冬至丁亥春,忽病嘔吐戰振,筋脈掣痛,愈後屢發,或見其小便黃赤,大便干少,面有紅光,謂是肝鬱化火,火逆犯作嘔,胃陰不足,故小便黃赤,大便干少也。章診之,脈虛澀少神,舌苔白腐而厚,此中焦虛寒,濁陰聚胃也。以薑製半夏為君,佐參、苓、附子、乾薑、生薑、桂枝、芍藥、烏梅、草果仁,一劑即甚效。繼去烏梅加厚朴,連進十餘劑,每劑附子用至三錢,胃口開而病愈。
周慎齋治一人,飲食如常,每遇子時作吐,大便秘結。其人必苦慮憂思,脾氣鬱結,幽門不通。宜扶脾開竅為主,遂以參、苓、白朮,以蒼朮伴炒炙甘草各一錢,煮附子、烏藥三分,水煎服愈。
周慎齋治一士,鬱熱嘔吐,用竹茹、山梔各三錢,陳皮、茯苓各二錢,甘草一錢,煎成,加薑汁五匙,熱服而愈。(《大還》。)
陸養愚治李糧廳,因飯後勞攘,下午飲酒數杯,遂覺臍下小腹作痛,升至胃脘即嘔,嘔訖痛止。少頃,又從下痛上,復嘔,嘔訖痛緩。自後痛嘔益頻,自疑中毒,以淡鹽湯虀汁探吐之,一無所出。醫投以藿香正氣散不效。其脈浮按細數,稍重即伏,沉按甚堅,曰:此飲食過飽,急遽所至。與潤字丸百十顆,令以淡薑湯服之。少頃,連瀉數行而愈。
龔子才治梁太守女,患頭暈嘔吐,聞藥即嘔,諸醫束手。令以伏龍肝為末,水丸,塞兩鼻孔,用保中湯,藿香梗、白朮各一錢,陳皮、半夏、茯苓各八分,土炒黃連、土炒黃芩、薑汁炒山梔各一錢,砂仁三分,甘草二分,生薑三片,以長流水入潔淨泥土擾,瀝取地漿水煎湯,探冷頓服而安。(《萬病回春》。)
信陵府桂臺殿下夫人善怒,怒即嘔吐,胸膈不利,煩躁不寧,腹痛便秘,食下即吐,已八日,心慌喘急,危甚。診之,六脈虛微,此血虛胃弱,氣鬱痰火也。與二陳湯加姜連、酒芩、炒梔、當歸、酒芍、香附、竹茹、白朮,入薑汁竹瀝,二服而安。
張景岳治吳參軍,因食蘑菇,至大吐大瀉。醫謂速宜解毒,以黃連、黑豆、桔梗、甘草、枳實之屬連進,而病益甚,胸腹大脹,氣喘,水飲不入。延張診,投以人參、白朮、甘草、乾薑、附子、茯苓之類。彼疑曰:腹脹氣急,口乾如此,安敢服此耶?閱日愈劇,再求治,與藥如前,且疑且畏,含淚吞之,一劑而嘔少止,二劑而脹少衰。隨大加熟地,以兼救其瀉亡之陰。前後凡二十餘劑,復元如故。蓋蘑菇之為物,必產於深坑枯井,或沉寒極陰之處,其得陰氣最盛,故肥白且嫩也。今中其陰寒之毒,而復加黃連之寒,其解毒云何?茲用薑、附以解其寒毒,人參、熟地以培其所傷之元氣,此疾之所以愈也。
金氏少婦素任性,每多胸脅痛(肝火。)及嘔吐等證,隨調隨愈。後於秋盡時,前證復作,而嘔吐更甚,病及兩日,甚至厥脫不省。(肝火。)眾謂湯飲不入,無策可施。一醫云:惟用獨參湯,庶幾萬一。張診之,其脈亂數,且煩熱躁擾,意非陽明之火,何以急劇若此。乃問其欲冷水否?彼點頭,遂與以半鍾,惟此不吐,且猶有不足之狀,乃復與一鍾,覺稍安,因以太清飲投之。有謂此非傷寒,又值秋盡,能堪此乎?不與辯,及藥下咽,即就枕酣睡半日,不復嘔矣。復以滋陰輕清等劑,調理而愈。大都嘔吐多屬胃寒,而復有火證若此者,(此病火證極多,張偏於溫補,故有此說。)經曰:諸逆衝上,皆屬於火,即此是也。(多屬胃寒又是何說?)自後凡見嘔吐,其有聲勢湧猛,脈見洪數,症多煩熱者,皆以此法愈之。(以多屬胃寒及自後二字觀之,張生平於此誤亦不少矣。蓋此症良由肝火上逆,故暴急如此,而曰陽明之火,其孟浪可知。)
張路玉治曾余弟婦,患嘔逆不食者月餘,服寬膈理氣二十餘劑,幾至絕粒,而痞脹異常。診之,脈得虛大而數,按仲景脈法云:大則為虛。此胃中陽氣大虛,而濁陰填塞於膈上也。因取連理湯方,用人參三錢服之,四劑而痞止食進。後與異功散調理而康。
稽紹胸中有寒疾,每酒後苦唾,服葳蕤得愈。草似竹,取根、花、葉陰乾。昔華佗入山,見仙人所服,以告樊阿,服之壽百歲也。(《本草》。)
有婦人病吐逆,大小便不通,煩亂,四肢冷,漸無脈息,凡一日半。與大承氣湯兩劑,至夜半,漸得大便通,脈漸生,翼日乃安。此關格之病,極難治,醫者當謹慎也。經曰;關則吐逆,格則小便不通。如此,亦有不得大便者。(《衍義》、《醫說續編》。)
張子和治柏亭王論夫,本因喪子憂抑,不思飲食。醫者不察,以為胃冷,去寒之劑盡用,病變嘔逆而瘦。求治於張,一再湧泄而愈。歸家忘其禁忌,病復作,大小便俱秘,臍腹撮痛,嘔吐不食,十日大小便不通,十三日復問張。張令先食葵羹、波蔆菜、豬羊血,以潤燥開結,次以導飲丸二百餘粒,大下結糞。又令恣意飲冰數升,繼以搜風丸,桂苓白朮散調之,食後服導飲丸三十餘粒。不數日,前後皆通,痛止嘔定。張臨別,又留潤腸丸以防復結。又留滌腸散,大便秘則用之。凡服大黃、牽牛四十餘日方瘳。論夫自嘆曰:向使又服向日熱藥,已非今日人矣。一僧問張,云:腸者,暢也。不暢,何以得愈?
按:子和之醫,大抵以此法行之耳。丹溪云:凡病人慾吐者,切不可下之,逆故也。縱使二便後秘,可行疏通,亦中病而止,然後養其氣血,潤其腸胃,庶乎標本之治。乃羸瘠之人,服大黃、牽牛四十餘日方瘳,豈理也哉!違聖人之法,以欺後世,恐非子和之筆也。孟子謂:盡信書,不如無書。學者詳之。(《醫學續編》原評。)
薛立齋治一婦人,少作嘔,口吐涎痰,面黃腹痛,月經不調,手足逆冷。此內外俱寒之證,遂以六君加附子、木香,治之而愈。
一男子食少胸滿,手足逆冷,飲食畏寒,發熱吐痰,時欲作嘔,自用清氣化痰之劑,臍腹愈脹,呼吸不利,吐痰嘔食,小便淋瀝。又用五苓散之類,小便不利,諸證益甚。曰:此脾土虛寒無火之證,故食入不消而反出,非氣膈所致逆。用八味丸、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薑、桂,旬日乃愈。
一婦人因勞役,發熱倦怠,唾痰欲嘔。或以為火證,用清熱化痰等藥,反大便不實,無氣以動。此寒涼復傷中氣,形病俱虛,用參、耆、朮、草、麥冬、五味、陳皮、附子,治之而痊。後復勞,經水數日不止。眾以為附子之熱所致,用四物、芩、連、槐花之類,涼而止之,前證愈甚,更加胸膈痞滿,飲食日少。仍用前方去門冬,更加茯苓、半夏、炮姜,數劑漸愈。又用當歸芍藥湯而經止。但四肢逆冷,飲食難化,不時大熱,此命門真火衰,脾土虛寒之假熱也。用八味丸,半載而痊。又服六味丸,三載而生子。
宋理宗嘔吐不止,召楊吉老治之,問用何方?曰:辛熱藥也。帝曰:服之不效。吉老奏曰:熱藥冷服。藥成放井中良久,澄冷進服,一啜而吐止。(萬密齋《幼科發揮》。)
立齋治一病,噁心少食,服解毒藥愈嘔。此胃氣虛也,以六君子湯加生薑治之而安。戴氏元禮云:如噁心者,無聲無物,欲吐不吐,欲嘔不嘔,雖曰噁心,非心經之病,皆在胃口上,宜用生薑,蓋能開胸豁痰也。
施笠澤治鄒翁,患嘔吐,遍身疼,不能轉側。醫為療其嘔吐矣,然眠食猶未安也。診之曰:風入於經,其脈乃凝,留結不散,寒痰中停,四末不掉,三焦不行,亟疏其風,亟調其經,氣和血平,轉側自能。先用蘇合丸以通其氣,隨用導痰湯加桂枝、沉香、白芍,一劑即熟睡,覺而展轉自如。再用六君子加沉香,數劑而安。
馬元儀治袁某,患小腹厥氣上衝即吐,得飲則吐愈甚,諸治不效。診之,兩脈虛澀,右尺獨見弦急,曰:人身中,清氣本乎上,而反陷下,則為注為泄。濁氣本乎下,而反逆上,則為嘔吐。今病正在下而不在上也。下焦之濁氣上騰,則胸中之陽氣不布,故飲入於胃,在上壅而不下達耳。經云:雲霧不清,則上應白露不下。非地道下通,濁氣何由而降?嘔吐何由而止?以調胃承氣湯一劑,下宿穢甚多,繼培中氣而愈。
張司馬子婦,患胸中滿結作痛,飲入則嘔,湧出痰涎,多成五色,已數月。或主攻克,或主補虛,卒無一效。至七月中,病轉危迫。診之,兩關尺虛微少神,體倦神煩,胸中結痛,按之愈甚。此正氣內傷,陰邪內結,攻之則傷其正,補之則滯其邪,當以仲景臟結法治之。用黃連湯加桂枝,一劑嘔吐頓除,再劑胸中滿痛亦釋。次用理中湯加桂枝,數劑而安。
張景岳曰:沈姓者業醫,年近四旬,極勞碌,因㿗疝下墜,欲提上升,用鹽湯吐法,遂吐不止,湯水不受,如此一日夜,復大便下黑血一二碗,脈微如毛欲絕。此蓋吐傷胃氣,脾虛之極,兼以鹽湯走血,血不能攝,從便而下。令速用人參、薑、附等,以回垂絕之陽。忽一醫至,曰:諸逆衝上,皆屬於火,大便下血,亦因火也。尚堪參、附乎?宜速飲童便,則嘔可愈,而血亦止矣。病者然之,及童便下咽,即嘔極不堪而斃。
琇按:疝下墜,本由肝木厥張,乃復激之上騰,致脾胃俱傷而下血,不死何俟。童便固非,即參、附亦未為是也。
馮楚瞻治蔣公子,精神素弱,吐血陰虧,調理初愈,忽又夢遺,大吐不已,六脈沉微。曰:夢遺俗名走陽矣,大吐不止,陽亦傷矣。急以附子理中湯去甘草投之,到口即吐。又以白通之類,皆苦不受。沉困數日,上不能入,下不能出。適有進西洋藥酒一方,神治關格吐逆之證。方用紅豆蔻去殼,肉蔻麵裹煨,用粗紙包壓去油,白豆蔻、高良薑切片焙,肉桂去粗皮,公丁香各研細末五分,用上白糖霜四兩,水一飯碗,入銅鍋內煎化,再入雞子清二個,煎十餘沸,入乾燒酒一斤,離火置穩便處,將藥末入鍋內打勻,以火點著燒酒片刻,隨即蓋鍋,火滅用羅濾去渣,入瓷瓶內,冷水拔去火氣飲之。內皆辛熱純陽之藥,能破格陽之陰,又燒酒力猛辛烈,直透丹田。令照方修治,飲之即不吐矣。遂以參、附峻補之藥,陸續漸進,調理而痊。
琇按:馮氏生平多尚溫補,如此證,吐血陰虛之後,夢遺而吐,多由龍雷之火下迫上奔。以辛熱治其標則可,若守而不化,則後患不可測也。
孫奉職治趙儀女,忽吐逆,大小便不通,煩亂,四肢漸冷,無脈,凡一日半。大承氣湯一劑,至夜半,漸得大便通,脈漸和,翌日乃安。此關格之病,極為難治,垂死而活者,惟此一人。
盧復曰:生平聞銅腥臭即噁心,入口鮮不吐者。雖參湯與茶,久在銅銚中者亦然。常思銅青固發吐藥,惟我何獨畏之甚,久未晰此疑。辛亥夏臥病,聞銅臭而嘔吐,自反為木形人,色常青畏金,故於銅臭為相忤。因而思子和吐論中,發吐之藥,四十有六種,嘗讀而未能解也,遂將以五形五色定人而施之。若木形人畏金腥而吐,則火形人畏咸腐水類而吐矣。然畏者必惡,因其惡以激其怒,則用力少而成功多。餘三形可例見。噫,豈惟吐藥為然,而下而汗,寧不可乎?(沈抄。)
聶久吾曰:庚寅季春,別駕夏公至新興寺放飢谷,予備酒飯款之。正飲間,忽然腹痛,其痛從臍下小腹起,痛至胃脘即嘔,嘔訖痛止。半時許,又從下痛,止復嘔,嘔訖痛止,如是者數次。醫作寒治,用藿香、砂仁等藥不效。至申刻,予覺是內熱作痛,熱氣上衝而嘔,必須利之。然煎劑不可服,恐反增嘔,急制牽牛大黃丸,服至數錢,利數次而脫然愈矣。黑牽牛四兩,半炒半生,磨取頭末一兩二錢,三稜、莪朮醋炒,各六錢。為末,濃米湯為丸梧子大。服三錢,未利。再服二錢,不俟二三時見效。
魏玉橫治鮑淥飲,年二十餘,以夏月肩輿反歙,途次受熱,鼻衄盈盆,愈後偶啖梨,遂得吐證。蓋肝火而胃寒也,百治無效。聞道吐字,則應聲而嘔,以故家人咸戒之。後至吳門,就葉氏診。以其脈沉細,令服附子理中湯,人參、薑、附俱用三錢。服後出門,行及半里,覺頭重目眩,急歸寓,及門而僕。幸其尊人,雅諳藥性,謂必中附毒,亟煎甘草湯灌之,良久乃蘇。後去附子,仍服三劑,吐轉劇。再往診,仍令服前方,遂不敢試。改就薛氏,告以故。薛用六君子湯,服四劑無驗。再求診,適薛他往,薛婿令照方加益智仁一錢,再服亦不應。又求診於孫某,其方用甘草八錢,不下咽即吐。因不復求治而返。偶以冬月送殯,感寒增咳,纏綿至夏,余偶訪之,則病劇。詢知為向患吐,近復二便俱秘,已七八日不食,惟渴飲茶水,更醫數人,或令以艾灸臍,俱不應。請診之,見其面色青悴,脈弦伏而寸上溢。謂此緣脾陰大虧,木火熾盛。又因久嗽肺虛,肝無所畏,遂下乘脾而上侮胃,致成關格。(觀此論,則前胃寒二字,殊無著落。盡此症本由肝火沖胃,胃中熱極,梨之甘寒不足以勝其熱,反激動其猖狂之熱。非胃寒也。)幸脈不數,易已也。宜先平肝,俾不上衝而吐止,斯肺得下降而便行。令以黃連、肉桂各五分,隔湯蒸服。飲下覺吐稍止,即能食糕數塊。然二便脹不可支,令以大田螺一枚,獨蒜一枚,搗攔⿱㓁奄于丹田,以物系之,不逾時,二便俱行,所下皆青色,遂霍然而愈。時甲戌五月二十七日也。後與六味加減,入沙參、麥冬等,咳嗽亦止。向後常服養榮之劑,吐不作矣。
雄按:甲戌乾隆十九年也,其時天士已歿,一瓢尚在,所云葉氏,或天士之後人乎。
葉太史古渠,在上江學幕中,患吐證久不愈。凡學使按臨之郡,必召其名醫診治,兩年餘更醫十數,病日甚。歲暮旋里,或與二陳加左金,吳萸、川連俱用五六分,服下少頃,吐血碗許。脈之不數,第兩寸俱上魚際,左尺微不應指。彼欲言病源及所服方藥,余曰:悉知之矣。第服余方,五十劑乃得痊,計熟地當用三斤許。乃訝然莫喻,問所患究何病?曰:彼上江名醫,不過謂病痰飲耳,所用方不過用四君、六君已耳。遂拍案笑曰:一皆如言。但非痰飲,何以多酸苦涎沫?今飲食日減,何以反重用熟地?曰:此證由於腎虛,肝失其養,木燥生火,上逆胃絡,肺金亦衰。飲食入胃,不能散布通調,致津液停蓄脘中,遇火上衝,則飲食必吐而出也。四君、二陳、香、砂類皆香燥之品,以之為治,猶抱薪救火,反助之燃。必滋水生木,潤肺養金,庶可獲效。第陰藥性緩,病既久,非多劑不瘳也,用熟地、杞子、沙參、麥冬、石斛等出入加減,初服吐自若,十劑外吐遞減,食漸增,果至五十劑而愈。
倪首善年未二十,稟賦甚弱,早婚,得吐病。或與二陳、五香等劑轉甚。有用桂、附者,服一劑覺不安,乃止。有教單食豬油者,初頗效,後亦不應。脈之,虛弦略數,與生熟地、沙參、麥冬、川連、蔞仁,四劑後去連,又三十餘劑而痊。
高氏女七八歲時,即病頭痛而嘔,或酸或苦,百治不效。其父詢余,余曰:此肝火上逆耳。與生地、杞子、沙參、麥冬,二三劑即愈。後及笄,於春盡病復作。其父已歿,乃兄延數醫治之,所用皆二陳、六郁、香、砂、丁、桂之類,經半年,面殺青,股無肉。其母泣令延余,仍以前方,每劑內熟地一兩,二十餘劑乃愈。
金氏婦患吐證,蓋十餘年矣。所服香燥,不可勝計。後左脅漸痛有塊,經水不行,脈澀數,善怒。延診,辭不治。延不已,勉與六味加減,服之頗有驗。然一怒即發,越半年而卒。
福建羅二尹悔齋,久病足痿,於去年春嘗嘔而頭汗大出,醫療無效。乃不藥,數月漸可。隨於夏間又患不眠,治亦無效,至秋後乃痊。今年春因公事寓杭,求針科治足疾,又為灸中脘、氣海等穴十餘壯,步稍良,而嘔證大作,食入即吐,絕粒數日,又不眠,服薑、附、萸、桂、二朮、二陳等,覺有煙辣之氣上衝。診之,六脈大如箸頭,兩寸皆溢出魚際,舌瘦小,伸之極尖,且舌顫,黃苔邊紅癟,額色赭石,鼻色熏焦,小便清白,大便常五日一行。謂此營氣大虧,肝腎之火,上逆胃絡則嘔吐,浮入心胞則不眠。與養心湯加川連、牛膝、米仁。囑其驗小便黃則病退。一劑即不嘔能食,小便果黃色。二劑得眠,舌苔淡紅癟消。唯兩脅如有物,動輒牽引,加山梔、川楝,二劑左脅之物即墜下。又加枇杷葉、熟地、蔞仁,去山梔、川楝、黃連、牛膝,二劑右脅之物亦墜下,脈亦稍斂,大便二日一行,以行期甚迫。囑其照方服至舌不顫乃可。或足疾再甚,慎進風燥之劑。所以云者,知其針之得瀉而暫愈耳。
章虛谷治一七十歲老人,數年前患瘧,病根未除,每至夏秋則發。自去冬至丁亥春,忽病嘔吐,戰振,筋脈掣痛,愈後屢發,或見小便黃赤,大便干少,面有紅光,謂是肝鬱化火,火逆犯胃作嘔。胃陰不足,故小便黃赤,大便干少也。章診之,脈虛澀少神,舌苔白腐而厚,此中焦虛寒,濁陰聚胃也。以薑製半夏為君,佐參、苓、附子、乾薑、生薑、桂枝、芍藥、烏梅、草果仁,一劑即甚效。繼去烏梅,加厚朴,連進十餘劑。每劑附子用至三錢,胃口開而病亦愈。
反胃
常熟一富人病反胃,往京口甘露寺設水陸,泊舟岸下。夢一僧持湯一杯與之,飲罷便覺胸快。次早入寺,乃夢中所見僧,常以此湯待賓,故易名曰:甘露飲。用干餳糖六兩,生薑四兩,二味合搗作餅,或焙或曬,入炙甘草末二兩,鹽少許,點湯服之。予在臨汀療一小吏,旋愈,切勿忽之。(繼洪《澹療方》、《本草綱目》。)
金山周禪師,得正胃散方於異人,用白水牛喉一條,去兩頭節並筋膜脂肉,煎如阿膠黑片收之。臨時旋炙,用米醋一盞浸之,微火炙干,淬之,再炙再淬。醋盡為度,研末厚紙包收。或遇陰濕時,微火烘之再收。遇此疾,每服一錢,食前陳米飲調下,輕者一服立效。凡反胃吐食,藥物不下,結腸三五日,至七八日大便不通,如此者必死。用此方十痊八九。君子收之,可濟人命也。(《普濟方》、《本草綱目》。)
天順間,有周岐鳳者,身兼百技,溺意方術,既死。友人偶召乩,周至,運乩如飛。頃刻數百言,乃長詩也。後一段云:朗吟堂前夜欲闌,丹方寫與期平安,菊莊老人此老病,翻胃病實由胃寒。枇杷葉兮白豆蔻,紫蘇子兮用莫謬,良薑官桂用些須,厚朴陳皮看功奏。半夏檳榔赤茯苓,沉香丁香皆用輕,白芥藿香吐聖藥,杵頭糠兮尋至誠。三片生薑兩枚棗,切切分明向君道,人參乃是佐使者,食前一服沉疴好。蓋菊莊患此病,用示以方也。第菊莊未知何許人,余詩不錄。(《祝子志怪》。)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反胃,胸脅脹悶,或小便不利,或時作痛,小便澀滯。曰:此肝火血虛也,當清肝火,生肝血,養脾土,生肺金。以薛言為迂,別服利氣化痰等劑,前證益劇,虛證蜂起。乃用加味逍遙散、加味歸脾湯,一服尋愈。
一婦人患反胃,吐痰甚多,手足常冷,飲食少思。曰:此肝脾鬱怒,兼命門火衰。不信,另服化痰利氣之劑,胸腹愈脹。又服峻利疏導之劑。薛曰:非其治也,必變脾虛發腫之證。急服《金匱》加減腎氣,庶有可救。仍不信,反服沉香化氣等丸,果發腫而故。
汪石山治李一之,年近四十,病反食,與近鄰二人脈病頗同。汪曰:二人者皆急於名利,惟一之心寬可治。遂以八珍湯減地黃,加藿香為末,用蜜韭汁調服而愈。其二人,逾年果歿。
張路玉治湯伯乾子,年及三旬,患嘔吐經年,每食後半日許吐出原物,全不穢腐,大便二三日一行,仍不燥結,渴不喜飲,小便時白時黃。屢用六君子、附子理中、六味丸,皆罔效,日瀕於危。診之,兩尺弦細而沉,兩寸皆澀而大,此腎臟真陽大虧,不能溫養脾土之故,遂以崔氏八味丸與之。或謂附子已服過二枚,六味亦曾服過,恐八味未能奏效也。張曰:不然。此證本屬腎虛,反以薑、附、白朮伐其腎水,轉耗真陰。至於六味,雖曰補腎,而陰藥性滯,無陽則陰無以生,必於水中補火,斯為合法。服之不終劑而愈。
張三錫曰:治反胃,用新水一大碗,留半碗,將半碗水內細細澆香油,鋪滿水面,然後將益元散一帖,輕輕鋪滿香油麵上,須臾,自然沉水底,此即陰陽升降之道也。(方即靈活可法,用治實症當有效。)但香油卻最容易引吐,用者審之。用匙擾勻服,卻將所留水半碗蕩藥碗,漱口令淨。吐既止,卻進丹溪涼膈散,通其二便。未效再進一帖益元及涼膈即效也。此方極驗。
王叔權曰:有人久患反胃,予與震靈丹服,更令服七氣湯,遂立能食。若加以炷艾尤佳。有老婦患反胃,飲食至晚即吐出,見其氣繞臍而轉,予為點水分、氣海,並夾臍邊兩穴。他醫只灸水分、氣海即愈,神效。(《資生經》。)
浙省平章南征閱越還,病反胃,醫以為可治。朱先生診其脈,告曰:公之病不可言也。即出,獨告其左右曰:此病得之驚後而使內,火木之邪相挾,氣傷液亡,腸胃枯損,食雖入而不化。食既不化,五臟皆無所稟,去此十日當死。果如其言。(《越遊集》、《醫說續編》。)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反胃,胸膈痞悶,得去後或泄氣稍寬。此屬脾氣鬱結而虛弱也,當調補為善。不信,乃別用二陳、枳實、黃連之類,不應。又用香燥破氣,(時師類多出此。)前證益甚,形氣愈虛。用歸脾湯治半載而痊。
許學士治一婦人,年四十餘,久患翻胃,面目黃黑,歷三十餘年,醫不能效。脾腧諸穴,燒灸交遍,其病愈甚。服此藥,頓然全愈。服至一月,遂去其根。方名附子散,用附子一枚極大者,坐於磚上,四面煮火,漸漸逼熟,淬入生薑自然汁中,再用火逼,再焠,約盡生薑汁半碗,焙乾,入丁香二錢。每服二錢,水一盞,粟米少許同煎七分,不過三服瘥。
王海藏云:趙侍郎先食後吐,目無所見,耳無所聞,服紫菀丸五十日,瀉出青蛇五七條,四寸許,惡膿三升愈。(方見癘風門。)
蕭萬與曰:崇禎戊寅歲,余客汴梁,為一郡王宮人治產後發呃證。因言及先王壯齡時,患瘧痢反胃,遍治不瘥,自料無生理。一草醫亦精於脈者,連投五劑,用大黃七兩始能食。此亦常有之症。吾鄉有患痢者,醫以大黃四兩下之,見者皆驚愣。然服之痢反減,數服而愈。使此等證,遇讀立齋、景岳書者,詎有生理乎?再投十餘劑,計服大黃斤許,前證漸愈。後日服痰藥,滾痰丸兩旬方得全痊。越年餘,連生五子,壽至九十三歲而薨。如此稟賦,亦所不概見者。
卷七
泄瀉
崔萬安分務廣陵,苦脾瀉,家人禱於後土祠。是夕,萬安夢一婦人,珠耳珠履,衣五重,皆編貝珠為之,謂萬安曰:此痰可治,今以一方相與,可取青木香,肉豆蔻等分,棗肉為丸,米飲服下二十丸。此藥太熱,痰平即止。如其言愈。(《稽神錄》。)
宋高宗嘗以瀉疾召王繼先。繼先至則奏曰:臣渴甚,乞先宜賜瓜,而後靜心診脈。上急召大官賜瓜,繼先即食之。既上覺其食瓜甘美,則問繼先,朕可食此乎?繼先曰:臣死罪,索瓜固將以起陛下食此也。詔進瓜,上食之甚適,瀉亦隨止。左右驚,上亦疑。問繼先曰:此何方也?繼先曰:上所患中暑,故瀉,瓜亦能消暑耳。(《四朝聞見錄》葉紹翁。)
王涇亦頗宗繼先術,亦有奇驗,然用藥多孟浪。高宗居北宮,苦脾疾,涇誤用瀉藥,竟至大漸,孝宗欲戮之市朝,憲聖以為恐自此醫者不肯進藥。止命天府杖其背,黔海山。涇先懷金箔以入,既杖,則以敷瘡。若未嘗受杖,後放還,居天街。獨揭於門曰:四朝御醫王防禦。有輕薄子以小楮貼其旁云:本家兼施瀉藥。王慚甚。(同上。)
竇材治一人患暴注,因憂思傷脾也。服金液丹、霹靂湯,不效,蓋傷之深耳。命灸二百壯,小便始長,服草神丹而愈。
一女人因泄瀉發狂言,六脈緊數,乃胃中積熱也。竇詢其丈夫,因吃胡椒、生薑太多,以致泄瀉,五日後發狂言,令服黃芩知母湯而愈。
《衍義》治一人,大腸寒清,小便精出,諸熱藥服及一斗二升,未效。後教服赤石脂、乾薑各一兩,胡椒半錢,同為末,醋糊為丸如梧子大,空心及食前米飲下五七十丸,終四劑,遂愈。(《醫學綱目》。)
張子和曰:昔聞山東楊先生,治府主洞泄不止。楊初至,對病人與眾人談日月星辰纏度,及風雲雷雨之變,自辰至未,而病者聽之忘其圊。楊嘗曰:治洞泄不已之人,先問其所愛之事,好棋者與之棋,好樂者與之笙笛,勿輟。(脾主信,又主思慮,投其所好以移之,則病自愈。)
維陽府判趙顯之,病虛贏,泄瀉褐色,乃洞泄寒中證也。每聞大黃氣味即注泄。張診之,兩手脈沉而軟。令灸分水穴一百餘壯,次服桂苓甘露散、胃風湯、白朮丸等藥,不數月而愈。
趙明之米穀不消,腹作雷鳴,自五月至六月不愈。諸醫以為脾受大寒,故泄,與聖散子、豆蔻丸,雖止一二日,藥力盡而復作。諸醫不知藥之非,反責病之不忌口。張至而笑曰:春傷於風,夏必飧泄。飧泄者,米穀不化,而直過下出也。又曰:米穀不化,熱氣在下,久風入中。中者,脾胃也。風屬甲乙,脾胃屬戊己,甲乙能克戊己,腸中有風,故鳴。經曰:歲木太過,風氣流行,脾土受邪,民病飧泄。診其兩手,脈皆浮數,為病在表也,可汗之,直斷曰:風隨汗出。以火二盆,暗置床下,不令病人見火,恐增其熱,招之入室,使服湧劑,以麻黃投之,既乃閉其戶,從外鎖之。汗出如洗,待一時許,開戶,減火一半,須臾汗止,泄亦止。(喻嘉言治周信川用火之法,殆祖於此。見痢門。)
麻知幾妻,當七月間,臟腑滑泄,以降火之藥治之,少愈。後腹脹及乳痛,狀如吹乳,頭重壯熱,面如渥丹,寒熱往來,嗌乾嘔逆,胸脅痛不能轉側,耳鳴,食不可下,又復泄瀉。麻欲瀉其火,則臟腑已滑數日矣;欲以溫劑,則上焦已熱實。不得其法,請張未至,因檢劉河間方,惟益元散正對此證,能降火,解表止渴,利小便,定利安神。以青黛、薄荷末調二升,(青黛、薄荷用得妙,所以能散少陽之邪也。)置之枕右,使作數次服之。夜半,遍身冷汗出如洗,先覺足冷如冰,至此,足大暖,頭頓輕,肌涼痛減,嘔定利止。及張至,麻告之已解。張曰:益氣固宜,此是少陽證也。能使人寒熱偏劇,他經縱有寒熱,亦不至甚。既熱而又利,何不以黃連解毒湯服之?乃令診脈,張曰:娘子病來,心常欲痛哭為快否?婦曰:欲如此,予亦不知所謂。張曰:少陽相火,凌爍肺金,金受屈制,無所投舍。肺主悲,故但欲痛哭而為快也。(子和之學如此,是真能洞見癥結者,豈後學所可輕議。)麻曰:脈初洪數有力,服益元散後已平,又聞張之言,便以當歸、白芍和解毒湯味數服之,大瘥。
一僧病泄瀉數年,丁香、豆蔻、乾薑、附子、官桂、烏梅等燥藥,燔針燒臍焫脘,無有缺者。一日發昏不省,張診兩手脈沉而有力。《脈訣》云:下利微小者生,脈浮大者無瘥。以瓜蒂散湧之,出寒痰數升。又以無憂散泄其虛中之積,及燥糞盈斗。次日,以白朮調中湯、五苓散、益元散,調理數日而起。
劉德源病洞泄,逾年食不化,肌瘦力乏,行步傾敬,面色黧黑。凡治利之藥,遍用無效。張乃出示《內經》洞泄之說以曉之。先以舟車丸、無憂散,下十餘行,殊不困,已頗善食。後以檳榔丸,磨化其滯。待數日,病已大減,又下五行。後數日,更以苦劑越之,病漸愈。而足上患一癤,此里邪去而之外,病痊之候,凡病皆如是也。(子治余氏媼,膈證將愈,亦指上生癤。)
劉倉使大便少而頻,日七八十次,常於兩股間,懸半枚瓠蘆,如此十餘年。張見而笑曰:病既頻,欲通而不得通也,何不大下之?此通因通用也,此一服藥之力耳。乃與藥大下之,三十餘行,頓止。
殷輔之父年六十餘,暑月病泄瀉,日五六十行,喜飲,而家人輩爭之。張曰:夫暑月,年老津液衰少,豈可禁水?但勸之少飲。先令以綠豆、雞卵十餘枚同煮,卵熟取出,令豆軟,下陳粳米作稀粥,攪令寒,食雞卵以下之,一二頓,病減大半。蓋粳米、雞卵,皆能斷利,然後制抑火流濕之藥,與調理而愈。
一男子病泄十餘年,豆蔻、阿膠、訶子、龍骨、烏梅、枯礬,皆用之矣,中脘、臍下、三里,歲歲灸之,皮肉縐槁,神昏足腫,泄如泔水,日夜無度。張診其兩手脈沉微,曰:生也。病人忽曰:羊肝生可食乎?曰:羊肝止泄,尤宜食。病人悅,食一小盞許,以漿粥送之,幾半升,續又食羊肝生,一盞許,次日泄減七分,如此月餘而安。夫胃為水穀之海,不可虛怯,虛怯則百邪皆入矣。或思葷蔬,雖與病相反,亦令少食,圖引漿粥,此權變之道也。若專以淡粥責之,則病人不悅而食減,久則增損命,世俗誤甚矣。
子和之持論如此,豈放手攻瀉,而不顧元氣者哉?第其用補,專重飲食調攝,而不恃藥餌,故萬全無弊,而亦無可舉之功。其書具在,惟好學深思之士,能通其意耳。
孫文垣治張懷赤,每早晨腸鳴瀉一二次,晚間瀉一次,年四十二,且未有子。診之,尺寸短弱,右關滑大,曰:此蓋中焦有濕痰,君相二火皆不足,故有此證。以六君子湯加破故紙、桂心、益智仁、肉豆蔻煎服,瀉遂減半。前方加杜仲為丸,服之愈,次年生子。
何洗心每飲食稍冷,饘粥或稀,必作脹瀉,理脾之劑歷試不瘳。孫診之,左三部皆濡弱,右寸亦然,關滑,尺沉微,此下元虛寒所致,法當溫補。以補骨脂、杜仲、菟絲各二錢,山萸肉、人參、山藥各一錢,茯苓、澤瀉各八分,肉果三分,數劑愈。
吳鶴洲母年八十六,素有痰火,大便日三四行,一夜兩起,腸鳴,臍腹膨脹,脈三四至一止,或七八至一止。醫以苦寒入平胃散投之,克伐太過,因致腹疼。且謂年高而脈歇至,是為凶兆,辭不治。孫診之曰:脈緩而止曰結,數而止曰促,此乃結脈,非凶脈也。由寒濕之痰,凝滯所致。法當溫補下元,俾火得以生土,所謂虛則補其母是也。吳間壽算如何?曰:兩尺迢迢有神,壽徵也。以補骨脂、白朮各三錢為君,杜仲二錢為臣,茯苓、澤瀉、陳皮、甘草各一錢為佐,肉豆蔻、益智仁各五分為使。四帖,大便實。惟腸鳴未止,減肉果,加炮姜五分而安,壽至九十有八。
薛立齋治侍御沈東江之內,停食腹痛作瀉,以六君加木香、炮姜而愈。後復作,傳為腎瀉,用四神丸而安。
侍御徐南湖子室,瀉屬腎經,不信薛言,專主滲泄,後遂致不起。
一婦人年逾五十,不食夜飯,五更作瀉,二十年矣。後患痢,午前用香連丸,午後用二神丸,各二服而痢止。又以二神丸數服,而食夜飯,不月而形體如故。
吳江史玄年母,素有血疾,殆將二紀,平居泄瀉,飲食少思,面黃中滿,夏日尤甚,治血之藥,無慮數百劑,未嘗少減。薛以為脾腎虛損,用補中益氣湯送二神丸,復用十全大補湯,煎送前丸,食進便實,病勢頓退。若泥中滿忌參、術,痰痞忌熟地,便泄忌當歸,皆致誤事。
府博趙宜人患泄瀉,諸藥無效。診之曰:此肝腎虛也,服木香散而愈。經曰:泄痢前後不止,腎虛也。又曰:諸厥洞泄,皆屬於下。下謂下焦肝腎之氣也。門戶束要,肝之氣也。肝氣厥而上行,故下焦不能禁固而泄痢。腎為胃關,門戶不要,故倉廩不藏也。
薛立齋治沈大尹,病瀉,五更輒利,此腎瀉也。用五味子散,數服而愈。因起居不慎,瀉復作,年餘不瘥。此命門火虛不能生土,法當補其母。火者,土之母也。遂用八味丸,瀉即止,食漸進。東垣云:脾胃之氣盛,則能食而肥,虛則不能食而瘦,全賴命門火,為生化之源,滋養之根也。故用八味丸屢效,只用六味亦可。
龔子才治一人,食下腹即響,響即瀉,至不敢食,諸藥不效。以生紅柿,去核。紙包水濕,炭火燒熟食之,不三四個即止。
許州黃太守,患泄瀉二三年不愈,每飲燒酒三鍾,則止二三日,以為常,畏藥不治。龔診之,六脈弦數,先服藥以解酒毒,後服理氣健脾丸而愈。宜黃連一兩,生薑四兩,以慢火炒令姜干,去姜,取宣連搗末,每服二錢,空心臈茶湯下。甚者不過二服,專治久患脾泄。
陳三農治一士,喜食瓜果,縱飲無度,忽患大瀉。先用分利不應,再用燥濕,反加沉困。診其脈浮,因思經曰:春傷於風,夏生飧泄。非汗不解,以麻黃三錢,參、術各二錢,甘草、升麻各一錢與之,泄瀉頓止。以四君子調治而愈。
一人脾胃素弱,少有傷即泄瀉,此肝氣乘脾,且久瀉濕熱在腎故也。用白朮八兩,紅棗去核四兩,二物間襯,煮至焦色,搗餅烘乾,入松花七錢,白豆蔻五錢,新米糊為丸,午前服,愈。
一人腳膝常麻,飲食多即泄瀉,此脾虛濕熱下流。用補中益氣湯加防己、黃柏而愈。
一人食物入口,頃從大便出,其脈洪數,此火性急速也。用黃連、滑石、木通、澤瀉、人參,徐徐服,二帖愈。
楊起云:余壯年患肚腹微微作痛,痛則瀉,瀉亦不多,日夜數行,而瘦怯尤甚。用消食化氣藥,俱不效。
一僧授方,用蕎麥麵一味作飯,連食三四次即愈。(《簡便方》,《本草綱目》。李時珍謂:氣盛有濕熱者宜之,虛寒人食,則大脫無氣而落鬚眉也。)
李時珍治魏刺史子,久泄,諸醫不效,垂殆。李用骨碎補為末,入豬腰中,煨熟與食,頓愈。蓋腎主大小便,久泄屬腎虛,不可專從脾胃也。(《本草綱目》。)
一婦年七十餘,病瀉五年,百藥不效。李以感應丸五十丸投之,大便二日不行。再以平胃散加椒紅、茴香、棗肉為丸與服,遂瘳。每因怒食舉發,服之即止。(同上。)
一婦人年六十餘,病溏泄已五年,肉食油物生冷,犯之即作痛,服調脾升提止澀諸藥,則轉甚。診之,脈沉而滑,此乃脾胃久傷,冷積凝滯所致,王太僕所謂大寒凝內,久利溏泄。綿歷多年者,法當以熱藥下之,則寒去利止,遂用蠟匱巴豆丸五十粒與服,二日大便反不行,其瀉遂愈。自是每用治泄痢積滯諸病,皆不瀉而病愈者,近百人。蓋妙在配合得宜,藥病相對耳。苟用所不當用,則犯輕用損陰之戒矣。(同上。)
有人患內寒暴泄如注,或令食煨粟二三十枚,頓愈。腎主大便,粟能通腎,於此可驗。(同上。)
易思蘭治瑞昌王妃,患泄瀉,屢用脾胃門消耗諸藥,四五年不能止。一醫用補中益氣湯,加人參三錢,服一月不泄。忽一日,胸膈脹滿,腹響如雷,大瀉若傾,昏不知人,口氣手足俱冷,渾身冷汗如雨,用人參五錢,煎湯灌蘇,如是者三。病者服久,自覺口中寒逆,醫者以為汗出過多,元氣虛弱,於前湯內加人參三錢,棗仁、大附子、薄桂各一錢,昏厥尤甚,肌膚如冰,夏暑亦不知熱。二年,計服過人參念五斤,桂、附各二斤,棗仁七十斤。至己巳冬,飯食入口,即時瀉出,腹中即飢,飢即食,食即瀉,日十數次,(邪火不殺穀,火性迫速,愈盛而愈迫也。)身不知寒,目畏燈。(火熱明顯。)初診之,六脈全無,久按,來疾去緩,有力如石,聞其聲尚雄壯,此乃大鬱火證也。以黃連四錢,入平胃散與之。蓋此病火勢甚烈,不可偏用苦寒,故以平胃之溫,為脾胃之引。飲下少頃,熟睡二時,不索食,不泄瀉。飲五日,方知藥味甘苦。既用通元二八丹,與湯藥間服,一月,飲食調和,其病遂愈。
吳孚先治腧用昭,秋間水瀉,腹痛異常,右脈弦數洪實,知腸胃濕熱挾積。用枳殼、山楂、黃連、青皮、檳榔、木香,一劑而滯見。病人慮藥克伐,意欲用補。曰:有是病,服是藥,邪氣方張,非亟攻不退,邪退則正復,攻即是補也。前方再服三劑愈矣。設不早攻,必致病痰,非一月不痊。
謝武功素患大便溏泄,兼病咳嗽。用涼藥則咳減而瀉增,用熱藥則瀉減而咳劇,用補脾則咳瀉俱盛。診之,右尺軟如爛綿,兩寸實數摶指。酌用附子、肉果以溫下焦之寒,麥冬、川連以清心肺之火,茯苓、甘草一以降氣,一以和中,(上實下虛,上熱下寒,最為棘手之症。其用藥規矩森然,足為後學程式。)甫四劑而證頓減。不加人參者,緣肺有鬱熱耳。
喻嘉言治胡太夫人病,偶然肚腹不寧,瀉下數行。醫以痢疾藥治之,其利轉多。更引通因通用之法,用九蒸大黃丸三錢下之,遂擾動胃氣,脹痛,全不思食,狀如噤口。診之,六脈皆沉而伏,應指模糊,曰:此非痢病,乃誤治之證也。今但安其胃,不必治利而利自止,不必治脹痛而脹痛自除。遂以四君子湯為主,少加薑、蔻暖胃之藥,二劑利果不作。但苦胃中脹痛不安,必欲加入行氣之藥,以冀脹痛止而速得進食。固爭曰:寧可緩於食,不可急於藥。蓋前因藥誤,引動胃氣作楚,若再加行氣,則脹痛必無紀極。即用橘皮和中,亦須炒而又炒,絕不惹動其氣。凡五日,未得大便,亦聽之,痛止脹消食進便利,共七日全安。渾不見藥之功,其實為無功之功也。
陸養愚治許默庵,素有腸風證,常服寒涼之藥,中年後,腸風幸愈,致傷脾胃,因成泄瀉之證。初時,服胃苓湯,一帖便愈,久之不效。近來四肢浮腫而厥,肚腹膨脹而鳴,面色萎黃而帶青,身體苦冷而帶熱。診之,左脈沉緩而遲,右脈沉弱而弦,曰:諸緩為濕,應瀉而浮腫;諸遲為寒,應厥而苦冷;右弦為木乘土位,應腹脹而面青。沉者,陽氣不升也;弱者,陰精不實也。脈色與證患相應,用人參、白朮、黃耆、炙甘草為君,以補其虛;炮薑、附子為臣,以溫其寒;升麻、防風為佐,以升其陽;茯苓、澤瀉為使,以勝其濕。十劑而諸證減,又合八味丸間服而愈。(疑從薛案化出。)
沈少西女年二十,自小脾胃受傷,不時作泄作嘔,近則寒熱不時,手足厥冷,胸膈不舒,脅脹噯氣。左眠則氣不通暢,左脅胃脘時疼時止,渴而不欲飲,小便短,大便日二三行,腹中雷鳴,彈之如鼓,揉之如水。大約氣上塞則脹而痛,氣下墜則泄而痛。幸飲食不甚減。常服胃苓、白朮、黃連及消導之藥,或調氣補血之品,不應。謂此證非參、術不能取效,但今微有表邪,先與小柴胡加桔梗二三帖。寒熱稍和,(近時庸師專得此訣。)易以調中益氣湯去黃柏,加青皮以伐肝,神麯以助脾,炮姜以溫中。四帖,脹痛俱減,大便稍實,但微有寒熱,中宮不實不堅,且聚且散,無積可攻,法當補益臟氣。用人參、黃耆、白朮、茯苓、棗仁、柴胡、遠志、炙草、炮薑、龍眼肉,大益元氣以退虛熱。數劑後,夜來略脹,更以六君子料加枳實、黃連、神麯、木香、砂仁為丸,與煎劑間服,月餘而安。
陸祖愚治潘古臣母,患脾泄久,多啖水果,瀉更甚。嘗因經行腹痛,服攻瘀去血之劑,致淋瀝不止,肌肉枯槁,身體發熱,不能轉側,不思飲食,氣短口渴,夜臥不安。服養血健脾藥,內有麥冬、生地、棗仁等物,而瀉不止,渴益甚。脈之,兩寸關虛數,兩尺隱隱若無,此下元不足,中氣虛寒,虛火上炎之證。乃用人參、炮薑、白朮、陳皮、山楂、木香、薏仁、木通、山藥、甘草、蔻仁服之,頗覺相宜。又用肉果、人參、白朮、炮薑、棗肉為丸,日服兩次,一月瀉止,兩月肌肉漸長,月事亦調。
黃履素曰:乙巳之夏,余患中脘痛,既而泄瀉。偶遇姑蘇一名醫,令診之。驚曰:脾胃久傷,不治將滯下。予體素弱,憚服攻克之藥,因此醫有盛名,一時惑之,遂服枳、朮、黃連、厚朴、山楂、木通等藥數劑,又服枳朮丸一月,以致脾胃大傷。是秋,遂溏泄不止,漸覺飲食難化,痞悶脹飽,深自悔恨。乃服參、耆等藥,及八味丸十餘年,始得愈。然中氣不能如故,苦不耐飢,稍飢則中氣大虛,憊不可狀。凡山楂消導之物,入口即虛,脾胃之不可妄攻如此。方書極言枳朮丸之妙,孰知白朮雖多,不能勝枳實之迅利。予友胡孝轅刺史,亦誤服枳朮丸而大病,可見此丸斷非健脾之藥。或飲食停滯,偶一二服則可耳。
又曰:脾胃喜暖而惡寒,脾虛必宜溫暖之藥。或飲食停滯,偶一二服。患嘔吐不止,服聶逆源五氣。丹數丸,遂不復發。予近患脾不和,不時溏泄,服參、術三日不效,服胡與辰金鉛一丸,脾氣頓佳,得兩三月安妥。家庵中一比邱尼,患脾疾甚殆,肛門不收,穢水任出,服金鉛一丸,肛門頓斂,漸調而愈。其神效有如此者,故知脾病之宜於溫暖也。
張路玉治陳總戎泄瀉,腹脹作痛,服黃芩、白芍之類,脹急愈更甚。其脈洪盛而數,按之則濡,氣口大三倍於人迎,此濕熱傷脾胃之氣也。與厚朴生薑半夏人參湯二劑,瀉痢止而飲食不思。與半夏瀉心湯,二劑而安。
柴嶼青治學士於鶴泉,痢後久瀉。醫以人參、川連為末日服,遂至飲食不思,每欲小便,大便先出。求治,其兩尺微細欲絕。經曰:腎主二便。又曰:腎司啟閉。今腎氣不固,是以大便不能自主。況年逾六旬,不必診脈,已知其概,而脈又如此,更無疑義。遂用補中益氣湯,更加熟附子二錢,煨肉果二錢,送八味,二劑。彼頗思飲食,大便止瀉,勃有生機。乃慕時醫某,以為一劑立效,二劑而歿。惜哉。
馬次周令嗣,於甲子場前,身熱脾泄。醫以外感治之,屢藥不效。診其人迎左尺平弱,氣口微緩,此屬肝腎脾胃不足。用六君子湯加柴胡,數劑身涼。去柴胡再加歸、芍,調理而安。是科獲雋。
張三錫治一人,泄瀉,口乾舌燥,脈洪數。與六一散,一服知,二服已。又一人,服不應,用芩連四物散效。
一老嫗久瀉,服補劑不應。以參苓白朮散加黃連、肉豆蔻少許作丸,服未半斤,永不發。
立齋治橫金陳子復,面帶赤色,吐痰口乾,或時作瀉。或用二陳、黃連、枳實之類,不應。脈之,左關弦急,右關弦大,此乃腎水挾肝木之勢而勝脾土也。不信。後交夏,果患痢而亡。
婁全善治翁仲政久泄,每早必瀉一二行,泄後便輕快,脈濡而少弱。先與厚朴和中丸五十丸,大下之。後以白朮為君,枳殼、茯苓、半夏為臣,厚朴、炙甘草、芩、連、川芎、滑石為佐,吳茱萸十餘粒為使,生薑煎服,十餘帖而愈。(作食積傷脾治。)
羅謙甫曰:丁巳,予從軍至開州,夏月,有千戶高國用謂予曰:父親七十有三,於去歲七月間,因內傷飲食,又值霖雨,瀉利暴下數行。醫以藥止之,不數日,又傷又瀉,止而復傷,傷而復瀉。至十月間,肢體瘦弱,四肢倦怠,飲食減少,腹痛腸鳴。又易李醫,治以養臟湯,數日泄止,復添嘔吐。又易王醫,用丁香、人參、藿香、橘紅、甘草,同為細末,生薑煎,數服而嘔吐止。延至今正月間,飲食不進,扶而後起。又數日,不見大便,問何以治之。醫曰:老人年過七旬,血氣俱衰弱,又況瀉利半載,脾胃久虛,津液耗少,以麻仁丸潤之可也。或謂馮村牛山人,見證不疑,有果決,遂請治之。診其脈,問其病,曰:此是風結也。以搜風丸百餘丸服之,利數行而死。悔恨不已,敢以為問。予曰:人以水穀為本,今高年老人久瀉,胃中精液耗少,又重瀉之,神將何依?《靈樞經》曰:形氣不足,病氣不足,則陰陽俱竭,血氣皆盡,五臟空虛,筋骨髓枯,老者絕減,少者不復矣。又曰:上工平氣,中工亂脈,下工絕氣危生。絕氣危生,牛山人之謂歟。
琇按:是證牛山人固無足論,前李、王二君,惟知治嘔治瀉,不知下多亡陰,力進香燥,至臟腑枯竭,而上不納,下不出,其視牛亦魯衛之政也。蓋當時此等證候,即羅公生平,亦未解用峻劑養榮,矧其他哉。
予有治宋復華兄母夫人一案,可參閱。
繆仲淳治梁溪一女人,茹素患內熱,每食腸鳴,清晨水泄,教服脾腎雙補丸,立愈。人參一斤,蓮肉一斤,菟絲一斤半,五味六兩半,萸肉一斤,山藥一斤,車前十二兩,橘紅六兩,砂仁六兩,巴戟天十二兩,補骨脂一斤,白芍十兩,扁豆十二兩,蜜丸綠豆大。每五錢,空心食時各一服。如虛有火,火盛肺熱者,去人參、巴戟,添補骨脂。一方有肉豆蔻,無白芍、扁豆。(《廣筆記》。)
開慶己未年七月間,裕齋馬觀文夫人費氏,病氣弱怠,四肢厥冷,惡寒自汗,不進飲食。一醫作伏暑治之,投暑藥,一醫作虛寒治之,投熱藥,無效。召僕診之,六脈雖弱,而關獨甚,此中焦寒也。中焦者,脾也。脾胃既寒,非特但有是證,必有腹痛吐瀉之證。今四肢厥冷屬脾,是脾胃虛冷,無可疑者。答云:未見有腹痛吐瀉之證。今用何藥治之?僕答云:宜用附子理中湯。未服藥,間旋即腹痛而瀉。莫不神之,即治此藥,一投而瘥。(《良方》。)
陳良甫治趙府博與輈宜人,病泄瀉不止。如附子、木香、訶子、肉豆蔻、龍骨等藥及諸丹,服之皆無效。診之云:是肝腎脈虛弱,此肝腎虛也。府博云:其說見在何經?曰:諸方論泄瀉,止是言脾胃病,不過謂風冷濕毒之所侵入,及飲食傷滯。遇腸風則泄利,而不知肝腎氣虛,亦能為泄利。古書所載甚明,不可不辨。經云:泄瀉前後不止,腎虛也。又,諸厥固泄,皆屬於下。下,謂下焦肝腎之氣分也。門戶束要,肝之氣也。守司於下,腎之氣也。肝氣厥而上行,不能禁固而泄利。腎為胃關,門戶不要,倉庫不藏也。若病泄利,其源或出於此。而專以脾胃藥治之,則謬固千里矣。遂服木香散,數服而愈。
舊傳有人年老,而顏如童子者,蓋每歲以鼠糞灸臍中神闕穴一壯故也。予嘗患久溏利,一夕,灸三七壯,則次日不如廁,連數夕灸,則數日不如廁,足見經言主泄利不止之驗也。又予年逾壯,覺左手足無力,偶灸此而愈。
薛立齋治僉憲高如齋,飲食難化,腹痛泄瀉,用六君子加砂仁、木香治之而痊。後復作,完穀不化,腹痛頭疼,體重困倦,以為脾虛受濕,用芍藥防風湯而愈。
太僕楊舉元,先為飲食停滯,小腹重墜,用六君子加升麻、柴胡漸愈。後飲食難化,大便患泄瀉,心腹作痛,飲食不甘,用和中丸倍加益智仁而尋愈。
光祿楊立之,元氣素弱,飲食難化,泄瀉不已,小便短少,灑淅惡寒,體重節痛,以為脾肺虛,用升陽益胃湯而痊。大凡泄瀉,服分利調補等劑不應者,此肝木鬱於脾土,必用升陽益胃之劑。
一儒者季夏患泄瀉,腹中作痛,飲食無味,肢體倦怠,用補中益氣湯、八味地黃丸,月餘而痊。後彼云:每秋間必患痢,今則無恙,何也?曰:此閉藏之月,不遠幃幙,妄泄真陽而然。前藥善能補真火,火能生土,脾氣生旺而免患也。
憲副屠九峰,先瀉而口渴,尺脈數而無力。恪用解酒毒利小便之劑,不應。曰:此腎陰虧損,虛火熾甚。宜急壯水之主,不然必發疽,而不能收斂也。不信,別服降火化痰之劑,果發疽而歿。
繆仲淳治無錫秦公安,患中氣虛,不能食,食亦難化,時作泄,胸膈不寬。一醫誤投枳殼、青皮等破氣藥,下利完穀不化,面色黯白。乃用人參四錢,白朮二錢,橘紅一錢,乾薑七分,甘草炙一錢,大棗、肉豆蔻四五劑,漸加參至一兩而愈。三年後,病寒熱不思食,一醫欲用參。仲淳至曰:此陰虛證也,不宜參。乃用麥冬、五味、牛膝、枸杞、白芍、茯苓、石斛、棗仁、鱉甲,十餘劑愈。(《廣筆記》。)
從妹患泄後虛弱,腹脹不食,季父延諸醫療之。予偶問疾,見其用二陳湯及枳殼、山楂等味,予曰:請一看病者。見其向內眠臥,兩手置一處,不復動,曰:元氣虛甚矣,法宜理中湯。恐食積未盡,進以人參三錢,橘紅二錢,加薑汁、竹瀝數匙,夜半食粥,神思頓活。季父大喜,盡謝三醫。再以六君子湯加山楂、砂仁、麥冬調理之,數劑立起。(同上。)
朱丹溪治一老人,奉養太過,飲食傷脾,常常泄瀉,亦是脾泄。白朮二兩,白芍、神麯、山楂、半夏各一兩,黃芩五錢。上為末,荷葉包飯,燒為丸。(《平治會萃》。)
聶久吾治盧陵尹之岳,素以善醫名,患傷感泄利,自治不效。脈之,知其原感風寒,未經發汗,久則入里,郁為溫熱。又內傷飲食,脾胃不和,是以下泄。乃先與清解,滌其入里之邪。前胡、甘草、麥冬、連翹、赤芍、赤茯苓、花粉、廣皮、山楂、厚朴、黃芩、乾葛、黃連、枳殼、生薑。次日再診,知其熱鬱已去,脾胃虛滑,用補脾藥,一劑而安。
魏玉橫曰:宋復華兄尊堂,年七十,體素肥,長夏病泄瀉。診之曰:此肝木乘脾也。(雄按:所云肝木乘脾,實皆乘胃之症也,故潤藥相宜。如果乘脾,則參、術又為主藥矣。)宜養肝腎則愈,勿治脾。與數劑,病已略減。會復華以事入都,家人另延醫,投以蒼白朮、補骨脂、肉豆蔻、丁、桂、香、砂仁、建蓮、扁豆之類,頻服至百餘日,肌肉枯削,動則忡惕眩暈,食入即嘔,而下利益頻。始謝去,再延余,但與重劑杞子、地黃、沙參、麥冬、米仁、山藥。初加黃連三分,四劑隨減去。加人參一錢,四五劑,亦減去。後加肉蓯蓉四錢,四劑,凡服藥一月而安。類皆甘寒潤滑之品,有泥景岳之說,謂吐瀉皆屬脾胃虛寒者,宜變通焉。
復華令正亦患脾泄,每五更黎明,必行一二次,醫亦以香燥辛熱健脾之劑與之。治半年餘,泄瀉轉加,月事數月不至,寒熱無時,頭暈心忡,四肢厥冷。每下午則面赤口苦舌燥,食則欲嘔,寐則多驚。幸脈未數,亦與杞、地、沙參、麥冬,間入酒連,諸證遞愈,經水亦行。再加山藥、棗仁,食增瀉止。
褚某年二十四五,新婚數月,忽病泄瀉,日五六次,食後即急欲如廁,腹脹甚,腰亦疼。脈之,兩手俱弦,與生地、杞子、沙參、麥冬、米仁、川楝,稍減旋覆。乃加杞子至一兩,入酒連四分,二劑而愈。
項秋子尊堂年五十,久患泄瀉,日常數行。凡飲食稍熱,即欲泄,後食漸減,治數年無效,已聽之。偶昏暮於空房見黑影,疑外孫也,撫之無有,因大恐失跌,遂作寒熱,左脅如錐刺,徹夜不眠,口苦眩暈。或疑邪祟,或疑瘀滯,幸未服藥。診之,脈弦數,與川連、楝肉、米仁、沙參、麥冬、生地、杞子、蔞仁,才下咽,脅痛如失。再劑,則累年之泄瀉亦愈矣。或問故,曰:此肝經血燥,火旺乘脾之證。經曰:人虛則目䀮䀮無所見。其見黑影者,乃眩暈時作,又因恐而失跌也。原夫向之泄瀉,屢治罔驗者,蓋時師見證治證,所用必香、砂、芩、術諸燥劑也。火生於木,禍發必克,此《陰符經》之秘旨也。醫者能擴而充之,則世無難治之病矣。
瘧
竇材治一人,病瘧月餘,發熱未退。一醫與白虎湯,熱愈甚。竇曰:公病脾氣大虛,而服寒涼,恐傷脾胃。病人曰:不服涼藥,病何時得退?竇曰:《內經》云:瘧之始發,其寒也,烈火不能止;其熱也,冰水不能遏。當是時,良工莫能措其手,且扶元氣,待其自衰。公元氣大虛,服涼藥退火,吾恐熱未去而元氣脫矣。因為之灸命關,才五七壯,脅中有氣下降,三十壯全愈。
子和治陳下一人,病瘧三年不愈,止服溫熱之劑,漸至衰羸。求張治。張見其羸,亦不敢便投寒涼之劑,張公原自細心。乃取《內經·刺瘧論》詳之。曰:諸瘧不已,刺十指間出血。正當發時,令刺其十指出血,血止而寒熱立止,咸駭其神。
故息城一男子病瘧求治。診之,兩手脈皆沉伏而有力,內有積也,此是肥氣。病者曰:左脅下有肥氣,腸中作痛,積亦作痛,形如覆杯,間發間止,今已三年,祈禳避匿,無所不至,終不能療。張曰:此痎瘧也。以三花神祐丸五七十丸,以冷水送過五六行,次以冷水止之,冷主收斂故也。濕水既盡,一二日,煎白虎湯作頓啜之,瘧猶不愈。候五六日吐之,以常山散去冷痰涎水六七次,若翻漿。次柴胡湯和之,間用妙功丸磨之,瘧悉除。
吳中內翰政和丁酉居全椒縣,歲瘧大作,遇寒多熱少,飲食不思。用高良薑麻油炒,乾薑炮,各一兩為末,每服五錢,用豬膽汁調成膏子,臨發時,熱酒調服。或以膽汁和丸,每服四十丸,酒下亦佳。凡救人以百計。張大亨病此甚,欲致仕,亦服之而愈。大抵寒熱發於膽,用豬膽引二姜入膽,去寒而燥脾胃,一寒一熱,所以效也。(《朱氏集驗方》、《本草綱目》。)
《野史》云:盧絳中,病痁瘧疲瘵,忽夢白衣婦人唸曰:食蔗可愈。及旦,買數梃食之,翌日疾愈。(雄按:此即飲食消息之法。)
夔州譚遠病瘧半年,故人竇藏叟授方,用真阿魏、好丹砂各一兩,研勻,米糊和丸,皂子大,每空心人參湯化服一丸即愈。世人治瘧,惟用常山,砒霜毒物,多有所損。此方平易,人所不知。草窗周密云:此方治瘧,以無根水下,治痢以黃連木香湯下,瘧痢多起於積滯故耳。(雄按:此方甚妙。惜阿魏殊罕真者,但宜為小丸吞服,調化恐臭烈難入於口矣。)
顧寶光善畫,陸溉痛風瘧,久不療,寶光嘗詣溉,遂命筆圖一獅子像於戶外,云:旦夕當有驗。至夜,聞蟋蟀之聲,明日視獅子口,有血淋漓,溉病遂愈。(《姑蘇志》。)
張守淳冬月患三瘧,骫骫一月,延王孝先診,王搖首曰:更十日則不治矣,必用參、附,乃可小減。其父瞿然,縮舌不敢應。王力持前說,服參、附各一錢,乃至二錢,瘧粗損六七,明年初夏始愈。
孫文垣族子應章,三陰瘧發於子午卯酉日,(昔人謂少陰瘧。)已越四月矣。每發於夜,熱多寒少,左脈微弦,右關大。以二陳加柴胡、黃柏、川芎、當歸、黃連,兩帖熱少輕,飲食不進,四肢懶倦,脾氣大虛。以白朮、何首烏各三錢,鱉甲二錢,青皮七分,烏梅一個,一帖而止。
應章之弟,十月發三陰瘧,至次年仲春未止。每發於辰戌醜未,脈弦數有力,用白芍、當歸各一錢,白朮二錢,柴胡、川芎、甘草、砂仁、桂枝、酒芩各三分,生薑三片,水煎服。再以首烏、鱉甲、白朮各三錢,柴胡一錢,青皮、酒芩、甘草各五分,烏梅一個,生薑三片,臨發,五更服,兩帖而止。後半月,下身大發瘡癤,以東坡四神丹,調理而痊。(伏暑未盡,方中欠用黃連之故。)
江省吾暮秋患瘧,三日一次,發於夜,次年仲春猶未止,遍身疼痛,背脊疼。灸之,僅止一日,後仍發,面青肌瘦,此邪在足太陽經。(以遍身及背脊疼也。)用麻黃一錢五分,人參、桂枝、白芍、甘草、知母各一錢,陳皮、貝母各七分,薑、棗煎服,痛減半,瘧未止。以首烏、白朮各五錢,青蒿一錢,烏梅一個,陳皮二錢,姜三片水煎,臨發之日,五更服。尋常以六君子加黃耆、五味、烏梅、草果,調理而愈。
侄孫二水,年三十,體肥,夏月常浸溪中,臥鬆陰下,至八月,大發寒熱,自巳午至天明乃退。飲食不進,嘔吐黃膽汁,胸膈脹悶,舌上乾燥生芒刺,沉香色,強硬,以冷水頻漱,乃能言語,惟啖西瓜、生藕。先發熱之日,吐血一口,今則大便下血,且咳嗽,此溫瘧症也。由醫未解散,遽用黃耆以閉邪氣,致成大困。用柴胡、知母各三錢,石膏七錢,葛根三錢,橘紅、竹茹各一錢五分,酒芩、枳實各二錢,甘草、貝母各五分,三帖吐止。改用二陳湯加柴胡、枳實、黃芩、黃連、花粉、鱉甲、白朮、首烏,調理而愈。
喻嘉言治袁繼明,素有房勞內傷,偶因小感,自煎薑蔥湯表汗,因而發熱三日,變成瘧疾。脈之,豁大空虛,且寒不成寒,熱不成熱,氣急神揚。知為元陽衰脫之候,因謂來日瘧發,慮大汗不止,難於救藥防危。不以為意。次日五鼓時,病人精神更覺恍惚,扣門請救。及覓參至,瘧已先發矣。又恐人參補住瘧邪,雖急救無益也。(此語未善,瘧未發時,豈無邪耶?要之,發時不當用藥耳。)姑俟瘧勢稍退,方與服之。服時,已汗出沾濡。頃之,果大汗不止,昏不知人,口流白沫,灌藥難入,直至日暮,白沫轉從大孔遺出。乃喜曰:白沫下行,可無恐矣。但內虛腸滑,獨參不能勝任,急以附子理中湯,連進四小劑,人事方蘇,能言。但對面談事不清,門外有探病客至,渠忽先知,家人驚以為祟。曰:此正神魂之離舍耳。今以獨參及附子理中,駟馬之力追之,尚在半返未返之界,以故能知宅外之事。再與前藥二帖而安。
裕民坊民家淘井,得一瓦枕,枕上有一符,符下有驅瘧二篆字,相傳為諸葛武侯所制,病瘧者枕之即愈。彼此轉相借用,遂為鄰人所匿,因訟於官,亦不能得。(《續金陵瑣事》。)
陸養愚治崔鹽院,八月間患瘧,日一發,治療十日不愈。崔曰:此病或煎藥一二劑,或丸藥一服,未有不止者。今服藥一二十劑,而病發轉劇,何醫之無良也?醫者承風進診,曰:前日內外之邪尚重,未敢即截,今邪已去,可以截矣。因進丸藥一服,服之嘔惡移時,明日果愈。但飲食無味,口每干苦,甫三日而復作。陸診時,正值寒戰,床帷俱動,面赤戴陽。(戴陽二字欠妥。)汗泄不止,身熱如火,其脈洪數無倫,沉按則駛。(瘧發時脈亦難憑。)曰:此熱瘧也,與三黃石膏湯。乃謂瘧門不載,仍進前丸一服,嘔吐不止。至巳午時,瘧發更甚,熱竟日不退。再召診,因思兩番丸藥,胃氣重傷,且脈較前更弱,不可純作實熱治矣。以白虎湯合建中、生脈之半投之,一夜二劑,嘔噦即止,明日瘧不發矣。以清氣養榮湯,調理而安。(按:面戴陽而脈無倫次,則似理中症矣。乃作實熱而與三黃石膏,其說不無可議。戴陽症,下虛上實,脈洪數無倫,沉之則虛微或無,乃其候也。今身熱汗出,脈洪數而沉,按則駛,是浮沉俱有力,正陽明大熱之症。其面赤者,乃胃熱熏蒸所致,非戴陽也。案中竟以戴陽為面赤之稱,原屬稱名之誤。魏君又泥其說,而以為似理中症,亦未免拘文牽義矣。)
朱遠齋醫名藉甚,與陸莫逆交,歸安令聞其名,屢召不赴,借事系之獄,欲斃之杖下。邑紳十餘輩為請,竟不釋。其妻奔號求救,陸亦無計可施。適按臺巡湖患瘧,醫治無效,召陸診,陸喜曰:機在是矣。視其脈,兩寸關浮數微弦,按之極弱,兩尺沉按緊小。其症不發時,亦倦怠,身常熱,有汗,飢而痞悶,不敢食,小腹脹急,大便欲行不行者已七八日。發時戰慄,身極熱,煩渴躁擾,且喘急之甚。前醫初與發表,後以痞悶,用二陳、青皮、草果燥熱之品,常山亦私用而不應。審其平日極喜厚味,病後禁絕,惟日啖干糕數枚,夫滋潤不進,腸胃已干,重以風熱燥削之劑,安得不痞滿燥結乎?因思此症,乃腸實胃虛,若以丸劑通其下結,以煎劑補其中虛,可立已。然必徐為之,方可為遠齋地。乃曰:病無大害,第勢正猖獗,必數日方可衰其半,十日則全愈矣。促進藥。曰:此時病將發。經云無刺熇熇之熱,無刺渾渾之脈,無刺漉漉之汗。為其病逆,未可治也。既定,以清氣養榮湯進之,令以火肉進粥二碗。大便未行,以蜜導出燥矢數枚。次日瘧減十之三,再進前湯二劑,已減十之六七。因乘間曰:症雖減,而脈似未減,此余邪未盡,恐後時有變。某有師兄朱如玉,術高某百倍,若得此人商治,百無一失。奈渠得罪縣尊,現在監禁。按臺隨令捕官,著歸安縣請朱。朱得免,及進視,論病如見。因用潤字丸三錢先服,隨以前湯方加生脈散,是夜下宿垢極多,明日瘧止矣。(上者宜湯,下者宜丸,虛者宜補,實者宜瀉,分類施治,斯兩不相妨,亦定法也。)
陸肖愚治沈俊庵,年五十,七月間患瘧,日一發,或兩發,服藥不效。用丸藥截之,嘔吐竟日,次日瘧不作矣。然飲食日減,倦怠嗜臥。至八月中,復發寒熱一二日,仍以藥丸截,遂嘔瀉數日不止,飲食不進,即湯水亦盡吐出,身熱戴陽,語多譫妄。醫尚擬二陳、五苓。及診脈,浮而微細如絲,乃謂曰:病亟矣,兄藥寬緩,恐無濟,今當用附子理中,以冀萬一耳。彼醫心不然之,又病家見用附子大駭,陸遂辭去,彼醫療治兩日而殂。
陸祖愚治朱明宇,因暑月多飲水,又煩勞過度,飲食失節,常徹夜不眠。偶赴酌歸感寒,頭疼身熱,胸膈不快,自用蔥、姜表汗,轉成瘧疾,間日一發。醫用檳榔、柴胡、草果、青皮、乾葛、羌活之類,投之輒吐,及瘧發呻吟,煩躁益甚,日久漸危。脈之,氣口沉實有力,臍之上下,手不可按,六七日不大便,口乾燥,渴極欲西瓜冷水,曰:可立起也。因投其所喜,用嫩蘇葉、嫩薄荷,搗汁和勻,入井水中與飲,吐止,而有微汗,甚覺爽利。隨以潤字丸四錢投之,渴則以前水飲之,薄暮沉睡,至四鼓腹中響,微微作痛,下燥矢七八枚。後又連行三次,去稠膩甚多,是日微發熱懈怠,乃用歸、芍、茯苓、知母、貝母、前胡、花粉、人參、甘草等味,調理數日而安。
吳抑之少年稟弱,多煩勞,患瘧,間一日一作。醫以參、術大補,家人又以參粥良之,遂痞悶發狂,煩躁不寐。脈之,左三部弦細而數,右寸關浮弦,按之有力,右尺似有似無,其氣血固虛,而風寒積滯則實也。用柴胡、乾葛、黃芩、山楂、厚朴、青皮、陳皮、半夏,一劑,胸膈略舒。數劑,譫妄煩躁悉除,瘧發於陽分矣。其鼻干唇裂不眠,腹中梗塊作痛,皆陽明大腑未清也。改用枳實、熟大黃、山楂、甘草,加鐵鏽水,一服,即下宿垢十餘枚,諸症頓減。但真元衰弱,瘧猶未已,以當歸、白芍、人參、白朮、茯苓、甘草、柴、芩、麥冬、二母,數劑而愈。
李士材治楊太史,瘧發,關脈見弦緊。兩發後,苦不可支,且不能忌口,便求截之。曰:邪未盡而強截之,未必獲效,即使截住,必變他症,不若治法得所,一二劑間,令其自止。升麻、柴胡各二錢,提陽氣上升,使遠於陰而寒可止;黃芩、知母各一錢五分,引陰氣下降,使遠於陽而熱自已;以生薑三錢,卻邪歸正;甘草五分,和其陰陽。一劑而減半,再劑而竟止。
程武修患瘧,每日一發,自巳午時起,直至次日寅卯而熱退,不逾一時,則又發矣,已及一月,困頓哀苦,求速愈。曰:頭痛惡寒,脈浮而大,表症方張,此非失汗,必誤截也。果服截瘧丸而增劇。此邪未解而遽止之,邪不能出,教以八劑,四日服盡,決效矣。石膏、黃芩各三錢,抑陽明之熱,使其退就陽明,脾胃為夫妻,使之和合,則無陰陽舛亂之愆,半夏、檳榔各一錢五分,去胸中之痰,蘇葉二錢,發越太陰之邪,葛根一錢,斷入陽明之路。甫三劑而瘧止,改用小柴胡倍人參,服四劑,補中益氣湯,服十劑而痊。
沈相國患瘧吐蛔,悶不思食,六脈沉細。李曰:瘧傷太陰,中寒蛔動也。用理中湯加烏梅三個,黃連五分,進四劑後,胸中豁然,寒熱亦減,蛔亦不吐。去黃連,加黃耆二錢、生薑五錢,五劑而瘧止。蓋病人素有寒中之疾,雖盛暑,寒冷不敢沾唇,故瘧發而蛔動也。
陳眉公三日瘧,浹歲未瘥。素畏藥餌,尤不喜人參。其脈浮之則濡,沉之弱。榮衛俱衰,故遷延不已。因固請曰:素不服參,天畀之豐也。今不可缺者,病魔之久也。先服人參錢許,口有津生,腹無煩滿,遂以人參一兩,何首烏一兩,煎成,入薑汁鍾許,一劑,勢減七八,再劑瘧止。(與景岳何人飲意同。)(《醫通》。)
一士人病瘧久不愈,有道士來,以棗一枚,按病人口上,咒曰:我從東方來,路逢一池水,水內一尊龍,九頭十八尾,問他吃什麼,專吃瘧疾鬼,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連咒三遍,將棗納入口中,令嚼食之,遂愈。(《二酉余談》。)
馮楚瞻治徐六御患瘧不已,熱時,噁心胸脹倍甚。醫用柴胡湯加草豆蔻,意其痰食為患耳。乃徐素有鼻衄症,今當壯熱之時,忽遇辛熱之藥,迫血妄行,潰湧數斗,昏暈不省,冷汗如珠,四肢皆冷,脈微欲絕。令以獨參兩餘,煎汁半鍾灌之,始能吞嚥。再煎再灌,次日稍蘇。但呃逆不止,乃以溫補之劑,重用人參沖服,諸症漸平。但人參略少,呃逆便甚,八味、十全,早晚服,兩月全愈。
韓老夫人患瘧甚重,壯熱無汗,六脈洪大而空。馮曰:汗生於陰,腎主生液,今六脈有陽無陰,豈可更汗,以促其孤陽亡越乎?(凡治傷寒感症,均宜達此,不惟瘧疾為然。然必用於誤表之後,斯為合法。)以八味加牛膝、五味子,每劑納熟地二兩,煎碗余灌飲之。滋水即所以發汗也,果大汗而愈。
趙某形甚肥壯,而中氣甚虛,下元不足。夏月患瘧,醫以發散和解不愈,復以補中益氣調之,亦不應。發時,寒熱大作,喉如齁鼾,臉紅喘促,出多入少。脈之,寸關豁大,兩尺甚微,勢甚危困。諺云:少不可弱,老不可瘧。老年氣血衰微,大寒大熱,非所堪也。故氣多出少入,一時暴絕,理宜大補真陽,仍佐下焦斂納封藏之劑,如八味加五味、牛膝為穩。若補中益氣,恐益令孤陽上浮,陽食於上,陰絕於下,便有不測之患。(觀此,則知補中益氣不可漫用也。)況以陰虧陽損之軀,而犯陰竭陽浮之病,復當陽浮陽耗之時,升浮之藥,斷非所宜。奈病家醫者均以熱天熱病,畏投桂、附。補中益氣,先哲良方,必欲進之,果喘促愈加,夜半而逝。(可以為戒。雄按:今秋,相簡哉室患瘧,初投消散,繼以補中益氣,延至匝月,骨瘦如柴,左乳震躍,氣促心悸,眩暈汗多,腹中如有聚氣,時欲上衝,綿惙已極。其師趙菊齋拉余診之,脈來弦敝,而微細如絲,投以西洋參、龍齒、牡蠣、龜板、鱉甲、冬蟲夏草、甘草、小麥、熟地、歸身、杞子、麥冬、紅棗、蓮子心等藥,出入為方,浹旬而愈。)
徐氏婦七十餘,患瘧,上則咳嗽吐血,下則泄瀉,粒米不進,人事不省,胸膈脹悶。脈則兩寸細數,左關弦大,右關甚微,兩尺重按不起,勢甚危篤。知為陰虛內熱外寒,肝無血養而強,脾無氣充而弱,血無所統而吐,谷無所運而瀉,氣無所納而脹,悉屬本源為病。用重劑熟地、白朮、麥冬、五味、牛膝、製附子,參湯沖服,瘧止神清。既而病人自謂胸膈有停滯,不肯用補,乃詭以八味丸為消食丸,參湯送下,遂諸症悉痊。
謝登之年七十餘,偶途中遇雨,疾趨而歸,繼發瘧疾,甚危,每發輒大便,便必昏暈欲絕。醫以疏散,勢愈劇。馮曰:冒雨受寒,疏散宜矣。獨不思經曰驚而奪精,汗出於心,持重遠行,汗出於腎,疾走恐懼,汗出於肝,搖體勞苦,汗出於脾,皆傷臟也?凡入者為實,出者為虛,大便出而昏暈,元氣欲脫矣,尚可以既散之微寒為重,而垂絕之元氣為輕耶?急以附子理中湯加五味,投之而愈。
按:黃履素引立齋云:凡久瘧乃屬元氣虛寒。蓋氣虛則寒,血虛則熱,胃虛則惡寒,脾虛則發熱,陰火下流則寒熱交作。或吐涎不食,泄瀉,手足厥冷,寒戰加慄,若誤投以清脾、截瘧二飲,多致不起。又,三瘧久不止者,多成壞症,想不遵此治法,而醫藥亂投之故。予表兄沈鴻生孝廉,精神素旺,自閩遊歸,患三瘧,幾一載,元氣都耗,後瘧雖止,而面黑眼黃,見者驚異。如是又二載,卒以鼓脹亡。先生指久瘧為元氣虛寒,信為確論。余少時曾患此,雖不敢服清脾、截瘧等藥,而所進皆柴胡、黃芩之劑,十四五發方得止,亦甚狼狽矣。此病最忌生冷葷腥,使滋味淡泊,邪氣自衰。予病守戒甚嚴,瘧止後,茹素者半月,才極乃葷,是以脾胃頓開,飲食較未病前倍增,精神始旺。
黃之侄倩孫培之,得吳與辰金鉛丸。有一比邱患山瘧,久不止,與一丸服之,減半。蓋山瘧屬元氣虛寒,金鉛丸能助陽氣,故兩丸竟愈。
張路玉治張怡泉,恆服參、附、鹿角膠等陽藥,而真陰向耗,年七十五,七月病瘧,誤進常山截瘧一劑,遂人事不省。六脈止歇,按之則二至一止,舉之則三五至一止。惟在寒熱之際,診之則不止,熱退則如前。此真氣衰微,不能貫通於脈。及寒熱時,邪氣衝激,經脈反得開通,此虛中伏邪之象。為制方,常山一錢,酒拌,同人參五錢焙乾,去常山,但用人參,以助胸中大氣而祛逐之。因常山傷犯中氣而變劇,故仍用之為嚮導耳。晝夜連進二服,遂得寢。但寒熱不止,脈止如前,乃令日進人參一兩,作二次服,並與稀粥助其胃氣,數日寒熱止,脈微續而安。(雄按:談脈有理,用藥可法。)
顧玉書瘧發即昏睡囈語,痞脹嘔逆。切其氣口,獨見短滑,乃有宿滯之象。與涼膈散,易人中黃,加草果仁,一劑而霍然。
金氏子八月間患瘧,發於辰戌醜未,至春,子午卯酉,每增小寒熱,直至初夏。診其脈如絲,面青唇白,乃與六君子加桂、附。四服不應,每服加人參至一兩,桂、附各三錢,辰戌醜未之寒熱頓止,子午卯酉之寒熱更甚。此中氣有權,而邪並至陰也。仍與前藥四服,面色榮,食進,寒熱悉除。後與獨參湯送八味丸,調理而安。
顧文學年逾八旬,初秋患癉瘧,昏熱譫語,喘乏遺溺。或以為傷寒譫語,或以為中風遺溺,危疑莫定。張曰:無慮,此三陽合病,譫語遺溺,口不仁而面垢,仲景暑症,原有是例。遂以白虎加人參,三啜而安。同時顧文學夫人,朔客祈連山,皆患是症,一者兼風,用白虎加桂枝,一者兼濕,用白虎加蒼朮,俱隨手而瘥。或問今歲瘧脈不弦之故。曰:瘧屬少陽經證,其脈當弦,而反不弦如平人者,以邪氣與正氣渾合不分故也。《金匱》云:溫瘧者,其脈如平,身無寒但熱,骨節煩疼,時嘔,白虎加桂枝湯主之。當知脈既不弦,便非風木之邪,即不當用柴胡少陽經藥,豈可以常法施治乎?
張飛疇治沈子嘉,平昔夏間,臍一著扇風則腹痛,且不時作瀉,六脈俱微數。此腎臟本寒,閉藏不密,易於招風也。下寒則虛火上僣,故脈數。與六味去澤瀉,加肉桂、肉果、五味、白蒺藜,作丸服,由是臍不畏風,脾胃亦實。明秋患瘧,醫用白虎、竹葉石膏等,瘧寒甚而不甚熱,面青足冷,六脈弦細而數。用八味丸,二倍桂、附作湯,更以四君合保元,早暮間進,二日瘧退,調理而愈。
高鼓峰治曹獻扆室人,十一月病瘧,發則頭重腰痛,寒從背起,頃之,壯熱烙手,汗出不止。曰:此太陽經瘧也,用大青龍湯。曹曰:病來五六日,委頓甚矣。且病者稟素怯弱,又他醫言有汗要無汗,帶補為全。今汗如此,而復用此藥,恐不能當。高笑曰:第服此,其病自除。當晚汗猶未止,進一大劑,即熟睡,次日不發。逾日,以補中益氣調理而痊。(全在認症明白,故能談笑自若。)
徐方虎病三陰瘧,已四年矣,幸所治皆武林名醫,服藥得法,不致潰敗。(刻薄而善佔地步。)用人參幾十余斤,然年久病深,至是遂不能支,形肉盡脫,飲食不進,每覺有氣從左脅上衝,即煩亂欲脫,奄奄幾殆。乃重用桂、附、白芍、地黃,加以養榮逐積之藥,冬至日正發期,是日遂不至。(予從侄藻明業醫,患此治不效。偶端午大啖黃魚,竟愈。又數人患此,遇朔日亦痊。)附方:用何首烏五錢,陳皮二錢,青皮三錢。酒一碗,河水一碗,煎至一碗,溫服。治瘧不論久近即愈。
張三錫治翁氏婦,久瘧,食少汗多,用六君子加黃連、枳實,月餘不應。因悟連、枳之過,純用補劑,又令粥多於藥而食進,再加附子三分半,一服而痊。
張三錫云:《準繩》載一婦人,夏患瘧,用柴胡、升麻、葛根、羌活、防風之甘辛氣清,以升陽氣,使離於陰,而寒自已;以知母、石膏、黃芩之苦寒,引陰氣下降,使離於陽,而熱自已;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使不得交併;以穿山甲引之;以甘草和之。一劑而止。
有人患久瘧,諸藥不效,或教以灸脾腧即愈。更一人亦久患瘧,聞之亦灸此穴而愈。蓋瘧多因飲食得之,故灸脾俞即效。
陸祖愚治朱襟湖,六旬外,肩上忽生癤毒,因褪衣敷藥,致感冒成瘧。(要知癤毒本由伏暑,又因遇寒,遂發瘧耳。)脈浮虛,乃於補氣血藥中,加疏表之味。數劑後,膿潰而精神愈憊,遂加參、耆兩許。六七日後,瘧雖輕而未止。有人謂斬鬼丹之妙,不可勝言,次早水吞一服。少頃,寒熱愈熾,嘔吐不止,昏暈異常,喘氣不定。乃用甘草為君,黃連為臣,佐以金銀花、藿香,開胃解毒。暈吐止,乃用大劑人參、何首烏。數服瘧止,再用養血補托,收斂生肌,腫毒消而全愈。
陳雅仲四月初過仙霞嶺,陡遇狂風驟兩,雨具徒施,遍身俱濕,宿店又無火焙,兼長途勞頓,水土不服,飲食失宜,遂患瘧。閩醫用藥與浙迥殊,即柴胡一味,惟以前胡代之,名曰香柴胡。陳君之療,發散為主,得汗而病轉甚。陸適在閩,診之,面色槁而黑,自汗神昏,懶於言語,疲憊已甚,(此風去而濕存之候。)其脈左手弦細而滑,氣口緩弱。知其勞頓之後,重加發散,乃與養血健脾寬中和解之劑,去病猶反掌云。
嚴力庵著有《柳洲遺稿》,予之至友也。以在閩病瘧數月,歸及兩旬而歿,因錄是案,不覺惘然。天耶人耶。時己丑長至後一曰。(雄按:沈再平云:今人治瘧,必用柴胡,若非柴胡,即不足以為治者,故致展轉淹滯,變生不測,竟能殞命,則知瘧本非死證,惟概以柴胡治瘧者殺之也。夫柴胡為少陽表藥,若其瘧果發於少陽,而以柴胡治之,無不立愈。若系他經,用之則必令他經之邪,展轉而入少陽,遷延日久,正氣已虛,邪氣仍盛,而且瀰漫諸經,以致斃命,所必然矣。奈醫家病家,彼此昏迷,率以柴胡為治瘧要藥,從無悔悟,良可浩嘆。余謂不概以柴胡治瘧,惟繆、葉丙家耳。)
薛立齋治大尹曹時用,患瘧寒熱,用止截之劑,反發熱惡寒,飲食少思,神思甚倦,其脈或浮洪,或微細,此陽氣虛寒。用補中益氣,內參、耆、歸、術各加三錢,甘草一錢五分,加炮薑、附子各一錢,一劑而寒熱止,數劑而元氣復。又治東洞庭馬志卿,與此同,但去附子加炮姜一錢。
一婦人勞役傷食患瘧,或用消導止截,飲食少思,體瘦腹脹。以補中益氣,倍參、耆、歸、朮、草、當歸,加茯苓、半夏各一錢五分,炮姜五分,一劑頓安。前藥炮姜用一錢,不數劑全愈。
朱丹溪治浦江洪宅一婦人病瘧,間兩日而發,飲食絕少,經脈不行,已三月矣。診其脈,兩手並無。時正臘月,極寒,議作虛寒治之,遂以四物湯加吳茱萸、附子、神麯為丸與之。朱自以處方未當,次早,再求診之,見其梳妝無異平時,言語行步並無倦怠。朱驚曰:前藥誤矣。經不行者,非無血也,為痰所礙而不行也。無脈者,非血衰少而脈絕,實乃積痰生熱,結伏而脈不見爾。當作實熱治之,遂以三花神祐丸與之。旬日後,食稍進,脈亦稍出。一月後,六脈俱出,但帶微弦,瘧尚未愈。因謂胃氣既全,春深經血自旺,便自可愈,不必服藥。教以淡滋味,節飲食之法,半月而瘧愈,經自行矣。(以丹溪之才,而如此虛心,如此細心,真可為後世法。)
一男子患瘧,久而腹脹,脈不數而微弦,重取則來不滑利,輕又皆無力。遂與三和湯,令於方中倍加白朮,入薑汁服之,數服而小便利一二行,腹稍減。隨又小便短少,作血氣兩虛,於前藥中入人參、牛膝、歸身,作大劑服,四十餘帖而愈。
一人久瘧,先間日,後一日一來,早晚不定,皆腎不納氣故也。用人參、茯苓、半夏各一錢,丁香、五味子各五分,益智、甘草各三分,姜水煎服。
王宇泰治蔣先生牝瘧。眾醫因身疼寒甚,欲用桂、附。曰:溽暑未衰,明系邪熱,安可溫也?經曰,陽並於陰,則陰實而陽虛,陽明虛則寒慄鼓頷,巨陽虛則腰背頭項疼,三陽俱虛則陰氣勝,斯骨寒而痛。寒生於內,則中外皆寒。此寒乃陰陽交爭,非真寒也。遂以柴胡、羌活、防風、升麻、葛根以升接三陽,以桃仁、紅花引入陰分而取邪氣出還於陽分,以豬苓分隔之,使邪不復下,一服而愈。
又治劉令君患瘧,而洞泄不止,以交加飲子,一劑而愈。
一人患三日瘧,久而不愈,飲食不思,口不知味,熱多寒少,用人參、黃耆、柴胡、半夏、茯苓、當歸各一錢,黃芩七分,甘草、青皮各五分,薑、棗煎服。
又治一老嫗患瘧,因年高懼其再發,欲截。曰:一劑而已,亦甚易,焉用截為?遂以羌、防、柴、葛、升麻,升陽氣使離於陰;知母、石膏、黃芩,引陰氣下降,使離於陽;以豬苓之淡滲,分利陰陽,勿使交併;以山甲引之,甘草和之。一劑而愈。(此與李士材治楊太史一案合轍,其方大同小異。)
治一老婦夜瘧,瘧作時,大小便俱下血,飲食不進,危甚。此邪熱在於血分,故夜作發。血得熱而妄行,故便血。以桂枝桃仁湯,去血中之邪,一劑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舉發無期,久而不已,胸腹不利,飲食少思,吞酸吐痰。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二十餘劑尋愈。但晡熱少食,又用四君子加柴胡、升麻為主,佐以逍遙散而痊。
馮楚瞻治張子芳,年將六旬,無發熱頭疼等候,但飲食日少,大便甚細而難,小便甚赤而澀。凡間三日,則夜必氣逆上壅欲死,通夕不寐,形容枯槁,神氣漸衰,六脈洪數,惟右關尺稍緩無力。此陰道虧極,孤陽無根,但三日一甚,此兼脾主信而為病也。凡病之難名者,悉由本氣,但從根本治之,自無可藏匿而外見矣。(此千古不傳之秘。)乃以熟地一兩六錢,麥冬三錢,炒白朮六錢,牛膝三錢,五味、附子各一錢,參湯沖服。數劑後,每至期則寒熱如三瘧狀,此邪外達也。照方再服十餘劑,諸症全安。(凡上衝之症,悉由厥陰。小便赤澀者,肝火熾盛也。大便細而難者,木來剋土,耗其胃中之津液也。三日一發者,木數主三也。得大劑滋潤,則津液充而木自柔。復發寒熱者,厥陰之邪轉由少陽而出也。馮氏之論雖精,似尚未切病機,而方中白朮、五味、附子亦均未妥善。鄙見如此,未知有當否耳。)
立齋治洞庭馬志卿母,瘧後形體骨立,發熱惡寒,自汗盜汗,胸膈痞滿,日飲米飲盞許,服參、術藥益脹,臥床半年矣。以為陽氣虛寒,用大劑補中益氣,加附子一錢,二劑,諸症漸退,飲食漸進,又二劑而愈。
一婦人久瘧寒熱,服清脾飲之類,胸膈飽脹,飲食減少。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炮姜各一錢而痊。
朱丹溪治義一侄婦,瘧疾初安,因沖氣又發,腰痛白濁。已與參、朮、檳榔、半夏補方治瘧,又教以煅牡蠣一錢,木通五分,炒柏三分,(治濁。)入萆薢、杜仲、枸杞根,(治腰痛。)為粗末同服。
馬元儀治宋初臣,年四十,患瘧,寒則戰慄,熱則躁煩。脈之,兩關尺空大,按之豁然,(若在熱發時見此,未可便斷為參、附症也。)所服不過汗下溫和之劑。曰:此症得之內虛所感,其受傷在少陰腎之一經也,與風暑痰熱發瘧者,有天淵之別。法宜大振陽氣,以敵虛邪。時一醫極力排阻,言之不入。因思此症一誤,不堪再誤,乃謂所親曰:病勢甚危,今晚可密煎人參一兩,附子三錢,即與服,庶可逆挽。如言服之,便得大睡,寒熱頓止,再劑而安。一月後,復見嘔吐,徹夜不眠,兩脈空大。詢其故,有穿窬者至,因恐而得。夫恐則傷脾,火隨上逆,況大病後,元氣初復,虛陽易於上越,遂投以真武湯,一劑而安。
母舅沈青城,自金陵歸,途中忽染瘧疾,三發睏甚。診之,兩脈浮弦滑實,得之風暑痰滯,表裡俱實,陰陽俱病也。脈證有餘,可任攻達。以柴胡三錢,以祛少陽之邪;黃芩二錢,以清少陽之熱;乾葛二錢,白芷一錢,以越陽明之表;知母二錢,石膏五錢,以清陽明之裡;蘇葉三錢,生薑五錢,以散太陽之寒;白豆蔻、厚朴、橘紅、半夏、檳榔各二錢,以疏太陰之滯。二劑,寒熱大減,三日而安。
黃氏姑患三日瘧,發陰分,用何首烏一兩,牛膝一兩,當歸五錢,鱉甲醋炙一兩,橘紅三錢,水三鍾,煎一鍾,空心服,立愈。虛極者,加參一兩。(《廣筆記》。)
於中父病三日瘧,初服人參一兩,生薑皮五錢,水煎,空心服。不肯服,仲淳堅持此方,加人參至三兩,生薑皮至一兩五錢,二服即起。
繆仲淳年十七時,為瘧所苦,凡湯液丸飲巫祝,靡不備嘗,終無救於病。遍檢方書,乃知瘧之為病,暑邪所至。經曰:夏傷於暑,秋必痎瘧。遂從暑治,不旬日瘳。後數以意消息,散邪之外,專養胃氣。痰多者消痰,氣虛者補氣,血虛者補血,又分臟腑經絡,各從其類,以施嚮導,即經年不愈者,竟霍然起矣。(同上。)
沈少卿中丞,請告時苦瘧,仲淳往診之,憊甚。曰:再一發死矣。先生何方立止之?仲淳曰:何言之易也。疏三方,作五劑,一日夜飲之盡,次早瘧止。先二劑清暑,用大劑竹葉石膏湯加桂枝,以其渴而多汗也。次二劑健脾去滯,用橘紅、白豆蔻、白朮、茯苓、谷櫱、烏梅、扁豆、山楂、麥芽。最後一劑,人參一兩,生薑皮一兩,水煎露一宿,五更溫服,盡劑而效。(同上。)
顧伯欽患瘧,仲淳之門人疏方,以白虎湯加人參一兩。一庸工云:豈有用參至兩數者乎?改用清脾飲,二十餘劑而瘧不止,體尫弱。仲淳至,笑曰:此虛甚,非參不可,吾徒不謬也。投以大劑參、耆,一劑而瘥。人參一兩,黃耆蜜炙一兩,知母蜜炙五錢,陳皮二錢,乾葛二錢,甘草八分,石膏五錢。(同上。)
莊斂之妾患瘧,寒少熱甚,汗少頭痛,不嗜飲食。余為診,脈洪數而實,用麥冬五錢,知母三錢五分,石膏一兩五錢,竹葉六十片,粳米一撮,橘紅二錢,牛膝一兩,乾葛、茯苓、扁豆各三錢,三劑,不應。忽一日,凡寒熱者再,昏迷沉困,不省人事,勢甚危急。斂之曰:恐是虛瘧,前方石膏、知母、竹葉,似近寒涼,非其治也。繆亦心疑,為去石膏等,而加人參二錢,已別矣。復追想前脈,的非屬虛,急令人往視,令其將參煎好,勿輕與服,待按脈加斟酌焉。次早往視,其脈洪數如初,急止人參勿服,惟仍用前方而加石膏至二兩,何首烏五錢,令其進二劑,瘧遂止。(雄按:袁子才云:丙子九月,余患瘧,早飲呂醫藥,至日昳,嘔逆頭眩不止,家慈抱余起坐,覺血氣自胸僨起,命在呼吸。適同徵友南豐趙藜村來訪,診脈有方,曰:誤矣,此陽明暑瘧也。誤以升麻、羌活提之,血乃逆流而上,惟白虎湯可治。甫投一勺,如以千鈞之石,將陽胃壓下,血氣全消,未半盂即睡去,微汗而醒。趙問思食西瓜否?曰:想甚。即命儘量食之。食片許,如醒醐灌項,晚便進粥,次日愈矣。)
莊斂之妾前患瘧,越一載,忽頭痛如裂,心內雜亂不清,喉作痛,失音,舌破,咳嗽有痰,胸膈胞脹,噁心,不思飲食,如此者四日,陡發寒熱如瘧狀,寒少熱多,熱後頻出汗方解。平時有心口痛症並作,下元無力,如腳氣狀。斂之疑為傷寒。繆曰:此受暑之症,即前年所患瘧,而勢加劇耳。法當先去其標,令以石膏二兩,麥冬、牛膝各五錢,知母、貝母、花粉各三錢,橘紅二錢半,鱉甲四錢,竹葉一百五十片,河水煎服。三四劑,心內清,頭疼、喉痛、失音、舌破、飽脹、寒熱俱愈。但噁心不思食如故,而心口痛,下元無力不減,為去石膏、知母、竹葉、鱉甲、貝母、花粉,而加延胡索、木瓜、竹茹各二錢,五靈脂七分,生蒲黃錢半,苡仁八錢,石斛、扁豆、白芍各三錢,枇杷葉三片,炙草四分,幾十劑而愈。(雄按:暑瘧邪在氣分,必以白虎為主,而隨證加減。繆氏獨知此法,不膠守於小柴胡一方。然牛膝、鱉甲之類,初起豈宜驟用?若邪入榮分,則無礙矣。今夏,石芷卿室患此,因陰分素虛,邪即入榮,余於白虎加犀角、元參、銀花、石斛、竹葉,大劑而瘳,聞者無不駭異。實則見病治病,有何奇哉?新秋,汪子與室,寡居患暑瘧,誤服柴胡、薑、萸等藥,昏熱欲厥,兩尺皆空,勢瀕於危,乃祖朱樁年太史,浼余視之,亦兩投犀角地黃加減而痊。)
高存之甥女,嫁後患胎瘧,久不止。仲淳云:病在陰分,以人參五錢,牛膝一兩,兼健脾清暑,一劑而止。(同上。)
章衡陽子室,患瘧後,失音,寒熱愈甚,告急仲淳。仲淳云:此必瘧時,不遇明眼人,妄投半夏故也。投以大劑麥冬、茯苓、炙甘草、鱉甲、知母、貝母,數劑而瘳。(同上。)
來天培治潘康侯,季秋患瘧,惡寒發熱,頭疼身痛,嘔吐無汗,腰重腿痠,間日而發。脈之,沉而弦,此寒邪閉伏募原,不能外解也。以柴葛解肌,羌、芎止頭痛,藿香、廣、半止嘔吐,枳、桔利肺氣,白豆仁溫胃,桂枝達募原,領邪外出,不使復入,茯苓淡滲利竅,加薑、棗和榮衛,一劑諸已瘳。
沈明生治丁又銘,食後動怒,復受風邪,惡寒發熱,連日委頓。咸謂停食感冒耳。曰:寒以時而來,熱得汗而解,脈弦且數,雖素未患瘧,瘧從此開。已而果然。與清脾飲加減,寒熱漸輕,但莖卵日縮,有類陽痿,甚憂。曰:無慮也。此非傷寒厥陰危症,亦非陽衰者比,乃陽明熱極,不潤宗筋,所謂諸痿生於肺熱。若謂為虛而補之,誤矣。乃用苓、梔等劑,久而莖卵如故,瘧亦止。惟便秘日久,然不脹不疼,此瘧時多汗,汗多則津液燥而腸胃涸。俟飲食漸進,參、術滋補,氣血充而便自行,勿亟也。或診之,謂邪氣方實,安得用補?及今下之,尚可為也。與承氣湯,服半日許,便不行而莖縮。再延診,仍與調補,數日進參二兩餘,去宿垢甚多而全愈。鼒於是症得三益焉。於其初也,可驗瘧於受邪之始。於其中也,知痿不盡由陽事之虛。(王節齋言詳矣。)其末也,知便秘有服參、術乃通,不可遽然攻下。若下之不當,雖硝、黃亦不能盪滌,徒令真元耗損。在經固有明訓,而世但知堅者削之,未詳塞因塞用之法耳。
錢國賓治大同右營把總張道,患瘧七年,奄奄一息。診之,六脈弦長,尚有胃氣,乃足太陰脾經痰血結於腹右,名為瘧母也。且久病血凝經絡,不攻痰血,病不愈也。《內經》曰:瘧之間作者,邪氣深入薄於陰,陽氣獨發,陰邪內著,陰與陽爭不得出,是以間日而作。先以四物湯加桃仁、紅花、牛膝、人參、蒼白朮,服十餘帖,經絡方活,瘧轉陽分。又以八珍湯加黃耆一錢,何首烏一兩,服十帖,補養正氣,瘧輕漸早。又以常山三錢,酒炒七次,陳皮、甘草各一錢五分,蔥三段,姜五片,煎露,空心熱服,瘧止。又以雞蛋上透一孔,用簪攪勻清黃,入番木鱉一個,真麝四釐,紙封頭,飯上蒸熟,去殼去木鱉不用,熱酒吃雞蛋,日日空心一個,月餘,瘧母消盡。凡遇久瘧,不知此法不起也。
魏玉橫曰:施渙之,予之至交也。夏秋間,自都至吳門,就婚橫塘。初冬,以彌月親戚會飲,飲散而病寒熱頭痛,自服芎蘇飲一劑,不愈。即進理中湯,轉甚。蓋以新婚故,自疑為陰症也。自是所延醫,咸以溫補進,日益困,亟使詣杭招予。比至,已十餘日矣。入門,見煮藥未退。診之,脈沉弦而數,且六七至,舌強,苔黑而燥。自言服溫補後,寒熱已退,惟大便不行,小便頻數,夜間尤甚,幾五六十次,膈間時有冷氣上衝,日惟進粥甌許,奄奄危殆,未審何症。曰:此伏氣為瘧也。小便頻數者,內熱下迫也。其出必點滴,其色必赤濁。驗之果然。至冷氣上衝,乃熱鬱中宮,猶火焰之上,必有冷氣也。其大便不行,則內熱而燥結,不待言矣。夫邪伏既深,其發乃止,何得遽用溫補?幸壯年臟陰未竭,急投涼解,得寒熱再作,乃可無虞。叩所煎藥,則人參、白朮、薑、附、桂、萸、棗仁、五味等。云昨已服一劑,病勢不減,今用參三錢,桂、附俱用錢半。乃考前方,皆二陳、四君子、桂、薑、萸之屬。曰:今日再進參、朮、桂、附,則不可為矣。以小柴胡、小陷胸,合白虎,作一劑與之。其友婿惶惑無措,堅不肯從。蓋洞庭醫者主於其家,就中為難耳。曰:既不相信,請即原舟告辭,雖誼屬至友,來為治病,非送殮也。渙之聞,乃懇留治。乃令以藥具相付,親與調煎。服後,小便遂不頻數。次日,粥加進。再與前方,則寒熱大作,而舌黑漸退,神氣漸爽。又去白虎,二劑寒熱減,小便長。又二日,大便去黑燥甚多。改用甘露飲,加減數劑而安。(雄按:今秋湯振聲,患瘧於嘉興。醫知為暑,即與清解,轉為泄瀉,遂改溫燥,瀉益甚,而熱不退,因束手。令其返杭,所親張月卿,延余視之,苔黑麵紅,胸間拒按,便如膠漆,小溲全無,譫語耳聾,不眠善笑,脈則芤數,予黃連、黃芩、黃柏、梔子、銀花、石斛、知母、蔞仁、元參、綠豆,調服神犀丹。四劑而胸不拒按,略進淖糜,黑矢漸稀,稍有小溲,乃去神犀,加地黃、石膏。服三日,熱退神清,脈形漸靜,始授甘涼養液,十餘帖而愈。又朱生甫令郎仲和,數年前患瘧,纏綿半載,大為所苦。今夏患此,形證與前相若,亟延余診。且曰:必受經年累月之困矣。余謂暑濕為患,不服柴、桂、薑、棗,旬日可瘳。彼不甚信,及投劑,果八服而痊,始悟從前竟為小柴胡湯所誤也。)
許民懷年近三十,患胎瘧,適禾中名醫寓杭延視,見其舌苔如爛鐵之剝蝕,有苔處淡黃,無苔處則深紫如豬腰,三四發,即困憊不堪,杖而後起,飲食驟減,日啜薄粥兩甌,遂不敢與藥。診之,脈虛數而弦,左寸鼓而上溢,右尺微弱,曰:此手足兩少陰素虛,且受暑邪入包絡。經云暑傷心,舌乃心之竅,故見症如是。初與黃連香薷飲,一劑即思食。繼與導赤散合益元,舌紫退。再與人參小柴胡,寒熱愈。愈後,乃告曰:其戚友同於是日發瘧者,共三人,又皆苔瘧,其二人死矣,一葉姓,一周姓也。(雄按,此門治法,於暑濕時瘧,缺然未備。惟繆氏解用白虎以治暑證,而又初病即雜以牛膝、首烏等陰分之藥,皆未可為軌則也。胎瘧之稱,尤為俗說,以魏君之賢,而亦惑之,陋矣。)
裴兆期治一人,瘧久不已。發時,必燥渴恣飲,更嘔噦膨脹,面色黃瘁,此濕盛為瘧之候也。醫不審,日以補中湯加知母、麥冬、烏梅、花粉等類治之益劇。裴以蒼朮三兩,半夏、茯苓、澤瀉、厚朴、陳皮、砂仁、黃連各五錢作丸,每服二錢,日再進,旬余而安。夫服潤劑而渴增,服燥藥而渴反止,何也?流濕以潤燥也。凡久瘧之人,必多黃涎惡水,聚於中宮,中宮濕甚則生熱,熱甚則生燥,所以作渴而多飲。流其濕則熱不生,熱不生而燥自潤矣。古人不我欺也。
黃錦芳治羅姓婦人瘧疾,每於夜靜即發,熱多寒少,飲食如故,口渴不嘔,熱退無汗,發則喃喃錯語,脈則枯澀已極。知是邪入血分,若不從陰提出,必致陰分耗竭,致成不救。用當歸二錢,川芎五分,熟地二錢,知母一錢酒炒,紅花五分,升麻三分,於未發時煎服,四五劑而愈。
陸六息體偉神健,從來無病。因憂勞而病瘧,飲食減少,肌肉削瘦,形體困倦,時時噯氣,其候一日輕,一日重,纏綿三月,大為所苦。此飢飽勞佚所感,受傷在陽明胃之一經。飲食減而大便艱澀者,胃病而運化之機遲也。肌肉削瘦者,胃主肌肉也。形體困倦者,胃病而約束之機關不利也。時時噯氣者,胃中不和,而顯晦塞之象也。至於一日輕,一日重者,亦陽明胃經之候。經曰:陽明之病,惡人與火,聞木聲則惕然而驚。又曰:陽明之病,喜見火,喜見日月光。此正更實更虛之妙義,而與日輕月重之理相通者也。蓋得病之始,邪氣有餘,故惡人、惡火、惡木音者,惡其助邪也。及病久則邪去而正亦虛,故喜火、喜日月光者,喜其助正也。甲丙戊庚壬,天時之陽,乙丁己辛癸,天時之陰。瘧久食減,胃中正氣已虛,而邪去未盡,是以值陽日助正,而邪不能勝則輕,陰日助邪,而正不能勝則重也。今吃緊之處,全以培養中氣為主。蓋人雖一胃,而有三脘之分。上脘象天,清氣居多;下脘象地,濁氣居多;而能升清降濁者,全賴中脘為之運化。病者,下脘之濁氣,本當下傳也,而傳入腸中則艱,不當上升也。而升至胸中甚易,以中脘素受飲食之傷,不能阻下脘濁氣上干清道耳。故中脘之氣旺,則水穀之清氣上升於肺,而灌輸百脈。水穀之濁氣下達大腸,從便溺而消,胸中何窒塞之有哉?所用六味丸,凝滯不行之藥,大為胃病所不宜。今訂理中湯一方,升清降濁為合法耳。
卷八
痢
陳良甫治一婦人,病痢疾,越四十日,服諸藥不愈。召診之,六脈沉弱。大凡下痢之脈,宜沉宜弱。但服十全大補湯,薑、棗煎成,加白蜜半匙,再煎數沸,服之而愈。(《良方》、《醫說續編》。)
一婦人泄瀉不止,似痢非痢,似血非血,其色如濁酒。診之,則六脈沉絕。眾醫用熱藥及丹藥服之,則發煩悶,乃先用敗毒加陳米煎,次用胃風湯加粟米愈。
《泊宅編》云:姚祐,自殿監遷八座,母夫人病痢,諸藥不效。令李昂筮軌革有真人指靈草之語。一日登對,上訝其色瘁,具以實奏,詔賜一散子,數服而愈。仍喻只炒椿子熟末,米飲下。
薛立齋治司馬王荊山,患痢後重。服枳殼、檳榔之類,後重益甚,食少腹痛。此脾傷而虛寒也,用六君子加木香、炮姜而愈。
祠部李宜散,患血痢,胸腹膨脹,大便欲去不去,肢體殊倦。以為脾胃虛弱,不能攝血歸源,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治之漸愈。後因怒,前症復作,左關脈弦,浮按之微弱。此肝氣虛,不能藏血,用六味治之而愈。
朱丹溪治一老人,年七十,面白,脈弦數,獨胃脈沉滑,因飲白酒作痢,下淡血水,圊後腹痛,小便不利,裡急後重。參、術為君,甘草、滑石、檳榔、木香、蒼朮為佐,下保和丸二十五丸。次日,前症俱減,獨小便不利,以益元散服之而愈。(《平治會萃》。)
寧皇患痢,召曾醫(不記名。)入視。曾診御畢,方奏病症,未有所處。慈明立御榻後,有旨呼曾防禦,官家吃得感應丸否?曾連呼吃得吃得。慈明又諭,須是多把與官家。曾承教旨,對以須進二百丸遂止。曾時坐韓黨被譴,痢止,遂於元降秩上更曾三秩。後寧皇不豫久,謂左右曰:惟曾某知我性急。召入診訖,嗚咽不勝。上曰:想是脈兒不好也。曾出,自診其脈,謂家人曰:我脈亦不好。先寧皇一夕而逝。(《四朝聞見錄》葉紹翁。)
竇材治一人,休息痢已半年,元氣將脫,六脈將絕,十分危篤。為灸命關三百壯,關元三百壯,六脈已平,痢已止。兩脅刺痛,再服草神丹,霹靂湯方愈。一月後,大便二日一次矣。
一人病休息痢,竇令灸命關二百壯。病愈二日,變注下,一時五七次,命服霹靂湯,二服立止。後四肢浮腫,乃脾虛欲成水脹也。又灸關元二百壯,服金液丹十兩,一月而愈。
曾魯公痢血百餘日,國醫不能療,陳應之用鹽水梅肉一枚,研爛,合蠟茶入醋服之,一啜而安。大中丞梁莊肅公亦痢血,應之用烏梅、胡黃連、灶下土等分為末,茶調服。蓋血得酸則斂,得寒則止,得苦則澀故也。(《醫說》、《本草綱目》。)
宋·張叔潛知劍州時,其閣下病血痢,一醫用平胃散一兩,入川續斷末二錢,水煎服,即愈。紹興壬子,會稽時行痢疾,叔潛之子以方傳人,往往有驗,小兒痢尤效。(《本草綱目》。)
劉禹錫《傳信方》云:予曾苦赤白下痢,諸藥服遍久不瘥,(惟久痢故可用後方。)轉為白膿。令孤將軍傳方,用訶黎勒三枚,兩炮一生,並取皮末之,以沸漿水一合服之。若止水痢,加一錢匕甘草末。(謂加甘草末錢也。)若微有膿血及血多,加三七,亦加甘草。(《本草綱目》。)
胡大卿一僕患痢五色,已半年,遇杭州一道人,教用大熟栝蔞一個,煅存性,出火毒為末,作一服,溫酒服之,遂愈。(《本事方》同上。)
張子和曰:一男子病膿血惡痢,痛不可忍,(有實熱之毒。)忽見水浸甜瓜,心酷喜之,連皮食數枚,膿血皆已。人言下痢無正治,是何言也?只知痢是虛冷,溫之、澀之、截之,此外無術矣。豈知風、暑、火、濕、燥、寒六者皆為痢。此水蜜甜瓜,所以效也。
潘塤曰:予蔓孫年十二,一日內外熱如火,頭眩。醫以為外感,汗之不解,既而腹痛,小水不行。又以為內傷,下之不愈。後四五日變赤痢,晝夜無度,小水點滴,腹連膀胱脹悶。醫乃專用痢藥,而病益劇。心切憂之,詢之家人,曾食何物?以曾飲冰水告。予曰:病坐此矣。醫投四苓、六一不應。予曰:陰氣結於上,陽氣陷於下,膀胱有上口無下口,氣不能化而出也。須用膀胱本經藥,溫以散之,升以舉之。眾醫不敢,予用溫中丸、天水散,加乾薑、茴香、升、柴,煎服一二帖,小便行,三帖痢止而愈。(諸記室。)
李時珍治華老,年五十餘,病下痢,腹痛垂死,已備棺木。用延胡索三錢為末,米飲服之,病即減十之五,調理而安。(《本草綱目》。)
薛立齋治一人,痢後嘔嗤,脈洪大,按之虛細,作渴引飲,諸藥到口不納。作脾胃虛寒,不能司納,以參、朮、炮姜等分飯丸,米飲不時送下。服至三兩,聞藥不嘔,以六君子加炮姜,調理而安。
王嶦如治一人,痢如豆汁,日夜百餘次。群醫投以清涼下墜之藥,愈危。六脈沉弱,此脾虛受濕也。以補中益氣湯加羌、防、蒼朮,二三劑愈。
王又逸治一人,痢後腳軟難行。曰:久痢傷氣,下多亡陰,氣血俱虛,不能榮養其筋骨也。用八珍湯加牛膝、杜仲、木瓜、薏仁而愈。
陳三農治一婦患痢,所服皆清涼克伐之藥,致脾胃虛弱,血無所統,日下數升,遇有所觸,其下益甚。欲補血,恐脾愈寒,欲引血歸經,而血去殆盡。遂用陽生陰長之義,以益氣湯溫養中氣而漸安。
一士勤於舉業,夏末患裡急泄白膿,眾以痢治。曰:非也。此積勞傷脾,脾氣下陷,即東垣所謂飲食不節,起居不時,上升精華之氣反下陷云云也。用補中益氣湯,二劑而安。
龔子才治劉司寇,年近七十,患痢,膿血腹痛,諸藥弗效。診之,六脈微數,此肥甘太過,內有積熱,當服酒蒸大黃一兩清利之。劉曰:吾衰老,恐不勝,用滋補平和乃可。因再四引喻,始勉從之,逾日而愈。
尤在涇曰:痢之為病,氣閉於下,而火復迫之,是以腹痛裡急,糟粕不出,而便腸垢也。其源皆由於暑濕,與瘧病俱發於夏秋,蓋傷於經絡則成瘧,而入於腸臟則為痢也。經絡之邪,可散而愈,故治宜辛苦溫之藥。腸臟之熱,非清不愈,故治宜辛苦寒之藥,亦發表不太熱,攻里不太寒之意。河間之主用清寒,蓋亦有見於此。張景岳不審痢病之所從來,而以五臟五行為說,謂惟心可言火,其餘均不可言火。此但足資辨論而已,豈足補於治要哉?
痢與泄瀉,其病不同,其治亦異。泄瀉多起寒濕,寒則宜溫,濕則宜燥也;痢病多成濕熱,熱則宜清,濕則可利也。雖泄瀉亦有熱症,然畢竟寒多於熱;痢病亦多寒症,然畢竟熱多於寒。是以泄瀉經久,必傷胃陽,而腫脹喘滿之變生。痢病經久,必損脾陰,而虛煩痿廢之病起。痢病兜澀太早,濕熱流注,多成痛痹。泄瀉疏利或過,中虛不復,多作脾勞。此余所親歷,非臆說也。或曰:熱則清而寒則溫是已,均是濕也。或從利,或從燥何歟?曰:寒濕者,寒從濕生,故宜溫燥暖其中;濕熱者,濕從熱化,故宜甘淡利其下。且燥性多熱,利藥多寒,便利則熱亦自去,中溫則寒與俱消。寒濕必本中虛,不可更行滲利,濕熱鬱多成毒,不宜益以溫燥也。
一人下痢,小腹急痛,大便欲去不去,以脾胃氣虛而下陷也。用補中益氣送八味丸,二劑而愈。此等症候,因利藥致損元氣,肢體腫脹而死者,不可枚舉。
一人患痢後重,自知醫,用黃芩芍藥湯,後重甚,飲食少思,腹寒肢冷。龔以為脾胃虧損,用六君子湯加木香、炮姜,二劑而愈。
趙養葵治四明徐陽泰,體素豐,多火善渴,雖盛寒床頭必置茗碗,或一夕盡數甌,又時苦喘急。質之趙,趙言此屬鬱火症,常令服茱連丸,無恙也。丁巳夏,徐避暑檀州,酷甚,朝夕坐水盤間,或飲冷香薷湯,自負清暑良劑。孟秋,痢大作,始三晝夜,下百許次,紅白相雜,絕無渣滓,腹脹悶絞不可言。或謂宜下以大黃。趙勿顧也,竟用參、朮、薑、桂漸愈。猶白積不止,服感應丸而痊。後少嘗蟹,復瀉下,萎頓,仍服八味湯及補中重加薑、桂而愈。寒涼太過,用參、朮、薑、桂以救其偏是矣。八味之投奚為乎,此養葵之所以為養葵也。夫一人之身,歷一歲之間,黃連、苦茗不輟口,而今病以純熱瘥,向若投大黃下之,不知何狀。又病咳嗽時,喘逆不眠,用逍遙立安。又患便血不止,服補中黑姜立斷,不再劑。
喻嘉言治張仲儀,初得痢疾三五行,即診之,行動如常,然得內傷之脈,而挾少陰之邪。曰:此症宜一表一里,但表藥中多用一參,里藥中多用附子,方可無患。若用痢疾門諸藥,必危之道也。張以平日深信,徑取前藥不疑,然病勢尚未著也。及日西,忽發大熱,身重如巨石,頭在枕上,兩人始能扶動,人事沉困,急服完表裡二劑。次早診視,即能起身出房,再與參附二帖,全愈。若不辨症,用痢疾門中藥,何曾有此等治法乎?
周信川,年七十三,平素體堅。秋月病痢,久而不愈,至冬月成休息痢,一日夜十餘行,面目浮腫,肌膚晦黑。脈之,沉數有力,謂曰:此陽邪陷入於陰也,吾以法治之可愈。以人參敗毒散,煎好,用厚被圍椅上坐定,置火其下,更以布卷置椅褥上,殿定肛門,使內氣不得下定。(內氣提掇在人,豈可以物塞定?其說未免荒謬。雄按:提掇雖在人,以外殿亦可少助其力,然後以前藥滾熱與服,良久又進前藥,遂覺皮間有津津微汗,再溉以滾湯,教令努力忍便,此卻有理。)前藥滾熱與服,良久又進前藥,遂覺皮間有津津微汗,再溉以滾湯,教令努力忍便,不可畏熱,不得移身,如此約二時之久,皮間津潤未乾,病者心躁畏熱,忍不可忍,始令連被臥於床上。是晚,止下痢二次。後用補中益氣湯,一日夜止下三次,不旬日全愈。蓋內陷之邪,欲提之轉從表出,不以急流挽舟之法施之,其趨下之勢,何所底哉?聞王星宰患久痢,諸藥不效,蘇郡老醫進以人參敗毒散,其勢差減,大有生機,但少此一段斡旋之法,竟無成功。故凡遇陽邪陷入陰分,如久瘧、久痢、久熱等症,皆當識此意,使其里邪久久透出表外,方為合法。若急而速,則恐才出又入,徒傷其正耳。
按:休息痢,多緣誤治而成,或兜澀太早,或有表症,而驟下之。古人多以感應丸為治,法至良也。茲用人參敗毒,亦治之近理者。至以布蛋殿其肛,謂內氣不下走,亦好奇之過耳。嘗閱道書,見內丹將成,欲過關時,必以物殿其穀道,夾其外腎,以防靈丹之外泄。喻氏貫通三教,其意未必不取諸此。魏君之論,亦不免少見多怪。
朱孔陽,年二十五,形體清瘦,素享安逸。夏月因構訟奔走日中,暑濕合內郁之火,而成痢疾,日夜一二百次,不能起床,以粗紙鋪茵上,頻頻易置,但飲水而不進食,其痛甚厲,肛門如火烙,揚手擲足,躁擾無奈。脈之,弦緊勁急,不為指撓,曰:此症一團毒火,蘊結腸胃,其勢如焚,救焚須在頃刻,若二三日外,腸胃朽腐矣。乃用大黃四兩,黃連、甘草各二兩,入大砂鍋內煎,隨滾隨服。服下,人事少寧片時,少頃,仍前躁擾。一日夜服至二十餘碗,大黃俱已煎化,黃連、甘草俱煎至無汁,次日脈勢少和,知病可愈。但用煎法,不用急藥,改用生地、麥冬各四兩,另研生汁,以花粉、丹皮、赤芍、甘草各一兩,煎成和汁,大碗咽之。以其來勢暴烈,一身津液從之奔竭,待利止生津,則枯槁難回矣。今脈勢既減,則火邪已退,不治痢而痢自止,豈可泥潤滯之藥而不急用乎?服之果痢止,但遺些少氣沫耳。略進腐漿米汁,調養旬余,始能消穀。亦見胃氣之存留一線者,不可少此焦頭爛額之客也。
浦君藝病痢,初起有表邪未散,誤用參、術固表,使邪氣深入。又誤服黃連涼解,大黃推蕩,治經月餘,胃氣不運,下痢日夜百餘行。一夕,嘔出從前黃連藥汁三五碗,嘔至三五次後,胃與腸遂打成一家,內中幽門、闌門洞開無阻,不但粥飲直出,即人參濃膏才吞入喉,已汩汩從腸奔下。用大劑四君子湯,煎調赤石脂、禹餘糧二末,連連與服。服後,勢少衰,但腹中痛不可忍。浦曰:前此痢雖多,然尚不痛,服此藥而痛增,未可服矣。喻曰:此正所謂通則不痛,痛則不通之說也。不痛則危,痛則安,何可不痛耶?仍以前藥再進,俟勢已大減,才用四君子倍茯苓,十餘劑全安。
李士材治孫瀟湘夫人,下痢四十日,口乾發熱,飲食不進,腹中脹悶,完穀不化。尚有謂邪熱不殺穀者,計用香、連、枳殼、豆蔻、厚朴等三十餘劑,絕粒五日,命在須臾。診之,脈大而數,按之豁然,詢得腹痛而喜手按,小便清利,此火衰不能生土,內真寒而外假熱也。亟煎服附子理中湯,冰水與服,一劑而痛止,六劑而熱退食進。兼服八味丸,二十餘日霍然起矣。
許郡侯女,痢疾腹痛,脈微而軟。李曰:此氣虛不能運化精微,其窘迫後重者,乃下陷耳。用升陽散火湯二劑,繼用補中益氣湯十劑而愈。
喻嘉言治陳汝明病痢,發熱如蒸,昏沉不食,脈數大空虛,尺倍洪盛。此內有濕熱,與時令外熱相合,欲成痢症,尚不自覺,又犯房勞,而為驟寒所乘,以故發熱身重,不食昏沉,皆少陰腎經外感。少陰受邪,原要下利清白,此因腸中濕熱,已蒸成敗濁之形,故色雖變,而下利則同也。與麻黃附子細辛湯一劑,少散外邪。得汗後,熱即微減,再用附子理中湯二劑,熱退身輕能食。改用黃連理中湯丸,服至旬日全安。
葉茂卿幼男病痢噤口,發熱十餘日,嘔噦連聲不絕,關脈尺脈俱上湧而無根。喻曰:此非噤口,乃胃氣將絕之症也。噤口痢,虛熱在胃,壅遏不宣,治宜補虛清熱。此因苦寒所傷,不能容食,惟有清補一法而已。連投理中湯二劑,不一時,痢下十餘行。葉疑藥誤,喻曰:吾意先救其胃氣之絕,今腹中瘀積,藉藥力催之速下,正為美事,焉可疑之?服二日,人事大轉。四日後,止便糟粕,以補中益氣調理,旬日而安,可見小兒之痢,縱啖傷胃者多,內有積熱者少,尤不可輕用痢疾門中通套治法也。
一婦人痢疾一月,諸藥無功。李診之曰:氣血兩虛,但當大補,痢門藥品,一切停廢。以十全大補,連投十劑,兼進補中益氣加薑、桂,二十餘劑而安。
張兵尊秋間患痢,凡香、連、枳、樸等劑,用之兩月而病不衰。李診之,滑而有力,失下故也。用香、連、歸、芍、陳皮、枳殼,加大黃三錢,下穢物頗多。診其脈尚有力,仍用前方,出積滯如魚腸者約數碗,調理十餘日而痊。
毛撫軍痢如魚腦,腸鳴切痛,聞食則嘔,所服皆苓、連、木香、菖蒲、藿香、橘紅、芍藥而已。後有進四君子湯者,疑而未服。診得脈雖洪大,按之無力,候至左尺,倍覺濡軟,此命門火衰不能生土。亟須參、附,可以回陽。因問但用參、術可得愈否?李曰:若無桂、附,雖進參、術無益於病,且脾土太虛,虛則補母,非補火乎。遂用人參五錢,熟附一錢五分,炮姜一錢,白朮三錢,連進三劑,吐止食粥。再以補中益氣加薑、附,四劑後即能視事。
吳又可治張德甫,年二十,患噤口痢,晝夜無度,肢體僅有皮骨,痢雖減,毫無進穀食。以人參二錢煎湯,入口不一時,身忽浮腫如吹氣球,自後飲食漸進,浮腫漸消,腫間已生肌肉矣。
高鼓峰治朱殿臣病痢,日逾百餘次,身發熱,飲食不進,所用皆檳榔、大黃之屬。高曰:此破氣利血藥也。治滯下當調氣,不當破氣,當和血,不當利血。以當歸、白芍、生地、黃芩、木香等數大劑飲之,三日而愈。
馮楚瞻治王姓人,久患重痢。延診時,當六月,自腹至陰囊,皆重綿厚裹,稍薄則痛甚,其兩足心又覺熱,甚則重扇始可,飲食不思,甚危困。脈之,寸強,關尺並弱,曰:此中氣久虛,氣不升降,陰陽阻隔,似痢非痢。誤用香連苦寒之劑,以致抑遏陽氣於九地之下,而中宮藏陽納氣之所,反已空虛,且久痢陰陽兩亡。故足心之熱,陰虛所致;腹中之寒,陽虛所由。中宮之陽,宜溫而補;下陷之陽,宜清而升。理難並行,今但先去其中寒之阻隔,則郁遏下極之火,自能上升。大用附子理中湯加五味子以斂之。(論證甚佳,擬方亦合。但加五味,似無著落。)二三劑後,腹寒足熱俱減六七,乃以歸脾湯加肉桂、五味煎湯,送八味丸而愈。
陳秀才患紅白痢甚密。診之,兩寸略洪,兩尺左關甚弱,舌有黑苔。此肝不能疏泄,腎不能閉藏,宜痢之重密矣。且真陰虧極於下,真津燥槁於上,水乘火位,故赤舌變黑也。若服黃連,適增其害。乃果有以香連進者,服後痢更無度。復延馮,與八味湯大料,用人參沖服,漸得輕可。調理月餘而安。
楊乘六治沈某病痢,裡急後重,日夜百餘次,發熱口渴,體倦懶言,蜷臥少食,小便不利。或用痢門清熱消滯套藥,數劑轉甚。脈之,緩大無力,面色嫩白,舌苔微黃,此挾虛感寒,不可以痢疾正治之也。乃用補中益氣加白芍、炮姜,一劑而急重漸緩,痛痢隨減。再劑身涼食進,諸症悉愈。
蔡某病痢,臍腹絞痛,裡急後重,日夜無度。自知醫,所服皆培腎燥脾之劑。(補澀太早,遂成休息。)幸不誤事,但病根不斷,每周時或五七次,遷延三載,形肉漸脫,力不能支。楊診之,脈附骨而緊,左尺尤甚,面㿠白,舌淡嫩且胖且滑,此寒積在大腸底,諸藥不能到,故經年累月,痢無止息也。今脾腎大虧,須服養榮、八味各數十帖,待其氣血充足,然後以蠟丸巴豆一枚,大如龍眼,空心服,以熱水送之,則藥到積所乃化,其積自除矣。如法治之,果不再發。(用蠟丸巴豆以治寒積之痢,亦古人之成法。但前既云所服皆培腎燥脾之劑,後復云脾腎太虛,須服養榮、八味數十帖,豈三載之培補,猶嫌未至耶。後人醫案,其偏駁不醇類如此。)
姚某痢疾,腹痛後重,膿血並見,日夜無度。或用利氣涼血清火解毒,一切消克之劑,病不減,而解出斷腸一段,長半尺許。延楊診,迷病情用藥次第,並詢斷腸之故。思之良久,曰:決無此事。夫腸者,起自胃之下口,歷幽門闌門,以至肛門,大小相連,若中既斷矣,何能自出肛門耶?且腸既出於昨日,則上下斷絕已久,何至今日便中膿血,仍相續不絕耳?蓋腸中滑膩稠黏,如脂如膏,黏貼腸上之一層,其形外圓中空,有似乎腸,而實非腸也。試撥之,必腐矣。果然。診其脈,細數而弦,按之勒指。舌如鏡,而脈無神,此木氣太甚,胃氣將絕無救矣。數日果歿。
易思蘭治省亭殿下,七月病痢。始服通利,次行和解,又次滋補。月餘轉甚,每日行數次,肚腹絞痛,但泄氣而便不多,起則腰痛屈曲難伸,胸膈脹滿,若有物礙,噯氣連聲,四肢厥逆,喘息不定。診之,兩寸沉大,右寸更有力,右關沉緊,左關弦長而洪。喜兩尺沉微,來去一樣,曰:此神勞氣滯之病也。以暢中湯進之,制香附八分,蒼朮一錢,神麯三錢五分,撫芎七分,黃芩八分,枳殼三分,蘇梗五分,甘草三分,姜一片,棗二個。服後兀兀欲吐,冷氣上升,噯氣數十口,即大便去穢汙頗多,胸次舒暢,腹中覺飢,自午至酉,止去一次,四肢不厥,肩背輕快,六脈平復。但心內怔忡,頭目昏眩,飲食無味,用六君子湯加香附、砂仁。二劑胃氣漸平,眩暈怔忡,乍止乍作。又以補中益氣湯加蔓荊子、茯神、棗仁、黃柏,半月乃全愈。此證脈兩寸俱沉,左寸沉者,心火鬱於下,乃神勞也。右寸沉而有力者,肺主氣,與大腸為表裡,七月肺金當令之時,脈宜浮短,今不浮而沉。因思則氣結,不得循環,失其升降之常,惟走大腸,順逆氣滯而下陷,故作裡急後重,有似於痢,實非痢也。醫或謂四肢厥逆,大腸久滑,當用附子溫之,或謂內有宿積作痛,當用硝、黃下之,皆非治法。夫肺脈不浮而沉,是金不得令也。金不得令,則不能制木,故肝脈不弦細而弦洪。不當旺而反旺,木來侮土,脾氣轉結於內不能運,故四肢逆而厥冷,所謂熱深厥亦深也。熱厥者,上不過肘,下不過膝,脈伏有力可驗也。既然熱厥,豈可復用附子大熱之劑?經曰:心藏神,多念則神勞;脾藏意,多思則氣結。氣結故腹痛下痢,若復加以寒涼之劑,其結愈甚。所以硝、黃亦不可用,惟以辛涼之劑散之。有香附辛溫以快肺氣,蘇梗疏通諸竅,神麯舒脾氣而化脾積,蒼朮燥濕,引脾氣散於四肢,撫芎暢達肝氣,黃芩、枳殼盪滌大腸,加甘草以和中,使氣升而循環經絡,積去而大腸通快,又何腹痛之不減,而厥逆之不除哉?
張路玉治項鳴先尊堂,下痢血色如莧汁,服消克苦寒芩、連、大黃之類愈甚,不時發熱痞悶,六脈瞥瞥虛大,右關獨顯弦象,按之則芤。此氣虛不能統血之候,與補中益氣加炮薑、肉桂,四帖而安。
郭然明之室,患五色痢,日夜數十次,兼帶下如崩,誤服黃連、大黃十餘劑,隔塞不通,口噤不食者半月餘,至夜必大發熱燥渴,六脈弦細而疾。此足三陰俱虛之候,與理中加桂、苓、木香、烏梅以調其胃,次與加減八味湯導其陰火而全安。
某刑部高年久痢,色如莧汁,服芩、連、白芍之類二十餘劑,漸加呃逆。六脈弦細如絲,與理中加丁香、肉桂。疑不服,仍啜前藥。數日病愈甚,而驟然索粥,諸醫皆以能食為慶。張再診,則脈至如循刀刃,(真臟脈也。)此中氣告竭,求救於食,除中症也。與傷寒之例同,不可為矣。
褚某尊堂深秋久痢,噤口不食者半月餘,但飲開水及瓜汁,啜後必嘔脹腸鳴,絞痛不已,煩渴悶亂,至夜轉劇,所下皆膿血,日夜百餘次,小水涓滴不通,六脈皆弦細乏力。驗其積沫,皆瘀淡色晦。詢其所服,皆芩、連、檳、樸之類。所見諸症俱逆。幸久痢脈弱,尚宜溫補,用理中加桂、苓、紫菀調之。服後,小便即通,得稍寐,數日糜粥漸進,痢亦漸減。更與理中倍參,伏龍肝湯泛丸,調理而痊。
陳進士觸熱錦旋,抵家即患河魚腹疾。半月以來,攻克不效,遂噤口,粒米不入,且因都門久食煤火,肩背發脹,不赤不疼,陷伏不起,發呃神昏。診之,六脈弦細欲絕,面有戴陽之色,所下瘀晦如爛魚腸腦。症雖危,幸脈無旺氣,氣無喘促,體無躁擾,可進溫補。但得補而癰腫焮發,便可無虞。遂疏保元湯,每服人參三錢,黃耆二錢,甘草、肉桂各一錢,伏龍肝湯代水煎服。一啜而稀糜稍進,兩啜而後重稍輕,三啜而癰毒墳起。瘍醫敷治其外,囑守前方,十餘劑而安。
韓晉度春捷錦旋,患腹痛,泄瀉下血。或用香連丸,遂飲食艱進,少腹急結,雖小便癃閉,而不喜湯飲,面色萎黃,日夜去血五十餘度。診之,氣口沉細而緊,所下之血,瘀晦如莧菜汁。與理中湯加肉桂二錢,一劑溺通,小腹即寬。再劑血減食進,四劑泄瀉止三四次。去後微有白膿,與補中益氣加炮姜,四劑而愈。
張飛疇治朱元臣子,患五色痢,胸膈脹滿,粥食不進,服藥罔效。另延兩醫,一用大黃,一用人參,不能決。求診之,曰:用大黃者,因其脹滿脈大也;用人參者,因其痢久不食也。痢久不食,大黃斷斷難施;膈滿作脹,人參亦難遽投。擬伏龍肝為君,專溫土臟,用以濃煎代茶,煎焦朮、茯苓、甘草、廣藿香、木香、炒烏梅,一劑痢減食進,再劑而止,遂不藥調理而安。
柴嶼青治解元周讓谷,在安撫張西銘京寓時,半年久痢不止。或用參、耆、赤茯、粟殼、肉果不效。夜起六七次,日間不計其數,膿血雜下,已頻於殆,始求治。以久痢亡陰,不宜再用赤茯利水,亦非兜澀之所能止,且久痢寒積在大腸底,現今兩脈稍緊,欲用蠟豆丸,眾皆不敢。不得已勉用補中益氣加茱萸、制川附,一劑而減。後兼用八味丸而愈。
張三錫治一人患痢,發寒熱頭痛,左脈浮緊,而右脈滑大,乃內傷挾外感也。先用敗毒散加薑、蔥,一服表症悉除。但中脘作脹悶,後重不已,以平胃散加枳殼、木香、檳榔、山楂。二服脹悶移於小腹,投木香檳榔丸三錢,下黏硬之物而愈。
一婦病痢,自投承氣湯二服,不應。診之,左脈浮而帶弦,右三部俱沉,關脈略滑,必鬱悶中食所致。病家云素多惱怒,遂以厚朴、蒼朮、香附、撫芎舒郁,山楂、檳榔、橘皮、木香理氣,白芍調中,三服愈。
一人痢初愈,遂飲燒酒,雜進肉面,胸口脹滿,發寒熱,右脈弦滑倍常,知飲食酒毒為患也。病後中氣未復,火邪尚存,多食自難傳化,燒酒復助其毒,勢在不救。今食填胸中,得吐乃有生意,經云在上者,因而越之是也。不信,自服巴豆丸,藥下咽,去血升許而殂。
一人夏月遠行飲酒,致下痢皆純血,日夜無度,心下脹,不食,脈三部俱弦滑而數。先與山楂、枳實、檳榔、橘紅、香、連以和其中,次與木香檳榔丸以導其滯。脹悶已除,下血愈甚,遂以四物用生地、條芩、茱、連、丹皮,二劑血止一半,再加地榆三服已。
一人下痢脹痛,自服大黃丸,一時痛轉甚,手足俱冷,脈沉伏,知寒涼用早也。投炮姜理中湯加厚朴、蒼朮、山楂,一服,外用炒鹽熨之,下膈周時即定。後用香、連、白芍、厚朴、枳殼等,調理而痊。
一人患痢,二月不愈,穢汙在床,六脈弦而弱,投補中益氣湯加酒炒白芍,八帖始止,二十帖而痊。
一人病痢,日久不止,四肢俱腫,而脈細小,尚可救。與參苓白朮散加肉豆蔻少許,作湯服愈。
一婦病久痢,食時身熱,左脈浮數,右脈滑數。詢其飲食,雖病未減,至劇始不能食。與倉廩湯先去其熱,後以枳、朮、人參、陳皮、楂、曲,又二服,腹中漸寬。後重不止,乃以調中益氣湯下木香檳榔丸,二服,下穢物碗許愈。
陸養愚治一人,因路途感冒,頭微痛,身微熱,飲食如故。數日後,患水泄,小便赤澀。自服胃苓湯,二劑泄不止,而反見積。又服芩、連、白芍、木香、檳榔輩,二劑亦不效。診之,兩手浮弦,沉按澀數,此因表氣不舒,致令裡氣不順,偶值脾胃不調而作泄也。乃以五積散微加白蔻仁、木香,二劑大汗,而諸症悉愈。
董潯陽素有酒積,因而患痢。雖奉養豐而稟賦厚,而清涼消導過多,今痢已少瘥,而大便猶滯,小便短數黃赤,身時熱,上壅頭面,鼻塞耳聾,眼昏口燥。脈之,浮大而數,按之而駛。或謂芩、連、滑石,但可清下焦之火,當以涼膈散清上焦以佐之。且謂脈尚洪盛,未可議補。陸曰:公平日脈頂指洪盛,以今日較之,已弱極矣。凡九竅不利,由於陽氣上盛而致,則當清瀉。若由於腸胃之所生,則當補斂。今瀉痢久,數用清涼消導之劑,腸胃有不虛乎?夫中焦氣血不足,多致虛火上炎下迫,用人參、白朮補氣為君,當歸、白芍養血為佐,五味、麥冬、棗仁斂耗散之氣以為臣,甘草、茯苓緩以滲之以為使。待上焦既清,而後提其下陷之陽,則便實溺清而通暢矣。服二劑之後,再以補中益氣加減,服之全愈。
陸肖愚治吳南邱,八月間,醉飽後御內,明日患痢,晝夜百餘次,赤白相間,其狀如爛肉,腹中溫溫作痛,四肢厥冷。脈之,緩大無力,兩尺脈尤弱。謂此症即宜補塞,先書人參、肉果二味,其子大駭,謂無積不成痢,豈有隔一二日間,即用補塞者?不得已,姑與調氣養榮湯服之。病無進退,更醫遂投以芩、連、檳榔、木香等藥,腹痛如劙,足厥如冰,冷汗氣促,食入即從大便而出,色尚未變。再亟診,身體不能轉側,大便如流,猶幸脈與神氣未變,因用大料人參附子理中湯加肉桂、肉果服之。一劑痛減,數劑足溫,泄瀉少止,後用人參至二斤始起,鬚髮盡落。
鞠二府九月間赤痢腹痛,裡急後重。或用芩、連、檳榔、白芍、滑石,一劑痛覺增,二劑痛更甚。乃謂醫曰:通則不痛,汝為我用大黃下之。醫唯唯。幸其公子力爭不可。診之,面赤戴陽,唇若塗朱,舌白滑無苔,所下有瘀血如豆大者數十枚,如淡黃而溏,其脈浮按微數而大,沉按遲而無力。曰:此痛乃寒也,當以溫熱解之。蓋脈無熱象,大而無力者為虛寒,痢赤為熱,色晦而便溏者為虛寒。用白芍五錢,醇酒炒數次,薑炭二錢,炙甘草、桂、附各一錢,木香五分,棗二枚,一劑痛減,能即臥,二劑痛止。改加升麻、參、耆,數劑,而後重瀉痢併除矣。
朱丹溪治青田人,下痢紅紫血,下墜逼迫,不渴不熱,用白朮、白芍各一兩,陳皮、枳殼、歸身、滑石各半兩,甘草炙二錢,桃仁三十六個,分八帖,下實腸丸三十粒。
許叔向曰:陳侍郎經中,庚戌秋,過儀真求診,初不覺有疾,及診視,肝脈沉弦附骨,重取則牢。予曰:病在左脅有血積,必發痛。陳曰:誠如是。前某守九江,被召,冒暑泛長江,暨抵行朝,積血一塊大如杯,旬日如碗大,痛發則不可忍,故急請公視以歸耳,奈何?予曰:積痢不強止,故積血結於臍脅下,非抵當丸不可。渠疑而不肯服,次年竟以此終。
鄭奠壹治江南臬司多公,患噤口痢,粒米不進,令服牛乳,久之而瘥。
陸祖愚診吳翔高,年近七旬,秋初患痢,起於醉飽房勞。診之,容顏黯滯,六脈弦緊,此形症不足,脈候有餘。明是陽亢陰微,須用參、附挽回,否則不出三日。滿座鬨然,醫者從而和之,乃投以鼎串之藥,燒熱草頭,令病人聞吸,以開胃氣。次早痢果減六七,漸進薄粥,談笑吟詩,大有起色,閱二日而訃音至矣。
陳三農治一婦,久痢不止,口乾發熱,飲食不進,猶服香、連等藥,完穀不化。尚謂邪熱不殺穀,欲進芩、連,數日不食,勢正危迫。診之,脈大而數,按之極微。詢之,小便仍利,腹痛喜手按。此火衰不能生土,內真寒而外假熱也。小便利,則不熱可知;腹喜按,則虛寒立辨。亟進附子理中湯,待冷與服,一劑而痛止,連服數劑而愈。
撫州銅客,病痢甚危,懸五十金酬醫。太學生倪士實授一方,用當歸末、阿魏丸,調白湯送下,三服而愈。(《續金陵瑣事》。)
胡竹亭授一治痢方,用黃花地丁草,搗取自然汁一酒杯,加蜂蜜少許,服之神驗。
薛立齋治崔司空,年逾六旬,患痢赤白,裡急後重。此濕熱壅滯,用芍藥湯,內加大黃二錢,一劑減半,又劑全愈。惟急重未止,此脾氣下陷,用補中益氣送香連丸而愈。
馬元儀治一人,年逾古稀,下痢膿血,調治半年不愈。脈之,左見弦澀,右關尺微濡,按之則幾微欲絕,此脾腎俱虛之候也。脾主轉輸,腎主二陰,二臟不治,將何恃為健運蟄藏之本耶?病久年高,所喜發言清越,神氣明爽,雖危可治。用人參三兩,熟附三錢,服後三四時許,覺周身肌肉脹不可忍。疑藥之過,急召診,則右關尺俱透,按之有根。曰:脈透者,氣充於內也;肌脹者,氣達於表也。前方少減附子,連進五劑,痢減半,糞微溏。再服,症減七八,但小便少,微渴。與五苓散減桂加參,小便如泉。再以補中益氣,調理兩月而安。(系純用陽藥之過。後之口微渴,亦由於此。得茯苓、豬苓等引參力下降,故小便即利。病雖愈,非正治也。)
凌伯尹患痢,兩月不止,百治益甚。診之,右關尺虛而結滯,胸中有塊突起如拳,水漿不得下咽。(是噤口矣。)曰:此症屢經誤治,邪未得除,而胃氣已傷,客邪乘虛結於心下,與痰飲相搏而成痞。水不得下咽者,土虛不能勝水,且以寒飲內格而不入也。與半夏瀉心湯,二劑結塊漸平,再劑而症減七八,漸進粥飲。蓋外邪挾內飲相結,其留連膠固,有非一表一里所能盡者。攻之則正愈傷,補之則痞益甚,然舍此則治法何從而施?乃用人參、大棗以安胃氣之虛,而加炮薑、半夏、黃芩、黃連以滌痰治邪,而成傾痞之用,正如良吏治民,威惠兼著,而治功成矣。
包瑞溪學憲,傳治血痢痛甚方:白芷酒炒五錢,(此一味仲淳加入者。)枳殼、槐花同炒,去槐花,五錢,升麻醋炒七分,真川連薑汁炒五錢,滑石末三錢,乳香、沒藥各七分五釐,山楂肉三錢,甘草五分,試之神效。(《廣筆記》。)
黃聚川年兄太夫人,年八十餘,偶患痢,胸膈脹,絕粒數日。予以升麻、人參、黃連、蓮肉,方投之,參用至一兩,諸子駭甚。再問,予曰:遲則不救。一劑啜粥,再劑腹中響,一泄痢即止。今年九十餘尚健也。(同上。)
陳赤石督學,因校士過勞感冒,遂滯下純血,醫皆難之。陳刺史曰:此非繆仲淳莫能療也。使者旁午得之吳門,一日夜馳之武林。診知其所由,遂用人參五錢,升麻七分,炙甘草、紅曲各錢半,烏梅二枚,川連三錢,白芍二錢,蓮肉二十粒,煎調滑石末五錢,二劑而愈。督學曰:痢止矣,心搖搖不能閱卷,奈何?仲淳曰:此勞心太過,暑因客之耳。加竹葉、乾葛、棗仁,一劑遂平。(同上。)
庚子秋,華氏妹歸寧忽痢,日夜幾百行,身熱發嘔,一嘔數十聲不絕。吳醫爭欲下之,且曰:補即死矣。時仲淳以先王母病,留湖濱,憐其促治後事甚亟。曰:既以知危,何不以藥試之?服如金丸,(一味黃連,薑汁和丸。)因思飲,予固守仲淳前方,以人參、炒白芍、扁豆、升麻、滑石、炙草、橘紅,煎下如金丸,二劑勢稍定,更數服愈。華水部至今感服。(同上。)
一少年貴介,暑月中出外,飲食失宜,兼以暑熱,遂患滯下,途次無藥,病偶自止,歸家腹痛不已,遍嘗諸醫之藥,藥入口,痛愈甚,亦不思飲。仲淳視之曰:此濕熱耳。其父曰:醫亦以濕熱治之而轉劇。問投何藥?曰:蒼朮、黃連、厚朴、枳殼、陳皮等。仲淳曰:誤也。術性溫而燥,善閉氣,故滯下家忌之。郎君陰虛人也,尤非所宜。更以滑石一兩為細末,丹皮汁煮之,別以白芍酒炒五錢,炙草二錢,炒黑乾薑五分,水煎調服。依方服之,須臾小便如注,痛立止。(同上。)
秦公藩病痢,醫誤投澀藥,一劑痢止。濕熱無自而出,遍攻肢體骨節間,以致項強、目赤,肩、臂、腕、膝、足脛俱發腫,痛甚不能轉側。仲淳疏方寄之,用白芍、石斛、牛膝、木瓜、黃柏、苡仁、炙草、車前、茯苓,痛雖止,尚不能轉側。更用蒺藜、菊花、首烏、胡麻、黃柏、炙草,復逾年愈。其始病時,一醫稍投參、術,痛極欲死。此係本症陰虛有火,又加濕熱,暑濕交攻,故現此症,名痢風。陰虛有火,故不受補,又不宜燥,惟微寒清平之劑調之,久之自愈。(同上。)
姚公遠幼子病痢,醫誤下之,遂下純血,喘,身熱不思食。繆以人參四五錢、石蓮子、白芍、升麻、橘紅、甘草、滑石、殭蠶、白扁豆。(同上。)
立齋治一小兒患痢,驟用澀藥,致大腸經分作痛,與扁豆、滑石末、炙甘草投之,一劑喘平血止,又數劑痢止。囑曰:兒百日不出痘則生,以下多元氣未復故也。未幾,即毒流於隧道之中,以四物湯加桃仁、酒芩、紅花、升麻、枳殼、陳皮、甘草,治漸愈。因年幼胃弱,竟至不起。又一患者,亦用澀藥,環跳穴作痛,與前藥,去升麻、陳皮、甘草,加蒼朮、黃柏、柴胡、青皮、生薑,十餘劑,少可。更刺委中出黑血而愈。如手蘸熱水拍腿上,有泡起,挑去亦可,不若刺穴尤速效也。(委中在膝腕中央,橫紋中動脈便是。)
仲淳之弟稚端,幼病痢,日夜數十次,用人參三錢,吳茱萸湯泡七次一錢,川黃連薑汁炒一錢,後二味飯上蒸,煎服。如受,以藥一匙,間米湯一匙,漸漸飲之。如頭疼發熱,加寒水石六錢,乾葛一錢,別調六一散四錢,冷水服,數劑即愈。
虞元靜房中人,方孕五月,患滯下腹痛,日下數次,用川黃連四錢,白芍三錢,黃芩三錢,白扁豆二錢,蓮子四十粒,橘紅一錢五分,枳殼三錢,紅曲二錢,乾葛一錢五分,升麻五分,炙甘草一錢,烏梅一枚。甫飲一鍾,即覺藥行,即解一次,痛亦隨止,滯下全愈。
韓戶部左臂患一紫泡,根畔赤腫,脈大而芤,謂芤主失血,或積血。韓曰:血痢未瘳,以芍藥湯二劑,更以人參敗毒散二劑,瘡痢並愈。
沈明生治吳君一媳,患痢四十餘日,食少倦怠。原醫以日久困憊,當從補治,無復可疑。延診,謂其染患以來,膏粱未嘗一日去口,則舊積未除,新積復起,形雖虛而症固實也,日雖久而積固新也,治法應與初症同。先進導滯丸二服,嗣用補消兼進。仍囑其清虛調養,後果全愈。由此觀之,初中末三法,有難盡拘,而望聞切之外,不可廢問。且吳俗有飽不死痢疾一語,恣啖肥甘,惟恐弗及,何異藉寇兵而資盜糧耶?蔓延日久,馴致證實形虛,欲補形則礙其證,欲攻實則慮其虛。始也求其多食,而終至於不能食,良可憫也。因志之,以戒夫世之患痢而不慎口腹者。
章素文母,秋間患滯下,脈與症本皆輕淺,乃過於慎重,泥高年不可寒涼之說,更醫至再,亦惟將順主人,致令綿延不已。最後延診,力矯前非,竟以黃連主治得瘥。時有童鳴佩,章石交也,亦久痢,亟以沈薦,且言治此恙者,莫過於沈,而沈之善用,亦莫過於黃連一味耳。即診即告,曰:是診非附子弗痊。章訝之,謂童利下之色,與夫作痛溺澀,日期近遠,頗與前症相類,何用藥水火如是?曰:辨症不多岐,但須一矢破的。童之滯下並證,皆似乎熱,而詢其每欲圊時,必先腰痛,一語而得病根矣。夫腰為腎主,二便乃胃家北門鎖鑰之司也。虛則不能閉藏,是以每欲更衣,輒先作痛,非與腹部之痛隨利減者可同日而語。向皆用寒涼盪滌主治,疾何瘥?於是先以理中、補中相合為劑,嗣以八味丸益火之原,果得奏續。嗟夫,症同治異,孰謂可概施一法也哉。(雄按:腰痛固為腎虛之證據,然須辨別陰陽,不可概以桂、附為主藥也。今秋,王雨蒼室,患此兩旬,延余視之,腰痛腹墜,溲少口乾,煩躁面紅,知飢不寐,脈至弦數左甚,而痢不赤白,略無糞色相兼,及至更衣,又極艱澀,且無痢色相雜。溫補宣通,皆無小效。稍佐升清,胸即痞塞。詢其月事,因痢愆期。余謂能食便堅,腑氣無滯,陰虛肝旺,管液旁流。與蓯蓉、杞子、烏鰂、鮑魚、阿膠、秦皮、黃柏、柏子仁、白頭翁、銀花,投劑即減。繼加熟地、歸身、龜板、鹿角而愈。)
吳有聲云:壬寅秋,予病痢而劇,郡治逾月,氣息奄奄,色毀骨瘠,望者卻走。明生先生至,診視之則曰:是何中暑之深也?家人疑之,謂予安坐書齋,足不出戶,奚暑之乘?先生決之於指,斷之於心,遂投以涼劑,一服即有效,不數日而全愈。蓋予夏間曾制地黃,以酒漬之,每日必出諸酒,而曝之烈日之中,至夕,仍返而漬之於酒。如是者,幾一月。予愚甚,以為地黃之精神,盡在酒也,取而飲之,而不知炎威之毒,漸蓄於酒者,早已入余之肺腸,此家人所不知,即予亦未悟,迨病愈而推之始得,而先生獨知其中暑之深,則其視病,可不謂神焉者哉。
聶久吾曰:痢為險惡之症,生死攸關,然古今治法,多罕十全。予以經驗既多,漸悟病機,乃自制此方,所向輒效,遂刊布廣施,全活甚眾。第服者藻須地道,尤不可任意加減耳。方用川黃連、條芩、生白芍、山楂肉各五錢,陳枳殼炒、檳榔、厚朴薑汁炒、青皮各八分,當歸、甘草、地榆各五分,紅花酒洗三分,南木香二分,桃仁泥一錢,水二碗,煎一碗,空心溫服,渣再煎。
此方,或紅或白,或紅白相兼,裡急後重,身熱腹痛者,俱可服。其有便純血,便如塵水,大孔如竹筒等惡症,古謂不治者,急服此亦可救,但遲緩則毒壞臟腑為難救耳。其有噤口者,毒在胃口也。此藥煎一劑,分五六次緩緩服之,令胃口毒氣漸開。服完一劑後,不惟藥可進,而飲食亦漸可進矣,不必另用他藥也。單白無紅者,去地榆、桃仁,加去白陳皮四分,木香用三分。滯澀甚者,加酒炒大黃二錢。服一二劑,仍除之。此方用之於三五日神效,旬日內外亦效。惟半月外則當加減如後:黃連、條芩、白芍,三味生用,各四分,酒炒各六分,山楂肉一錢,厚朴、陳皮、青皮、檳榔各四分,甘草生熟各一分半,地榆醋炒、當歸各五分,桃仁泥六分,紅花六分,木香二分。如延至月餘,覺脾胃虛滑者,則用酒炒苓、連、白芍各六分,陳皮、厚朴、木香各三分,醋炒地榆四分,紅花二分,當歸、人參、白朮、熟甘草各五分。以上方法,用無不效。間有不效者,必其初投參、術等補劑太早,補塞邪熱在內,久而正氣已虛,邪氣猶盛,欲補而澀之則助邪,欲清而疏之則愈滑,遂致不救。予嘗治一公子,一仕宦,皆早投溫補,不可挽回。故表而出之,以戒後人。
魏玉橫曰:張龍文,年三十來,九月患痢,至十二月未瘥,已無腹痛後重。服補中益氣則不及至圊,且下轉數。延予治,與熟地、杞子、白芍、棗仁、米仁等,初甚逆,膈脹而痢且五色,幸彼能守藥,弗更張,再進而痢遞減矣。洎歲暮,已向愈。脈之,兩關滑大,重按則弦,戒之曰:藥未可停,恐立春後病再發。已而果然。其鄰醫就余方加補骨脂、砂仁、木香、廣皮之類與之,了不應,且昏睡而多汗。至四月中,再求診,則以前方加沙參、麥冬、蔞仁、黃芩,未二十劑而痊。後環跳穴及趾踵痛,流注無定所,狀如痢後風,仍以前方加知、柏、川連,數劑而安。
濮氏子住湧金門外,甚貧窘,患久痢脫肛,諸治不效,乃入城就予診。雖相去二三里,途中必數登廁,肛既不收,行步殊苦。與補中益氣湯加熟地一兩、炮姜一錢,服二劑竟愈。
範秀才年近七旬,戊子二月,患寒熱。原有痢病,至是胸脅少腹無不痛楚,下痢紅白,一名醫治之有年。其邀余診,蓋乘便耳。其脈弦數,所喜者滑,詢其小便短赤,此純屬肝火下迫,似痢而非痢也。必多服香竄,又值君火司天,少陽當令,於是乘其所勝,而侮其所不勝,所下皆太陰血津,陽明脂膏也。與生女貞、沙參、麥冬、川連、蔞仁,一劑已愈其半。而名醫曰:七十之年,可服黃連之苦寒,蔞仁之滑泄乎?今下痢而不與調氣健脾,而反用滋陰潤肺,此何治邪?範乃拘儒,復聽之治,又一月,將斃矣。再延診,仍前方加杞子、白芍、甘草,數劑痢止痛除而愈。(痢原有傷燥而致者,魏君所治,皆其證也。)
裴兆期治其母,年七十,時於除夕,忽病痢,痢之頻不可以數計,神昏不語,發熱面赤,氣奔迫而脈洪大。以虛痢下頻而滑,無裡急後重之症,以人參、蓮肉各一兩,砂仁一錢,濃煎頻服。至五日,痢減神清,遂素食矣。自此日用補中益氣湯加桂、附少許,至四十餘劑,始得飲啖,神情俱如故。
一士人,冬月患痢,晝夜百餘次,裡急後重,噁心不能食,腹中按之硬痛,脈細數無倫,手足面鼻俱清冷。投以人參一兩,桂、附、乾薑各一錢,不食頃,已再進,竟不見溫補之驗。後倍加掛、附,二劑手足漸溫,噁心漸止,飲食亦漸進。特痢未減,更以人參為君之大補脾丸,加入桂、附,俾旦晚服之,以扶胃氣而加飲食,此治本之第一要圖也。半月中,約服人參八九兩,附子三枚,脈始洪長有力,口復燥渴而思冷飲。是陰已化陽,仍用大黃、黃連、檳榔、芍藥之類,滌去腸中宿垢。後以加減參苓散作丸與之,遂愈。
葉天士治徐某,夏季痢症,多是濕熱食積。初起宜分消其邪,但肌柔白嫩,乃氣虛之質,且性情畏藥,只宜少與勿過。檳榔汁、青皮、陳皮、厚朴、川連、黃芩、木香、炒黑山楂。又診濕熱下痢,必用苦辛寒為治。粟殼澀腸,止瀉久痢成方,當此熱邪未清,宣通斯滯可去。因色白氣弱,未敢峻攻耳。厚朴、黃芩、川連、木香汁、山楂肉、炒銀花、麥芽。
王某案:痢疾古稱滯下,乃是濕熱氣薄腸胃,阻閉氣分,故利仍不爽,河間、丹溪僉用清熱導氣者為此。黃芩、川連、草決明、炒黑山楂肉、生白芍、石蓮、丹皮、廣木香汁。
顧某得湯飲腹中漉漉,自痢稀水。平昔酒客留濕,濕熱內蘊,腸胃凝積不爽。東垣清暑益氣,亦為濕熱傷氣而設。但脾胃久病,仍能納食,當苦味堅陰,芳香理脾。生茅朮四兩,炒黑黃柏二兩,炒黑地榆二兩,豬苓一兩半,澤瀉一兩半,水泛丸,服三錢。(徐靈胎曰:此挾飲之痢,方極靈妙。)
治紅白痢,忌用川連,宜用車前草炒研二錢,檳榔、山楂、陳皮、滑石、甘草各一錢,紅曲三錢,枳實炒一錢,澤瀉炒二錢,燈心一撮,廣木香六分煨,共為末,每服三錢,烏藥煎湯沖服。
一人陰虛發熱,下痢赤白,至夜煩渴不寧,或用涼血攻積藥而死。一人陰虛發熱,下痢五色,胸中常覺飢狀,得食則脹,或用補中益氣湯而死。一人陰虛發熱,下痢不食,郭友三用豬苓湯、黃連阿膠湯而痊。張飛疇曰:世患陰虛下痢者頗多,未有不發熱,不煩渴,不畏食,不見紅,不夜甚者。蓋陰氣內亡,勢必虛陽外擾,故治陰虛之痢,涼血死,攻積死,補氣亦死。惟清解熱毒,兼滋陰血,庶可保全。此用仲景少陰例中,救熱存陰之法。與《金匱》治產後下痢,虛極用白頭翁加甘草阿膠湯不殊也。
《廣筆記》曰:凡治滯下,與大腸滑泄自利不同。滑泄自利不止,有可澀之道。故古人有間用粟殼、訶子以止之者。若夫滯下,本屬濕熱澀滯不行,法宜疏利,藥忌兜澀。大腸者,肺之腑也。大腸既有濕熱留滯,則肺家亦必有熱。肺乃華蓋之臟,經曰: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是肺氣喜通利,惡閉澀,故古人藥性中,每云利肺氣,其意概可見矣。倘誤用澀藥,使濕氣無所宣泄,肺氣不得下降,非惟滯下增劇,而濕熱熏蒸,上干乎肺,則脹悶氣逆,不得眠,不思食,諸證至矣。
外有時行疫痢一症,往往夏末初秋,沿門闔境患此。其症大都發熱頭痛,口渴煩躁,下痢溺澀。甚者,一日夜行百次,或兼發斑疹,勢甚危迫。世醫妄指為漏底,殊不知此是時氣使然。治法當清熱解毒表散為急,如升麻、葛根、柴胡、黃連、黃芩之類。或熱甚渴甚,前藥中可加寒水石。更有別證,以意加減。切忌下行破氣收澀,如大黃、芒硝、檳榔、枳實、烏梅、粟殼等。犯此者,多致不救。
治毒痢及發疹時疹毒下痢方:鮮金銀藤數兩,煎濃汁三大碗,入地榆五錢,川黃連槐花濕拌炒四錢,黃柏二錢,黃芩二錢,白芍酒炒三錢,炙甘草二錢,綠升麻醋炒六分。同煎至一碗,調飛過滑石末五錢,不拘時服。
瘧痢
李易安《金石錄》後序,言其夫趙明誠,因途中奔馳冒暑,至行在旅邸病痁。予聞信驚怛,念渠性素急,病痁患熱,必服寒涼藥。病可憂,遂解舟下,一日夜行三百里。比至,果大服柴胡、黃芩,瘧且痢,遂以不起。(柴、芩自是少陽藥,用之不當,便能為患。然藥不對病,雖甘草、茯苓亦足殺人也。)
萬密齋治汪氏媳,病瘧且痢,用小柴胡合桂枝湯加當歸、陳皮,二十餘劑瘧愈。隨以黃芩芍藥湯加人參治痢,不效。再思之,悟曰:此病得之內傷,名為白蠱。乃用升陽除濕防風湯,一劑而安。
陸肖愚治王笠云,八月間患瘧,服藥已愈。後飲食不調,大便瀉而變痢,一日夜約一二十行,皆積滯無糞,腹痛後重,身熱夜不安。醫以芩、連、木香、檳榔等藥投之益甚。脈之,左手浮弦而弱,右手沉數而微,曰:此瘧之餘邪也,當解經絡中邪熱,則大便自固。乃以《機要》防風芍藥黃芩湯加柴胡二劑,身熱腹痛頓止。後以調氣養榮湯數劑,精神如故。
孫文垣治董潯老家馬廚,七月初旬患病,二十餘日勢轉劇。詢其症,曰:大發寒熱,寒至不憚入灶,熱至不憚入井,痢兼紅白,日夜八十餘行,腹痛惡心,汗多,神氣倦甚。問其脈,曰:脈不吉,下痢脈洪大者死,細微者生,今洪大,逆也。孫曰:痢固忌洪大寒熱,亦非細微所宜,其中必有故。往診其脈,察其症,果如所言,面色微紅,汗淋淋下。究病所由起,謂客來眾,廚間燥熱,食瓜果菱藕過多,晚又過飲接內,寢於檐下,次日即寒熱腹痛,因而下痢。與人參、白朮、石膏、滑石各五錢,知母、炮姜各三錢,大附子、炙甘草各二錢,大劑煎之,飲訖即睡。或問曰:服後何狀為佳?曰:倘得一睡,則陰陽和,和則汗可斂,寒熱嘔惡可止也。夜來痢減半,汗吐全無,脈亦斂矣。再用人參、石膏、白朮、白芍、滑石各三錢,炮薑、肉桂、知母各二錢,炙甘草、附子各一錢,服後,瘧止痢又減半,飲食漸進,神氣漸復。改用酒芍五錢,人參、白朮、滑石各二錢,甘草、陳皮、炮薑、肉桂各一錢,三劑,痢全止而痊。或問寒熱均投,此何症而劑何名也?笑曰:此滑公所謂混沌湯也。經云夏傷於暑,秋必瘧痢,白虎湯、益元散主之。瓜果寒涼傷其中氣,酒後御內損其下元,附子理中湯正所以溫中補下者。經又云實者,邪氣實也,故以白虎益元應之;虛者,正氣虛也,故以理中湯應之。若以寒熱均用為疑,則仲景附子甘草瀉心湯,既用大黃、黃連,又用乾薑、附子,此何說哉?蓋假對假,真對真也。
孫文垣治臧茗泉,脈左弦數,右寸弱,關大,重按則滑,右尺微。原以瘧後復傷飲食,大便瀉而變痢,日夜只五六行,皆積滯無糞,腹疼後重難堪,午未後發熱,天明始退,此夏傷於暑,秋成瘧痢也。其熱仍瘧之餘邪,當先解散,然後以補劑投之,則痢自愈矣。與神授香連丸一服,腹中腸鳴,須臾大便行,較前更多,且有糞下。改以白芍四錢,澤瀉、黃連各一錢,滑石二錢,甘草、桂枝、木香各四分,山楂七分。兩日後,與補中益氣湯加木香、黃連、白芍,調理半月而瘥。
張路玉治故友子,觸疫瘧之氣,染患月餘不止,左右乏人,失於調理,致愈而復發,加以五液注下,瘧痢兼作,水穀不入者半月餘。乃攜歸齋中,日與補中益氣,兼理中、六君、萸、桂之屬,將養半月而愈。
李士材治一士,冒暑勞苦,患血痢,危甚,用黃連、當歸、烏梅、滑石各五錢,香薷三錢,甘草一錢而愈。(症治大合醫案。)
陸祖愚治姚可儀祖母,年七十,精力過人,勤勞不倦,忽於夏月怒後,感冒風涼,兼傷飲食,頭疼骨痛,寒熱大作,寒則重衾,熱則冷飲。或以其年高病重,攻補兼施,遂腹痛、譫語、煩躁。脈之,洪弦而緊,謂高年而脈乃如是,病正進也,須雙解表裡之邪。遂用柴葛、二陳、枳、桔、楂、樸、芩、蘇加生薑,二劑表症稍減,腹仍痛,下痢紅白,裡急後重,日夜去積三十餘次,脈亦未減。乃用潤字丸一錢、香連丸和服,日夜三服。兩日後,痢減半,惟臍之上下痞滿,又用檳榔、青皮、木香、澤瀉、木通、芩、連、滑石之類,五六劑方得燥矢與積同去,病又減二三。仍用香連丸二錢,日進二服,數日積除痢止。改投大補氣血之劑,調理月餘而安。
韓延年長子,初患咳嗽已久,至七月患瘧,復變痢,瘧仍未止。或以尺脈短澀,投養陰清補之劑。診之,擬加參、附,前醫不以為然。後更數醫,仍不外溫補止塞出入加減。服參及四斤,病雖減而元氣猶未復如故。
高麗醫人治疾,用藥只一味兩味,至三味則極多矣,未有至四味者。蓋藥惟性專則達,二則調,四則參與制,再多則相牽而不能奏功。偶傳治痢二方,甚簡而驗,今錄於此:治痢止二味,色白者患寒,(其說未是。)用生薑一兩,細茶五錢。色赤者患熱,用細茶一兩,生薑五錢。赤白雜者,薑、茶各五錢,青皮三錢,陳皮二錢,酒一碗,河水一碗,煎至一碗,溫服即愈。(李日華《六研齋偶筆》。)
魏玉橫曰:汪紹兄室人,年五十餘,新秋患淋秘,小愈即勿藥。初冬即自汗兩日,遂寒熱成胎瘧,醫略與消散不效。將半月,復增滯下,腹痛後重,日一二十行。因見其脈如蛛絲,聲微氣乏,疑屬虛寒,乃用二陳湯、香、砂、蒼、樸溫胃燥脾之劑。十餘日,舌苔盡黑,多汗不眠,遂辭去。診之,脈果沉微,語殊輕怯,然小便熱短,胸膈痞悶,瘧則熱多於寒,痢則紅少於白。此伏氣所發,陳莝鬱積,大腑為病也。在《金匱》法宜下之,但其稟賦甚弱,三陰素虧,不可峻治。且前所服,類皆溫燥,故令積滯不行,宜以潤滑甘寒之品導之。用生地、杞子、麥冬、蔞仁、當歸、木通、白芍、黃芩、枳殼、桔梗,數劑,覺去宿垢甚多,又數劑而痢止。瘧仍間日一作,加痰嗽甚頻,此腸胃既通,餘熱挾虛火上竄也。前方去枳殼、當歸、木通,加沙參、熟地、地骨、首烏之屬,十餘劑,黑苔始盡,而寒熱除。又數劑,痰嗽亦止。後因勞瘧復作,用補中益氣去人參,內熟地一兩,一劑而愈。愈後,左關尺仍細弱,向若峻下,必生變矣。當病甚時,一專科與木香、白朮、炮薑、補骨脂等,亦幸而未服。
痢後風
孫文垣治程氏子,年十五,夏月患痢。醫治彌月,痢止而筋骨腫痛,痛處發熱,晝輕夜重,肌肉消,飲食減。有作白虎歷節風治者,有作鶴膝鼓槌風治者,痛甚。診之,脈皆細澀,曰:此痢後風也。蓋由治痢不善,以致寒濕穢瘀凝滯經絡,日久血氣為痛所傷。此症虛虛實實,極難認,處方亦不易。欲補虛則腫愈劇,欲疏通則痛愈甚,惟《局方》大防風湯可用。防風、熟地、黃耆、人參、白芍、當歸、杜仲各一錢,白朮一錢五分,羌活、牛膝、甘草、茴香各五分,川芎七分,加姜三片,服三十帖而安。
陳三農治一士,痢後腰腿攣痛,不能俯仰。此腎虛風寒濕所乘也,用獨活寄生湯二劑愈。
卷九
飲食傷
竇材治一人,慵懶,飲食即臥,致宿結於中焦,不能飲食,四肢倦怠,令灸中脘五十壯,服分氣丸、丁香丸即愈。
一人脾氣虛,好食冷物,不消,常覺口中出敗卵臭,服草神丹即愈。若服全真金液亦效。(原注:脾胃既為食所傷,不可再施消克。惟治以溫化,則自健運矣。)
一人暑月飲食冷物,傷肺氣,致咳嗽胸膈不利,先服金液丹百粒,泄去一行,痛減三分,又服五膈散而安。但覺常發,後五年復大發,灸中府穴五百壯,方有極臭下氣難聞,自後永不再發。(世醫不審病因,動云暑月熱氣傷肺,一派寒涼,致水氣不消,變成大病。原注。)
汪頴曰:一人好食燒鵝炙爆,日常不缺,人咸防其生癰疽,後卒不病。訪知其人每夜必啜煎茶一碗,乃知茶能解炙爆之毒也。
龔子才治一人,勞後吃紅柿十數枚,又飲涼水數碗,少頃,又食熱面數碗,遂心腹大痛。診之六脈沉微,氣口稍盛,此寒熱相搏所致。以附子、乾薑、肉桂、枳實、山楂、神麯、莪朮、香附,一服立止。後渾身發熱,又以小柴胡一劑而安。
一人臘月賭吃羊肉數斤,被羊肉冷油凝結,堵塞胸膈不下,脹悶欲死,諸醫束手。診之,六脈俱有,乃用黃酒一大壇,煮熱入大缸內,令患人坐其中,眾手輕輕亂拍胸腹背心,令二人吹其耳,及將熱燒酒灌之,次服萬億丸,遂得吐瀉而愈。
陶節庵治一人患病,因食羊肉涉水,結於胸中。門人請曰:此病下之不能,吐之不得出,當用何法治之?陶曰:宜食砒一錢。門人未之信也,乃以他藥試之,百計不效。卒依陶語,一服而吐遂愈。門人問曰:砒性殺人,何能治病?陶曰:羊血犬血,大能解砒毒,羊肉得砒而吐,而砒得羊肉,則不能殺人,是以知其可愈。(《杭州府志》。)
唐守元治一婦人,食羊聞呼,未及吞而應,逾月病發,淹及兩年。唐曰:此必胸有宿物。家人曰:兩年不愈矣。曰:試以我藥投之。既而大吐,痰塊中裹羊肉一臠,遂愈。(《平湖縣誌》。)
王海藏治秦生,好服天生茶及冷物,成積而痼寒。脈非浮非沉,上下內外按舉極有力,堅而不柔,觸指突出膚表,往來不可以至數名,縱橫不可以鉅細狀,此陰症鼓擊脈也。一身流行之火萃於胸中,寒氣逼之,故搏大有力。與真武、四逆、理中等湯丸,佐以白芍、茴香,使不潛上,每日服百丸,夜汗出而愈。
孫文垣治董潯陽,年六十七,有脾胃疾,以過啖瓜果,胸膈脹痛,諸醫不愈。脈之,寸關弦緊,曰:病傷瓜果,而為寒濕淫勝。經云,寒淫所勝,治以辛溫。然瓜果非麝香、肉桂不能消。以高良薑、香附各一兩為君,肉桂五錢為臣,麝香一錢為佐,每服二錢,酒調下。藥下咽,胸次便寬,再而知餓,三服而巾櫛交接賓客,如未病者。
馬二尹迪庵,年五十五,以過食鰻魚捲餅,心腹脹痛,醫不知吐法,遽以硝、黃下之。大便不行,脹痛愈甚,又用木香檳榔丸,繼又有下以大小承氣湯者。十餘日,病益加,便既不行,食亦不進,小水僅點滴,又服白餅子五日,備急丸三日,脹痛遂不可當。又服甘遂、芫花、大戟、牽牛之屬三日,並小便之點滴亦無矣。又灸中脘三十餘壯,亦無驗。孫至,視其色蒼黑,神藏不露,聲音亮,惟腹大如箕,不能反側。脈之,兩手皆滑大,兩尺尤有力。曰:此病初時食在膈上,法當用吐,《素問》云,在上者,因而越之,易易也。乃誤下傷脾,失其健運,是以愈下愈脹。又以峻利益下之,致展轉增劇。今先用六君子湯以醒其脾,加木香、砂仁助其運動。再用吐法,吐出前藥,弗慮大便不行,獨慮行之不止耳。計所服藥,硝、黃五斤,巴豆、白餅五六兩,又加諸慓悍之劑,幸而藥性未行,尚可為計。否則如瓶水底脫,傾瀉無餘矣。今傷在上中二焦,下元未損,故兩尺尚有神,色蒼氣固,根本未動,尚可為也。服藥後,腹加大痛,知藥力已至,改用人參蘆、防風蘆、升麻、桔梗各三錢,煎服。少頃,用鵝翎探之,湧出前藥約十餘碗。病者曰:目前光矣。時巳刻也,孫謂酉時大便必行,宜備人參數斤以待。至午刻,進至寶丹一帖,以溫中氣。未申間,腹中濁氣下注,覺少寬。至晚,大便行一次,小水略通,即用參、術各五錢,炮姜三錢,茯苓二錢,木香、甘草各五分,陳皮一錢,煎服。四鼓,又行一次,小水亦行,次日連瀉十餘次,以理中為丸,與煎劑兼服,脹全消,食漸進。凡瀉七十二日,服參二斤余乃愈。
吳九宜,每早晨腹痛泄瀉者半年,糞色青,腹臌脹。咸謂脾胃瀉,為灸關元三十壯,服補脾腎之藥,皆不效。自亦知醫,謂尺寸俱無脈,惟兩關沉滑,大以為憂,疑久瀉而六脈皆絕也。孫診之曰:毋恐,此中焦食積痰瀉也。積膠於中,故尺寸隱伏不見,法當下去其積,而反用補,誤矣。以丹溪保和丸二錢,加備急丸三粒,五更服之,巳刻下稠積半桶,脹痛隨愈。次日六脈齊見,再以東垣木香化滯湯,調理而安。
汪氏婦腹大如箕,堅如石,時或作痛,雜治月餘,轉脹急,小水不通。或用溫補下元之劑,則脹急欲裂,自經求盡。脈之,兩關洪滑鼓指,按之不下,乃有餘之候也。症雖重,可生。其致病之由,因母家常令女奴袖熟雞、牛舌之類私授之,因數食冷物,積成脹滿,誤作虛治,宜增劇也。乃用積塊丸,三治而脹消積去。以保和丸調理一月而愈。
黃履素曰:余在臨江時,誤用厚朴傷中氣之後,偶食犬肉一塊,遂覺停滯。時中氣正虛,不敢加山楂等藥。考本草食犬肉不消,煮蘆根汁飲之可消。如法煎飲,覺右脅下微痛,次日大痛,殊不可解。自是日甚一日,坐臥皆妨,反側痛如刀割,右脅下按之有物如雞子。方書言:右脅痛屬食積痰積。有謂須攻治者,有謂不宜攻,必須助正以消邪者。時有醫主攻治,謂不攻治成痞塊。余以為不然,確守助正之說。當痛極時,不敢服藥,靜以守之,俟痛小定,氣稍平,即用六君子加木香等行氣之藥,以漸調之,竟得痊可。若誤信攻伐,不知死所矣。(黃公稟體虛寒,故專尚溫補,未可以為定論。即其所用,仍是半補半消之劑,故能取效,亦非純補者可比。)
張景岳治一上舍,年及三旬,因午刻食水煮麵角,及至初更,小腹下至右角間見痛,遂停積不行,而堅突如拳,大如鵝卵,其痛之劇,莫可名狀。察其明系面積,顯而無疑。然計其已入大腸,此正通則不痛之症也。乃與木香檳榔丸,其痛如故。因疑藥力之緩,猶未及病,及更投神授丸以瀉之,又不效。因謂此藥性皆寒,故滯而不行也。再投備急丸,雖連得大瀉,而堅痛毫不為減。斯時也,張計窮矣。因潛思其由,不過因面,豈無所以制之,今既逐之不及,使非借氣以行之不可也。且計面滯非大蒜不殺,氣滯非木香不行。又其滯深直遠,非精銳之嚮導不能達。乃用火酒磨木香,令其嚼生蒜一大瓣,而以木香酒送之。一服後,覺痛稍減。三四服後,痛漸止,而食漸進,而小腹之塊仍在,後至半年許,始得消盡。由是知欲消食滯,即大黃、巴豆猶有所不能及,而惟宜行氣為先也。且知飲食下行之道,乃必由小腹下右角間,而後出於廣腸,此自古無言及者。
琇按:就此觀之,景岳平生臨症,遺憾多矣。夫面角由胃入腸,已至小腹之角,豈能作痛如是,而又如拳如卵耶?必其人素有疝,偶因麵食之濕熱發之,或兼當日之房勞,遂乃決張如是,故推蕩之亦不應,得木香火酒一派辛熱香竄而痛止耳。至謂食由小腹下右角,而後出廣腸,謂自古無言及者,更堪捧腹。經謂大小腸,皆盤屈十六曲,則左旋右折可知,豈如筒如袋,而直下乎?嘻!
張路玉治葉某停食感冒,兩寸關俱澀數模糊,兩尺皆沉,按之益堅。雖其人尚能行走,而脈少衝和,此必向有陳氣在少腹。詢之,果患寒疝數年。因婉辭不用藥,是夜腹滿而逝矣。或問此人小恙,何以知其必死?曰:凡人胃滿則腸虛,腸滿則胃虛,更實更虛,其氣乃居。今胸有瘕而腸有積,上下俱困,能保其不交攻為患乎?當知厥痛入腹,腳氣衝心等疾,皆是陰邪相搏,結郁既久,則挾陰火之勢而上升。若胸中元氣有權,則其邪下伏。今既為宿食填塞,逆則上下俱滿,正氣無容身之地,往往有暴絕之虞,所以不便用藥,實未知其即死也。(《傷寒論》病人素有痞積,及病傳入三陰則死,謂之臟結。蓋新邪與舊邪合併也。)
幼科汪五符,夏月傷食嘔吐,發熱顱脹,自利黃水,遍體肌肉捫之如刺。六脈模糊,指下似有如無,足脛不溫。自謂陰寒,服五積散一劑,熱愈熾,昏臥不省。第三日利不止,時譫語,至夜尤甚。或以為傷暑,與香薷飲,遂頭面汗出如蒸,喘促不寧,足冷下逆。或以為大寒,而脈息模糊,按之殊不可得,以為陽脫之候,欲猛進參、附。或以為陰症,斷無汗出如蒸之理,脈雖虛而症則大熱,當用人參白虎,爭持未決。張診之曰:六脈如此,而心下按之大痛,舌上灰刺如芒,乃食填中宮,不能鼓運,其脈往往如此。與涼膈散下之,一劑神思頓清,脈亦頓起。倘投參、附,其能免乎?
癸卯元夕,周徐二子過石頑齋頭飲,次日皆病酒不能起。欲得葛花湯解醒,張曰:此湯雖為傷酒專劑,然人稟賦,各有不同,周子縱飲則面熱多渴,此酒氣行陽肌肉之分,多渴則知熱傷胃氣,豈可重令開瀉,以耗津液?與四君子湯去甘草,加藿香、木香、煨葛根、澤瀉,下咽即愈。徐子久患精滑,飲則面色愈青,此素常肝膽用事,腎氣亦傷,酒氣皆行筋骨,所以上潮於面。葛花胃藥,用之何益?與五苓散加人參,倍肉桂,服後食頃,溲便如皂角汁而安。(用藥須相人體氣,不可膠執成方。凡病皆然,不獨為傷酒說法也。)
柴嶼青治中翰陳雯山,壯熱神昏,為時醫所誤者累日,勢甚危篤。診得人迎脈緩,自無外感,惟氣口洪實,舌苔甚厚。重按其胸,皺眉呼痛,此胸中停食,屢進發表,相去逕庭,無怪病增劇也。用小承氣湯連下二次,即神清熱退而安。
張飛疇治謝元海,夏月常飲火酒,致善食易飢,半月後腹漸脹滿,大便艱澀,食亦日減。醫用刻削清火俱不效。左脈細數,右脈澀滯,此始為火助胃強而善食,繼為火灼胃液而艱運,艱運則食滯而脹滿,脹滿則食減。今宜斷食辛熱,乘元氣未離,祛其滯而回其液,日久則費調理也。用枳實導滯湯去黃連、白朮,加葛根,一服,大便通利而滯行,又用健脾理氣。三日後,以小劑生脈加葳蕤、煨葛根,半月而愈。
張三錫治一人,發熱頭痛,七日不止。診之,左脈平和,右寸關俱弦急有力,乃內傷宿食為患也。以二陳加枳實、厚朴、楂炭、柴胡,三劑,再加黃芩,頭痛除。但熱不淨,投枳實導滯丸百粒,更衣而愈。
一婦每夜分即發熱,天明漸止,自投四物湯,反加嘔惡。診得左關微急,而右寸關弦數有力。詢之,經後食梨,午後遂熱起,正丹溪所謂胃虛過食冷物,抑遏陽氣於脾土之中。此病皆因血虛而得者,遂以升陽散火湯,一服熱已。後用四物去地黃,加枳、朮、陳皮,健脾養血,調理而愈。
張三錫曰:余初識繆仲淳時,見袖中出彈丸咀嚼。問之,曰:此得之秘傳。飢者服之即飽,飽者服之即飢。因疏其方,名資生丸。余大喜之,而頗不信其消食之功。已於醉飽後,頓服二丸,徑投枕臥。夙興,了無停滯,始信此方之神也。資生丸:白扁豆一兩,山藥一兩五錢,人參三兩,白朮土炒三兩,蓮肉一兩,芡實一兩五錢,橘紅二兩,桔梗五錢,炙甘草五錢,白蔻仁三錢五分,厚朴一兩,山楂肉二兩,川黃連三錢五分,神麯二兩,藿香五錢,茯苓一兩五錢,澤瀉三錢五分,薏苡仁三兩,麥芽一兩五錢,煉蜜丸,每丸二錢,每服一丸,醉飽後二丸。王晉三曰:《易》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取以名方,因三焦五臟之生生之氣,全資脾胃而輸化也。蓋土居乎中,而位寄乎五行,三焦分受其氣於五臟,故理脾胃而仍理三焦也。白扁豆、山藥,補金中之土也;人參、白朮,補其正土也;蓮肉、芡實,補水中之土也;橘紅、桔梗、甘草、豆蔻,運上焦之氣而使之輸也;麥芽、苡仁、茯苓、澤瀉,理下焦之氣,而使之化也。三焦氣行,五臟氣充,而生勃然矣。
許學士云:有人全不思食,補脾罔效,授二神丹,服之頓能食,此即補母法也。黃曾直用菟絲子淘淨酒浸,日挑數匙,以酒下。十日外,飲啖如湯沃雪,亦此理也。(《治法匯》。)
張三錫治一人,夏月食羊肉太多,作渴煩躁,自謂受暑,用涼水調益元散,躁煩愈甚。診之,脈雖滑,不鼓指,隨以鹽湯吐之,得生肉碗許。乃以二陳加草果、肉桂、厚朴、山楂,調理而安。若用涼藥作暑治,立見其斃。
一人飲茶過度,且多憤懣,腹中常漉漉有聲。秋來寒熱似瘧,以十棗湯料,黑豆煮曬乾研末,棗肉和丸芥子大,以棗湯下之。初服五分不動,又服五分,無何腹痛甚,以大棗湯飲之,大便五六行,時蓋日晡也。夜半,乃大下數斗積水而積平。當其下時,瞑眩特甚,手足厥冷,絕而復甦,舉家號泣,咸咎藥峻。嗟乎,藥可輕用哉。
一人過食瓜果,時值夏月,大瀉不止,中脘大痛,煩渴引飲,自服天水散及香薷飲。脈之,右關寸俱沉伏,因作停冷治,香砂六君子湯加炮薑、厚朴,一服痛渴俱止,只以胃苓調理而安。
龔子才治徐通府,因好燒酒,及五香藥酒過度,患吐血唾痰,六脈急數。此酒毒積熱入於骨髓,不受滋補。以黃連解毒湯加知母、貝母、石膏、連翹、元參、花粉、葛根、栝蔞、桔梗、酒蒸大黃,早晚服。至百日外,以六味丸加解毒湯在內,與前湯藥並進,又百日始瘳。後歸田逾年,仍為酒困而卒。
陸祖愚治吳武祖之母,少寡長齋,稟性極薄,因正啖糯米粉食,人誤報武祖不入泮,不覺驚而且悶,遂成內傷。或與之消導過多,而中滿過甚。脈之,兩手斷續不勻,洞瀉口開,頭汗如洗,元氣將脫,胸中仍不可按。脈不足而症有餘,宜先補後攻,急用附子理中湯,二劑脈稍有根。以枳實理中湯進之,其積漸覺移動,脈亦有神。後以潤字丸,每服五分,仍以前劑送之,積去身和,調理而愈。(用藥次第可法。)
徐小園子,新婚多痰,脾已受傷,又加外感,遂往來寒熱,項強背痛,頭疼,表裡具在。或謂瘧疾,遽用截藥,因而口渴,多食生冷,變為吐瀉,與柴苓湯不效。診之,四肢厥逆,不省人事,面色青黃,脈左三部與右尺隱欲脫,右關滑而有力,乃用參附理中加枳實、厚朴、山楂等,三劑脈起。而內傷之症才身大熱,舌焦芒刺,臍上下手不可按,四肢濈然汗出,下症悉具,第用枳、樸、熟黃少許,加鐵鏽水導之,去燥矢三四塊。勢未減,又與枳、樸、楂、連,小柴胡加人參少許,間四五日進潤字丸五分,大便去一次。如是八十餘日,里症去,六脈有神。向晡時潮熱,胃氣不開,口乾腹滿,前方去參,四劑勢又大減。或謂傷寒三七不解,謂之壞症。經云:安穀者昌,絕谷者亡。今將百日,粒食不進,焉有生理?況身不熱,舌無苔,縱晡時微熱,亦是陰虛之故。急宜滋陰養血,開胃健脾自愈。遂服藥一劑,又強飲粥湯半盞,及龍眼湯一杯,是夜仍身體大熱,心口作痛,異常煩躁,舌上有苔。再診,右關尺沉實,仍用枳實、黃連、卷柏、麥芽、楂、樸,送潤字丸一錢五分,大便一次極暢,諸症頓除。改用六君子,方知飢飽,計百三十餘日,頭髮落盡,年餘未得出門戶。
陳孟昭新正赴館,偶開別室,見一柩,心中怦然,是晚夢遺。次日勉強行文,薄暮啖肉面,遂頭疼身熱,右脅有塊如碗,疼痛寒熱,疑為腫毒。診之,謂內傷兼感。不信。瘍醫視之,外用敷藥,內服解毒之劑,不效。或與投補,遂昏冒煩躁,譫語如狂。再延診,脈洪數無倫,此誤補故也。仍作內傷飲食治之,用青皮、陳皮、枳實、厚朴、山楂、黃連等,又以麩皮炒熨肚腹。稍蘇,再用潤字丸五分。數服後,宿垢去而痛減,改用參、朮、歸、芍、麥冬、陳皮、茯苓、甘草之類,調月餘而安。
沈振宇患陰症似陽,用溫經益元湯而愈。乃病愈未幾,因食饅頭、羊肉等物,遂胸腹脹滿,痞塞不通,服藥旬余不效。口渴煩躁,晡時更甚,大便閉結,凡硝、黃、枳、樸、檳、楂、麻仁、青皮、紅花、歸、地、芩、連,遍服而大便不通。陸曰:大病須以大方治之,若拘拘一二錢,力量輕薄,安能奏捷?如元明粉、檳榔,必用五錢,枳實、生地、當歸、黃芩,必用一兩,紅花必用三錢,另以山楂四五兩煎湯,代水煎藥。臨服必加鐵鏽水半酒杯,其垢自行矣。如言,一劑果腹中運動,響聲不絕。兩時許,下宿垢半桶,頓覺爽利,調理而痊。
昔有婆羅門僧東來,見食麵者,云此大熱,何以食之?又見食中有萊菔,云:賴有此以解其性。自此相傳,食麵必啖萊菔。又小說云:人有中麥面毒者,夢紅裳女子悲歌,有一丸萊菔火吾宮之句。(《醫說續編》、本草。)
扁鵲云:酒飲過,腐腸爛胃,漬髓蒸筋,傷神損壽。有客訪周顗,顗出美酒二石,顗飲石二,客飲八斗。次明顗無所苦,酒量慣也,客已死矣。觀之客脅穿腸出,豈非量過而犯扁鵲之戒與。(同上。)
王海藏治秦生好服天生茶及冷物,積而痼寒。脈非沉非浮,上下內外,舉按極有力,堅而不柔,觸指突出膚表,往來不可以至數名,縱橫不可以鉅細狀,此陰證鼓擊脈也。一身遊行之火,萃於胸中,寒氣逼之,搏大有力。與真武、四逆、理中等湯丸,佐以白芍、茴香,酒糊丸,使不僭上。每百丸,晝夜相接,八九日服丸至半斤,作汗而愈。亦世罕有也。(《陰症略例》、《醫說續編》。)
薛立齋治一人,食粽,煩悶作渴,大便欲去不去,用消導藥不應。以白酒麴炒為末,溫酒調服二錢,俄頃,腹鳴粽下而安。一人食水晶糰子過多,肚腹脹痛,亦治以此方而愈。
一人食魚鮓,腹痛患痢,諸藥不效。用陳皮、白朮等分為末,陳米湯數服而愈。一人每食蟹即腹痛,用紫蘇濃煎湯而安。
一婦人停食飽悶,或用人參養胃湯、木香檳榔丸而泄瀉吐痰,腹中成塊。又與二陳、黃連、厚朴,反加腹脹不食。此胃氣虛不能消磨,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五十餘劑,脾胃健而諸症痊。
竇材治一人,因暑月食冷物,以致胸腹脹悶欲死。服金液丹百丸,少頃,加全真丹百丸,即有氣下降而愈。
一人每飯後飲酒,傷其肺氣,致胸膈作脹,氣促欲死,服鍾乳粉、五膈散而愈。若重者,灸中府穴亦好,服涼藥則成中滿難治矣。
一小兒食生杏,致傷脾,脹悶欲死,灸左命門二十壯而愈。又服全真丹五十粒。
一人嗜茶成癖,一方士令以新鞋盛茶令滿,任意食盡,再盛一鞋,如此三度,自然愈也。男用女鞋,女用男鞋,用之果愈。(《集酒方》。)
立齋治一男,夏月入房,食冰果腹痛,用附子理中湯而愈。有同患此者,不信,別用芩、連、二陳之類而死。
林觀子治一人,房欲後遠涉,飢渴飲新汲泉水,而歸病作。醫以解表消中藥與之,遂冷逾膝肘,外熱躁擾不定,掀衣擲被,謾語無倫,脈寸如蛛絲,余無。急以人參、薑、附,入蔥白、生薑,大劑浸冷灌之,得睡躁定。去蔥白、生薑,服數帖得汗,肝脈亦漸和,加別藥調而安。
朱丹溪治一丈夫,因酒多下血,肚疼後重成痢,滑石半兩,連翹、黃芩、木通、白芍、枳殼、白朮各二錢,甘草五分,桃仁二十一枚,分四帖服。
有人因憂愁中傷食,結積在腸胃,欲發吐利,自冬至後暑月積傷發,暴下數日不止。《玉函》云:下痢至隔年月日應期而發者,此為有積,宜下之。止用溫脾湯尤佳。如難下,可佐以乾薑丸:乾薑、巴豆、大黃、人參各等分,後服白朮散:白朮、木香、附子、人參各等分。上細末,每二錢,水一盞,姜三片,棗一個,前六分溫服。
一丈夫酒多病泄,久不愈,又自進附、椒等,食不進,泄愈多。滑石、黃芩各半兩,乾薑、黃連、樗皮,粥為丸,每服百丸。
許學士治宗室趙彥材,下血,面如蠟,不進食,蓋酒病也。授紫金丹方,服之終劑,血止,面鮮潤,食亦倍常。新安一士人亦如是,與三百粒,作一服,立愈。膽礬三錢,黃蠟二兩,大棗五十枚。上以砂鍋,或銀石器內,用好酒三升,先下礬、棗,慢火熬半日,取出棗去皮核,次下蠟,再慢火熬一二時,令如膏,入蠟茶二兩,同和丸如桐子大。每服二三十丸,茶酒任下。
孫兆治館職學士張居易,嗜酒散誕,不為名利拘束,忽發熱頭疼。俾翰林醫官治之,十日愈甚。諸學士共議召孫,孫至,脈之曰:餘人皆日傷寒,然此症痰也。張學士好酒多痰,食所傷也。今痰非傷寒,而右手脈甚數,左手脈平和,此必傷酒食而作頭疼,宜用食藥五七丸,俟之半日,進退決矣。孫遂用食藥,經食久,膈漸寬,頭痛遂減。再進利膈藥,遂獲安。大凡陽邪,頭痛經十日,豈得不變發熱而狂亂,故知非傷寒,乃食病之過也。
朱丹溪治胡孺人,因吃冷粉與肉,頭痛自汗,膈痞小便赤,用白朮三錢半,陳皮一錢半,木通、川芎、黃芩各五分,姜水煎熟,吞之草豆蔻丸、阿魏丸、保和丸各五十粒。
羅謙甫曰:丁巳冬,予從軍回至汴梁,有伶人李人愛謂予曰:大兒自今歲七月間,因勞役渴飲涼茶,及食冷飯,覺心下痞,醫投藥一服,下利兩行,症遂減。不數日,又傷冷物,心腹復痞滿,嘔吐噁心,飲食無味,且不飲食,四肢困倦,懶於言語。復請前醫診視,曰:此病易為,更利幾行即快矣。還以無憂散對加牽牛末,白湯服之。至夕,腹中雷鳴,而作陣痛。少焉,既退又瀉,煩渴不止,飲食無度,不能復禁,時發昏憒。再命前醫視之,診其脈,不能措手而退。頃之,冷汗如洗,口鼻氣漸冷而卒矣。小人悔恨無及,敢以為問。予曰:未嘗親見,不知所以然,既去。或曰:予親見之,果藥之罪與,而非與?予曰:此非藥之罪,乃失其約量之過也。夫藥之無據,反為氣賊。《內經》云:約方猶約囊也。囊滿勿約,則輸泄方成,勿約則神氣不俱。故仲景以桂枝治外傷風邪,則曰:若一服汗出病瘥,停後服,不必盡劑。大承氣湯下大實大滿,則曰:得更衣,止後服,不必盡劑。其慎如此,此為大戒,蓋得聖人約囊之旨也。治病必求其本,蓋李以雜劇為戲,勞神損氣,而其中痛,因時暑熱,渴飲涼茶,脾胃氣弱,不能運化,而作痞滿。以藥下之,是重困也。加以不慎,又損其陽,虛而復下,陰爭於內,陽擾於外,魄汗未藏,四逆內起。仲景所謂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如是,則非失約量之過而何?故《內經》戒云:上工平氣,中工亂脈,下工絕氣。不可不慎。
張子和治一佃侶,好茶成癖,積在左脅。曰:此與肥氣頗同,然痎瘧不作,便非肥氣。雖病十年,不勞一日,況兩手沉細,有積故然。吾治無針灸之苦,但用藥即可享壽盡期。先以茶調散吐出宿茶數升,再以木如意揃之,又湧數升,皆作茶色。次以三花神佑丸十餘粒,是夜瀉二十餘行,膿水相兼,燥糞瘀血,雜然而下。明日以除濕之劑,使服十餘日,諸苦悉蠲,神色清瑩。(《醫說續編》。)
浙東監憲全公,每晨先飲阿刺吉十餘杯,然後飲常酒,至六月大發熱,張奕之治用冰攤心腹上,冰消後增,內飲以藥,三日乃愈。(《藥要或問》。)
一富家子二十餘歲,四月間病發熱,求趙以德治之。脈浮沉無力,而虛熱往來,潮作無時,脈間有力洪數,隨熱進退。因之非外感之熱,必是飲酒留熱在內,今因房勞氣血之虛而病作。問之,果在正月,每晨飲阿刺吉,吃狗肉一月。既得其情,遂用補氣血藥加葛根以散酒毒,一帖微汗,反懈怠,熱如故。因是知氣血皆虛,不禁葛根之散而然也,必得雞距子方可解其毒。偶得干者少許,加於藥中,其熱即愈。
唐生者,病因飲酪水及食生物,下利紫黑血十餘行,脾胃受寒濕毒,與六神平胃散半兩,加白朮三錢,以利腰臍間血,一服愈。
周子固治王經歷,患身輕飄飄,若行空虛中。易醫凡七十人,皆以為風虛,與熱劑轉加。周曰:此酒毒也。即以寒涼之劑驅之隨愈。(《九夷山房集》。)
張子和治一酒病人,頭疼身熱惡寒,狀類傷寒。診其脈,兩手俱洪大,三兩日不圊,以防風通聖散約一兩,水一中碗,生薑二十餘片,蔥二十莖,豆豉一大撮,同煎三沸,去渣,稍熱,分作二服。先服一多半,須臾,以釵股探引咽中,吐出宿酒,香味尚然,約一兩掬,頭上汗出如洗,次服少半立愈。《內經》曰:火鬱發之。發謂令其汗之疏散也。
朱丹溪治一飲酒人,胸大滿,發熱,夜譫語,類傷寒,右脈不和,左大。與補中益氣湯去黃耆、柴胡、升麻,加半夏。以黃耆補氣,柴胡、升麻又升,故去之,服後病愈。因食涼物心痛,於前藥中加草豆蔻數粒愈。(《治法》。)
立齋治曹銓,因飲食汾酒,肛門腫痛,便秘,脈實。服荊防敗毒散不應,用黃連內疏湯而愈。
張子和治蘇郡丞秦水心,初有中氣虛寒之症,兼以案牘叢脞,應酬紛擾,遂致疲倦食少,肌表微熱,不能治事。召診,始而用溫,繼而用補,其後每劑加參至兩許,附至三錢,然後飲食大進,精神煥發。復因湯液久而苦口,則更制丸劑常服,大抵不外扶陽抑陰之義。忽一日諸症復發,視前較甚,加之自汗頭暈,懶於言語。亟延診,首訊昔日大劑溫補煎方,蓋謂丸劑緩而無濟也。診畢曰:症即前日之症,藥非前日之藥,是殆勞神動怒之後,復為飲食所傷,致令當納受者不納受,當運化者不運化,實熱滯於太陰陽明兩經,此王道安所謂飲食勞倦之中,仍有有餘不足。今非昔比,參、附斷斷不可沾唇者,惟宜清導消熱耳。郡丞首肯,遂如法治之而愈。所以知秦之病者,其脈左關獨大,而氣口緊盛倍常。左關獨大者,肝主勞與怒也。氣口緊盛,非食而何?藉若膠柱前方,實實之咎,其何能辭?
顧開一內人,以傷食飽悶求治。診其脈,氣口初非緊盛,而反得虛微,察其症,雖若胸次有物,而神氣殊短,正符東垣飲酒食勞倦之說,宜補正以祛邪。即用六君子健脾,佐以薑、桂等味,助中焦腐熟水穀。一二劑後,腹脹寬舒,君子進而小人退之機也。改用補中益氣湯,脾瀉即止,飲食如常,神氣日增。
聶久吾曰:一侍婢停食腹痛,先用消導藥,略加發散,一劑而痛未減。因用炒鹽湯,服二碗吐之,其痛減半。又用發散為主加消導,一劑其痛立止。因悟寒邪停食作痛,散其寒氣,則食自消,而痛自止。自後依此施治,無不神效。
梁撫軍章鉅云:向余在甘肅齊禮堂軍門授一藥酒方,謂可治聾明目,黑髮駐顏,余服之一月,目力頓覺勝常。方用蜜炙黃耆二兩,當歸一兩二錢,茯神二兩,黨參一兩,麥冬一兩,茯苓一兩,白朮一兩,熟地一兩二錢,生地一兩二錢,肉桂六錢,五味子八錢,山萸肉一兩,川芎一兩,龜膠一兩,羌活八錢,防風一兩,枸杞一兩,廣皮一兩。凡十八味,外加紅棗七兩,隨量飲之。軍門云:此名周公百歲酒,其方得自塞上周公,自言服此方四十年,壽逾百歲。其家三代皆服此酒,相承無七十歲以下人。有名醫視之曰:水火既濟,真是良方。其制勝全在羌活一味,所謂小無不入,大無不通,非神識神手,莫能用此也。余弟灌雲廣文,素嗜飲,中年後,已成酒勞,每日啜粥不過一勺,顏色憔悴,骨立如柴,醫家望而卻走。余錄此方寄之,灌雲素不飲燒酒,乃以紹酒代之,日飲數杯,以次遞加。半月後,眠食漸進,一月後遂復元。比余回福州相見,則清健反勝十年前,而豪飲如故。蓋常服此酒,日約三斤,已五年矣。
清和酒,不能斷飲之人,可用此法,庶幾飲而無弊。真生地八兩,天冬四兩,銀花八兩,生豬脂一斤,生綠豆一升,柿餅一斤切碎,汾酒二十斤,密封浸之。一月後可飲,久藏不壞。
加減思食丸,治脾胃俱虛,水穀不化,胸膈痞悶,腹脅時脹,食減嗜臥,口苦無味,虛羸少氣,胸中有寒,飲食不下,反胃噁心,及病後心虛,不能勝穀氣,食不復常,並宜服之。神麯炒黃、麥冬、麥芽炒黃各二兩,烏梅四兩,木瓜半兩,白茯苓、炒甘草各二錢半,蜜丸,櫻桃大,每服一丸,細嚼,白湯送下。如渴時,噙化一丸。徐靈胎曰:此收納胃氣之方,用烏梅、木瓜甚巧。
裴兆期曰:病有用藥傷而變重者,甚有變症莫識,而卒至危亡者,不可不知。昔一婦,患經閉,服血藥過多,血不行而飲食反減,又增寒熱嘔逆,醫猶以為瘀血攻心,倍加峻削,病者忽神昏齒噤,口角流涎,狀類中風。診其脈,伏而微,心下按之滿急且有聲,曰:此飲症也。詢之,乃為藥所傷,非湧法不可。急取桐油,鵝翎探之,一湧而出酸水四五升,遂醒。先與燥濕寬中藥,次與補脾健胃。俟飲啖起居如故,始進通經丸,血乃行。一人病瘧兼旬,胸滿而畏食,胃氣不清故也。醫不審,與以補中益氣湯二服,瘧反大劇。易用鱉甲、何首烏以截之,更脹嘔不勝,湯飲俱廢。或疑其誤用補藥,與陳皮、萊菔等湯,病益加。余診之,六脈濡弱,此濕氣滿胸膈也。以蒼朮為君,佐以半夏、厚朴、澤瀉、豆仁等,少加薑汁、食鹽,徐徐與之,不食頃,兀然欲吐。即探引之,得吐黃涎惡水甚多,脈始平,瘧亦漸止。又一小兒甫三歲,得心腹痛疾,醫者處劑太重,煎汁又濃,更灌之,乳食後,反增嘔吐,發寒熱而兼喘,更數醫罔效,漸昏沉不醒人事。其家以為不可救,遂勿藥以俟之。自晨至昏,忽聞腹中汩汩聲上下者數四,遺穢汁鬥許而蘇。此等病患者甚多,不能悉舉。總之,人生以胃氣為本,胃氣傷,雖對病之藥,皆不運化而取效,反生他症。今之病家醫家,皆不之察,凡有病輒投以藥,不愈更醫以藥,甚至飲食不進,不思顧其生化之源,而猶亂投湯藥,致中氣受傷,變症百出而死者,不少矣,可不慎哉。(《言醫》。)
午時茶方,治風寒積濕,潮熱惡寒,遍身疼痛,頭昏目暗,肚腹痛脹,不思飲食。山楂肉四兩,麥芽四兩,陳皮二兩,枳殼二兩,厚朴二兩,紫蘇二兩,香附三兩,川芎一兩,砂仁二兩,茅蒼朮一兩,檳榔一兩,薄荷一兩,木通二兩,甘草一兩,陳茶十斤,烏藥二兩,半夏二兩。上藥俱研末各包,於五月五日午時,用硃砂二錢,研細末水飛,投入燒酒一大碗攪勻,泡淋藥末使勻,曬乾貯瓶內。每服水煎三錢,小兒酌減,孕婦忌服。或開水泡作茶飲亦可。
消
張子和曰:初虞世言,凡渴疾未發瘡瘍,便用大黃寒藥,利其勢使大困,火虛自勝,如發瘡瘍,膿血流漓而消,此真格言也。故巴郡太守奏三黃丸,能治消渴。余嘗以隔數年不愈者,減去朴硝,加黃連一斤,大作劑,以長流千里水煎五七沸,放冷,日呷之數百次,以桂苓甘露飲、白虎湯、生藕節汁、淡竹瀝、生地黃汁,相間服之,大作劑料,以代飲水,不日而痊。故消渴一症,調之而不下,則小潤小濡,固不能殺炎上之勢;下之而不調,亦旋飲旋消,終不能沃膈膜之干;下之調之而不減滋味,不戒嗜欲,不節喜怒,病已而復作。能從此三者,消渴亦不足憂矣。
昔有消渴者,日飲數斗,劉完素以生薑自然汁一盆,置之密室中,具罌杓於其間,使其人入室,從而鎖其門,病人渴甚,不得已而飲之,飲盡渴減,得《內經》辛以潤之之旨。又《內經》治渴以蘭,除其陳氣,亦辛平之劑也。劉完素之湯劑,雖用此一味,亦必有旁藥助之也。秦運副云:有人消渴,引飲無度,或令食韭苗,其渴遂止。法要日吃三五兩,或炒,或作羹,無入鹽,極效。但吃得十斤即佳。
苦楝根,取新白皮一握,切焙,入麝少許,水二碗,煎至一碗,空心服之,雖困倦不妨。自後下蟲三四條,狀蛔蟲,其色真紅,而渴頓止。乃知消渴一症,有蟲耗其精液者。
琇按:此方神效,服之屢驗。
鄂渚卒祐之,患消渴九年,服藥止而復作。制蘇樸散,以白芍、甘草等分為末,每用一錢,水煎服,七日頓愈。古人處方,殆不可曉,不可以平易而忽之也。(《經驗方》陳日華、《本草綱目》。)
朱丹溪治徐兄,年四十歲,口乾,小便數,春末得之,夏來求治。診其兩手,左澀,右略數而不強,重取似大而稍有力,左稍沉略弱而不弦,然澀卻多於右,喜兩尺皆不甚起,此由飲食味厚生熱,謂之痰熱。禁其味厚,宜降火以清金,抑肝以補脾,用三消丸十粒,左金、阿魏丸各五粒,以薑湯吞下,一日六次。又以四物湯加參、朮、陳皮、生甘草、五味、麥冬,煎服,一日三次,與丸藥間服。一二日,自覺清快,小便減三之二,口亦不幹。止渴未除,頭暈眼花,坐則腰疼,遂以摩腰膏治腰疼,仍以四物湯,用參、耆,減川芎,加牛膝、五味、炒柏皮、麥冬,煎飲,調六一散服,反覺便多。遂去六一散,令仍服藥丸而安。
薛立齋治一貴人,病疽疾未安而渴作,一日飲水數升,教服加減八味丸方。諸醫大笑云:此藥能止渴,吾輩當不復業醫矣。皆用木瓜、紫蘇、烏梅、人參、茯苓、山藥等生津液之藥,數劑,而渴愈甚。不得已用前方,服三劑渴止。因相信久服不特渴疾不作,氣血亦壯,飲食加倍,強健過於少壯之年。薛氏家藏此方,屢用有驗。
竇材治一人,頻飲水而渴不止。曰:君病是消渴也。乃脾肝氣虛,非內熱也。其人曰:前服涼藥六劑,熱雖退而渴不止,覺胸脅氣痞而喘。竇曰:前症只傷脾肺,因涼藥復損傷氣海,故不能健運,而水停心下也。急灸關元、氣海各三百壯,服四神丹,六十日津液頻生。方書皆作三焦猛熱,下以涼藥,殺人甚於刀劍,慎之。
楊賁亨,鄱陽人,博群書,精脈理,每心計造方。有患飢者,諸醫以火症治。亨久思之未得,頃見堂上木凳自僕,乃為濕氣所蒸致朽,忽悟水能消物,不獨屬火,此濕消耳,遂投熱劑而愈。(《江西通志》。)
孫文垣治一書辦,年過五十,沉湎酒色,忽患下消之症,一日夜小便二十餘度,清白而長,味且甜,少頃凝結如脂,色有油光,治半年無效。腰膝以下軟弱,載身不起,飲食減半,神色大瘁。脈之,六部皆無力。經云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法當溫補下焦,以熟地黃六兩為君,鹿角霜、山萸肉各四兩,桑螵蛸、鹿膠、人參、白茯苓、枸杞子、遠志、菟絲、山藥各三兩為臣;益智仁一兩為佐,大附子、桂心各七錢為使,煉蜜為丸梧桐子大。每早晚淡鹽湯送下七八十丸,不終劑而愈。或曰:凡消者皆熱症也,今以溫補何哉?曰:病由下元不足,無氣升騰於上,故渴而多飲,以飲多小便亦多也。今大補下元,使陽氣充盛,熏蒸於上,口自不渴。譬之釜蓋,釜雖有水,必釜底有火,蓋乃潤而不幹也。
一人消中,日夜溺七八升,鹿角燒令焦為末,以酒調服五分,日三服,漸加至方寸匕。
一人不時發熱,日飲冰水數碗,寒藥二劑,熱渴益甚,形體日瘦,尺脈洪大而數,時或無力。王太僕曰:熱之不熱,責其無火。又云:倏熱往來,是無火也;時作時止,是無水也。法當補腎,用加減八味丸,不月而愈。
張路玉治趙雲舫,消中善食,日進膏粱數次,不能敵其飢勢,丙夜必進一餐,食過即昏昏嗜臥。或時作酸作甜,或時夢交精泄,或時經日不飲,或時引飲不輟,自言省試勞心所致。前所服皆安神補心滋陰清火之劑,不應。察其聲音,濁而多滯,其形雖肥盛,色蒼而肌肉綿軟。其脈六部皆洪滑而數,惟右關特甚,兩尺亦洪滑,而按之少神,此腎氣不充,痰濕挾陰火泛溢於中之象。遂與加味導痰加蘭、麝,數服其勢大減。次以六君子合左金枳實湯泛丸,服後,以六味丸去地黃加鰾膠、蒺藜,平調兩月愈。
朔客白小樓,中消善食,脾約便難。察其形瘦而質堅,診其脈數而有力,時喜飲冷火酒,此酒之濕熱內蘊為患。遂以調胃承氣三下破其蘊熱,次與滋腎丸數服,滌其餘火,遂全安。粵客李之藩,上消引飲,時當三伏,觸熱到吳。初時自汗發熱,煩渴引飲,漸至溲便頻數,飲即氣喘,飲過即渴。脈之,右寸浮數動滑,知為熱傷肺氣之候。因以小劑白虎加人參,三服勢頓減。次與生脈散,調理數日而痊。
薛廉夫子,強中下消,飲一溲二。因新娶繼室,真陰灼爍,虛陽用事,強陽不到,恣肆益甚,乃至氣急不續,精滑不收,背曲肩垂,腰膀疼軟,足膝痿弱,寸步艱難,糜粥到口即厭,惟喜膏粱方物。其脈或數大少力,或弦細數疾,此陰陽離決,中空不能主持,而隨虛火輒內輒外也。與八味腎氣、保元、獨參,調補經年,更與六味地黃久服而痊。
邵某仲夏與婢通,因客至,驚恐,精氣大脫,即凜凜畏寒,翕翕發熱,畏食飲,小便淋瀝不禁。診之,六脈弦細如絲,責責如循刀刃,此腎中真陽大虧之候。令服生料六味,稍加桂、附,以通陽氣。咸謂夏暑不宜桂、附,另延醫,峻用人參、附子,月餘,飲食大進。猶謂參、附得力,恣餌不徹,遂至日食豚蹄雞鴨七八餐,至夜,預治熟食,飽啖二次。如此兩月餘,形體豐滿倍常,但若時時嘈雜易飢,常見青衣群鬼圍繞其側。再診脈,其脈滑數有力,而右倍於左。察其形色多滯,且多言多笑,而語無倫次。此痰食壅塞於中,復加辛熱,助其淫火,始見陰虛,未傳消中之患也。不急祛除,必為狂癡之患。為制湧痰之劑,遲疑不進。未幾,忽大叫發狂妄見,始信言之非謬也。
許學士云:一卒病渴,日飲水斗許,不食者三月,心中煩悶,時已十月。予謂心經有伏熱,與火府丹數服。越二日來謝云:當日三服渴止,又三服飲食如故。此本治淋,用以治渴,可謂通變也。方用生地二兩,木通、黃芩各一兩,蜜丸桐子大,每服三十丸,木通湯下。
陸祖愚治李悅吾大便燥,年五十餘,患消渴症,茶飲不能離口,小便多,大便燥,殊不欲食,及食後即飢。病將一載,精神困怠,肌膚枯澀,自分必死。脈之,沉濡而澀,曰:病尚可藥。凡人身之津液,以火而燥,然必以氣化而生。前醫純用清涼之品,所以不效。潔古云,能食而渴者,白虎倍加人參,大作湯劑服之。今不能食,及食即飢,當合二方加升麻,佐葛根,以升清陽之氣,少合桂、附,以合從治之法。每味數兩,大砂鍋煎濃汁,禁湯飲,以此代之。此病仲景謂春夏劇,秋冬瘥。今當盛暑,病雖不減,亦不劇。若依法治之,兼絕厚味戒嗔,閉關靜養,秋冬自愈。幸其能守戒忌,交秋即瘥,至秋末全愈。
陸養愚治兩廣制府陳公,年近古稀,而多寵婢,且嗜酒,忽患口渴,茶飲不輟,而喜熱惡涼,小便極多,夜尤甚,大便秘結,必用蜜導,日數次,或一塊,或二三塊,下身軟弱,食減肌削,所服不過生津潤燥清涼而已。脈之,浮按數大而虛,沉按更無力,曰:症當溫補,不當清涼。問:消本熱症,而用溫補何也?曰:經謂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今脈數大無力,正所謂從而不鼓,無陽脈也。以症論之,口渴而喜熱飲,便秘而溺偏多,皆無陽症也。曰:將用理中參附乎?曰:某所言溫補在下焦,而非中上二焦也。經曰:陽所從陰而亟起也。又曰:腎為生氣之原。今恙由於腎水衰竭,絕其生化之原,陽不生,則陰不長,津液無所蒸以出,故上渴而多飲,下燥而不潤,前無以約束而頻多,後無以轉輸而艱秘,食減肌削,皆下元不足之過也。曰:予未病時痿,是腎竭之應。既痿之後,雖欲竭而無從矣。彼雖不悅,而心折其言,遂委治之。乃以八味丸料,加益智仁,煎人參膏糊丸。每服五錢,白湯送下,日進三服,數日溺少,十日溺竟如常。大便尚燥,每日一次,不用蜜導矣。第口渴不減,食尚無味,以升麻一錢,人參、黃耆各三錢,煎湯送丸藥。數服,口渴頓止,食亦有味,又十日諸症全愈。
薛立齋曰:一男子作渴,日飲水數碗,冬月亦然。彼用加減八味丸去肉桂服之不應。一男子患此,欲治以前丸,彼謂肉桂性熱,乃服知柏等藥,渴不止,背發疽而歿。又一男子亦患此症,日漸消瘦,與前丸數服,渴減半,一劑而痊,再劑形體復壯。夫肉桂,腎經藥也。前症乃腎經虛火炎上無製為患,用肉桂導引諸藥以補之,及引虛火歸原,故效。又一男子腳面發痘,愈而作渴,以前丸治之而愈。又一富商,稟賦頗厚,素作渴,日飲水數碗,面發一毒,用消毒藥潰而難愈,尺脈尚數,渴亦不止。時孟秋,謂此火旺水涸之脈也,須服加減八味丸,以補腎水而制心火,庶免疽毒之患。彼不信,至夏果腳背發疽,脈數,按之則澀而無力,足竟黑腐而死。一男子稟頗實,乏嗣,服附子等藥,致作渴,左足大趾患疽,色紫不痛,脈亦數而澀,亦死。大抵發背腦疽,腫痛色赤,水衰火旺之色,尚可治。若黑若紫,火極似水之象也,乃腎水已竭,精氣已衰,不治。《外科精要》云:凡病疽疾之人,多有既安之後,忽發渴疾而不救者,十有八九。疽疾將安,而渴疾已作,宜服加減八味丸。既安之後,而渴疾未見,宜先服之,以防其未然。薛兒聞其父云:一士夫病渴疾,諸醫皆用渴藥,累載不痊。有一名醫教食加減八味丸,不半載而愈。
一老人冬月口舌生瘡作渴,心脈洪大而實,尺脈大而虛,此消症也。患在腎,須加減八味丸補之,否則後發疽難療。不信,乃服三黃等藥降火,次年夏,果發疽而歿。東垣曰:膈消者,以白虎加人參湯治之。中消者,善食而瘦,自汗,大便硬,小便數。《脈訣》云:乾渴飲水,多食亦飢,虛成消中者,調胃承氣湯、三黃丸治之。下消者,煩躁引飲,耳輪焦乾,小便如膏脂。又云:焦煩水易虧,此腎消也,六味地黃丸治之。《總錄》所謂未傳能食者,必發腦疽背瘡,不能食,必傳中滿鼓脹,皆謂不治之症。潔古老人分而治之,能食而渴者,白虎加人參湯,不能食而渴者,錢氏白朮散,倍加葛根治之。土中既平,不復傳下消矣。前人用藥,厥有旨哉。或曰未傳瘡疽者何也?此火邪盛也,其瘡痛甚而不潰,或赤水者是也。經云:有形而不痛,陽之類也,急攻其陽,無攻其陰,治在下焦。元氣得強者生,失強者死。
一婦人面患毒焮痛,發熱作渴,脈數,按之則實。以涼膈散一劑少愈,以消毒藥數劑而平。
一男子肩患疽,作渴,脈數有力。以黃連解毒湯三劑而止,更以仙方活命飲四劑而愈。
一男子潰瘍後而煩渴,以聖愈湯二劑而寧。以人參、黃耆、當歸、地黃四劑止渴。以八珍湯二十劑而愈。大抵潰後有此症,屬氣血不足,須用參、耆以補氣,歸、地以養血。若用苦寒之劑,必致有誤。
一男子患毒作渴,右關脈數。以竹葉黃耆湯治之而愈,更以補中益氣湯加黃芩而痊。
一男子潰後口乾,遇勞益甚。以補中益氣湯加五味、麥冬,治之而愈,更以黃耆六一湯而斂。
繆仲淳治湖州庠友張時泰,正月間,驟發齒痛,十餘日而愈。四月間,焦勞過多,齒痛大作,醫用石膏、知母等藥不效。用力去齒間紫血,滿口齒痛不可忍,齒俱搖動矣。至六七月間,飲水益多,小便如注,狀如膏,肌肉盡消。至十一月,身不能起。冬末,用黃耆、地黃等藥,稍能起立,然善食易飢如故,小便如膏亦如故。今年二三月愈甚,亦不服藥,齒痛如故,當門二齒脫落,復加口渴,晝夜不止,此中下二消症也。為立方,未數劑而瘳。麥冬、蘆根各五兩,五味、地黃各三錢,黃耆五錢,生地六錢,天冬一兩,用繰絲湯十碗,煎二碗,不拘時服。丸方於前藥中加黃柏三兩,牛膝五兩,沙參六兩,枸杞四兩,五味六兩,蜜丸常服,遂不復發。
張景岳治省中周公,山左人也,年逾四旬,因案牘積勞,致成羸疾,神困食減,時多恐懼,自冬祖夏,通夕不寐者半年有餘,而上焦無渴,不嗜湯水,或有所飲,則沃而不行,然每夜必去溺二三升,莫知其所從來,其半皆脂膏濁液,尫羸至極,自分必死。診之,脈猶帶緩,肉亦未脫,知其胃氣尚存,慰以無慮。乃用歸脾湯去木香,及大補元煎之屬,一以養陽,一以養陰,出入間用至三百餘劑,計服人參二十斤,乃得全愈。此神消於上,精消於下之症也。可見消有陰陽,不得盡言為火。
喻嘉言曰:友人病消渴後,渴少止,反加躁急,足膝痿弱。予主白茯苓丸方,用白茯苓、覆盆子、黃連、栝蔞根,萆薢、人參、熟地、元參各一兩,石斛、蛇床子各七錢五分,雞䏶胵三十具,微炒為末,蜜丸梧桐子大,食前磁石湯下三十丸,內加犀角。有醫曰:腎病而以黃連、犀角治心,毋乃倒乎?予曰:腎者,胃之關也,胃熱下傳於腎,則關門大開,心之陽火,得以直降於腎,心火灼腎,燥不能濡。予用犀角、黃連,對治其下降之陽光,寧為倒乎?服之果效。再服六味地黃丸加犀角,而肌澤病起矣。
魏玉橫曰:胡天敘年五旬,素豪飲,而多思慮。自弱冠後即善病,近則兩足及臂,常時痹痛,甚則肝腎之氣上逆,或致暈厥,汗出不寐,齒痛齦露,夜臥陽事暴舉,時時夢遺,面有油光,揩去復爾。脈之,兩手俱豁大,關前搏指。據症脈,乃二陽之發心脾,今已傳為風消矣。詢其小便,云頗清白,令以器貯,逾時觀之,果變稠漿,面結腐皮,遂恐甚。告以平昔洪飲,縱欲勞神,數十年所服桂、附純陽之藥,不可勝計,未知尚能愈否?曰:幸未至息賁,但能斷飲絕欲,多服養榮之劑,尚可為也。今病但有春夏,而無秋冬,非兼清肅之治不可。乃與生熟地、杞子、麥冬、沙參、地骨、知母、黃柏、黃連、石膏,出入增減,十餘劑,諸症漸平。惟齒痛轉甚,自制玉帶膏貼之而愈。次年,因診其媳產病,告以前方出入常服,計用石膏不下四五斤矣。此則初為寒中,後為熱中之變症也。然初之桂、附,未為癰疽,豈非天幸乎。
黃錦芳治遊晝山消渴,六脈微緩而沉,肺脈尤甚,肝脈差起,小便甚多,肌肉消瘦,煩渴不止。此必初病時過服石膏、知母、花粉、蔞仁、貝母、犀角等苦寒之藥,傷其肺胃及腎,以致地氣不升,天氣不降。宜滋陰補氣,使漏卮不至下泄。用當歸一錢,炙耆四錢,升麻三分,玉竹三錢,桂元十個,桑螵蛸一錢,龍骨一錢,菟絲二錢,龜板一錢,木瓜四分,炙草三分,使其二氣交合,霖雨四布,則病自愈。囑其日服一劑,禁服苦茶。後病者以洋參代人參,服之甚效。
黃疸
(黃疸之病,以十八日為期,治十日已上宜瘥,反劇為難治。)
竇材治一人,遍身皆黃,小便赤色而澀,灸食竇穴五十壯,服姜附湯、全真丹而愈。
沈以潛、葛可久,俱神醫也。一日,有老嫗患黃疸,詣沈求治,曰:吾固未之能。薦於葛,葛延沈飲,以針針其左右乳下,而與沈飲者傾刻時,出啟左針,而左半身肉色瑩然,啟右針,而右半身肉如左。(《漱石閒談》。)
張子和治一男子作贅,偶病疸,善食而瘦,四肢不舉,面黃無力。其婦翁欲棄之,其女子不肯,曰:我已生二子矣,更他適乎?翁本農者,召婿意欲作勞,見其病甚,每日辱詬,人教之餌膽礬丸、三稜丸,了不關涉,針灸祈禳,百無一濟。張見之,不診而療,使服湧劑,去積痰宿水一斗。又以瀉水丸、通經散,下四五十行,不止,命以冰水一鍾,飲之立止。服平胃散等,間服檳榔丸,五七日,黃退力生。蓋脾疸之症,濕熱與宿谷相搏故也,俗謂之金勞黃。
周、黃、劉三家,各有僕病黃疸。張曰:僕役之職,飲食寒熱,風暑濕氣,尋常觸冒,恐難調攝,虛費治功。其二家留僕於張所,從其餘餌。一僕不離主人執役,三人同服苦散以湧之,又服三花神佑丸下之。五日之間,果二僕愈,一僕不愈,如其言。
一女子病黃,遍身浮腫,面如金色,困乏無力,不思飲餌,惟喜食生物泥煤之屬。先以苦劑蒸為餅丸,湧痰一碗。又以舟車丸、通經散,下五七行如墨汁。更以導飲丸、磨氣散,數日肌肉如初。
趙君玉病遍身發黃,往問醫者。醫云:君乃陽明症。公等與麻知幾,皆受訓於張戴人,是商議吃大黃者,難與論病。君玉不悅,歸自揣無別病,乃取三花神祐丸八十粒服之,不效。乃悟曰:予之濕熱盛矣,此藥尚不能動,以舟車丸、浚川散作劑,大下一斗,糞多結者,一夕黃退。君玉由此益信戴人之言。
孫文垣治王文川子,原傷飲食,又傷冷菱等物,遍身黃如金色,夜發熱,天明則退,腹痛,手不可近。醫擬進草藥。孫曰:此症乃食積釀成,而黃為濕熱所致,法當健脾,用溫暖之劑下之,草藥性寒,是損脾土而益其疾也。用保和丸一錢,入備急丸五分,作數次服之。少頃,瀉一次,又少頃,連下三次,積物甚多,腹痛盡止。再與調中丸,服一月病愈,而輕健如常。
孫竹埜途次受暑,又為酒麴所傷,因作吐,胸膈痞悶。醫以消導之劑,燥動脾火,口渴嘈雜,躁亂不安,目珠如金,一身盡黃,已成疸症,右寸脈滑大有力。用溫膽湯,倍加香薷、滑石、葛根,解暑止吐為君,黃連、麥冬,清熱止渴為臣,使濕熱散而黃自瘳也。服三帖,吐止食進。再與五苓散加青蒿、葛根、滑石、黃連、枳實,八劑而黃盡退。
張仲文治一婦人,年六十歲。病振寒戰慄,足太陽寒水也。呵欠噴嚏,足少陽膽也;口亡津液,足陽明不足也;心下急痛而痞,手太陰受寒,足太陰血滯也;身熱又欲近火,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臍下惡寒,丹田有寒,渾身黃及睛黃,皆寒濕也;余症驗之,知其為寒濕,溺黃赤而黑,又頻數,乃寒濕盛也;病來身重如山,便著床枕者,陰濕盛也。其脈右手關尺命門弦細,按之洪而弦,弦急為寒,加之細者,北方寒水,雜以緩者,濕盛出黃色也;脈洪大者,心火受制也;左手又按之至骨,舉手來實者,壬癸腎旺也;六脈按之但空虛者,下焦無陽也。用藥法先宜以輕劑去其寒濕,兼退其洪大之脈,以理中加茯苓湯投之。
朱丹溪治一婦人,年二十八歲,發黃脈澀,經水自來不行,身體倦怠,未曾生子。用陳皮、白朮、木通各一兩,黃芩、歸頭、丹皮半兩,甘草一錢,分作十二帖,水煎,食前熱服。
一人年二十歲,因勞又冒雨,得疸症,腳痠心悸,口苦力弱,尿黃,脈浮而數。病在表,宜解外,黃耆三錢,白朮、蒼朮各一錢,陳皮、蘇葉、木通各五分,山梔炒二錢,甘草稍五分,白水煎服,下保和十五丸,與點抑青各十丸,溫中二十丸而愈。
一婦人年三十,面黃腳痠弱,口苦喜茶,月經不勻,且多倦怠。用黃耆、甘草各三錢,人參、當歸、白芍各一錢,木通、陳皮各五分,白朮一分,炒柏、秦艽各二分。
一婦人年六十,面黃倦甚,足酸口苦,脈散而大,此濕傷氣也。白朮半兩,陳皮四錢,蒼朮、木通、黃芩各三錢,人參、川芎各二錢,黃柏炒一錢,甘草炙五分,分六帖,水煎,食前服。
王官人痞後面黃,腳痠弱,倦怠,食飽氣急頭旋。黃耆、甘草、木通各二分,白朮一錢,半夏、厚朴、陳皮、蒼朮各一錢,黃柏炒三分,水煎服。
成庚五官面黃,腳痠無力,食不化,腳虛而少力,口苦肚脹,宜補之。人參、木通各三分,白朮一錢五分,當歸、白芍、川芎、陳皮、蒼朮各五分,甘草二分,水煎,下保和丸四十丸。
孫文垣治一人,因冒雨勞力汗出,又以冷水澡浴,因發熱口渴,心與背脹痛,小水長而赤,舌苔黃,不眠,目黃如金,皮膚盡黃。或謂年高,不敢與治。診得左脈浮數,(熱。)右濡弱,(濕。)皆七至。(濕熱相併。)此濕熱發黃症也,病雖重,年雖高,猶可為。以柴胡三錢,(太重否?)酒芩、葛根、青蒿、香薷、花粉各一錢,人參七分,甘草五分,連進二劑,得微汗,次早即熱退其半,舌稍淡潤。身黃未退,胸膈餘熱作煩,以竹茹、青蒿、葛根各一錢,人參、麥冬、花粉、知母各八分,白芍六分,二帖,熱退食進,精神陡長。後與補中益氣湯,加青蒿、麥冬、花粉,十帖,黃盡退,頓痊。
一人患酒疸,遍身皆黃,尿如柏汁,目如金,汗出沾衣如染,胸膈痞悶,口不知味,四肢痠軟,脈濡而數,以四苓散加厚朴、陳皮、山楂、麥芽、葛根,倍青蒿,水煎,臨服加萱草根自然汁一小杯,四帖頓愈。
一人病後,身面俱黃,吐血成盆,(熱鬱陽明。)諸藥不效。用螺十個,水漂去泥,搗爛,露一夜,五更取清汁服二三次,血止黃愈。(《小山怪症方》、《本草綱目》。)
《外臺秘要》治三十大黃急救方:用雞子一顆,連殼燒灰,研酢一合和之,溫服,鼻中蟲出為效。身體極黃者,不過三枚,神效。
柴嶼青治覺羅瑪德夫人,病疽。醫投茵陳五苓散未效,又合末藥服之,肌膚白眼皆如金色,轉致不思飲食,右關緩弱特甚。柴曰:胃為水穀之海,脾為倉廩之官,腑臟失職,濕熱滋甚。今惟有調其土,使能健運,濕熱自去,不必治疸,而疸自愈矣。用六君子湯加厚朴、炮姜以溫中,神麯、麥芽以助戊己之化,不數劑而全愈。
東垣曰:戊申春,一婦人六十歲,病振寒戰慄,(太陽寒水客也。)呵欠噴嚏,(足少陽溢。)口亡津液,(足陽明不足也。)心下急痛而痞,(手足太陰受寒也,故急痛。太陰血滯為痞。)身熱近火,(熱在皮表,寒在骨髓,故振寒戰慄也。)臍下惡寒,(丹田有寒。)渾身黃而白睛黃,(寒濕也,以余症推之,知其寒也。)溺黃赤而黑,頻數。(寒濕盛也。)自病來身重如山,便著床枕。(至陰濕盛也。)其診脈,得左右關並尺命門中得弦而急極細,雜之以洪而極緩,(弦急為寒,加之以細者,北方寒水。雜以又洪大者,心火受制也。緩甚者,濕盛出黃色也。)左手按之至骨,舉止來實者,(壬癸俱旺也。)六脈按之俱空虛者,下焦無陽也。先以輕劑去其中焦寒濕,兼退其洪大脈,理中湯加茯苓是也。水煎冰之,令寒服之。謂之熱因寒用,假寒以對足太陽之假熱也。以乾薑之辛熱,以瀉真寒也。故曰:真對真,假對假。若不愈,當以朮附湯,冰之令寒,以補下焦元氣也。(《試效方》、《醫說續編》。)
陸祖愚治潘巨源,食量頗高,恣肆大嚼,因勞役失飢傷飽,每患脾胃之症,或嘔或瀉,恬不介意,後成黃疸,用茵陳五苓散治之,而症仍前。飲食不節,疸症復作。人傳一方,以苦藥葫蘆煮,服之即效。試之果然。仍力疾生理,後試之至再,至周身熏黃,肚腹如鼓而卒。
薛立齋治大司徒李浦汀,南吏部少宰時,患黃疸。當用淡滲之劑,公尚無嗣,猶預不決。曰:有是病,而用是藥。以茵陳五苓散加芩、連、山梔,二劑而愈。至辛卯得子。
應天王治中,遍身發黃,妄言如狂,苦於胸痛,手不可近。此中焦蓄血為患,用桃仁承氣湯,一劑下瘀血而愈。又太守朱陽山弟,下部蓄血發狂,用抵當湯而愈。
馬元儀治沈玉格患疸症,一身及面目悉黃,微見黑滯,煩渴腹滿。脈之,左弦數,右空大,此內傷發黃,為厥陰肝木,太陰脾土,二臟交傷之候也。夫肝鬱則生熱,脾郁則生濕,濕熱交爭,而煩渴腹滿,發黃之症生矣。至黑色兼見於面,則並傷其腎,汗之下之,非其治也。宜平肝之亢,扶土之虛,兼解鬱熱以清氣道,除濕蒸而和中氣。用人參三錢,白朮二錢,白芍一錢,黃連、山梔七分,歸身、丹皮、茵陳、秦艽各一錢,柴胡七分,炙草五分,半夏曲一錢,服三十劑愈。
顧奉常務遠目黃,脾氣弱,仲淳疏方用茵陳三錢,人參三錢,薏仁三錢,蓮肉三錢,木通八分,黃連酒炒一錢,山梔炒八分,白朮土炒一錢,石斛酒蒸三錢,皆治疸之劑。以事冗未服,既而身目皆黃,小便亦赤,乃服仲淳先見,飲前藥稍愈。一按摩者,投以草汁藥酒,脾敗,遂不起。臨歿,下瘀血數升,亦蓄血症也,以其年邁不絕欲故耳。前方尚有茯苓二錢。
施靈脩乃兄,七年前曾患疸症,服草藥,愈後復發。坐多氣多勞,故草藥不效。服田螺汁,服一日夜,大作寒熱,因發渴,小便如油,眼目黃且赤,手足黃紫。仲淳以瘀血發黃,服藥後,大小便通,黃及渴俱減。橘紅一錢五分,紅曲炒研二錢,山楂五錢,鬱金汁十五匙,薏苡六錢,木瓜三錢,牛膝五分,麥冬五錢,車前二錢五分,赤茯三錢,通草五分,白芍酒炒四錢,竹茹二錢,河水二鍾,煎八分,飢時服。三日後,加人參三錢。(《廣筆記》。)
魏玉橫曰:徐環薇,年二十餘,病疸,服山梔茵陳五苓、六一之劑將兩月,不效。脈之,弦細而駛,面目爪甲俱淡黃,語言遲倦。謂之曰:君以黃疸求治,此其餘症耳,今病成勞損矣。乃竦然曰:誠有之,近來夜臥不寧,晚即發熱,黎明始退,咳嗽痰稀,腰膝疼痛。然治之當奈何?曰:病緣陰虛火盛,肝熱久郁,移其所勝,故食少便溏,發為黃症。與酒谷諸疸為濕熱熏蒸者不同,乃服苦寒滲利,重傷其陰,致成勞損。今宜峻養肝腎,俾嗽止熱退,食進便調,而黃自消矣。與集靈膏加減十餘劑,諸症漸退,黃亦愈矣。
金魯膽,年四十餘,館於時醫湯靜公宅,病疸,諸治不效。已歷數醫,最後一人與草頭方四味,中有六月雪,余忘之矣,服之增劇。脈之,軟無神,略數。外症目黃如橘,面額則黃而黑暗,腹大臍凸,便溏食少,動則氣促,知為脾腎兩虧,近乎女勞一症,乃疸中最難治者也。與熟地、山藥各一兩,杞子、棗仁、米仁各五錢。彼疑太補,持以問湯。湯老醫也,謂曰:方極是,第吾輩素不用此,姑試之。一劑減,二劑又減。再診,脈漸起,仍前方八劑全愈。
朱天一年二十餘,喜食糖及燥炙諸餅,忽病黃,面目如金。脈之,兩關數實有力,尺滑。大便六七日不行,小便黃澀。此敦阜太過燥熱,如以素瓷覆火,其色必黃,非濕症也。與小承氣湯加當歸、白芍,一劑便行而瘥。
治黃疸方,蒼耳子、薄荷、木通、茵陳谷三錢。用好陳酒一斤,煎一碗,沖砂仁末三錢服。若小便赤若血水者,加川連一錢同煎。
裴兆期曰:凡瀉病、痢病、蟲病、疳病、水病、酒病、疸病,於初愈時,斷不可驟服滋補之藥。蓋此數症,以濕為本,滋補之藥,乃助濕熱之尤者,驟服之,少不致害。昔當湖一孝廉,余通家世好也,為人偏滯多思,無事而恆慼慼,偶於甲午秋病疸,後雖治愈,而飲食未能復原,則脾尚虛而濕未清也。值公車北上,一醫以天王保心丹數斤為贐,一往舟中,餌無虛日,漸覺胸膈窒礙,飲食日減,入春而疸病復作。迨歸而形容枯槁,僅存皮骨,其腹龐然,按之如石。此余往視,則真氣已衰敗無餘,無可措手矣,越旬而歿。此亦誤投滋補之一驗也。
赤丹
(又名風癉,又名赤遊風,又名赤瘤。)
孫思邈曰:貞觀七年三月,予在內江縣飲多,至夜覺四體骨肉疼痛。至曉,頭痛,額角有丹如彈丸,腫痛。至午通腫,目不能開,經日幾斃。予思本草蕓薹治風遊丹腫,遂取葉搗敷,隨手即消,其驗如神。亦可搗汁服之。(一云無葉用子研代之。)
張子和治黃氏小兒面赤腫,兩目不開,以䤵針刺,輕砭之,除兩目尖外,亂刺數十針,出血乃愈。此法人多不肯從,必治病,不可謹護。
朱丹溪治一中年男子,癰潰後,發熱乾嘔,背發丹熛,用諸般敷貼丹熛藥,乃用刀於個個丹頭出血,皆不退。後用半夏、生薑加補劑治嘔,不效。遂純用參半兩,歸、術各一錢五分,濃煎,一帖嘔止。二三帖,丹漸緩,熱漸減。約五十餘帖,熱始除,神氣始復。
飽允中,年五十歲,風丹癢甚,腹微痛,咽不利,面目微腫,五六日不退,兩寸脈滑大實,右浮大,左浮弦小。以炒芩、炒連、四物、枳、梗、甘草、鼠黏、紫葳各一錢,防風、黃耆各五分,凡五六帖而安。
黃師文治一婦人,苦風丹,每酒沾唇則風丹重造而起,癢刺骨,殆不可活,令服五積散。約數服,以杯酒試之,如其言,飲酒已,丹不作。德昭一婢,亦苦風丹,亦以此聞其說,遂服五積散,亦疾。又師文用五積散治產瀉有奇功。(《北窗炙輠》。)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清苦,因鬱怒,患遊風,晡熱內熱,自汗盜汗,月經不行,口乾咽燥。此鬱氣傷脾,乃以歸脾湯數劑,諸症稍退。後兼逍遙散,五十餘劑而愈。
一婦人患此,性躁,寒熱,口苦脅痛,耳鳴腹脹,溺澀,乃肝脾血虛火旺也。用六君加柴胡、山梔、龍膽,數劑,更與逍遙散兼服漸愈。又與六味丸、逍遙散,七十餘劑,諸症悉退。
一婦人患前症,誤服大麻風藥,破而出水,煩渴頭暈,誠類風症,六脈洪數,心脾為甚。曰:風自火出,此因怒火,脾胃受邪,血燥而作,非真風症也。與逍遙散、六味丸以清肝火,滋脾血,生腎水而愈。
一婦人患前症,久不愈,食少體倦,此肝脾虧損,陰虛發熱也。先用補中益氣湯加川芎、炒梔,元氣漸復。更以逍遙散而瘡漸愈。
一婦人患赤遊風,晡熱癢甚,用清肝養血之劑。不信,乃服大麻風藥,臂痛筋攣。又服化痰順氣之劑,四肢痿弱。又一婦患前症,數用風藥煎湯泡洗,以致腹脹並歿。
一女子十五歲,患瘰癧赤暈,形氣倦怠,此肝火血虛所致。用加味逍遙散而赤暈愈,用益氣湯、六味地黃丸而瘰癧消。
一婦人身如丹毒,搔破膿水淋漓,熱渴頭暈,日晡益甚,用加味逍遙散而愈。
卷十
癥瘕
(附痃癖)
陳自明治昆陵一貴宦妻,患小便不通,臍腹脹痛不可忍。眾醫皆作淋治,如八正散之類,俱不得通。陳診之曰:此血瘕也,非瞑眩藥不可去。與桃仁煎,更初服,至日午,大痛不可忍,遂臥。少頃,下血塊如拳者數枚,小便如黑豆汁一二升,痛止得愈。此藥治病的切,然猛烈大峻,氣虛血弱者,宜斟酌之。桃仁、大黃、朴硝各一兩,虻蟲半兩炒黑,共為末,醋煉丸梧桐子大。五更初,溫酒吞下五丸。(原注:此方不可妄用。《良方》。)
杜壬治馬氏婦,年三十二,腹中血塊作疼,經五六年,形已骨立,眾皆曰不可為,奈其未死何。家甚貧,而大小憫之。一日召杜至,告杜曰:但以濟物為懷則可,業已請召明醫,非所言也。遂以少物帛贈杜。杜不受,曰:但服某藥必獲安。無以是為疑,遂示方。用沒藥、牛膝、乾漆、當歸各半兩,硇砂、木香、水蛭炒、紅娘子炒、紅花、丹皮、硃砂各一分,海馬一個,斑蝥去翅足炒十四個,為末,酒醋各半升熬為膏。每日天明用一皂子大,酒醋化下,一月病退,六十日漸安。(此藥較桃仁湯更峻,宜斟酌用之。)
陳藏器曰:昔有患痃癖者,夢人教每日食大蒜三顆,初食遂致瞑眩吐逆,下部如火。後有人教取數瓣,合皮截卻兩頭吞之,名曰內炙,果獲大效。(《本草綱目》:張景岳治面停小腸右角,與此意同。)
張子和治汴梁曹大使女,年既笄,病血瘕數年。太醫宜企賢以破血等藥治之不愈。企賢曰:除得陳州張戴人方愈。一曰,戴人至汴京,曹乃邀問焉。戴人曰:小腸移熱於大腸為伏瘕,故結硬如塊,面黃不食。乃用湧泄之法,數年之疾,不再旬而愈。
柴嶼青乾隆己未寓瀋陽京兆署,兵房吏王某患症疾,教以蒸臍法治之,兼服加減五積散而愈。其妻母同患是症,王即照方遺之,亦痊。
孫文垣治汪氏婦,經水久不止,內有紫黑色血塊,胃胸腹皆痛,玉戶且腫,手足皆冷,不知飢餓,腹下有一塊,堅如石,脈左數,右沉澀,此血瘕症也。用糖球子五錢,元胡索、五靈脂、香附、麥芽、青皮各一錢,水煎服,痛減半,手足漸溫。加當歸、丹皮、蒲黃、益母、川芎,四帖痛止,玉戶亦消。又四帖而經水調。(方甚平穩。)
張子和治一童子,入門狀如鞠躬而行。張曰:此痃氣也。令解衣揣之,二道如臂,其家求療。先刺其左,如刺重紙,剝然有聲,而令按摩之,立軟,其右亦然。觀者嗟異,或問之。曰:石關穴也。
永康應童嬰腹疾,恆病瘺行,久不伸,松陽周漢卿解裳視之,氣衝起腹間者二,其大如臂。漢卿刺其一,魄然鳴,又刺其一,亦如之。稍按摩之,氣血盡解,平趨無留行。(《續大粹》。)
武叔卿曰:夫痃癖癥瘕,血氣塊硬,發歇刺痛,甚則欲死,究而言之,皆血之所為。
陳良甫常治一婦人,血氣刺痛,極不可忍,甚而死一二日方省。醫巫並治,數年不愈。僕以蔥白散,烏雞丸遂安。
陳良甫治一婦人,血氣作楚,如一小盤樣,走注刺痛,要一人扶定,方少止,亦用此一二藥而愈。尋常小小血氣,用此二藥,亦有奇效。(《濟陰綱目》。)
陳良甫治婦人病,血氣作楚,痛不可忍,服諸藥無效。召診之,曰:關脈弱沉,而肝脈沉緊,此血氣漸成痃癖也。亦只以前二方治之而愈。又四明馬朝奉後院,亦病此,用二方治之亦愈。(同上。)
宋孝武路太后病,眾醫不識,徐文伯診之曰:此石博小腹耳,乃為水濟消石湯病即愈。(《南史》。)
董含妾腹內生一痞,始如彈丸,五六年後,大類鵝卵,中似有一窟,往來移動,或痛或止,百藥罔效。久之遍體發腫,內作水聲,日夕呻吟,死而復甦者再,諸醫束手無策,皆云:此名水鼓,病已成,不可復痊矣。章文學旭,字東生,名醫也,善治奇疾。往邀之,曰:此非水症,乃積聚所致,不半日可愈。但所用藥猛烈,轉鬥而下,驅水甚疾,試問疾人願服與否?而病者曰:我已垂殆,苟一錢可救,死無憾也。於是取紅丸十粒,如綠豆大,以檳榔、枳實等五六味煎湯下之。初覺喉中響聲可畏,勢將不支。頃之,胸膈間如刀刃亂刺,哀號轉擲,痛不可狀。又頃之,下水斗許,頭面腫退,不逾時又下數升,腹背亦退。病人曰:我今覺胸背頓寬,遂熟睡片刻。時章君猶在坐也,曰:此番不獨水去,痞亦當漸散矣。進補劑二日,明後日可連服之,遂辭去。至晚又下水四五升,手足腫全退,不三日病全愈。既而忽痞勢搖動,下紅黑痢三晝夜,痞亦不見。眾醫驚服,往叩其故。章曰:此名腸覃,在《內經》水脹論中,君輩自坐不讀書耳。皆慚而退。按歧伯曰:寒氣客於腸外,與胃氣相搏,癖而內著,瘜肉乃生,始如雞卵,至其成,若懷子之狀,按之則堅,推之則移,月事以時下,腸覃生於腸外故也。又有一種名石瘕,病狀相同,月事不以時下,石瘕生於胞中故也。皆婦人之病,因有積聚,可導而下,似水脹而非水脹也。(臨症之工,大宜分別。)此疾若非章君,久作泉下之鬼矣。(今人能感激如是者鮮矣。《三岡識略》。)
一男子腸鳴食少,臍下有塊耕動,若得下氣多乃已,已而復鳴,屢用疏氣降火藥,半年不愈。乃以理中湯為君,佐芩、連、枳實,一服腸鳴止。又每服吞厚朴紅豆蔻丸,其氣耕亦平矣。
薛立齋治一婦人,經不調,兩拗腫脹,小便澀滯,腹中一塊作痛,或上攻脅腹,或下攻小腹,發熱,晡熱惡寒,肌膚消瘦,飲食無味,殊類瘵症,久而不愈。此肝脾血氣虧損,用八珍湯、逍遙散、歸脾湯,隨症互服而愈。
一婦人性多鬱怒,勤於女工,小腹內結一塊,或作痛,或痞悶,月經不調。恪服伐脾之劑,(今人受此害者尤多。)內熱寒熱,胸膈不利,飲食不甘,形體日瘦,牙齦蝕爛。此脾土不能生肺金,肺金不能生腎水,腎水不能生肝木,當滋化原,用補中益氣、六味地黃,至仲春而愈。(必舉仲春者,以肝木斯令時也。)
松江太守何恭人,性善怒,腹結一塊,年餘上齶蝕透,血氣虛極。時季冬,肝脈洪數,按之弦緊,餘脈微弱。或用伐肝木清胃火之藥。薛曰:真氣虛而邪氣實也,恐伐肝木,至春不發生耳。用八珍湯以生氣血,用地黃丸以滋腎水,肝脈頓退。因大怒耳內出血,肝脈仍大,煩熱作渴,此無根之火也,仍以前藥加肉桂,二劑脈斂熱退。復大怒,果卒於季冬辛巳日,乃以金剋木故也。
一婦人耳下腫赤,寒熱口苦,月經不調,小腹內一塊,此肝火氣滯而血凝也,用小柴胡加山梔、川芎、丹皮治之,諸症悉退。
潤州某公,補劑中多用敗龜板,垂十年頗健,晚患蠱膈,乃謁白飛霞。飛霞診視良久,曰:此瘕也,公豈餌龜板藥耶?今滿腹皆龜,吾藥能逐之。其骨節腠理者,非吾藥所能也。乃與赤丸如粒服之,下龜如菽大者升余,得稍寬,不數月死。易簀時,驗小遺,悉有細蟲彷彿龜形。物得氣而傳如此,可不慎哉。(《周櫟圖書影》。)
黃山畢公,服膃肭臍,初頗有驗,久之得沙淋疾,沙皆作犬形,頭尾略具。(同上。)
陳自明治一婦人,腹內結塊,久而不消,與神仙追毒丸一粒即痊。(方見蠱門。)
陳自明云:予族子婦病,腹中大塊如杯,每發則痛不可忍。時子婦已貴,京下善醫者悉診治,莫能愈。予應之曰:此血瘕也。投黑神丸,盡三丸,塊氣盡消,終身不復作。(《良方》、《醫說續編》。)
孫俟居比部病,腹中若有癥瘕,不食不眠,煩懣身熱。仲淳投以人參、白芍、茯苓、麥冬、木通、棗仁、石斛。方甫具,史鶴亭太史至,見方中有大劑人參,駭曰:向因投參至劇,此得無謬乎?仲淳曰:病勢先後不同,當時邪未退,滯未消,故不宜。今病久,飽脹煩懣者,氣不歸元也;不食者,脾元虛也;不眠而煩者,內熱津液少也。今宜亟用此藥矣,四劑而瘳。後復病,仲淳診之曰:此陰虛也,非前症矣。更以麥冬、白芍、枸杞、五味、生地、車前,而熱遂退。(《廣筆記》。)
痞
立齋治黃恭人,腹內一塊,不時作痛,痛則人事不知,良久方蘇,諸藥不應。診其脈沉細,則非瘡毒。河間云:失笑散,(五靈脂、蒲黃等分為末,醋湯調,每服二錢。)治疝氣及婦人血氣痛欲死並效。與一服,痛去六七,再服而平。此藥治產後心腹絞痛,及兒枕痛尤妙。
錢國賓治陳小山妻,年三十二歲,痞成形,狀宛如鯽魚,長五寸,闊寸許,頭尾口牙悉具,漸漸遊行穿腸透膜,上近喉邊,下近穀道,飲血咬肝,聲呼痛楚,形神狼狽。其脈強牽,尚有胃氣,可治。先以古方五味紫金錠磨服止痛,次以煅刀豆殼一兩為君,以此豆能殺痞也。乳香、沒藥定痛活血,麝香通竅,木香順氣,調以砂糖作餌。痞受毒藥,旬日內伏不動,月餘而化,便出如蜆肉一堆。以四物、參、朮、枸杞、香附,調理百日全安。
張文潛藥戒云:張子病痞,積於中者,伏而不能下,自外至者,捍而不能納。從醫而問之,曰:非下之不可。歸而飲其藥,既飲而暴下。不終日,而向之伏者,散而無餘;向之捍者,柔而又不支。焦膈導達,呼吸開利,快然若未始疾者。不數日,痞復作,以故藥,其快然也亦如初。自是逾月,而痞五作五下,輒下每愈。然張子之氣,一語而三引,體不勞而汗,股不步而慄,膚革無所耗於外,而其中薾然,莫知所自來。聞楚之南,有良醫焉,往而問之。醫嘆曰:子無嘆是薾然者也。天下之理,其甚快於余心者,其未必有所傷。求無傷於終身者,則初無快於吾心。痞橫於胸中,其累大矣,擊而去之,不須臾而除甚大之累,和平之物,不能為也,必將擊搏震撓而後可。其攻未成,而和平已病,則子之痞,凡一快者,子之和一傷矣。不終日而快者五,則和平之氣,不既索乎?且將去子之痞,而無害其和乎?子歸燕居三月,而後予之藥,可為也。張子歸,三月而後請之。醫曰:子之氣少全矣。取藥而授之,三日而疾少平,又三日而少康,終年而復常,且飲藥不得亟進。張子歸而行其說,其初使人懣然遲之,蓋三投其藥,而三反之也。然日不見其所攻,久較則月異而時不同,蓋終歲而疾平。(《容齋五筆》。)
張子和治息城司侯,聞父死於賊,乃大悲,哭之罷,便覺心痛,日增不已,月餘成塊,狀若杯覆而大,痛不住,藥無功。議用燔針炷艾,病人患之,乃求於張。張至,適巫者坐其旁,乃學巫者,雜以狂言以謔疾者。至是大笑不可忍,回面向壁,一二日,心下結塊皆散。張曰:《內經》言憂則氣結,喜則百脈舒。又曰:喜勝悲。《內經》亦有此法,治之不知,何用針灸哉?適足增其痛耳。(妙人妙想,觸機即應,故古今真能治疾者,子和一人而已。)
劉子平妻,腹中有塊如瓢,十八年矣,經水斷絕,諸法無措。張令一月之內,湧四次,下六次,所去痰約一二桶,其中不化之物,有如葵菜爛魚腸之狀。湧時以木如意揃之,覺病稍如刮,漸漸如平。及積之盡,塊反窪如臼,略無少損。至是面有童色,經水既行,若當年少,可以有子。
張主簿妻,病肥氣,初如酒杯大,發寒熱,十五年餘。後因性急悲盛,病益甚,惟心下三指許無病,滿腹如石片,不能坐臥,針灸匝矣,徒勞力耳。張曰:此肥氣也,得之季夏戊己日,在左脅下,如覆杯,久不愈,令人發痎瘧。痎瘧者,寒熱也。以瓜蒂散吐之,如魚腥黃涎,約一二缶。至夜,令用舟車丸、通經散投之,五更,黃涎濃水相半,五六行,凡有積處皆覺痛。後用白朮散、當歸散,和血流經之藥,如斯湧泄,凡三四次方愈。
山東顏先生,有積二十年,目視物不真,細字不睹,當心如頑石,每發痛不可忍,食減肉消,黑䵟滿面,腰不能直。因遇張,令湧寒痰一大盆如片粉。夜以舟車丸、通經散,下爛魚腸葵菜汁七八行。病十去三四,以熱漿粥投之,復去痰一盆。次日又以舟車丸、通經散,前後約一百餘行,略無少困。不五六日面紅䵟去,食進目明,心中空曠,遂失頑石所在。旬日外來謝。
杜弓匠子婦,年三十,有孕已歲半矣,每發痛則召侍媼侍之,以為將產也。一二日復故,凡數次。張診其脈澀而小,斷之曰:塊病也,非孕也。《脈訣》所謂澀脈如刀刮竹形,主丈夫傷精,女人敗血,治法有病當瀉之。先以舟車丸百餘粒,後以調胃承氣湯加當歸、桃仁,用河水煎,乘熱投之。三日後,又以舟車丸、桃仁承氣湯,瀉出膿血雜然而下。每更衣,以手向下推之揉之則出。後三二日,又用舟車丸,以豬腎散佐之。一二日,又以舟車丸、通經散,如前數服,病去十九。俟晴明,當未食時,以針瀉三陰交穴,不再旬,已消矣。
孫主簿季述之母,久患胸中痞急,不得喘息,按之則脈數且澀,曰:胸痹也。因與仲景三物小陷胸湯,一劑知,三劑愈。(《醫學綱目》。)
龔子才治吳仰泉堅,年五旬,患腹中積塊如盤大,年餘漸臥不倒,腹響如雷,噯氣不透,口乾,吐白沫,下氣通則少寬,五心煩熱,不思飲食,肌瘦如柴,屢治無效。診之,六脈澀亂數,氣口緊盛,知為寒涼克伐之過,使真氣不運,而瘀血不行。與八珍湯加半夏、陳皮、木香、厚朴、萊菔子、大腹皮、海金沙,三劑,小便下血如雞肝狀。至十二劑,下黑血塊盆許。腹中仍有數塊,仍以八珍湯加枳實、香附,五劑而痊。
一婦人年近三十,患腹左脅有一大塊,堅硬如石,有時痛,肚腹膨脹,經水不調,白帶頻下,夜熱,脈急數,以千金化鐵丸一料,塊消即孕,生一女。(此方疑龔杜撰,四物之外,一派破血行氣而已。)
李河山患腹左一塊,數年不愈,後食柿餅過多,腹脹滿悶。診之,六脈洪數,氣口緊盛,以藿香正氣丸加山楂、神麯,二劑而愈。逾月,又因飲食失節,腹脹如初,用前藥勿效,與行濕補氣養血湯,二十餘劑始安。因囑曰:病雖愈,體未復元,務宜謹守,勿犯禁忌。後數月,過龔曰:凡有病者,皆天與也,不在服藥謹守,若顏子亞聖,豈不能保養,何短命死矣?我今保養半年,未見何如,從可知也。龔不能對,遂復恣縱無忌。未旬日,忽患痢赤白,裡急後重,痛不可忍,日夜無度,乃自置大黃一劑,數下無效。復求診,六脈洪數,先與調中益氣湯二劑,又以補中益氣湯加白芍、黃連微效。彼欲速愈,易醫,不審其夙有痞滿之病,復下之,不愈。又易一醫,再與下藥,遂肛門下脫,痛如刀割。腹脹如鼓。此元氣下陷也,當大補升提而反瀉之,不亡何待?(此症濕熱內蘊,兼有積滯,因柿餅之寒滯,故為脹滿。藿香正氣能燥濕行氣,故遂愈。然病根未拔,故傷食而復病。繼用湯藥,想即藿香正氣之類,去濕而不能去熱,故不效。行濕補氣養血湯,又加以血藥益濕之品,雖遷延而愈,非真愈也。始終治法,均未中肯。若早以黃連理中,枳實理中,更互治之,病必速愈,何至有變痢之患乎?)
陸養愚治茅鹿門三夫人,經期參前,腹中有塊升動,有時作痛作脹,大便不實,脾胃不和,其脈人迎大於氣口二倍。(以此斷為血有餘。)茅問曰:此症屢服消導及養血之藥,輕則枳實、枳殼、木香、豆仁,重則檳榔、稜、莪,俱以養血佐之,藥頗中和,而病反增劇何也?曰:據脈左盛於右,氣不足而血有餘,今所服不惟誅伐無過,且損不足而益有餘,欲其病之不劇得乎?用人參、白朮、陳皮、乾薑、大棗,以益其氣,用消痞丸以去其血之瘀。其方用香附醋炒四兩,元胡索醋炒一兩五錢,歸尾二兩,川芎、紅花、桃仁、海石、瓦楞子火煅醋淬各一兩。醋打麵糊為丸,與煎劑相間服,未半料而塊已失,大便結實,經水如期。
李士材治於郡守,在白下時,每酒後腹痛,漸至堅硬,得食輒痛。得食反痛,實症無疑。脈之,浮大而長,脾有大積矣。然兩尺按之軟,不可峻攻,令服四君子湯七日,投以自制攻積丸三錢。但微下,更與四錢與服,下積十餘次,皆黑而韌者。察其形不倦,又進四錢,於是腹大痛,而所下甚多。服四君子湯十日,又進丸藥四錢,去積三次。又進二錢,而積下遂至六七碗許。脈大而虛,按至關部豁如矣,乃以補中益氣調補,一月全愈。攻補互施法。
王工部鬱結成痞,形堅而痛甚,攻之太多,遂泄瀉不止,一晝夜計下二百餘次,一月之間,肌體骨立,神氣昏亂,舌不能言,已治木待斃。李診之曰:在症雖無活理,在脈猶有生機。以真臟脈不見也,大虛之後,法當大溫大補。一面用枯礬、龍骨、粟殼、樗根之類,以固其腸;一面用人參二兩,熟附五錢,以救其氣。三日之間,服參半斤,進附二兩,瀉遂減半,舌轉能言。更以補中益氣加生附、生乾薑,並五帖為一劑,一日飲盡。(就進藥而論,則胃能納受可知。)如是者一百日,精旺食進,瀉減十九。然每日夜猶下四五行,兩足痿廢,用仙茅、巴戟、丁、附等為丸。參附湯並進,計一百四十日而步履如常,痞瀉悉愈。(枯礬雖斂而苦寒,何不用禹糧、石脂?)
姚氏婦久患痞積,兩年之間,攻擊之劑,無遺用矣,而積未盡除,形體尫羸。李曰:積消其半,不可伐矣,但用補劑,元氣一復,病自祛耳。遂作補丸,服畢而痞果全消。逾三年,調理失宜,胸腹痛甚,醫以痛無用補法,用理氣化痰之劑,痛不減。脈之大而無力,此氣虛也,投以歸脾湯加人參二錢,其痛乃止。
喻嘉言治袁聚東,年二十歲,生痞塊,臥床數月,進化堅消痞之藥,漸至毛瘁肉脫,面黧髮捲,殊無生理。其塊自少腹臍旁,分為三岐,皆硬如石,按之痛不可忍。脈只兩尺洪盛,余俱微細。謂初時塊必不堅,以峻猛之藥攻,至真氣內亂,轉獲邪氣為害,其實全是空氣聚成,非如女子月經凝而不行,即成血塊之比。觀兩尺洪盛,明是腎氣傳於膀胱,誤施攻擊,其氣不運,結為堅塊,故按之則愈痛也。虛症亦有按之而愈痛者,姑用大補中藥一劑,以通中下之氣,然後用大劑藥內收腎氣,外散膀胱之氣,約三劑,可全愈矣。先以理中湯加附子五分,一劑,塊減十之三。再用桂、附一大劑,腸中氣向甚喧,頃之,三塊一時頓沒。再服一劑,果全愈。更用補腎藥加桂、附,多用河車為丸以善後,取其以胞補胞,而助膀胱之化源也。(俞東扶曰:此人攻伐太過,易以溫補,未足為奇。惟兩尺洪盛,非此詮解,誰不面牆?至於桂、附、河車,同補腎藥為善後計,則與腎氣傳膀胱之論,緊切不泛,非通套治痞成法可比。)
馮楚瞻治戚氏婦,腹中有塊作痛,發則攻心欲死,上則不進飲食,下則泄瀉無度,醫藥三百餘劑不效。脈之,六部沉細已極,右關尺似有似無,明系火衰土弱,腎家虛氣上凌於心,脾土不能按納奔豚之氣,非溫補不可。用炒干熟地八錢,補水以滋土;炒黃白朮六錢,補土以固中;炮薑、熟附各二錢,補火以生土;更入五味子一錢以斂之,俾祖氣有歸,髒得其藏,而腎氣納而不出也。數劑而安,一月全愈。
琇按:馮公此案,前人所未發,字字如良玉精金,後賢宜三複之。
吳孚先治一人患痞,前醫用攻藥已去六七。適前醫他往,吳與湯丸,俱系參、術補劑。病者云:去疾莫如盡,奈何留之?吳曰:正所以盡去其疾也。經曰大積大聚,衰其半而止。此前醫之用攻也。又曰:補正則邪自除,此余之用補也。若必盡攻,則痞去而鼓脹成,是欲盡去其疾,而反益其疾矣。乃遵服不間而痊。
張路玉曰:顧晉封室,患痞在脅下,或令用膏藥加阿魏一分,麝香半分貼之。五六日間,遂下鮮血,血塊甚多,一二日方止。是後每歲當貼膏時必發。近鄰嫗亦用阿魏膏貼痞,下血如前。世以阿魏、麝香為痞塊必用之藥,外用為患若此,況服食乎!為拈出以為虛弱人漫用攻擊之戒。
韓貽豐治昝中翰如穎,病數日,二旬不食矣,已治木。韓視之,病色如灰,聲低喉澀,瞳神黯然無光。私語其子曰:此甚難治。病者覺之,乃哀懇曰:我今年六十七矣,即死不為夭,但遇神針而不一用而死,死且不瞑目。我生平好酒而不好色,幸為我下一針。於是乃勉為用針,令臥床坦腹,拊其臍下有一痞,周圍徑七寸,堅硬如石。乃以梅花針法,重重針之。又針其三脘,又針其百勞、百會,皆二十一針。針畢,令飲醇酒一杯。乃搖手曰:惡聞酒氣,以兩月矣。強之,初攢眉,既而滿引如初。
顧鳴仲有腹疾,近三十年,朝寬暮急,每發腹脹,十餘日方減。食麵及房勞,其應如響。腹左隱隱微高鼓,呼吸觸之,汩汩有聲。以痞塊法治之,內攻外貼,究莫能療。喻嘉言議之曰:人身五積六聚,心肝脾肺腎之邪,結於腹之上下左右,及當臍之中者,皆高如覆盂者也。膽胃大小腸膀胱命門之邪,各結於其本位,不甚形見者也。此症乃腎臟之陰氣,聚於膀胱之陽經,有似於痞塊耳。腎有兩竅,左從前通膀胱,右從後通命門,邪結於腹之左畔,即左腎與膀胱為之主也。六腑惟膽無輸瀉,其五腑受五臟濁氣,不能久留,即為輸瀉者也。今腎邪傳於膀胱,膀胱失其輸瀉之職,舊邪未行,新邪踵至,勢必以漸透入募原,如革囊裹物者然。夫人一圍之腹,大小膀胱俱居其中,而胞又居膀胱之中,惟其不久留而輸瀉,是以寬然有餘。今腎氣不自收攝,悉輸膀胱,膀胱之氣蓄而不瀉,失其運化,宜其脹也。治法補腎水而致充足,則精氣深藏,而膀胱之脹自消;補膀胱而令氣旺,則腎邪不蓄,而輸化之機自裕。然補腎易而補膀胱難,以本草諸藥,多瀉少補也。經於膀胱之不足者,斷以死期,豈非以膀胱愈不足則愈脹,脹極,勢必逆傳於腎,腎脹極,勢必逆傳於小腸,小腸脹極,勢必逆傳於脾,乃至通身之氣,散漫而無統耶?醫者能早見而預圖之,能事殫矣。
楊乘六治朱氏婦,病胸膈痞悶,兼寒熱往來,口乾作渴,飲食不進,服寬利清解藥益甚。脈之,右關弦數而沉,面色帶紅,舌乾微黃,乃與益陰地黃湯。或曰:胸滿不食累月矣,二陳、枳殼,尚不能通,地黃、山藥、五味、萸肉,俱酸澀陰滯之物,其可投乎?曰:此症本因肝膽燥火閉伏胃中,其原則由於腎水之不足。蓋腎者,胃之關也,水不足,則火旺熏蒸,而胃陰虧。胃與肝膽相併,且為其所勝。又腎既不足,則肝膽陰木無水以養而燥火獨熾,於是乘其所勝之虛而入之。且衝於上,則口乾咽燥;流於下,則二便秘急;塞於中,則為胸悶。脈浮弦而關更甚,右手沉細而關則帶滑,此肝木有餘,脾血不足之候也。與疏肝助脾,調氣養血,則火降郁開,而痰自內消矣。用調氣養榮湯加陳皮、前胡,佐茯苓消痰止嗽,青皮、香附、豆仁、白芍疏肝寬腸。總之,氣得川流,則血自津潤。數劑後,用潤字丸間服,每次五分。十日症遞減,改用六君子,改養血調氣藥。蓋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壯者氣行則愈,弱者著而成病也。後以純補,間用調氣治嗽之品,五旬而痊。
陳三農治一少年,體薄弱,且咳血,左邊一塊,不時上攻作痛,左金、蘆薈俱不應。診其脈,三部雖平,而細澀不流利,因作陰虛治,四物湯加知、柏、元參、丹參、鱉甲,數劑頓愈。
盧縫中(去聲。)痞痰,忽夢一白衣婦人謂之曰:食蔗即愈。詰朝見鬻蔗,縫揣囊中,且乏一鏹,惟有唐山一冊,遂請易之。曰:吾乃負販者,將安用此?哀求之,遂貽數挺。縫喜而食之,至旦遂愈。(《野史》。)
琇按:本草蔗能治蛔,蛔能令人痞脹。盧病迨是蛔作楚耳,故食之即愈。
張子和治顯慶公僧應寺,有沉積數年,雖不臥床枕,每於四更後,心頭悶硬,不能安臥,須起行寺中,習以為常。人莫知為何病,以請於張。張令湧出涎膠一二升,如黑礬水,繼出綠水,又下膿血數升,自爾胸中如失,便能飲餌無算,安眠至曉。
一婦人小腹中有塊,其脈澀,服攻藥後,脈見大,以四物湯倍白朮,白芍、甘草為佐。俟脈充實,間與硝石丸,兩月消盡。
至正二十五年夏六月,里人周伯安,病積氣在右脅下,喘且脹者五閱月。醫來,類補以溫熱之劑,病日劇,幾殆矣。陸君祥往視之,曰:是息賁也,法當大下,《內經》所謂留者攻之,土鬱者奪之也。積氣賁門,邪未去,其可補乎?從之,不終日而愈。(《強齋集》。)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形瘦蒼白,病食則胸膈痞悶汗多,手肘汗出尤甚多,四肢倦怠或麻,晚食若遲,來早必泄。初取其脈浮軟近駛,兩關脈乃略大,曰:此脾虛不足也。彼曰:嘗服參朮膏,胸膈亦覺痞悶,恐病不宜於參、耆。曰:膏則稠黏,難以行散也,改用湯劑,痞或愈乎。用參、耆各二錢,白朮錢半,歸身八分,枳實、甘草各五分,麥冬二錢,煎服一帖,上覺胸痞而下覺失氣。彼疑參、耆使然。曰:非也。使參、耆使然,但當胸痞,不當失氣,恐由脾胃過虛,莫當枳、樸之耗也。宜除枳、樸,加陳皮六分,再服一帖,頓覺胸痞寬,失氣除,精神爽塏,脈皆軟緩不大,亦不駛矣。可見脾胃虛者,枳、樸須慎。用為佐使,況有參、耆、歸、術為之君,尚不能制,然則醫之用藥,可不戒乎!
張景岳治金孝廉,以勞倦傷脾,別無他症,但不食,遂用參、朮、歸、附、桂、薑、甘草之屬,半月始愈。後因病後,復不食如此,自分必死,仍用前藥而安。
錢國賓治王元直父,腹左一痞,形如鏡大,視之乃鏡痞也,生於皮內肉上,可治以三品膏。巴豆、蓖麻子肉各四兩,杏仁一兩,黃丹八兩,香油一斤二兩,熬膏藥,貼二十日,一日一換,出膿一二碗。內服參、耆托裡,月餘收口而愈。
蔣仲芳治陳氏婦,年二十六,生痞塊已十年,在臍上,月事先期,夜則五心發熱,火嘈膨悶,忽一日痞作聲,上行至心下,則悶痛欲絕,為針上脘,癖下而痛定。然臍旁動氣不息,復針天樞穴,動氣少止。遂用當歸五錢,白芍、白朮、延胡、丹皮、川芎、條芩各一錢,枳實、官桂、檳榔、木香各三分,醋炙鱉甲二錢,水煎,空心服,至十二劑而愈。
聶久吾治劉氏妹,稟氣怯弱,性情沉鬱,年三十,病晚間發熱,天明覆止,飲食少進,煩躁不安,肉削骨露,醫藥不效。診其脈歇至。因其煩躁發熱,頗用芩、連、知、柏等涼劑,雖無效,亦不覺寒涼。第恐多服傷胃,則無生機矣。因問其熱從何處起,曰:自右脅一圍先熱,遂至遍身。乃悟此必氣鬱痰結而成痞塊,胸膈壅滯,遂燥熱,氣結而脈亦結,此脈與症合,不足憂也。當先攻痞,以除其根,則諸症自愈。因用磨痞丸,每日服三次。服至三四次而塊消其半,熱漸退。至七八兩,塊消熱盡除,不數月全安矣。當其痰凝氣滯,痞結右脅,不惟醫者不知,而病者亦不覺也。非察其病根而拔去之,何能取效也?三稜、莪朮皆醋炒,花粉、大黃酒炒,制香附各八錢,檳榔、黃連薑汁炒、黃芩酒炒、枳實炒、貝母、連翹各六錢,山梔、前胡、青皮醋炒、延索各五錢,廣皮四錢,南木香二錢,鬱金三錢,為末,先用竹瀝灑潤,次用黏米粉攪硬,糊丸綠豆大,每服百丸。
按:此案與痰門陸養愚治董潯陽夫人脈症俱同,而方異,大約陸案乃剽襲耳。今此案入痞門者,俾知痞症,有痰結一端也。
化痞膏方,密陀僧六兩,阿魏五錢,羌活一兩,水紅花子三錢,同研細末,用香油一斤熬膏,退火攤貼。凡患此症,肌膚定無毫毛,須看準,以筆圈記,方用膏貼。多年者,只用兩張。內服克堅酒,水紅花子研三錢,浸火酒兩斤,日服三次,隨量飲之。
鬱症
竇材治一人,年十五,因大憂大惱,卻轉脾虛。庸醫用五苓散及青皮、枳殼等藥,遂致飲食不進,胸中作悶。乃命灸命關二百壯,灸關元五百壯,服姜附湯一二劑,金液丹二斤,方愈。方書混於勞損,用溫平小藥,誤人不少,悲矣。
一人功名不遂,神思不樂,飲食漸少,日夜昏默,已半年矣,諸治不效。此藥不能治,令灸巨闕百壯,關元二百壯,病減半。令服醇酒,一旦三度,一月全安。(原注:失志不遂之病,非排遣性情不可,以灸法操其要,醉酒陶其情,此法妙極。)
張子和治項關令之妻,病飢不欲食,常好叫呼怒罵,欲殺左右,惡言不輟,眾醫半載無效。張視之曰:此難以藥治,乃使二媼,各塗丹粉,作伶人狀,其婦大笑。次日又令作角觝,又大笑,其旁令兩個能食之婦,常誇其食美,其婦亦索其食,而為一嘗之。不數日,怒減食增,不藥而瘥,後得一子。夫醫貴有才,無才何得應變無窮?
羅太監治一病僧,黃瘦倦怠。詢其病,曰:乃蜀人,出家時其母在堂,及遊浙右,經七年。忽一日,念母之心不可遏,欲歸無腰纏,徒爾朝夕西望而泣,以是得病。時僧二十五歲,羅令其隔壁泊宿,每以牛肉豬肚甘肥等煮糜爛與之,(太監替和尚開葷。)凡經半月餘,且慰諭之。且又曰:我與鈔十錠作路費,我不望報,但欲救汝之死命耳。察其形稍蘇,與桃仁承氣湯,一日三帖,下之皆是血塊痰積。次日與熟乾菜稀粥,將息又半月,其人遂愈。又半月,與鈔十錠遂行。(《格致餘論》。)
孫文垣治丁耀川母,年四十四,常患胃脘痛,(肝木侮胃。)孀居十五年,日茹疏素。七月,因怒,吐血碗許,不數日平矣。九月又怒,吐血如前,加腹痛。(肝木乘脾。)次年二月,(木旺之時。)忽裡急後重,肛門大疼,(肝火後迫。)小便短澀,惟點滴痛不可言,(肝火前迫。)腰與小腹熱如湯泡,(三陰火熾。)日惟仰臥,不能側,側則左胯並腿作痛。兩胯原有痛,二陰之痛,前甚則後減,後甚則前減,(諸痛屬火。)至不能坐,遇驚恐則下愈墜疼,(驚則火動,火動則水傷。)經不行者兩月。往行經時,腰腹必痛,下紫黑血塊甚多。今又白帶如注,口渴不寐,不思飲食,多怒,面與手足虛浮,喉中梗梗有痰,肌肉半消。診之,脈僅四至,兩寸軟弱,右關滑,左關弦,兩尺澀。據脈,上焦氣血不足,中焦有痰,下焦氣凝血滯,鬱而為火,蓋下焦肝腎所攝,腰胯肝之所經,二便腎之所主也。據症,面與手足虛浮,則脾氣甚弱;飲食不思,則胃氣不充;不寐由過於憂愁思慮,而心血不足,總為七情所傷故爾。經曰:二陽之病發心脾,女子得之則不月。此病近之,所幸脈不數,聲音清亮,當先為開鬱清熱,調達肝氣,保過夏令。(欠通。)後再峻補陰血,必戒惱怒,使血得循經乃可愈。初投當歸龍薈丸,以徹下焦之熱。繼以四物湯、龍膽草、知、柏、柴胡、澤蘭,煎吞滋腎丸,連服兩日,腰與少腹之熱漸退。後以香薷、石葦、龍膽、桃仁、滑石、杜牛膝、甘草稍、軟柴胡,煎吞滋腎丸,二陰全減。
韓約齋子婦,每怒動則夜臥不安,如見鬼魅,小水淋瀝。今又大便秘結,腹中疼痛,腰胯脹墜,如生產狀,坐臥不安。因痛而脈多不應指,孫曰:此肝經鬱火所致,法當通利。以杏仁、桃仁各三錢,桕樹根皮、山梔仁、青皮各一錢,檳榔五分,枳殼八分,水煎服之。少頃,大便通,痛脹遂減。
琇按:此亦治標耳。非滋水生肝,病何能已?
一婦人因夫荒於酒色,不事生產,多憂多郁,左胯及環跳穴疼痛過膝,(肝火下郁於經隧。)大小便頻數,(肝火下迫於二陰。)臍腹脹痛,口乾。脈之,右手弱,左手數。近又發熱惡寒,汗因痛出,時刻不寧。此食積、痰飲、瘀血流於下部足厥陰經,挾鬱火而痛。恐成腸癰,與神效栝蔞散,一帖痛減半,汗止,數脈稍退。小腹堅如石,按之且痛,再與前藥,小腹稍軟。余無進退,再進之,每帖大栝蔞二枚,加丹皮、莪朮、五靈脂、金銀花,諸症悉平。
亮卿內人,頭痛,遍身痛,(挾暑。)前後心乳皆脹,玉戶撮急,肛門逼迫,(皆肝火為患。)大便三日未行,口乾。因大拂意事而起,下午發熱似瘧,噁心煩躁不寧,而時當盛暑,乃怒氣傷肝,挾暑熱而然。以石膏三錢,青皮、柴胡、枳殼各一錢,半夏曲、黃芩各八分,甘草、桔梗各五分,夜與當歸龍薈丸下之,大小便皆利,熱退,諸症悉減。惟略見噁心,與青皮飲兩帖全安。
程湘內人,鼻衄後眩暈噪雜,嘔吐清水,夜臥不安,腹中飢而食不下膈。孫謂由脾虛,肝膽有鬱火也。以人參、黃連、白朮、扁豆、甘草、陳皮、半夏、竹茹、茯苓、石膏,水煎,調理而平。
黃履素曰:予少年患鬱火之症,面時赤而熱,手足不溫,復覺咽乾口燥,體中微黃,夜更甚。就醫吳門,粗工投以黃連、黃芩、黃柏等藥。服方二劑,忽覺手足甚冷,漸漸過腕過膝,鼻間突出冷氣,神魂如從高橋墜下深溪,陰陰不能自止,幾登鬼籙。延名醫張漣水治之,張云:症雖誤服寒藥,又不可驟以熱藥激之,但服八珍湯加姜及天麻,久當自愈。如法調之,雖漸安而元氣則大減矣。後簡方書有云:郁不可折以寒劑,誤治必致死,然則予之不死者幸也。夫記之以為戒鑑。
潘塤曰:予稟氣素偏於火,晚年多難,懷抱鬱郁,因而肝氣不平,上衝心肺,水火不能既濟,殊無應病之藥,乃自制一方,名曰兼制丸。以柴胡、龍膽、青皮各五錢平肝,歸身一兩養肝,生地一兩,生甘草五錢,黃柏一兩,知母五錢補北方,蒼朮八錢燥濕,芩、連各六錢清心肺,桂心二錢引經,加白朮、防己、陳皮、茯苓蜜丸。每服八十丸,常服有效。(楮記室。)
琇按:合黃、潘二說觀,皆鬱火之症也。一則服苦寒幾斃,一則服苦寒有效。要之,人之稟賦各殊,陰陽亦異,臨症者不宜執著也。
龔子才治何進士夫人,患經行胃口作痛,憎寒發熱。一醫以四物湯加官桂、香附,服之即吐血而痛愈甚。診之,六脈洪數,乃鬱火也,以山梔二兩,薑汁炒黑色,服之立愈。
馮楚瞻治一壯年,作宦失意退居,抑鬱成疾,即經所謂常貴後賤,名曰脫營,常富後貧,名曰失精。其後氣血日消,神不外揚,六脈弦細而澀,飲食入胃盡化為痰,必咳吐盡出乃能臥,津液內耗,肌表外疏,所以惡寒而瘦削。以人參保元固中為君;黃耆助表達衛為臣;當歸和養氣血,白朮助脾勝濕,麥冬保護肺中之氣,五味收斂耗散之金,炙甘草和藥性而補脾,並以為佐;桂枝辛甘之性,能調榮衛而溫肌達表,麻黃輕揚力猛,率領群藥,遍徹皮毛,驅逐陰凝之伏痰,化作陽和之津液,並以為使。但恐麻、桂辛烈,有耗榮陰,入白芍和肝,以抑二藥之性,更加白朮以固中,薑、棗以助脾生津。二三劑,脈氣漸充有神,痰涎咳吐俱愈。繼以十補丸及歸脾養榮加減全愈。
呂東莊治弁玉偶患寒熱,旋至熱不退,胸中作惡。診之曰:此肝鬱而致感也。用加減小柴胡湯,一劑熱減半,次進柴胡飲、地黃飲子。呂適他往,後日用六君子湯加黃芩,且戒之曰:明日若尚有微熱在內,則後日須再用地黃飲子一帖,而後用六君子,此後皆有次第,不可亂也。因服地黃飲子,覺熱已盡退,遂竟用補中益氣一帖。是夜即煩熱不安,乃知次第果不可紊,仍用地黃飲子即安。然後依次服至第三日,再用補中益氣湯,泰然得力矣。第覺病後煩怒易動,時體虛劣,自改用歸脾湯。呂歸診之,曰:今脈已無病,但夜不寐著耳。曰:正若此,奈何?曰:當加味歸脾湯。曰:今已服此方而未效。曰:君試我歸脾自愈矣。一劑而鼾睡達旦。(必去遠志、木香,而入地黃、麥冬、白芍。)
琇按:此等病,予惟以地黃飲子,令服五七劑,永無他患。今必用六君、補中、歸牌,以至紛紛,此何故耶?未免呆守立齋成法之過。
沈氏婦夏月發寒熱,醫以為瘧也。時月事適下,遂淋漓不斷,又以為熱入血室。用藥數帖,寒熱益厲,月事益下,色紫黑,或如敗醬,醫且云:服此藥,勢當更甚,乃得微愈矣。乃疑其說,請呂診之。委頓不能起坐,脈細數甚,按之欲絕。問其寒熱,則必起未申而終於子亥。曰:鬱火虛症耳。檢前藥則小柴胡湯,彼意以治寒熱往來,兼治熱入血室也。又加香薷一大握,則又疑暑毒作瘧也。乃笑曰:所謂熱入血室者,乃經水方至,遇熱而不行,故用清涼而解之。今下且不止,少腹疼痛,與此症何與,而進黃芩等藥乎?即灼知熱入血室矣,當加逐瘀通經之味。香薷一握,又何為者?乃用肉桂二錢,白朮四錢,炮姜二錢,當歸、白芍各三錢,人參三錢,陳皮、甘草各四分,一服而痛止經斷,寒熱不至,五服而能起。惟足心時作痛,此去血過多,肝腎傷也,投都氣飲子加肉桂、牛膝各一錢而全愈。使卒進寒涼,重陰下逼,天僵地折,生氣不內,水泉冰潰,不七日死矣。乃云更甚方愈,夫誰欺哉!庸妄之巧於卸脫,而悍於誅伐如是夫。
朱綺厓,多憤郁,又以內病憂勞,百感致疾。初發寒熱,(少陽之症也。)漸進不解,時方隆冬,醫進九味羌活湯,不效。易醫,大進發表消中之藥,凡狠悍之味悉備,雜亂不成方,三劑勢劇。又進大黃利下等物,下黑水數升,遂大熱發狂,昏憒暈絕,湯水入口即吐。其家無措,試以參湯與之,遂受,垂絕更蘇。次日呂至,尚憒亂不省人事,承靈、(在顛頂通天穴兩旁。)正營(在承靈穴兩旁。)及長強(在尻骨上腰腧穴下。)俱發腫毒,時時躁亂。診其脈,數而大,曰:幸不內陷,可生也。遂重用參、耆、歸、術,加熟地一兩許。時村醫在座,欲進連翹、角刺等敗毒散,且力言熟地不可用。其家從呂言進藥,是夜得臥,次早神情頓清。謂曰:吾前竟不解何故臥此,今乃知病,如夢始覺也。又次日,脈數漸退,煩躁亦平。但胃口未開,腫毒礙事,旬日間,但令守服此,諸症悉治。因晉方及加減法,且囑之曰:毋用破氣藥以開胃,苦寒藥以降火,通利藥以啟後,敗毒藥以消腫,有一於此,不可為也。出邑,遇友人,問其病狀。曰:七情內傷,而外感乘之,傷厥陰而感少陽,從其類也。乃不問經絡而混表之,三陽俱敝矣。然邪猶未入府也,轉用枳實、厚朴、山楂、栝蔞之屬,而邪入二陽矣。然陰猶未受病也,用大黃、元明粉而傷及三陰矣。究竟原感分野之邪,不得外泄,展轉內逼,中寒拒逆,幸得參扶胃氣,鼓邪出外。其發於承靈、正營者,乃本經未達郁怫之火也;其發於腰腧、長強者,乃下傷至陰,凝沍而成也。蓋毒得發者,參之功也。今毒之麻木平塌,將來正費調理者,前藥之害也。其家如言守防,服之而愈。
張路玉治江禮科次媳,春初患發熱頭疼腹痛,咳逆無痰,十指皆紫黑而痛,或用發表順氣不效。診之,脈來弦數而細,左大於右。曰:此懷抱不舒,肝火鬱干脾土而發熱,熱蒸於肺故咳;因肺本燥,故無痰;脾受木克,故腹痛;陽氣不得發越,故頭疼;四肢為諸陽之本,陽氣不行,氣凝血滯,故十指疼紫。其脈弦者,肝也;數者,火也;細者,火鬱於血分也。遂以加味逍遙散,加桂枝於土中達木,三劑而諸症霍然,十指亦不疼紫矣。
徐孝廉室不得寐,不能食,心神恍惚,四肢微寒,手心熱汗,至晚則喉間熱結有痰,兩耳時塞,用安神清火藥不效。診之,六脈縈縈如蛛絲而兼弦數,此中氣久郁不舒,虛火上炎之候也。本當用歸脾湯以補心脾之虛,奈素有虛痰陰火,不勝耆、圓之滯,木香之燥,(用歸脾之法。)遂以五味異功散,略加歸、芍、肉桂以和其陰,導其火,不數劑而食進寢寧,諸症釋然矣。
張飛疇治一婦,平昔虛火易於上升,因有怒氣不得越,致中滿食減,作酸噯氣,頭面手足時冷時熱,少腹不時痠痛,經不行者半載余。其脈模糊,駛而無力。服諸破氣降氣行血藥不愈。此蘊怒傷肝,肝火乘虛而克脾土,脾受克則胸中之大氣不布,隨肝火散漫肢體。當知氣從濕騰,濕由火燥。惟太陽當空,則陰霾自散;真火行令,則鬱蒸之氣自伏。又釜底得火,則能腐熟水穀,水穀運則脾胃有權,大氣得歸,而諸症可愈矣。用生料八味倍桂、附,十日而頭面手足之冷熱除。間用異功而中寬食進,調理兩月,經行而愈。
柴嶼青治潼川守母,八十三。在瀋陽禮部時,聞伊母在京病甚,忽身熱吐痰,妄言昏憒。眾醫俱主發表病勢日增,始求治。悲淚哀號,自分必死。診其右關沉澀微滑,曰:此思慮傷脾,更兼鬱結,痰涎壅盛,脾不能運也;身熱昏憒,清陽不升,脾氣傷也。先用二陳、栝蔞治其標,繼用歸脾加神麯、半夏、柴胡,調治數口而痊。向使誤服表劑,豈不蹈昔人虛虛之戒耶?
山陰林素臣,偶患時氣,為醫所誤,身熱,嘔吐綠水,轉側不寧。柴以為肝鬱所致,用逍遙散加吳茱萸、川黃連各五分,一服吐止身涼,二服全愈。又服調理藥,數劑而安。
陸養愚治沈立川內人,胸膈不舒,咽嗌不利,中脘少腹常疼,大便溏,經水淋瀝,腰膝無力,倦怠頭眩,得食少可,食後則異常不快。半年間,順氣、清熱、開鬱、化痰、消食之藥,服將百劑。脈之,左手沉數而細右手沉弦而微。此肝脾燥熱,忿鬱積久而致。前屬有餘,今為不足,宜用補劑。沈曰:前用人參五分,且有開氣之藥,極痞滿,恐補不能投。曰:參少而兼開氣,所以痞滿也。乃用八物湯,人參一錢,服之大脹。乃加參二錢,脹即減。加至三錢,竟不脹矣。又合六味丸,空心服之,調理二月而痊。
一婦鬱怒憂思,胸腹脹痛,痛甚則四肢厥冷,口噤冷汗,用二陳湯加芍、歸、烏藥、青皮、枳殼、香附、厚朴、蘇葉,一劑痛脹即愈。後去蘇葉,加姜炒黃連,再服一劑而安。
一婦鬱怒不發,久之,噫聲甚高,言談不知終始,𩞄雜易飢。經曰:心病為噫。此因憂而血鬱於心胸也,用桃仁承氣湯,(大黃、桃仁、桂枝、芒硝、甘草。)下蓄血數升而安。經曰:血蓄在上則喜忘,在中則喜狂也。
一中年人,因鬱悒,心下作痛,一塊不移,日漸羸瘦,與桃仁承氣湯一服,下黑物並痰碗許,永不再發。
薛立齋治一婦人,身顫振,口妄言,諸藥不效。薛以為鬱怒所致,詢其故,蓋為素嫌其夫,而含怒久也。投以小柴胡湯稍可,又用加味歸脾湯而愈。
一婦人,年六十有四,久鬱怒,頭痛寒熱。春間,乳內時痛,服流氣飲之類,益甚,不時有血如經行。又因大驚恐,飲食不進,夜寐不寧。此因年高去血過多,至春無以生髮肝木,血虛火燥,所以至晚陰旺則發熱。經云:肝藏魂。魂無所附,故不能寐。先以逍遙散,加酒炒黑龍膽草一錢,山梔一錢五分,二劑腫痛頓退,又二劑而全消。再用歸脾湯加炒梔、貝母,諸症悉愈。
一婦人,因喪子懷抱不舒,腹脹少寐,飲食素少,痰涎上湧,月經頻來。曰:脾流血而主涎,此鬱悶傷脾,不能攝血制涎歸源。遂用補中益氣、濟生歸脾二湯而愈。又用八珍湯調理而愈。
秀才楊君爵,年將五十,胸痞少食,吐痰體倦,肌肉消瘦,所服方藥,皆耗血破氣化痰降火。曰:此氣鬱所傷,陽氣未升越,屬脾經血虛之症,當用歸脾湯,能解鬱結,生脾血,用補中益氣,壯脾氣,生髮諸經,否則必為中滿氣膈之患。不信,仍用前藥,後果患前症而歿。
羅謙甫曰:疏五過論云,常貴後賤,里不中邪,病從內生,名曰脫營。鎮陽一士人,軀幹魁梧,而意氣豪雄,喜交遊,而有四方之志,年逾三旬,已入仕至五品,出入騎從塞途,姬侍滿前,飲食起居,無不如意。不三年,以事罷去,心思鬱結,憂慮不已,以致飲食無味,精神日減,肌膚漸致瘦弱,無如之何。遂耽嗜於酒,久而中滿,始求醫。醫不審得病之情,輒以丸藥五粒溫水送,下二十餘行。時值初秋,暑熱猶盛,因而煩渴,飲冷過多,遂成腸鳴腹痛,而為痢疾,有如魚腦,以致困篤,命予治之。診其脈,乍大乍小;其症,反復悶亂,兀兀欲吐,嘆息不絕。予料曰:此症難治。啟元子曰,神屈故也。以其貴之尊榮,賤之屈辱,心懷慕戀,志結憂惶,雖不中邪,病從內生,血脈虛減,名曰脫營。或曰:願聞其理。《黃帝針經》有曰,宗氣之道,內谷為主,谷入於胃,乃傳入於脈,流溢於中,布散於外。精專者行於經隧,周而復始,常營無已,是為天地之紀。故氣始從手太陰起,注於陽明,傳流而終於足厥陰,循腹理,入缺盆,下注肺中,於是復注手太陰。此營氣之所行也,故晝夜氣行五十營,漏水下百刻,凡一萬三千五百息。所謂交通者,並行一數也。故五十營備,得盡天地之壽矣。今病者,始藥後苦,皆傷精氣,精氣竭絕,形體毀阻。暴喜傷陽,暴怒傷陰,喜怒不能自節。蓋心為君主,神明出焉。肺為輔相,主行榮衛,制節由之。主貪人慾,天理不明,則十二官相使,各失所司。使道閉塞而不通,由是則經榮之氣脫去,不能灌溉周身,百脈失其天度,形乃大傷。以此養生則殃,何疑之有?
馬元儀治洪聲遠,惡寒發熱,倦怠懶言,神氣怯弱,兩脈弦虛,此甲木內郁,生氣不榮,而陽明受病也。蓋甲木乃少陽初生之氣,勾萌始坼,其體柔脆,一有拂鬱,即萎軟抑遏而不上升,反下克脾土而為病矣。由是樞機不利,虛邪入之,而與陰爭則寒,頃之既去,而與陽爭則熱。倦怠者,胃病而約束之機關不利也;神怯者,木臟傷而心臟之神明失養也,是皆木鬱土衰之故。木氣既郁,惟和風可以達之,陰雨可以滋之。柴胡風劑之平者,能入少陽,清發升陽而行春氣;當歸、白芍,味辛而潤,辛以疏其氣,潤以養其陰;白朮、茯苓、陳皮、炙甘草,以和中氣而益脾土。兩劑,脈象有神。四劑,寒熱已。再用補中益氣,升發生陽之令而康。(純用薛立齋法,木鬱於肝脾之中,而血不虧者,可以用之。)
朱氏子,場屋不利,鬱郁而歸,遂神識不清,胸滿譫語,上不得入,下不得出,已半月。診之,兩脈虛澀兼結。此因郁所傷,肺金清肅之氣不能下行,而反上壅,由是木寡於畏,水絕其源,邪火內擾,而津液干格。胸中滿結者,氣不得下也;神昏譫語者,火亂於上也;上不得入,下不得出者,氣化不清,而現晦塞之象也。但通其肺氣,諸症自已。用紫菀五錢,宣太陰以清氣化;乾葛二錢,透陽明以散火鬱;枳、桔各一錢,散胸中之結;杏仁、蘇子各二錢,導肺中之痰。一劑而脈轉神清,再劑而諸症悉退。改用歸脾湯調理而痊。
顧霖蒼婦,寒熱如瘧,便血不已,左脅有塊,攻逆作楚,神氣昏憒。診之,兩脈弦數兼澀。弦則為風,數則為熱,澀則氣結。此脾肝之氣,悒鬱不宣,胸中陽和鬱而成火,故神明不精。肝之應為風,肝氣動則風從之,故表見寒熱也。人生左半,肝腎主之,左氣逆,故左脅攻楚有塊也。肝為藏血之地,肝傷則血不守,而風熱益勝,為亡血之由也。用生首烏一兩,滋燥而兼搜風。黃連一錢,治火兼以解鬱。柴胡以疏其表,黃芩、知母以清其里,枳實、厚朴以和其中。一劑,脈起神清。再劑,便行熱解而安。(方論俱佳。)
繆仲淳曰:甲申夏,傭婦因鬱火痰喘身熱,手拳目張,半月不眠食。按其胃口不痛,諸醫疑其虛也。或云中暑,百藥試之,痰喘滋急。以皂角末嚏鼻通竅,痰上逆如沸。延楊石林診之,請亟吐之。先大夫曰:病久矣,虛甚,可奈何?石林曰:經云,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則死。即以鹽湯吞之,去白痰數碗,喘定。先大夫曰:何以藥之?石林曰:吐即藥也。待其熟寢,勿服藥,以養胃氣。夜半,啜粥二碗。詰旦,投六君子湯,數劑而起。石林者,里中博雅士,不行術而精醫者也。(深得子和之法。)
姑蘇張漣水治紀華山,雅,自負數奇,更無子,悒悒不快,漸至痞張,四年,肌肉削盡,自分死矣。張診而戲之曰:公那須藥?一第便當霍然。以當歸六錢,菲菜子一兩,香附童便炒八錢,下之。紀有難色,不得已,減其半。張曰:作二劑耶?即服,夜忽夢遺,舉家慟哭。張拍案曰:吾正欲其通耳。仍以前半劑進,胸膈間若勇士猛力一擁,解黑糞數升,尋啜粥二碗。再明日,中櫛起見客矣。逾年生一子,即是表弟汝占也。(《廣筆記》。)
張意田治柯姓人,病劇。診之,得脈浮大而空,左關沉候有微弦之象,左尺沉候有一絲之根。面目皆紅,鼻青耳聾,眼瞪神昏,自語不休,舌燥赤大,唇紫齒燥。(只此數端,便非戴陽症明矣。)初病發熱咳嗽,已七八日,所服乃傷風散解之藥。昨日早間,連大便三四次,即臥床不省人事,今日忽然發昏。或謂戴陽症,用熟地、附子等,未服。張思外症雖類戴陽,然症起無因。察其所言,皆平日之事,則似少陰之獨語。至鼻現青色,時在秋令,則肺氣絕矣。然面有光亮,為表氣不和,唇色深紫,宜有鬱火。且左尺有根,本非無治;左關微強,則別有致病之故。詢之,乃昨早失手自碎粥罐,因怒不止,即大便昏迷,知為鬱怒所傷,肝火上逆而諸症蜂起,經所謂怒則氣上是也,與戴陽相去遠矣。用逍遙散去白朮,加地黃、丹皮、炒梔之屬而愈。病多隱微,醫不審察,誤斯眾矣。
一宦素謹言,一日,會堂屬官筵中,有蘿蔔頗大,客羨之。主曰:尚有大如人者,客皆笑以為無。主則悔恨自咎曰:人不見如此大者,而吾以是語之,宜以吾言為妄且笑也。因而致病,藥不應。其子讀書達事,思其父素不輕言,因愧赧成病,必須實所言,庶可解釋。遂遣人至家取蘿蔔如人大者至官所,復會堂屬,強父扶病而陪。陪至數巡,以車載蘿蔔至席前,客皆驚訝,其父大喜,厥旦疾愈。(《石山醫案》。)
一女與母相愛,既嫁,母喪,女因思母成疾,精神短少,倦怠嗜臥,胸膈煩悶,日常懨懨,藥不應。予視之曰:此病自思,非藥可愈。彼俗酷信女巫,巫托降神言禍福,謂之卜童。因令其夫假託賄囑之,托母言女與我前世有冤,汝故託生於我,一以害我,是以汝之生命克我,我死皆汝之故。今在陰司,欲報汝仇,汝病懨懨,實我所為,生則為母子,死則為寇仇。夫乃語其婦曰:汝病若此,我他往,可請巫婦卜之何如?婦諾之。遂請卜,一如夫所言。女聞大怒,詬曰:我因母病,母反害我,我何思之?遂不思,病果愈,此以怒勝思也。
蕭萬輿治一婦,年四旬,懷抱鬱結,嘔痰少食,胸膈脹痛,雖盛暑猶著綿衣,六脈浮結,或煩渴不寐,此命門火衰,元氣虛寒也。以六君子加薑、桂及八味丸,不兩月而症痊矣。
易思蘭治徐文淙妻,臥病三年,身體羸瘦,畏寒戰慄後發熱,得汗始解,脊背拘痛,腰膝軟弱,飲食不進,則腸鳴作瀉,心虛驚悸,胸肋氣脹,畏風畏熱,頭眩目昏,月信愆期。易診之曰:此氣鬱病也。左寸脈心小腸屬火,當浮大而散,今心脈大而散,卻不浮。蓋心為一身之主,藏神而生血,宜常靜而不宜多動。人能靜養,則心血充滿,脈自浮大。若事事攪亂,心不寧則神不安而血不充,是以脈無力而不浮,怔忡驚悸之病,由之以生。況診七八至,或十二三至,又往關中一獵,有類以灰種火之狀,此乃君火鬱於下,而無離明之象也。據脈論證,當有胸中煩悶,蒸蒸然不安,蒸出自汗,則內稍靜,而腠理不密畏寒為驗。左關肝膽屬木,宜弦細而長,今左關弦長而不細,又侵上寸部二分,推之於內,外見洪大有力,是肝氣有餘也。蓋因火鬱於中,下不能承順正化之源,木母太旺,上助心火,中侮脾土。肝藏血而主筋,病當頭眩目昏,脊背項強,卒難轉側,背冷如冰,甚則一點痛不可忍,下則腰膝軟弱無力,脾胃不和等症為驗。左尺腎與膀胱屬水,脈宜沉濡而滑,惟此部得其正。右寸肺與大腸屬金,脈宜短澀而浮。茲診得沉滯而大,按三五至或十數至一結,結乃積深,沉則氣滯,此正肺受火邪,氣鬱不行也。病當胸膈不利,或時悶痛,右肋脹滿,飲食不進,大腸鳴泄等症為驗。右關脾胃屬土,脈宜緩而大,此部雖無力,猶不失其本體。右尺三焦命門屬相火,亦宜沉靜,不宜浮大。此部浮取三焦脈,浮而無力,侵上脾胃,是君火鬱於下,而相火升於上,侮其金也,病主氣滿胸膈𩞄雜,飲食不利等症為驗。詳六部脈症,惟左尺得體,腎為壽元,根本尚固。右關脾土為木所侮,雖是少力,然來去緩大而不弦。此五臟之源,生氣有存,無足慮也。病症多端,要之不過氣鬱而已。丹溪云:氣有餘便是火。火鬱則發之,先投以和中暢衛湯,用蘇梗、桔梗開提其氣,香附、撫芎、蒼朮、神麯解散其郁,貝母化其郁痰,砂仁快其滯氣。鬱氣散則金體堅,木平水王,何慮相火不降耶?若夫木當夏月,成功者退,雖王不必專治。服三劑而肺脈浮起,胸次豁然,諸症頓減。繼以清中實表,固其腠理,月信大行,久積盡去,表裡皆空。用補陰固真之劑,並紫河車丸,日進一服,月餘全愈。
內傷
裴兆期曰:凡人偶得潮熱往來之候,未可遽執為外感風寒,輒服發表之藥。蓋其間亦或有元氣內損而然者,一或少瘥,則陰症立至,多死少生矣。吾鄉一高年紳,只一子,年三十餘,素恃形氣強偉,不知節慎。六月間,因母壽,連日宴客,應酬勞倦,遂發往來潮熱。渠宿與一醫相善,即邀以治之。值醫他往,其徒代為之視,輒投以羌活、紫蘇、防風等藥。一劑後,汗大出不止,乃求治於余,六脈已細數無倫矣。舉方用人參、黃耆各五錢,桂、附各二錢,當歸三錢,浮小麥一撮,令急煎服。藥劑甫煎成,而所善之醫適至,亦認為外感,傾棄予藥,仍以前藥表之,汗更大出,深夜而斃。須知膏粱子弟,外強中乾,不可見其氣強形偉,而遂視之為大椿也。
萬密齋治董氏子,年十七,病請治。診其脈浮大無力。問其症,無惡寒頭痛,但身熱口渴,四肢倦怠。曰:似白虎症而脈虛,乃飢渴勞力得之。黃耆炙、當歸酒洗各一兩,作湯服之而愈。
陳正夫,萬之母舅也。病三日後,胸中痞脹,小便少,大便不通。萬聞,往問疾。時近城一醫,欲以大柴胡湯下之。察脈症不可下,內傷中氣不運,故上竅閉而下氣不通也。丹溪云:二陳湯加蒼朮、白朮、升麻、柴胡,則大便潤而小便長。與之一服而安。
龔子才治劉太府,因勞役太過,發熱憎寒,頭疼身痛,口乾發渴,嘔噁心煩。或以羌活湯,或以藿香正氣散,愈甚。手足無處著落,心慌神亂,坐臥不安,湯水不入,聞藥亦吐。(皆由風燥之劑鼓動其火而然。)診之,六脈洪數,氣口緊盛,此內傷元氣也。以補中益氣加遠志、棗仁、竹茹、麥冬,一劑即熟睡,再進一服全安。
陳三農治一老人,患頭痛惡寒,骨節疼痛,無汗譫語,自服參蘇飲取汗,脈洪數而左甚。此胃虛作勞,陽明雖受邪氣,不可攻擊,當補其虛,俟胃氣充足,必自汗而解。以參、耆、歸、朮、陳皮、炙草,加熟附子,四五劑,諸症雖減,但口乾,熱未退。遂去附子,加白芍,漸思食,汗出而安。
陸養愚治叢邑宰,煩勞忿怒,飲食不思,已數月矣。初春,患左脅痛,不能向左眠,又感冒,遂咳嗽喘促,汗出惡風,嘔惡飲冷,胸脘痞塞,煩躁泄瀉,耳鳴,手指肉瞤,振搖不已。脈之,兩寸微浮而澀,關尺微虛不固,曰:凡靠左不得眠者肝脹,靠右不得眠者肺脹,及咳嗽、自汗、喘促、下泄,俱難治。況澀脈見於春時,金來剋木,亦可畏。幸神氣尚未乏,兩寸帶浮,尚有微陽,小便稠黃猶長,面色焦黑,而微有黃氣,猶可療也。仲景云:脈虛微弱下無陽。又云:微虛相搏,乃為短氣。又云:微浮,傷客熱。東垣云:陰先亡,陽欲得去,乃見熱壅口鼻,謂之假熱之症。此蓋得之七情傷陰,煩勞傷陽,風寒乘虛入客,胸膈痞塞。因邪在半表半裡,又為冷水停凝,症似支飲結脅,側不能臥,寐覺痛作。雖飲留肝實,亦是元氣不充不調。合之諸症,俱屬正氣已傷,宜調養氣血,使邪自散。用順氣養榮湯加桂枝、甘草,二劑,諸症頓減。易以補中益氣,少佐小青龍湯一二分,以和榮衛,二劑,自汗喘嘔病已除。第痞塞脅痛不甚減,更以六君子倍半夏、陳皮,少佐蔻仁、木香,胸痞脅痛亦止。又與四神丸實脾,腎氣丸固本,調治月餘而痊。
朱少湖,仲冬夜間忽頭項微強,身體微痛,疑是傷寒,連夜用紫蘇二大把,生薑十片,濃煎熱服,厚覆大汗之,身體覺輕,自謂愈矣。至明日之夜,復覺拘急,反增沉重,復如前取汗不解,身體如石,煩躁口乾,睡臥不安。天明延一醫診之,謂脈極浮數,冬月傷寒,非麻、桂不解,薑、蘇輕劑,豈能療此大病乎?擬用大青龍湯,病家疑而卜之,不吉,復延陸同議。診之,脈浮數而微細如蛛絲,按之欲絕。曰:陽虛症也,原不宜汗,況經謂冬三月,閉藏之令,無擾乎陽,無泄皮膚,使氣亟奪。一之為甚,其可再乎?彼醫曰:仲景云,陰盛陽虛,汗之即愈。既曰陽虛,何為不可汗?況麻、桂、青龍,正為冬時虛寒而設。如拘閉藏之令不宜汗,則仲景此等湯劑,必待春夏傷寒而後用乎。陸不能辨,但徐曰:議論甚高,第恐此脈不相應耳。病家問當用何藥?曰:惟建中、生脈酌而用之。彼醫謂邪在表而補斂之,不死何待?陸曰:汗之而愈,則補誤,補之而愈,則汗誤,原不兩是也。病家不能決,卜之,謂補吉汗凶,乃以建中、生脈合投之,煩躁仍劇,噫氣不絕,足脛逆冷,身不能轉,彼醫謂斃可立而俟也。陸曰:誤汗者再,藥輕病重,故未效耳。仍前方倍人參加附子、濃煎冷服,少頃,煩躁頓定。數劑,諸症悉除。月餘,時出虛汗不能起,用人參數兩方獲安。(此駁未嘗無理。陸不徑指為內傷,而泛引經文,致招如此駁詰,又不肯明指其失而喻之。第含糊其詞以示意,亦名醫之習氣也。)
喻嘉言治劉筠之,七旬御女不輟,此先天素厚也,然以房中之術,數擾其陽,又值夏月陽氣在外,陰氣在內,偶不快,飲食起居如常,醫者以壯年傷暑之藥,香薷、黃柏、石膏、知母、滑石、車前、木通投之,即刻不支。診時,則身僵頸硬,舌強喉啞,無生理矣。曰:此症雖危,然因誤藥所致,甫隔一晚,尚可以藥速追。急以大附子、乾薑、人參、白朮各五錢,甘草三錢,大劑煎服,可解此厄。眾議不決,姑以前方四分之一服之,安貼,再煎未遲。灌下一寸香之久,大嘔一聲,醒而能言,呼諸子乳名云:適才見州官回。詢其所由,開目視之不語,轉問醫者何人。曰:江西喻。遂抬手一拱。又云:門縫有風來塞塞。喻促煎所存之藥續進,而姻族雜進,商以肩輿送其回寓,另進他藥,啞瞶如前,越二日而逝。
李士材治程幼安,食少腹悶,食粥者久之,偶食蒸餅,遂發熱作渴,頭痛嘔逆。或以傷寒治之,或以化食破氣之藥投之,俱不效,勢甚危。診之曰:脈無停滯之象,診之軟且澀,是脾土大虛之症也,法當以參、術理之。聚皆不然。李曰:病勢已亟,豈容再誤?遂以四君子湯加沉香、炮姜與之,數劑而減,一月而安。
倪文學素勞積鬱,胸膈飽悶,不能飲食,服消食理氣行痰開鬱清火,凡百餘劑,不效,病勢日增。李診之,脈大而軟,喟然嘆曰:明是火衰不能生土,以伐氣寒涼藥投之,何異入井而又下石乎?遂以六君子湯加乾薑、肉桂、益智仁各一錢,十劑少愈。然食甚少也,遂加附子一錢,兼用八味丸調補,百餘日而痊。
盧不遠治戴養吾夫人,體常困倦,眩暈不食,胸膈痞滿。脈之寸關不透,以為肝脾之氣不伸,用八珍加升麻、柴胡而愈。後每病,用前方即安。若稍為加減,便不獲效。凡十五年,皆倚恃焉。蓋夫人性靜體厚,起居安適,是以氣血不振而消沮,故於補氣血藥中加開提之劑,得其性情,故可久服。
何介甫病脾數年,飲食少而精神悴。卒酉七月就診,兩關軟弱,不透於寸,用參、苓、歸、芍、陳皮、防風、甘草,數十劑,遂善啖肥濃,數年之疾脫然。問曰:予疾有年,補脾補腎,法非不詳,而未之效,君何從平易得之?曰:君疾在肝,非脾腎病也。凡診病者,當窮其源,無為症惑。如飲食少,雖關脾胃,其所以致脾胃病者何故?此當審者。今君兩關脈弱,不透於寸,右固脾虛明矣。左則何謂?此脾體不足,而脾用不行也。蓋脾之用,肝也。星家取克我者為用神,脾體無肝木為之用,則氣血便不條暢,運化遲鈍,而脾胃轉困矣。且秋來金肅,肝更不伸,乃為補助肝木之氣,使之揚溢,則脾土伸舒,精神油然外發,雖不治脾,實所以治也,安用奇特之法哉。
馮楚瞻治王慎瞻,平日過勞,乃遠行,途中食冷麵羊肉,及歸,胸中疼脹不堪。醫所用無非楂、菔、枳、樸之類,服之益甚,漸至心如壓扁,昏暈悶絕,少減則蘇。曰:食乃有形之物,惟入腸胃,滯則為脹為疼,著而不移,豈能升降於胸次乎?蓋胸為心肺之部,止受無形之氣,不能藏有形之物也。且六脈弦細而數,身不熱,語言無力,皆非傷食之候,乃積勞所傷,無根之氣上逆於心,以致脹痛不堪耳。當用塞因塞用之法,乃以棗仁、硃砂、乳香為細末,剖豬心血為丸,用人參五六錢,煎濃湯送服。少頃,以蓮子煮白米粥壓之,令忍脹,強吞半碗。如是數日,疼脹漸減。繼以胸膈自覺甚空,雖多食不飽,而大便出者無幾。蓋勞役太過,臟腑脂膏耗竭,狀如中消,食物入腹,銷鑠無餘,故多入少出也。
談銓部病熱數日,醫以為傷寒,投以發散,禁其飲食,日漸危篤。脈之,弦緩無力,乃勞傷發熱也。先以濃粥湯半碗進之,覺香美,甚甘飲食,目頓清亮。遂與歸脾湯,令以薄粥繼之,三四日後,神氣頓復而愈。(以飲食調之,最是補虛妙法。)
徐主政夫人,年逾七十,江行驚恐,早晚積勞,到家未幾,壯熱頭疼。醫作傷寒,發散數劑,漸至面色煩躁,神昏不語,頭與手足移動,日夜無寧刻。脈之,細數無倫,重取無力,此勞極發熱。熱者,乃元陽浮越於表也,更發散之,陰陽將竭矣,非重劑挽之無及。熟地一兩六錢,炒麥冬、炒白朮各三錢,牛膝二錢,五味子八分,製附子一錢二分,另用人參六錢,濃煎沖服。二三劑後,病減神清。後用八味、歸脾二湯加減全愈。
洪氏子因勞傷發熱頭疼,咳嗽脅痛。醫謂傷寒,大用發散。一劑,汗大出,熱更甚,神昏見鬼,躁渴舌黑,身重足冷,徹夜不寐,困頓欲絕,脈細數無倫,胃脈微極。此勞傷中氣發熱,東垣補中益氣湯,為此等病而設,令陰陽氣和,自能出汗而解。今更虛其虛,陽氣發泄殆盡,所以身愈熱而神愈昏,陰陽既脫,自爾目盲見鬼。津液既亡,所以舌黑足冷。至於身重異常,此尤足少陰極虛之症。蓋腎主骨,骨有氣以舉則輕,否則重也。與熟地二兩,炒麥冬四錢,乳炒白朮五錢,牛膝三錢,五味子一錢,附子二錢,濃煎,人參一兩煎汁沖服。口渴,另用熟地二兩,麥冬五錢,人參八錢,濃煎代茶。三四劑後,汗收熱退,舌潤神清,嗽止食進。後用生脈飲,送十補丸四五錢,再以歸脾加減,煎膏成丸彈子大,圓眼湯化服,全愈。
劉君鄉試入都,長途冒暑,氣已傷矣。復日夜課誦,未幾,壯熱頭疼,咳嗽乾噦,不寐,神疲。脈之兩寸俱洪,兩尺俱弱,右關沉取則無,此犯無胃氣之症矣,非溫補脾腎無濟也。而以暑天熱病,堅不肯服,乃坐視數日,熱益甚。復延診,其脈轉躁澀無力,此久熱陰陽愈傷也。與大劑熟地、人參、白朮、麥冬、五味子、牛膝,二劑,諸症漸愈。惟噦聲間作,胃脈不起,猶不喜食,乃早以生脈飲送八味丸去丹皮、澤瀉,加鹿茸、五味子、牛膝,晚以歸脾湯去木香、甘草,加五味、肉桂,一補先天,一補後天,全愈。又同時,彭公子亦患是病,身熱兩月,服補中益氣加減,已數十劑,不知此方乃為虛人發散而設,不宜久服。且時當夏月,陽氣上浮,致令陰陽離決,精氣乃絕,面青浮腫,肚腹脹硬,心下痞膈,咳嗽咽痛,口多甜涎,壯熱畏寒,五心燥熱,口乾不渴,足脛常冷。脈則兩寸乍洪乍數,兩關無力,兩尺更微,上盛下虛已極。以前方重劑,另煎人參一兩沖服,旬余漸愈。復惑旁言,再用發散消痰,及補中、六君加減,遂不起。
太親家高年,且患足疾,初愈,乃途中遇雨,疾趨而回,遂身熱自汗,頭疼咳嗽,繼而吐血,飲食不思,精神狼狽。脈之,兩寸皆洪大而數,右關兩尺甚弱。此勞傷中氣,脾不統血也。咳嗽者,火爍於肺也;身熱者,元陽浮越也;自汗者,氣虛不能攝液也;頭疼者,血虛火冒也。與熟地一兩,麥冬四錢,炒白芍六錢,牛膝三錢,五味子一錢,製附子一錢二分,另煎人參湯沖服,數劑,咳嗽吐血俱止。早晨生脈飲送加減腎氣,午後加減歸脾湯,服之全愈。
高鼓峰治呂用晦病熱症,造榻與語,察其神氣,內傷症也。詢其致病之由,曰:偶夜半從臥室出庭外,與人語,移時就枕,次日便不爽快,漸次發熱,飲食俱廢,不更衣者,數日矣,服藥無效。曰:雜工皆以為風露所傷,故重用辛散,不進飲食,便曰停食,妄用消導,孰知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若投以補中益氣湯,則汗至便通,熱自退矣。用晦欣然,輒命取藥,立煎飲之。旁觀者皆以熱甚,又兼飽悶,遽投補藥,必致禍。慰之曰:無庸驚擾,即便矣。頃之,下燥矢數十塊,覺胸膈通泰,旁觀者始賀。是晚熟寐,至五鼓熱退進粥,連服前方而愈。
範中行感冒風寒,又過於房勞,發熱昏悶,醫以為傷寒也,羌活、柴胡投之不應。又以為陰症也,肉桂、木香投之,又不應,熱且愈甚,飲食俱廢,舌黑如炭,八日不便,醫正議下。診之,脈細數而沉,曰:陰虧甚矣,胃氣將絕矣,非溫和甘潤之劑,弗能救也。急以左歸及滋水清肝等藥,重加參、耆服之。他醫以為不大便奈何議補?高曰:子以為承氣症也,誤矣,第服藥必得便。至第四日,果下黑矢升許,熱退,舌亦紅潤。但尚未進食,病家猶以用補為嫌。慰之曰:本內傷症,一補中益氣療之足矣,無奈粗工雜投,胃氣轉傷,不能即復,今以藥補之,以稀粥調之,不過數日,自然知味。不信,另延一醫,重用承氣湯,服至二劑,不得便,必反以為前藥補住。病轉劇,無顏再延高,往蘇中延薛楚玉。楚玉至,聞述病情及用藥次第。曰:既用熟地而便,效可知矣,奈何舉將收之功,而棄之耶?今無能為矣。病家目楚玉為黨,究不之信。嗟乎!舉天下學問之人,而盡目之為黨,為彼之醫,不亦難乎!
呂東莊治友人董雨舟,夏月搗膏勞力,致感頭疼發熱,服解表之藥不效。其長君方白來問。呂曰:子不觀東垣《脾胃論》乎?服補中益氣加五味、麥冬自愈矣。如言服之,頓安。復起作勞,仍發熱頭痛,別用清解藥,增甚。因同葉御生往診之,四肢微冷,胸腹熱甚,煩悶,腰墜下,小腹脹痛,不能小便。時旁觀者以為重感邪所致,力主發散。呂曰:虛邪內郁,正以勞倦傷中,生氣不足,不能托之使盡去,又過清涼,其火下逼膀胱,責及水臟故然,安可攻也?請以滋腎飲子合生脈散與之何如?御生論與呂合,竟投之,得睡,醒,熱解,小便通矣。留方補之而別。翌日方白至,曰:內熱時作,煩悶頭痛亦間發,恐邪不盡。曰:餘火未散,移熱於上也。用軟柴、人參、白朮、黃連、丹皮、甘草、茯神等而愈。
楊乘六治徐氏妾,勞倦發熱,時作微熱,倦怠嗜臥,下午更甚。醫用發散兩劑,咳嗽不絕,脅痛如錐。更用清金瀉火,泄利不止,不食不寐者旬日。脈之,浮分細軟,沉則緩大,面色滉白,眼光散大,舌胖嫩,淡白而滑,兩手厥冷而振。此勞倦傷脾,氣虛發熱,初時若用補中益氣,一二劑即愈。乃誤藥,致咳嗽痛利,胃陰被劫於前,中氣重傷於後。乃擬人參、熟地、白朮各一兩,附子、炮姜各三錢,赤石脂、禹餘糧、炙甘草各五錢,濃煎大碗,徐服至一碗,即睡去,巳刻至戌分始寤,咳利俱除,脅痛如失,能進粥飲。服用前藥,胃氣漸開,用調中益氣,生金滋水而愈。
簡某病感症,壯熱,時微寒,嗜臥懶言,日輕夜重。或與羌、防發散,燥渴譫妄不食。脈浮數無序,重按虛大無力,舌嫩黃,中間焦燥。此內傷似外感症,誤表以劫胃陰,津枯液涸,火無所畏,而變生燥症也。與左歸飲加生地、當歸、白芍,兩劑便解熱退。再診,浮數俱除,虛火仍在,繼起之病已退,初時之病未減。蓋初病因中氣素虛而來,後病因胃陰暴傷而致,若不先救其陰,而即補其氣,是為無制之陽邪樹幟,而將垂絕之真陰下石矣。今陽火既退,陰汁漸充,則初起之症可立除也。以補中益氣湯合生脈,四劑而愈。(治內傷者,類以補中益氣為神丹,不可不三複此論。)
薛立齋云:余性愛靜坐觀書,久則倦怠,必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酒炒黑黃柏少許,方覺精神清妥,否則夜間少寐,足內酸熱。若再良久不寐,腿內亦然,且兼腿內筋自有抽縮意,致兩腿左右頻移,展轉不安,必致倦極方寐,此勞傷元氣,陰火乘虛下注。丁酉五十一歲,齒縫中有如物塞,作脹不安,甚則口舌如有瘡然,日晡益甚,若睡良久,或服前藥始安。至幸醜,時五十有五,晝間齒縫中作脹,服補中益氣一劑,夜間得寐。至壬寅,內艱之變,日間雖服前劑,夜間齒縫亦脹,每至午前,諸齒並肢體方得稍健,午後仍脹。觀此可知氣血日衰,治法不同。
琇按:立齋生平善用補中益氣,據此病先下盛,服之宜矣。
柴嶼青治瀋陽司寇覺羅諱吳祥。延診曰:數日前因感冒風寒,至今未愈。其脈或兩至一歇,遲而見代,並非外感,乃虛寒凝結氣血耳,用人參養榮湯。吳曰:無力用參,以玉竹代之。此十月二十一日也,至次日告云: 昨服藥後,腰發板,轉動必以人,以需人參,購覓可也。遂用參一錢。二十三日早診之,脈氣稍轉,仍用原方。午後兩膝強硬,自令人以熱面熨之,忽至發迷。再促診,而醫者數人,但云風寒,方用大表散,並欲下大黃。及諸人去後,吳云:伊等如何可信?仍服公藥,但為斟酌之。乃於方內加參一錢,迨服至冬至,方斷煎劑,即以原方配合為丸,調理而康。向使吳公信任不篤,必至難保。
夏大兒年友,蘇中陳雍喈,身熱譫語,不甚辨人。太守苕溪陸祝三,因赴補在京,邀柴診視,其脈大而無力,此陽虛發熱,擬用人參。陸驚而咋舌,以為斷不可用,乃力任方從。一劑後身和,三劑熱全退,調理月餘而瘥。
少司馬諱雅爾圖,以扈從打圍至德州,抱病給假回京。醫投小陷胸湯一劑,頓即仰臥,神昏不語。又一醫進參三錢,神氣稍蘇,言語恍惚,惡食不寐。延診,雅云:素有肝病,遂述前方。按左關脈平和,惟心部空大。此心家之疾,與肝無涉,用酸棗仁湯而愈。
周太守家人,發熱不食,晚間怕鬼,因途中冒雨,食冷粽而起。柴曰:脈無停滯,只見虛大,經所謂形寒飲冷則傷肺,飢飽勞役則傷脾。此內傷所致,擬用人參,以價貴為難,遂用扁黨六君子,加炮薑、大棗,數劑而愈。
太史周希用,丁卯場前,勞倦外感,身熱委頓,兩足無力,欲用發表之劑,未決。求治,右脈軟弱,人迎不緊,外感輕而內傷重。以補中益氣治之,後用異功散數劑,病痊,遂聯捷。
觀察沈椒園,在侍郎時,家人某,新從山左回京,身熱不食,沈以熟地等滋陰大劑進,遂嘔吐增劇。求治於柴,柴曰:此傷胃氣所致,非陰藥所宜。用香砂六君子湯,治之而痊。
主政蔡修持令節,發熱口渴,胸悶,舌純黑苔,譫語,延醫無效,已二十餘日矣。診之,脈氣平弱,並無外邪,投以滋陰之藥,二劑不應。改用六君子加炮姜,一服,尚未效。後戴廷傅加制附一錢,吳茱萸五分,一劑,汗出胸快。再劑汗出,胸中豁然,調理而愈。病固有如此之類者,毋粗忽也。
陸養愚治朱少湖,病已半年,先因房勞汗出,又傷食,用消導藥後,乃夢遺頭暈。自服人參少安,遂每日五錢或一兩,服至數斤,其病自汗身熱,咳血痰逆,胸膈不舒,心口如物窒礙,手足時厥,頭常暈,眼或昏暗不見人,大便已六日不行。每頭暈時,服參湯則稍止。脈之,氣口及關弦滑而有力,左寸關浮弦似虛,尺濡弱。此由肝有怫熱,重以思慮房勞致虛。參雖中病,單服多服,益陽太過,化為熱火,與積痰膠固脾胃,遂致熱結幽門,火逆上行,而動血動痰。向以惡寒汗泄,重幃厚褥,帕裹綿裝,至是悉令徹去。以潤字丸三錢服之,外用蜜導法,去宿垢盆許。再用人參七分,歸身、遠志各一錢,棗仁一錢,山梔、茯神各一錢三分,煎好,入竹瀝一鍾,一帖,即胸次豁然得寐。每日以前方潤字丸數十粒,便潤汗止,咳嗽痰血漸減,十服而安。
陸祖愚治潘洪宇,以過勞傷脾,脾虛而肺臟亦損,咳嗽痰喘,微寒微熱。或以清涼滋補健脾消導月餘,飲食頓減,精神愈衰,僅奄奄一息耳。診之,遍身瘡癬,六脈如絲,言語輕微,夜苦無寐,大便則向來艱澀。乃用人參、白朮、貝母、棗仁、麥冬、生地為煎劑,另以人參、麥冬、五味為丸,五更吞下。每日服參約四五錢,數日漸瘳。再以歸、芍、生地、連翹、地榆煎湯,揉洗肚腹,大便通潤。調理百餘日而安。
陸祖愚治本府添設曾向緣,中氣不足,宜服參、耆。一日,午飯未幾,啖楊梅過多,便胸中不快,身熱頭眩,吐痰口渴,不思飲食,三日不更衣。或用楂、枳、芩、連、厚朴、二陳之類,三四劑,大便一次,去燥矢數枚,而症如故。又用歸、芍、知、麥、楂、芩,而腹滿作嘔。脈之,左三部浮微而弱,右三部浮大虛數。曰:脾胃虛弱,氣不能運,故胸膈不舒,並有積滯也。況素不能服苦寒,豈可用芩、連之類?經云但治其虛,安問其餘。乃六君子湯加白豆仁、煨薑、大棗,二劑症頓減。再與補中益氣湯數劑,遂霍然。
一人憂思不已,飲食失節傷脾,面色黧黑,環口尤甚,心懸如飢,又不欲食,呼吸短促,曰:此脾氣受傷也。憂思不已,則脾滯而不行;飲食失節,則脾氣耗而不足,陰氣上入陽中也。經曰:陽明症衰,面始焦,故知陽之氣不足也。遂以參、耆、白芍、升麻、葛根、白芷、蒼朮、甘草、薑、棗助陽明生髮之氣而愈。
朱丹溪治一人,因勞倦發熱,醫以小柴胡湯、黃連解毒湯、(芩、連、梔、柏。)白虎湯等劑,反加痰氣上湧,狂言,目不識人,目赤上視,身如烈火,六脈洪數七八至,按之豁然,左略弦而芤。此因中氣不足,內傷寒涼之物,致內傷發熱,又與苦寒藥太多,為陰盛格陽之症。與補中益氣湯加薑、附、大棗,二劑而愈。
陳三農治一友,飲食不均,遠行勞倦,發熱煩悶,症類傷寒,醫禁食不與。診之,言語輕微,手背不熱,六脈數而軟,此真氣不足,非有外邪也。力勉其進粥,乃與甘溫大補之劑,恪服數日,熱退而安。
陳三農治夏夫人,年已八旬,憂思不已,偶因暑浴,遂患發熱頭痛。醫者以為傷寒,禁其食,而肆行解散。越三日氣高而喘,汗出如洗,昏冒發厥。診其脈,大而無力,乃為之辨曰:外感發熱,手背加甚;內傷發熱,手心為甚。外感頭痛,常痛不休;內傷頭痛,時作時止。(辨內傷外感要訣,宜熟玩。)今頭痛時休,而手背不熱,是為虛也。遂用參、耆各五錢,白朮、半夏各二錢,橘紅一錢,甘草六錢,一劑減半,後倍參、術而痊。
一人年近四旬,發潮熱,口乾,喜飲冷水,或以涼藥,服之罔效。四五日,渾身沉重,不能動止,四肢強直,耳聾,譫言妄語,眼開不省人事,六脈浮大無力。此氣血虧損之極,以十全大補湯去白芍、地黃,加熟附子一服,鼾睡痰響,或謂服參、耆、肉桂、附子之誤。曰:此藥病交攻,不必憂疑。又進一服,過一時許,即能轉身動止。次日,連進數劑,則諸病潛瘳矣,此從脈不從症之治也。
李時珍治一人,素飲酒,因寒月哭母受冷,遂病寒中,食無姜蒜不能一啜。至夏酷暑,又多飲水,兼懷怫鬱,因病右腰一點脹痛,牽引右脅,上至胸口,則必欲臥。發則大便裡急後重,頻欲登圊,小便長而數。或吞酸,或吐水,或作瀉,或陽痿,或厥逆,或得酒少止,或得熱少止。但受寒食寒,或勞役,或入房,或怒或飢,即時舉發。一止,則諸證泯然,如無病人。甚則熱發數次,服溫脾勝濕滋補消導諸藥,皆微止,仍發。此乃飢飽勞役,內傷元氣,清陽陷遏,不能上升所致也。遂用升麻葛根湯合四君子湯,加柴胡、蒼朮、黃耆煎服。服後,仍飲酒一二杯助之。其藥入腹,則覺清氣上行,胸膈爽快,手足和暖,頭目精明,神采迅發,諸症如掃。每發,一服即止,神驗無比。若減升麻、葛根,或不飲酒,則效便遲。大抵降多升少,稟受弱而有前諸症者,並宜此藥,活法治之。(《本草綱目》。)
薛立齋治府庠王以道,元氣素弱,丙午丁未二年,以科場歲考,積勞致疾,至十二月間,其病盛作,大熱,淚出隨凝,目赤面黯,楊手露胸,氣息沉沉幾絕,脈洪大鼓指,按之如無,舌乾,捫之如刺,此內真寒而外假熱也,遂先服十全大補湯。曰:既服此湯,其脈當收斂為善。少頃,熟睡,覺而惡寒增衣,脈頓微細如絲,此虛寒之真象也。以人參一兩,加熟附三錢,水煎,頓服而安。夜間,脈復脫,以人參二兩,熟附五錢,仍愈。後以大劑參、朮、歸身、炙草等藥,調理而安。
一男子發熱煩渴頭痛,誤行發汗,喘急腹痛,自汗譫語。用十全大補加附子治之,熟睡,喚而不醒,及覺諸症頓退,再劑而安。
黃武選飲食勞倦,發熱惡寒,誤用解表,神思昏憒,胸發赤斑,脈洪數而無力。此內傷元氣,非外邪也,急用溫補之劑。彼不從,後果歿。
王肯堂治外兄虞文華,病發熱。一醫審無身痛等症,知非外感,用平胃散加人參五分投之,熱愈甚。(用平胃亦無謂。)又一醫至,診之曰:此人參之過也,亟汗之,汗而不解。又一醫至,診之曰:邪入里矣,宜涼膈散下之。煎成欲服,王適至,急止之。診得六脈皆洪大搏指,舉按有力,笑曰:此醫之所以誤也。用茯苓補心湯加人參六錢,麥冬三錢,棗仁一錢五分。時不臥九日矣,服藥即鼾睡良久而蘇,病已退。診之,脈頓微弱,為治方,每劑用人參四錢,棗仁、茯神、歸、朮、耆、麥冬、川芎之類,令其多服不輟,遂別去。數日,以小便不利來扣,令服導赤散。明日熱復作,舌黑如墨,復延診,脈復洪大。因連日所服藥,皆減參三分之二,而導赤散中又加花粉、山梔、黃芩等藥,故病復作。亟令用人參六錢,合前諸藥大劑投之,舌色始淡,熱始除,小便亦清利。倘進涼膈之劑,必不治,藥可妄投哉。
馬元儀治邱德初,素積勞郁,近復失恃過哀,因而發熱惡寒,𩚚逆煩渴,面赤如妝。診其兩脈沉微無力,知非實火內燔,乃虛陽上越,得之悲哀勞倦內傷也。悲哀則傷肺,勞倦則傷脾,脾虛無以生肺,肺虛無以生腎,所以封藏不固,致虛陽上升,升降失常,致濁氣上行,由是氣逆於胃,則為𩚚逆,火遊於上,則為煩渴也。法宜溫補之劑,從其性而歸之於下,則諸症自平矣。與人參加桂理中湯,五劑霍然。
吳洪先病經七日,寒熱似瘧,手足麻木,汗出如注,心悸恍惚。診得寸脈空大,關尺虛澀,曰:此症人多謂風寒外感,不知為勞倦內傷也。寸大關尺澀,乃脾肺之氣受虧,心腎之陰亦涸。氣虛不能升達,陰往乘之則寒;陰虛不能內養,而陽復乘之則熱。心悸恍惚者,陰不主事,而陽內擾;汗出如注者,陽不主事,而陰外亡也。手足麻木者,陰陽兩虧,氣血俱不得榮也。以當歸補血湯為主,加人參二錢,以補脾肺之陽;肉桂、黃連各七分,俾坎離內交;廣皮、炙草以補胃而和中。一劑,便得鼾睡,再劑汗止。再以補中益氣湯升發陽氣,加穿山甲以祛內邪,寒熱遂止,脈亦和。但重按少力,微見𩚚逆,用大劑桂附理中加丁香、半夏,數劑而痊。
王亦林患勞倦,發熱神昏倦怠,已半月,皆作外感治,不愈。診得兩脈浮虛,右脈倍甚,此飲食失節,勞役過度,脾虛則胃氣亦虛,氣不上行於陽,反下陷於陰而發熱也。夫內傷脾胃之症,與外感風寒者不同,東垣言之詳矣。外感風寒,乃傷其形,為有餘之症;內傷脾胃,乃傷其氣,為不足之症。有餘當瀉,汗之、吐之、下之、克之是也;不足當補,溫之、和之、調之、補之是也。經云:勞者溫之,損者溫之。又上氣不足者,推之揚之。脾不足者,以甘補之。當以辛甘溫之劑,補其中而升其陽,則愈矣。乃用補中益氣湯,服後得微汗,然非發汗也,乃陰陽氣和而汗自出也。一劑熱退,再劑神清,不數劑而康復倍常矣。(氣虛,故用參、耆;下陷,故用升、柴。此補中益氣之旨也。設陰氣亦虧,則升、柴便當斟酌,用者詳之。)
朱丹溪治一人,本內傷,汗下後譫語。初能認人,後三日語便妄言,此神不守舍,慎勿攻伐。脈多細數,不得睡,足冷氣促,面褐青色,鼻乾燥,用補中益氣加人參半兩,竹葉三十片,煎服效。
繆仲淳治一人,年三十三歲,因努力即發,心中飽滿,疼痛直至臍下皆板,兩脅空鬆不可言,腹寒即欲就火,火至稍睡痛止,大便不通,小便短縮似宿茶,日夜不臥。至五周時,飲食漸加,時常舉發,大約性嗜酒善怒,勞碌所致。方用當歸身五錢,牛膝四錢,麥冬五錢,酒芍五錢,炙草七分,五味一錢,橘紅二錢,茅根一錢五分,生地三錢,宜多食韭菜、童便、胡桃肉。(《廣筆記》。)
於中父患目珠痛,如欲墮,此肝火上衝也;胸膈及背如槌碎狀,此怒而血瘀也;晝夜咳嗽,此悲傷肺也。眠食俱廢,自分不起,繆令進童便三大碗,七日下黑血無數,痛除。咳熱如故,再以二冬、貝母、蘇子、橘紅、白芍、鱉甲、青蒿、桑皮、五味、百部、枇杷葉、竹瀝、童便,久之未痊。病家疑其虛,促用參、耆。繆不可,乃陰以黃耆二錢入前藥嘗之,竟夕悶熱,目不交睫,始信不謬。固守前方,兼服噙化丸勿輟,逾月平。蓋仲父病起於哀傷過甚,更觸惱怒所致,非虛也。肺熱而實,肝火上衝,故不宜參、耆耳。噙化丸:用薄荷葉三兩五錢,百部酒浸去心,三兩五錢,麥冬二兩,天冬二兩,蜜炙桑皮三兩,蜜炙枇杷葉三兩,貝母二兩,桔梗米泔浸蒸,一兩,炙甘草七錢,天花粉二兩,元參一兩,蜜炙五味一兩,款冬花二兩,紫菀八錢,真柿霜二兩,橘紅一兩。研末蜜丸彈子大,臨臥噙化。
立齋治一人,因勞倦耳下焮腫,惡寒發熱,頭痛作渴,右手脈大而軟,此不足症也,當服補中益氣湯。彼反用發表藥,遂致嘔吐,始悟。以六君子湯治之,更服補中益氣湯而愈。大抵內傷者,榮衛失守,皮膚間無氣以養,則不能任風寒。胃氣下陷,則陰火上衝,氣喘發熱,頭痛發渴而脈大,此乃不足之症也。大抵飲食失節,勞役過度,則多成內傷不足之症。若誤以為外感表實而反瀉之,豈不致虛虛之禍哉!東垣曰:凡內傷為飲食勞役所傷,則右手脈大於左手;外感風寒,則左手脈大於右手。當以此辨之。
倪仲賢治林仲,因勞發熱,熱隨日出入為進退,飲食漸減。倪切之曰:此得之內傷,故陽氣不伸,陰火漸熾,溫則進,涼則退,是其徵也。投以治內傷之劑,其疾如失。(《原機啟微》。)
張意田治鍾姓人,因舉重用力,略有脅痛,數日後,發熱身疼,甚至胸脅痞硬,服大小陷胸,更劇。診之,左脈強硬而數,右脈寸尺浮而關沉滯,胸脅拒按,四肢厥逆。症似結胸,然服陷胸不應,必有他故。察其臂上筋肉微黃,咳出痰色如橘。合症與脈,知為用力太過,脅肋受傷,瘀血為患,欲發黃也,所謂瘀血類傷寒者此耳,治宜桃仁承氣湯下之。但瘀滯日久,雜用攻散,陰氣大損,當重兼養血為是。用生地二兩,當歸八錢,丹參四錢,桃仁三錢,大黃三錢,枳實二錢,芒硝二錢,甘草八分,服後,下瘀血紫塊二次,熱退胸平。惟神氣欠清,脈氣弦軟,此傷陰絡而神虛故也,服補陰舒絡之劑而愈。(治實症兼顧其虛,極其周到。)
沈明生治徐來一,外有下帷之勞,內忘衽席之戒,偶於夏月,縱啖生冷,致患脹滿不食,腹中漉漉有聲,且復喜嘔,水道秘澀,凡疏解清涼之劑,遍嘗罔效。診之,即主溫補,而座間競持他說。乃索筆書云:積滯雖令中滿,獨不思中氣不足,則腹為之善脹,腸為之善鳴乎?諸逆衝上,雖多屬火,獨不思胃寒不化,亦令人吐乎?小便黃赤,雖為內熱之徵,獨不思氣不施化,溺因色變乎?總之,症在疑似,惟憑切脈。今脈來沉弱,右關更微,兼之喜暖畏涼,其為虛寒症明矣。遂先用六君子湯,兼以炮薑、智仁之屬,繼投八味丸,出入於參、耆、桂、附之間,旬日良已。嗣後依方調理,不特精神倍常,抑且連徵熊夢。
吳橋治陳龍,年八十,而病溺濁不禁,則隱几而日夜坐,不復近衾裯。診之,六脈沉沉垂絕矣。叟乃命孫扶起,曲跽告曰:老夫春秋高,子孫僅立門戶,死其時也。吾從侄繼鸞,年四十,病瘵且危,家極貧,舉室五口,嗷嗷待哺,願公救其死,即龍死賢於生。就而診之,臥無完席,室中僅二缶作炊,然左脈平,右脈虛大而數,曰:此憂思傷脾也,扶脾土則有生理,治宜補脾抑肝。(此《金匱》法也。)叟聞瘵者可生,則大喜過望,其病一再劑而愈。逾月瘵者無恙,則夫婦帥諸子羅拜謝之(《太函集》。)
魏玉橫曰:王某,膏粱子也,年弱冠,好角力,因舉石井欄,致勞傷,久而晡熱咳嗽,脅痛面青白,目下胞青紫,諸治不效。診之,脈弦略數,右尺弱兼澀。曰:腎為作強之官,因勞而傷,肺為腎母,因子病而耗及母氣,肝為腎子,母病而子失其養,乃金不生水,水不滋木,木燥則生火,上侮金而下乘土,故目胞青紫,咳嗽諸症作也。與生熟地、杞子、沙參、麥冬、地骨皮、女貞等,四劑,忽盜汗如雨,疑藥之誤。曰:此佳兆也。夫火燥為患,津液之虧,得純陰之劑以濡之,猶釜中有水,熏蒸而益潤也。由是,鬱熱除而血脈復矣。問可斂乎?曰:不可。若斂之則火仍內伏,第再養金水,使陰平陽秘,則汗自止,而病自瘳矣。如言而愈。
江氏姊,年五十餘,因子病傷寒,二十餘日,焦勞過甚,及子愈而己病作,寒熱頭疼,面赤,滿口舌發疱,目不交睫者數夜。一老醫謂少陽陽明熱症,與小柴胡合竹葉石膏湯。脈之,豁大無倫,乃力斷為勞傷虛火上浮,戴陽假熱之症。若誤藥,立見危殆。乃與熟地一兩,肉桂一錢,炙甘草一錢,麥冬二錢,歸身三錢,一劑即熟睡,比覺,口舌之疱盡消,遂霍然矣。當是時,余初臨症,由今思之,則但與養清湯為至當也。後六旬外,復患虛症,誤服黃耆煮棗單方,月餘忽遍身浮腫,動即氣急。後服熟地數斤乃愈。
卷十一
虛損
張子和治束茂之病,虛勞寢汗,面有青黃色,自膝以下冷痛無汗,腹中燥熱。醫以姜附補之,五晦朔不令飲也,又禁梳頭,作寒治之。張曰:子之病不難愈,難於將護,恐愈後陰道轉茂,子必不慎。束曰:不敢。乃先以舟車丸、浚川散,下五七行,心火下降。覺渴,與冰水飲之,又令澡浴。數日間,面紅而澤。後以河水煮粥,溫養脾胃,又以治血當歸丸、人參柴胡散、五苓散、木香白朮散調之,病即瘥,汗止足暖食進。張曰:此本肺脾之病,當以涼劑。蓋水一物,在目為淚,在皮為汗,在下為小溲。若禁飲水,則渴而燥熱生。人若不渴,與水亦不飲之矣。束既愈,果忘其戒,病復作,張已去,乃殂。
竇材治一婦人,傷寒瘍後,轉成虛勞,乃前醫下涼藥,損其元氣故也。病人發熱咳嗽,吐血少食,為灸關元百壯,服金液、保命、四神、鍾乳粉,一月全愈。
弘治乙丑歲,姑蘇儒學聞教諭恭,遘羸疾,吳醫治之,率用三白湯,無奇效。一日謁張養正求治,亦用三白湯。家人曰:前醫用之多矣。養正正色曰:子勿嘵嘵,吾用湯便不同。遂投熟附二三片煎,俾服即瘥。(《續醫說》。)
王時勉治常熟徐氏,中氣不足。脈曰:此脈宜補劑,當參、耆,譬如築室造基,不可時日計其成緒,須藥百裹乃可望愈。一至於十,病不少減。更謀一醫,病勢增劇。復請於王。王脈之,曰:爾信道不篤,又更別藥;以致增劇。徐莫諱,乃曰:曾服利氣之劑。王曰:必如吾言則生,否則非吾所能也。從之,果及期而愈。肯堂嘗見《格致餘論》,載浦江鄭君仲夏患痢,丹溪煎人參膏與服,至五斤而劑止,十斤而病安。今人輕身重財,不顧體之強弱,病之淺深,亟於求效。況謀利嗜賄之徒,動輒便施剛峻劫劑,至於輕病變重,重病至危,往往有之。古人有言曰:不死於病,而死於醫。
竇材治一人,身長五尺,因酒色傷,漸覺肌肉消瘦,令灸關元三百壯,服保元丹一斤,自後大便滑,小便長,飲食漸加,肌肉漸生,半年如故。(此案附骨縮病後,故念庵謂有缺文。)
孫文垣治吳肖峰室,董潯陽次女,而龍山之妹也。患咳嗽體倦,多汗腹痛,呻吟不絕口者半月,諸治愈加,脈之,左手三五不調,而右手沉弦,面色青,息甚微,腹中漉漉有聲。問上年夏日曾病否?曰:曾頭痛體倦多汗,但不咳嗽,不腹痛,今五月初,病如上年。醫謂傷風,用參蘇飲發之,始咳嗽,與治嗽則加腹痛。又謂通則不痛,以沉香滾痰丸下之,遂憊不可支。曰:此乃注夏病,仲景謂春夏劇,秋冬瘥者是也。問注夏何為咳嗽?曰:原不咳嗽,由參蘇飲重發其汗,肺金受傷,故燥而咳。何以腹痛?曰:因治咳,寒其中氣故也。況又服滾痰丸之劑,以重傷之。蓋五月六陽之氣,布散於外,汗而又汗,汗多則亡陽。夏至一陰將萌,腹中尚虛,虛而復下,下多則亡陰。陰陽俱亡,不憊何待?乃用酒炒白芍五錢,甘草、黃耆各三錢,桂枝二錢,大棗二枚,水煎臨臥服,加飴糖一合,飲訖而睡,自巳至申不醒。咸謂夏不用桂,伐天和也,諸痛不補,助邪氣也,不可為矣。龍山以其言告。曰:既已得睡,則陰氣生,汗可斂,痛可止也。問所投劑何名?曰:此仲景小建中湯也。夫腹痛如縛,帶脈急縮也;面青脈弦,肝木盛而脾土受克也。故以白芍和之,桂枝伐之,甘草緩之,黃耆、大棗、飴糖以補之,自虛回汗斂而痛止矣。語未竟,病者醒而索粥,粥後又睡至天明,腹全不痛。惟稍咳嗽,加五味子、麥冬、兼治注夏而全愈矣。臨別語龍山曰:令妹之病,克伐太過,今雖愈,而脈弦不退,(不用滋水生木,弦安得遂退?所謂知其一,未知其二。)猶為可慮。宜戒惱怒,節飲食,謝去人事,恬淡頤養,(安可責之婦人。)庶可永年。否則有害,至陰極陽生,恐不能保無患也。後至期,與良人齟齬,怒而絕藥,果以凶聞。
薛立齋治沈察,年二十六,所稟虛弱,兼之勞心,癸巳春,發熱吐痰,甲午冬為甚,其熱時起於小腹,吐痰無定時。或謂脾經濕痰鬱火,用芩、連、枳實、二陳。或專主心火,用三黃丸之類。至乙未冬,其熱多起足心,亦無定時,吐痰不絕,或遍身如芒刺,或又以為陰火生痰,用四物、二陳、知、柏之類,俱無驗。丙申夏,熱痰甚,盜汗,作渴。曰:此乃腎經虛損,火不歸經,當壯水之主,以鎮陽光。其脈尺洪大,余卻虛浮,遂用補中益氣及六味地黃而愈。後不守禁,其脈復作,謂火令可憂,當慎調攝。會試且緩,但彼忽略,至伐戊戌夏,果歿於京。(雄按:洪大虛浮之脈,火不歸經之證,豈補中益氣之可試乎?雖與六味同用,亦非治法。)
龔子才治周侍御,患虛損,目不敢閉,閉則神飛飄散,無所知覺,且不敢言,言即氣不接,昏沉懶食。診視之,六脈虛微,此元氣衰弱,心神虛憊也。先與硃砂安神丸,一服少安。後以補中益氣湯,倍參、耆,加遠志、茯神、棗仁、白芍、生地、麥冬,連進數劑,漸瘳。(雄按:據脈證,宜補而兼以鎮攝為治,升麻、柴胡未可輕試。)
劉氏子年十八,患虛勞,熱咳痰喘,面赤自汗,旬余不能就枕,勢危劇。診之,六脈微數,乃陰虛火動也。令五更時以壯盛婦人乳一鍾,重湯煮溫,作三四十口呷之。天明煎河東地黃丸一服。少頃,將大小米入山藥、蓮肉、紅棗、胡桃仁數個,煮稀粥食。半晌,又煎清離滋坎湯二劑、加竹瀝、童便、薑汁少許,頻頻服之。至午又進粥少許,加白雪糕食之。過半晌,又進前藥二劑。夜間睡則藥止,醒則即服。如此三晝夜,藥不住口,火乃漸息,能枕蓆。後減藥之半,半月病減六七,服湯劑調理而愈。此症若以尋常之法施治,日進一二劑,則是一杯水,豈能救車薪之火哉?
孫文垣治張文學子心,二尹可泉長君也,弱冠病,醫作勞瘵治,久不效。自分必死,督家人治含斂。脈之,左寸短弱,右關略弦,余皆洪大。咳嗽,下午熱從足心起,漸至頭面,夜半乃退,面色青,形羸氣促,多夢遺,臥床奄奄,已絕粒斷藥二日。謂可治。可泉曰:醫僉謂火起九泉者死,大肉盡削者死,咳嗽加汗者死,脈不為汗衰者死。(此感症則然。)又當火令之時,恐肺金將絕,乃謂可治何也?曰:症雖危,兩顴不赤,心火未焚也;聲音不啞,肺金未痿也;耳輪不焦,腎水未涸也。面赤者,憂疑不決;左寸短者,心神不足;關略弦者,謀為不遂。症與色脈,皆非瘵也。良由志願不遂,殆心病,非腎病也,故謂可治。蓋病人因星士許發解,因而落第,故挹怏寢疾也。為立方,名調肝益神湯,以人參、棗仁、龍骨為君,丹參、石斛、貝母、麥冬、五味為臣,山梔、香附為佐,服二十劑而病起。丸方,則熟地、龜板、枸杞、人參、麥冬、五味、茯苓,蜜丸,服三月全安。
陸祖愚治金伯遠婦,年未四旬,生育已多,且數小產,致病怯弱,不時眩暈噁心,胸膈痞滿,飲食不進,四肢浮腫,晡時潮熱,大便時瀉時燥,此及夜間,恍惚不眠。診得左寸浮澀,兩關俱弦細,兩尺初取覺洪大,重按則少神,知其心脾腎三經受病。而前醫純以清涼治之,非也。以陳皮、貝母、前胡、蘇子、木通、苡仁、當歸、白芍、天麻為煎劑,巳午未三時服。黎明用熟地、人參、製附子、杜仲、麥冬、山藥、知母、白朮同為丸,淡鹽湯送下。黃昏服安神丸。如此分為三治,初服便覺有頭緒,調理兩月,諸症如失。
殷岐山於春末患傷寒,醫與汗下,症已愈矣。然精神時常覺恍惚,肌肉未能充實。至秋時,發熱微咳嗽,食減肌削,且精滑便溏,醫謂陰虛,服六味加減幾百劑,至冬,甚惡寒,不能出戶。診其脈,浮之損小,其色㿠白不澤,曰:陽虛症也,非參不可。凡陰虛之熱,蒸蒸內出,骨甚於肉,肉甚於皮,陰分必劇,重捫則熱不甚,明乎外熱內不熱也,且熱發無常,是陽氣有時虧盈也。(語未妥。)陰虛火旺之嗽,口口相續,口渴咽乾,痰涎稠濁。(此近傷風症矣。)今微咳無痰,明乎陽氣之不能上升也。(亦未妥。)即精滑者,亦因陽氣不足,故陰精不固也。至大便不實與畏寒,其為陽虛顯然矣。總由傷寒汗下之後,元氣未復,而強力作勞,以致損憊。用加減八味丸,五更淡鹽湯下,日中用四君、四物,加棗仁、遠志作煎劑,間用補中益氣湯,兩月而愈。
黃履素曰:予少患下元虛,不能多言,稍不戒,所得病不可狀,丹田若無物者,甚則夜半陰極之時,陽氣欲脫,手足厥冷,汗大泄,一交子醜,氣分乃漸復,此係腎陽衰弱之候。常服溫腎之藥,於滋陰料中,多用菟絲子、枸杞子、肉蓯蓉、五味子、鹿茸、紫河車之屬,遂得漸愈。前症因目病,誤服黃連丸,頓劇。要知陽衰之症,寒藥在所最忌。知母、黃柏之屬,最傷胃中生髮之氣,即平人亦不宜多服。又本草云:升麻、川芎,下虛人忌服。予服四物湯,川芎稍多,服補中益氣湯,失加人參,皆頓覺下虛,前症陡發,藥之響應如此。
李士材治何邑宰之子,虛損遺精盜汗,瘦骨柴立,已瀕於危。簡其所服,以四物、知、柏為主,芩、連、二冬為加減。診其脈,大而數,按重極軟,(猶有胃氣,故可治。)曰:中氣大寒,反為藥苦矣。乃以歸脾湯入肉桂一錢,人參五錢,當晚熟睡,居十日而汗止精藏,更以還少丹,兼進補中益氣,服一月而愈。
顧宗伯患發熱困倦,目昏耳鳴,腳軟不能行,大便燥結,手足麻痹,腰胯疼痛。李診之曰:腎虛不能上交,心虛不能下濟。用八味丸、十全大補湯,加龍眼肉三十枚。五十餘日,精神漸旺,肌肉漸充。一日,多飲虎骨酒,大便乃結。醫者皆云:八味丸非久服之藥,十全大補宜去肉桂,反用知母、元參佐之。服之數月,遂至不起。
琇按:是症八味、十全、元參、知母,其失正均,惟集靈膏一方,真的劑也。
李翰林勞而無度,醉而御內,汗出多痰,服寬膈化痰之藥,轉覺滯悶。診其脈,沉而澀,兩尺尤甚,曰:痰得澀脈難愈,況尺中澀甚,精傷之象也,在法不治。乞投劑,勉用補中益氣加半夏、茯苓,兩帖有小效,眾醫皆喜。李曰:澀象不減,脈至無根,死期近矣。果十餘日而歿。(據脈症,藥亦大左。)
盧不遠治吳叔顯,三月間生瘡,服藥瘡已合,而喘急殊甚,十日不能就枕。往診之,先用發瘡開肺,次用降氣補腎,斷其次日當瘡發,五日當足腫,六日當出水,十日可喘定就睡。嗣後足生二毒,三月始完復。次年七月,偶以傷風微熱,左三部脈惟隱隱見。以大劑人參、歸、地、甘草,十帖脈方起,二十帖如常。十月再感,左脈更不如秋,但微熱,起居如故,三日就枕,七日頭痛如破。因告其兄,以秋病之危,今若昏死,決無生理。彼尚疑其言,九日果微昏錯語,十二日不識人,再七日死。或問曰:某昨歲垂危,君言變症,歷歷如響,幸全生焉。今冬微恙,君言不起,果應其言,其症為一為兩?曰:其人氣骨夭弱,腎精不全,其瘡亦從腎發也。不知而用發散,元氣轉耗,瘡毒內逆於肺而喘。予用四逆散,使太陰氣開,瘡遂外出;用六味料,使少陰納氣,息遂內均。清升濁降,足腫生癰,病俱外去,是以生也。今秋左脈不起,是元氣內索,不堪左旋矣。比起而再戕賊之,病發於骨髓,所以腦痛,因之遂昏,是內關之症,氣獨內絕,是以死也。其病皆根本於腎,是一非兩,不在症之輕重為異同也。
馮楚瞻治余侍讀,數年參藥久服,或時氣逆上攻,或時氣墜下迫,二陰皆重,失氣甚頻,大便溏而不暢,脈則細數無力。向服補中益氣,殊不知愈升則氣愈降,況兼陳皮辛散,反泄元氣,豈未聞塞因塞用之說乎!乃以八味加鹿茸、補骨脂、五味子為丸,參湯吞服於空心。以嫩防風三兩,酒煮取汁,拌炒黃耆一斤,炒黃白朮半斤,熟附子四兩,三味煎汁,去滓熬膏,以人參六兩為末,收成細丸,日中食遠白湯吞服四錢。耆能升托,術能固中,參能補里,附能回陽,四味共劑收功,何慮虛陷者不為振作發生也?遂愈。
胡春坊年將六旬,抱病九月餘,寒熱攻補雜進,症隨藥變,虛虛實實之間,幾莫能辨。診之,六脈洪大有力,似非陽虛也。乃時當暑月,汗出惡風,痰嗽鼻塞,飲食如故,卻精神實疲,此陰虧不能斂陽,以致陽浮陰散,清濁不分,邪火消穀,生痰不生血也。但為養陰,則陽有所依,投以六味,加鹽水煮橘紅、麥冬、五味子,不三劑而愈。
趙宦病赤如妝,不省人事,口多譫語,手足躁動,六脈洪大搏指。所服乃柴、廣、半之類,以其劑小,不能為害,不知真陰失守,虛陽上浮,神氣欲脫,補救尚虞不及,敢以清利速其死耶。以人參八錢,熟地、麥冬、丹參、白芍、茯神、遠志、牛膝、薑炭,每日二劑,不數日而愈。
高鼓峰治吳升玉,發熱多汗,便秘數日不行。醫曰:此停食傷寒也,不宜與食,待熱退始可以稀粥飲之。病勢轉甚,延治。問曰:肚中飢否?曰:飢。索其日所用藥,則芩、連、枳殼、花粉、厚朴之屬。笑曰:但吃飯,病即除矣,無庸此等藥也。病者喜甚,曰:吾本無食,醫言有食,故耐此數日飢耳。然便秘云何?曰:致新則推陳矣。胃中久無穀氣,故前物積而不下,且子之發熱多汗,一味虛症,遂用參、術調理而愈。
立齋治州同劉禹功,素不慎起居七情,以致飲食不甘,胸膈不利。用消導順氣,肚腹痞悶,吐痰氣逆。用化痰降火,食少泄瀉,小腹作脹。用分利降火,小便澀滯,氣喘痰湧。服清氣化痰丸,小便愈滯,大便愈瀉,肚腹脹大,肚臍突出,不能寢臥。六脈微細,左寸甚虛,右手短促,此命門火衰,脾腎虛寒之危症也。先用《金匱》加減腎氣丸料,肉桂、附各一錢二分,二劑,下瘀穢甚多。又以補中益氣送二神丸,二劑,諸症悉退五六。又用前藥數劑,並附子之類,貼腰臍及湧泉穴,六脈漸和而安。後因怒腹悶,惑於人言,服沉香化氣丸,大便下血,諸症悉至。曰:此陰絡傷也,辭不治,果段。
吳厚先治薛氏子,吐血止後,忽患心跳振衣,或時驚恐,用熟地一兩,山藥五錢,女負、山萸、枸杞各三錢,服二十餘帖,本方加元武膠為丸,症頓減。間藥一日即跳動,偶一醫用六君子,加補心鎮心之品,症復增。吳曰:此心跳,乃虛里之動也。經曰:胃之大絡名虛里,貫膈絡肺,出於左乳下,其動應衣,宗氣泄也。凡患腎虛勞怯者,多見此症。腎屬水而肺主氣,氣為水母,腎虛不納,故宗氣上泄,而腎水愈竭於下。欲納氣歸元,惟補陰配陽為是耳。
琇按:凡治小兒,不論諸症,宜先揣此穴。若跳動甚者,不可攻伐,以其先天不足故也。幼科能遵吾言,造福無涯矣。此千古未泄之秘也,診之貴之。
高鼓峰診楊在公,六脈動甚,因語之曰:脈緊而弦,不出一月危病至矣。定方而別,斯時無甚病。至十月中,忽患咳嗽,醫作風寒治,數以羌活與之。十餘日,遂大吼喘,痰湧如潮,作齁䶎聲,不得臥,坐一人於床,以額俯靠其背,稍抬頭即喘急欲死。走人邀診,曰:以前脈推之,病根固深,然不宜困敗如此之速也。此殆攻伐之藥,逼成之耳,無救矣。病家只哀求定喘。曰:定喘不難,無如脈色皆去,縱喘定之後,仍虛脫而死矣。遂朝用參、耆、歸、芍,暮用加減八味,三日而能臥,飲食倍進,其家甚喜,以為得生。高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減,升降息則氣立孤危。今出入升降俱廢息矣,縱挽回何施?茲不過暫留命門一絲未斷之氣,逾十日必死矣。已而果然。向使病未見之先,預行補救,可以消患於未萌。即已見之後,醫能以大劑填補峻補之藥投之,即不能如奮,尚可稍延歲月,不至若是之促。此可為妄肆攻伐之戒。
徐次鏐病咳嗽,高細診其脈,六部皆動。因問徐嗜酒乎?曰:然。服天麥冬、知、貝母、生地等類乎?曰:服逾斤許矣。高曰:君病與此藥相反,可禁勿服。寫歸脾湯、六味丸兩方與之。高歸語友人曰:次鏐病,即《素問》所謂二陽病發心脾也。其人必勞心過度,又嗜酒多欲,急救三陰,乃為良法。醫以陰寒逼之,火無所發泄,遂成燎原之病。今六脈純是陰火,有出無入,不逾年死矣。或謂次鏐無恙,不過患傷寒耳,何遽至是?曰:脈法當如是耳。八月中,高適寓孤山,徐邀遊天竺。曰:聞子善太素脈,乞為我診,辛丑可得第否?高曰:太素兩字,出在三墳,後入竊之,以欺天下之耳目,且造為歌訣,妄言禍福,軒岐無是也。但《素問》自有一種榮枯壽夭,貧富貴賤,得失成敗之說,要不出乎吉凶悔吝,善惡逆從之理,其道精微,然我能約略言之,診畢,語之曰:辛丑固好,然不若甲辰更得當也。(云云者,固知其將死,欲阻其北上耳。)次問壽。曰:子年甫三十外,不必問壽。察其意,惟以科名為急耳。不及病情,難以直言。因語其尊人,使急返石門。告之曰:令郎脈氣不佳,如北上其不返乎?曷阻之。曰:予固阻之,弗能止也。固為制大料參膏,令戒酒絕色,服之庶可冀其還家。如或似火而用寒涼藥則殆矣。到京後,閩人有以前說進者,信之,用發散寒涼,不十劑,吐血而歿。
張路玉治顏氏女,虛羸寒熱,腹痛裡急,自汗喘嗽者三月餘,屢更醫不愈,忽然吐血數口。脈之,氣口虛澀不調,左皆弦微,而尺微尤甚。令與黃耆建中加當歸、細辛。或曰:虛澀失血,曷不用滋陰降火,反行辛燥乎?曰:不然。虛勞之成,未必皆本虛也,大抵皆由誤藥所致。今病欲成勞,乘其根蒂未固,急以辛溫之藥,提出陽分,庶幾挽回前失。若仍用陰藥,則陰愈亢,(亢字未妥。)而血愈逆上矣。從古治勞,莫若《金匱》諸法,如虛勞裡急諸不足,用黃耆建中湯。即腹痛悸衄,亦不出此。加當歸以和榮血,細辛以利肺氣,毋慮辛燥傷血也。遂與數帖,血止。次以桂枝人參湯,數服腹痛寒熱頓除。後用六味丸,以棗仁易萸肉,或時間進保元、異功、當歸補血之類,隨症調理而安。
胡念安治王在廷之室,病虛勞十餘載,喘促吐沫,嘔血不食,形體骨立,諸醫束手。診之,見其平日之方皆滋陰潤肺溫平之劑,曰:以如是之病,用如是之藥,自然日趨鬼道矣,焉望生機?仲景云:咳者則劇,數吐痰沫,以脾虛也。又昔賢云:腎家生陽,不能上交於肺則喘。又云:脾虛而失生化之原則喘。今脾腎敗脫,用藥如此,安望其生?乃重投參、耆、薑、附等,二劑而喘定。緣泄瀉更甚,加萸、寇十餘劑而病減十七。又灸關元,因畏痛,只灸五十壯,迄今十餘年,體大健。(《醫林指月》。凡虛損病,能受溫補者,原極易治。古人醫案所載,大半俱系此症,其實與陰虛內熱之虛勞病,了沒交涉也。)
一董姓者,壅正三年初冬來求診脈,其脈或二動一止,或七動一止,或十二動,或十七動一止,此心絕脈也。仲冬水旺,其何能生?姑定參、耆、茸、附、河車、臍帶、桂心、棗仁等方與之。服十劑,脈之歇止參差,不似前之有定數也。又十劑,而歇止少矣。又十劑,六脈如常矣。噫!不可謂之無功也。且知治早,雖不用丹、艾,亦有可生全者。(同上。)
昔蜀中一道人,童顏漆發,眉字疏秀,自歌曰:尾閭不禁滄海竭,九轉神丹都漫說,惟有斑龍頂上珠,能補玉堂關下穴。按:斑龍珠乃鹿茸,鹿之精血結而為角,性溫大補精血,元陽相火虛者宜之。或加於六味地黃丸中,亦妙。(《治法匯》,張三錫。)
張三錫治一人咳嗽,已成勞極,用四物、知、柏不愈,乃以秦艽鱉甲散,加二母、二冬,十數劑而愈。
陸祖愚診傅小泉室,高年患濕痰症。暑月,或與香燥過多,反增頭暈口渴,眼花不寐,飲食少進,骨節痠疼。診得左寸洪數,關尺細澀,右手浮滑,關尺沉細,且九至一止,曰:此血虛痰火也。論症尚有治法,獨是右關尺歇止有常數,便不可為矣。凡血虛症,即是肝病,大都庚日篤,辛日危,況立秋在邇乎。或聞而非之,乃與養血清火,消痰順氣之劑,果覺有驗。十劑後,竟可步至中堂,料理家務,每日約進粥十餘碗,人皆謂能起死為生矣。忽一日小腹作痛,冷汗不止,至夜半,不知人事,次日酉時死矣。小泉不忘前言,檢歷視之,果是辛日也。
陳三農弟,昏倦發熱,頭痛惡風。因中氣太虛,元氣下陷,陽氣不充而頭痛,形氣衰少而內熱。用調中益氣湯加葛根一劑而安。更制脾腎丸,服逾月而愈。
治一貴婦,咳嗽泄瀉,咳嗽甚則泄瀉愈,泄瀉甚則咳嗽略止,午前微寒,午後微熱。此皆脾胃虛弱,痰涎隨虛火上潮,則咳甚而瀉止,痰涎隨虛火下注,則泄甚而咳止。不必治其諸症,但補養脾胃自愈。用保元湯,加炒松花、乾薑、五味、破故紙,八劑而咳嗽寒熱皆除,又八劑而泄止。(雄按:未必盡然,須憑於脈。)
薛立齋治一婦人,發熱晡熱,盜汗自汗,殊畏風寒,飲食少思,或腹痛吞酸,或大便不實。此脾胃諸經不足,氣血虧損,朝用補中益氣,夕用八珍湯,倍用參、耆、白朮,各二十餘劑,尋症漸愈。因喪母哀傷,盜汗便血,用加味歸脾湯,數劑而止。仍用前二藥,又五十餘劑,尋愈。月經兩月而至,適因怒,去血過多,發熱作渴,肢體酸倦,頭目暈痛,用逍遙散,加味歸脾湯二藥調補痊。
一婦人飲食少思,胸膈不利,或胸中作痛,或大便作瀉,或小便不利,用逍遙散加山梔、茯神、遠志、木香而愈。後因怒,寒熱往來,倦怠煩熱,以前藥加炒黑黃連三分頓愈,用八珍湯調理。後因怒,吐血燥渴,用人參五錢,芩、朮、當歸各三錢,陳皮、甘草各一錢,治之而愈。
一婦人內熱口乾,頭暈吐痰,帶下體倦,飲食少思。此脾氣虛弱而不能生肺金,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脾氣漸強,飲食漸進,諸症漸退。再用加味逍遙散治之,尋愈。
一婦人日晡熱甚,月水不調,飲食少思,大便不實,胸膈痞滿,頭目不清,肢體倦怠,發熱煩躁。此七情肝脾虧損之症,用濟生歸脾湯,加味逍遙散,補中益氣湯調治,元氣漸復而愈。
一婦人胸脅膨滿,小腹悶墜,內熱晡熱,飲食不甘,體倦面黃,日晡則赤,灑淅惡寒。此脾肺氣虛,先用六君加川芎、當歸,諸症漸愈。又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諸症全愈。然飲食失節,勞怒,惡寒發熱,不食,用加味小柴胡,二劑而熱退。用逍遙散、歸脾湯,調理而愈。
一婦人月經不調,飲食少思,日晡熱甚。此肝脾氣血俱虛,用十全大補加山藥、山茱、丹皮、麥冬、五味而愈。次年秋,寒熱如瘧,仍用前藥而愈。
沈大方室趙氏,初患痰喘熱渴,或以降火散氣治之,肌日削而氣日索。延至甲辰,木旺痰盛,身熱口腐,腹脹神昏,絕食。此乃虛熱無火,薛投壯水生土之劑隨愈。至戊申夏初,坐則頭墜不能視,臥則背冷透體,煩熱暈眩,咳嘔痰湧,手足麻冷,勢成危殆。薛曰:此內真寒,而外假熱也。遂與薑、附大補之劑,三四劑,勢漸安。仍以前藥加減而愈。(此沈自述之案。)
胡念庵治一中年婦,夜熱咳嗽,本小疾耳。為張、李二醫合用滋陰退熱藥(應是苦寒之劑。)月餘,致面青脈急,喘促吐血嘔沫,日數升,飲食不進,二醫束手,覆而不治。胡為重用參、附十餘劑而安。此非其本原受虧,乃誤藥所致,故易收功也。(《醫林指月》。)
立齋治一儒者,每春夏口乾發熱,勞則頭痛。服清涼化痰藥,瀉喘煩躁。用香薷飲,神思昏憒,脈大而虛。此因閉藏之際,(冬月。)不遠幃幙為患,名曰注夏。(凡稟賦薄弱,即小兒亦多此病。)用補中益氣湯去升麻、柴胡,加五味、麥冬、炮姜,一劑脈益甚。仍用前藥,加肉桂五分,服之即蘇。更用六味丸而痊。
司空何燕泉,小便赤短,體倦食少,缺盆作痛。此脾肺虛弱,不能生腎水,當滋化源,用補中益氣、六味丸,加五味而安。
庶吉士黃伯鄰,發熱吐痰,口乾體倦,自服補中益氣湯不應。薛謂此金水俱虛之症,兼服地黃丸而愈。後背患一癤,煩痛寒熱,彼嘗偕視郭主政背疽,郭不經意,決其殞於金旺之日。果然。已而郭氏妻孥感其毒,皆患惡瘡,黃所患與郭同,心甚恐。曰:此小瘡也,憎寒等症,皆陰虛舊症,果是瘡毒,亦當補氣血。乃以地黃丸料煎與服之,即睡良久,各症頓退。自後常有頭面耳目口舌作痛,或吐痰眩暈,服四物、黃連、黃柏愈。
少司空何瀟川,足熱口乾,吐痰頭暈,服四物、黃連、黃柏,飲食即減,痰熱益甚。用十全大補加麥冬、五味、山藥、山茱萸而愈。
薛甥凌雲霄,年十五,壬寅夏,見其面赤唇燥,形體消瘦,曰:子病將進矣。癸卯冬,復見之。曰:子病愈深矣。至甲辰夏,胃經部分有青色,此木乘土也,始求治。先以六君加柴胡、白芍、山梔、蕪荑、炒黑連,數劑,及四味肥兒、六味地黃二丸,及參、苓、白朮、歸、芍、山梔、麥冬、五味、炙草,三十餘劑,肝火漸退。更加柴胡、膽草二十餘劑,乃去芍加肉桂,三十餘劑,及加減八味丸,元氣漸次而復。
一儒者因屢婚,腳腿軟痛,面黑食減,惡寒足腫,小腹脹痛,上氣痰喘。此少陰虧損,陽氣虛寒之症,用八味丸料煎服,諸症頓除。又服丸劑半載,元氣漸充,形體如故。
一男子年逾二十,早於斫喪,夢遺精滑,睡中盜汗,唾痰見血,足熱痿軟,服黃柏、知母之類。曰:此陽虛而陰弱也,當滋其化源。不信,恪服之,前症益甚,其頭漸大,囟門漸開,視物皆大,吐痰喊叫。乃如法調補,諸症漸退,頭囟漸斂而安。
一儒者口乾發熱,小便頻濁,大便秘結,盜汗夢遺,遂致廢寢,用當歸六黃湯二劑,盜汗頓止。用六味地黃丸,二便調和。用十全大補湯,及前劑兼服月餘,諸症悉愈。
朱丹溪治王,二十四,大發熱,脅痛,咳嗽紅痰,口渴,大便秘,倦怠,脈稍數而虛。詢之,發熱曾飲水一碗。病因飲水不節,或積病發,又飲冷水,傷胃成虛,傷肺成痰。白朮一錢半,人參、陳皮、川芎各一錢,白芍、黃芩、桔梗、炙草各五分,作二帖,煎取八分,入竹瀝二分,再煎沸,熱飲,下龍薈丸二十丸,如嗽三十丸。
立齋治一婦人,素勤苦,冬初,患咳嗽發熱,久而吐血盜汗,經水兩三月一至,遍身作痛。或用化痰降火,口噤筋攣。此血虛而藥損耳,遂用加減八味丸,及補中益氣加參、冬、五味、山藥治之,年餘而愈。
柳叔度言:吾養生無他術,但不以元氣佐喜怒,使氣海常溫耳。今人既不能不以氣海佐喜怒矣。若能時灸氣海使溫,亦其次也。予舊多病,常苦氣短,醫者教灸氣海,氣遂不促。自是每歲須一二次灸之,以氣怯故也。(《資生經》。)
羅謙甫云:丙辰秋,楚邱縣賈君次子二十七歲,病四肢困倦,躁熱自汗,氣短,飲食減少,咳嗽痰涎,胸膈不利,大便閉,形體羸削,一歲間更數醫不愈。或曰:明醫不如福醫,某處某醫,雖不精方書,不明脈候,看症極多,治無不效,人因之曰福醫。諺曰:饒你讀得王叔和,不如我見過病症多。頗有可信,試令治之。醫至,診其脈曰:此病予飽諳矣,治之必效。於肺腧各灸三十壯,以蠲飲枳實丸消痰導滯,不數服,大便溏泄無度,加腹痛,食不進,愈添困篤。其子謂父曰:病久瘦弱,不任其藥,病劇卒。冬,予從軍回,其父以告予。予曰:《內經》云,形氣不足,病氣不足,此陰陽俱不足,瀉之則重不足。此陰陽俱竭,血氣皆盡,五臟空虛,筋骨髓枯,老者絕減,壯者不復矣。故曰不足,此其理也。令嗣久病羸瘦,乃形不足,氣短促,乃氣不足。病漸作,時嗜臥,四肢困倦,懶言語,乃氣血皆不足也。補之惟恐不及,反以小毒之劑瀉之,虛之愈虛,損之又損,不死何待?賈君嘆息而去。予感其事,略陳其理:夫高醫愈疾,先審歲時太過不及之運,察人血食布衣勇怯之殊。病有淺深,在經在臟之別;藥有君臣佐使,大小奇偶之制;治有緩急,因用引用返正之則。孫真人云:凡為太醫,必須諳《甲乙》、《素問》、《黃帝針經》、明堂流注、十二經、三部九候、五臟六腑、表裡孔穴、本草、藥對、仲景、叔和諸部經方。又須妙解五行陰陽,精熟《周易》,如此方可謂太醫。不爾,則如無目夜遊,動致顛殞。正五音者,必取師曠之律呂,而後五音得以正;為方圓者,必取公輸之規矩,而後方圓得以成。五音方圓,特未技者,尚取精於其事者,況醫者人之司命,列於四科,非五音方圓之比。不精不醫,不通不脈,不觀諸經本草,幸而運通命達,而號為福醫,病家遂委命於庸人之手,豈不痛哉。噫!醫者之福,福於渠者也。渠之福,安能消病者之患焉?世人不明此理,而委命於福醫,至於傷生喪命,終不能悟,此惑之甚者也,悲夫!
薛立齋云:辛丑年,余在嘉興屠漸山第,有林二守,不時昏憒,請治之。譫語不絕,六脈按之如無,此陽虛之症也,當用參附湯治之。有原醫者,陽喜而迎曰:先得我心之同然,遂服之,即靜睡,覺而進食。午後再劑,神思如故,其脈煩斂。余返後,又詐云:用附子多矣,吾以黃連解之,陰仍用參附湯。觀仲景先生治傷寒云:桂枝下咽,陽甚即斃;硝、黃入胃,陰甚乃亡。不辨而自明矣。吾恐前言致誤患者,故表而出之。
薛甥居宏,年十四而娶,至二十,形體豐厚,發熱作渴,面赤作脹。或外而砭血,內用降火,肢體倦怠,痰涎愈多,脈洪數鼓指。用六味丸及大補湯加麥冬、五味而痊。
馬元儀治汪周拔子,患弱症經年,諸治不效。診其脈,兩寸浮大而虛,關尺虛小,咳嗽夢泄,面色枯白,不任風寒,曰:兩寸浮虛,衛外之真陽不固;兩尺虛澀,腎中之真陽亦弱。較陰虛咳嗽之症,不啻天淵。擬玉屏風散,多加人參,以益真氣而充腠理。不數劑,而咳嗽漸已,稍可當風。兼令早進七味丸,以養腎氣而主蟄藏;兼服大造歸脾丸,補心脾而充血氣。如是調兩月而安。
何繼武患寒熱躁煩,足冷如冰,汗出如注,兩脈虛微。形氣病氣,俱屬不足,責之脾腎二經虧損,虛寒內伏。雖見寒熱,有似表邪,而躁煩自汗足冷,已兆虛陽欲脫之機。況兩脈虛微,尤非表邪可散之比。若行表散,是速其陽之亡也。法當大溫大補,和養中州,生髮陽氣,方可圖愈。因與附子理中湯二大劑,汗止足溫,寒熱漸已,數劑霍然。
沈氏僕惡寒發熱,時躁煩,兩脈空大,自覺氣從耳鼻衝出,洞然若無關閘,此脾肺虧損,陰火內動也。凡人受天之氣,必先入肺,乃行於下,其彆氣走於耳,宗氣出於鼻,亦從胸中注於肺,以行其上,是肺實居氣之要路,以行治節。肺臟虧損,則氣之出入皆失其常,法當補脾斂肺,而氣自治矣。黃耆、白朮各五錢,炙草、防風各一錢,二劑,脈稍斂,熱稍減,四劑而燥已,耳鼻間氣治如常。再以七味地黃丸,補養水臟而愈。
王維春年三十,攜妓縱恣月餘,內虛之下,不耐煩暑,當夜露坐,明日遂寒熱躁煩,自汗不止,面赤如妝,兩脈虛微。此陰虛陽暴絕也,非夏月傷暑,脈虛而身熱自汗之比。若行表散,氣浮不返矣。用人參一兩,附子二錢,回陽返本。服後,汗止神清,躁煩俱息。明日診之,兩脈轉為洪數,但重按少力,此脈症無可慮矣。但陰虛之極,恐陽氣無偶,終亦散亡,治法不可救陽而賊陰,但當養陰以戀陽,得其平而已。用生首烏、人參、甘草、橘紅、黃芩、知母等,四劑寒熱平而愈。
張子和曰:嘗過鳴鹿邸中,聞有人呻吟聲息,瘦削痿然無力。余視之,乃五虛症,急以聖散子二帖作一服服之,此症非三錢二錢可塞也。續以胃風湯、五苓散等各作大劑,使頓服,注瀉方止,而漿粥入胃,不數日而其人起矣。故五虛之人,不加峻塞,不可得實也。庸工治症,草草補瀉,如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竟無成功,反曰虛者不可補,實者不可瀉,此何語也?籲!不虛者強補,不實者強攻,自是庸工不識虛實之罪,豈有虛者不可補,實者不可瀉哉?(五虛者,脈細、皮寒、少氣、泄利前後、飲食不入也。)
繆仲淳治陸作先乃正,咳嗽飽脹痰喘,水火不通,眠食俱廢。人參君、白芍臣、蘇子炒研極細佐、枇杷葉三大片、茯苓使,二服得眠,大小便通,啖粥。(《廣筆記》。)
湖廣張仲虎,客邸耽於青樓,且多拂意之事,至冬底,發大寒熱咳嗽。吳中醫者,皆以外感治之,發表和解,無不遍試。毛子晉拉繆視之,見其神色消耗,脈氣虛,數中時復一結,咳嗽有血,臥不貼席。繆謂子晉曰:此陰虛內傷症也。陰精虧竭,故脈見虛數;內有瘀血,故結脈時見;肺肝葉損,所以臥不能下。此不治之症,況誤認外感,多服發散,復蹈虛虛之戒耶。不數日而歿。
太學許韜美,形體卑弱,神氣短少,且素耽酒色,時常齒衄。辛未春,偶患右乳傍及肩背作痛異常,手不可近,捫之如火,日夜不眠。醫以內傷治之,服桃仁、紅花、乳、沒、延胡、靈脂等藥,二十餘劑不效。診之,六脈虛數,肝腎為甚,斷為陰虛火旺之症,當滋陰養血,扶持脾胃,俾陰血漸生,虛火降下,則痛不求止而止矣。如必以和傷治痛為急,則徒敗胃氣,克削真元,非所宜也。用生地、丹皮、白芍、牛膝、枸杞、續斷、石斛、甘草、桑枝、麥冬、蘇子,囑其服十劑方有效,以陰無驟補之法也。八劑後復診,其脈氣漸和,精神漸旺,雖痛未盡除,而生機躍然矣。惜其欲速太過,惑於群小,復以前藥雜進。一月後,胃氣果敗,嘔逆,陰血愈耗,潮熱腹脹,再半月而死。
顧季昭患陰虛內熱,仲淳曰:法當用甘寒,不當用苦寒,然非百餘劑不可,慎勿更吾方。欲加減,使吾徒略加增損可也。果百劑而安。天冬、麥冬、桑皮、貝母、枇杷葉、白芍、蘇子、車前各二錢,地骨皮、鱉甲各三錢,五味子一錢。
姚公遠內子病,延仲淳入診,其繼母乘便亦求診。仲淳語伯道曰:婦病不足慮,嫂不救矣。聞者駭甚,曰:吾方新婚,亡大恙,何至是耶?仲淳曰:脈弦數,真弱症也。不半歲,夜熱咳嗽,勢漸劇,倉皇延伸淳至,疏方與之,曰:此盡余心爾,病不起矣。逾年,醫家百藥雜試,竟夭。(《廣筆記》。)
瞿元立夫人素清癯,不耐煩勞。一日謂仲淳曰:弟婦未生子而弱,煩兄為診其故。次日仲淳往,診得其脈細無神。趙文肅公問曰:兄從元立許來,診其嫂得何脈?曰:今雖無恙,必不久矣。文肅頓足曰:有是哉!天胡厄善人甚耶。此丙戌四月事也,至秋,夫人歿。(同上。)
祝氏婦年五十餘,患中滿腹脹,兼崩漏下,清上則下虛彌甚,實下則上脹彌甚。仲淳為立二方:以蘇子、石斛、陳皮、貝母、元參、人參、白芍治其上,以地榆、阿膠、木瓜、牛膝、杜仲、茜根、椿皮治其下,各為丸,分食前後服之,尋愈。(同上。)
來天培治周殿先室,年近古稀,每病胸中痞塞背寒,或時氣逆嘔吐,有塊在胸下,飲食不思,數日稍痊。或用山梔、黃連、木香、香附、吳萸等藥,勿效。診之,六脈浮細而軟。曰:此肝腎氣虛上逆之症,宜滋肝益腎,養血扶脾,引火歸源之劑。用牛膝、澤瀉、歸、芍、枸杞、茯苓、山藥、萸肉、沉香、肉桂,二劑諸症霍然。後復作,服此即痊。
有士人觀書忘食,有紫衣人立前曰:公不久思,思則我死矣。問其何人。曰:我穀神也。於是絕思,而食如故。(《醫說續編》。)
吳橋治方生,年二十五,內而早起,枵腹而服勞,無何而發熱頭痛。醫以為內熱,乃用清涼。三日,汗流昏憒欲絕。橋診六脈,皆不應指,甚則微若蛛絲,語其父曰:郎君甚危,此虛脫也,急宜重劑溫補,即稍緩無及矣。父惟唯唯,一劑而愈,近日乃大安。(《太函集》。)
方勉孝丁年病孱,面生赤,食與肌遞減矣,即內即遺皆不害。或病作,日三四,溺亦如常。第多一行,則自項領以上,凡在頭顱面目髮膚,忽若崩頹,昏眩不支,嗒焉欲喪。遞進補劑,久而無功也。橋診之,心腎微數無力,曰:病得之既內而臨小溲,忽受驚恐,法當分治。病者俯首唯唯,於是早劑補腎,晚劑補心,旬月而愈。(同上。)
瓊玉膏,治虛勞乾咳。生地自然汁四斤,白茯苓十二兩,白蜜二斤,人參六兩。(癯仙加沉香、血珀各一錢五分。)上以地黃汁同蜜煎沸,用絹濾過,將參為細末,入煎汁和勻,以瓷瓶用綿十數層,加箬葉封好,入砂鍋內,以長流水浸沒瓶頸,桑柴火煮三晝夜,取出紙封扎口,以蠟封固,懸井中一日取出,仍煮半日,湯調服。徐靈胎曰:此為血症第一方。干生地四兩浸透,可取自然汁一兩,若淅地則十斤,只取自然汁一斤,須三十斤方可配諸藥,故修之方,必隨時地交通也。
集靈膏,西洋參,刮去皮,飯上蒸,曬乾九次,杞子、懷牛膝酒蒸、天冬、麥冬、懷地、仙靈脾等分熬膏,白湯或溫酒調服。此方始見於《廣筆記》,無仙靈脾,云出內府。又於《治法匯》並無牛膝,方後注血虛加當歸,脾虛加白朮,且云治一切氣血虛,身熱咳嗽者,皆獲效。凡少年但覺氣弱倦怠,津液短少,虛火上炎,正合服之,免成勞病。《理虛元鑑》治咳嗽,去參、膝,加杞子、甘、桔、元參,峻補肝腎之陰,實無出此之上者。
十灰散,治吐血,咯血,嗽血,先用此藥止之。大薊、小薊、荷葉、側柏葉、白茅根、茜草根、梔子、川大黃、丹皮、棕櫚皮等分,燒灰存性,研極細末,以紙包,置泥地上一夕出火毒。每服五錢,藕汁或萊菔汁,或京墨汁半碗調服。周楊俊云:治吐血者,首推葛氏。而先以此方止血,明明劫劑,毫無顧忌,細玩始知先生意之到,理之深也。人生於陽,根於陰,陰氣虧則陽自勝,上氣為之喘促,咳吐痰沫,發熱面紅,無不相因而生。故留得一分自家之血,即減得一分上升之火,易為收拾。何今日之醫,動以引火歸經為談,不可概用止血之味。甚至有吐之為美,壅反為害之說,遂令遷延時日,陰虛陽旺,煎熬不止,至於不救,果誰之咎乎?引經而緩時日,冀復元神,有形之血,豈能使之即生?而無偶之陽,何法使之即降?此先生所以急於止血之大旨也。
雄按:諸藥燒灰,皆能止血,故以十灰名方。但止澀之品,棕櫚一味,余皆清熱行滯破瘀之器,難保止血而無兜澀留瘀之弊。雄每用之,並無後患,何可視為劫劑乎?
太平丸,治久咳嗽,肺痿肺癰。天冬、麥冬、知母、貝母、款冬花各二兩,杏仁、當歸、熟生地、黃連各二兩五錢,蒲黃、京墨、桔梗、薄荷各一兩。上十四味,研細末和勻,以白蜜四兩,於銀石器中煉熟,再入阿膠二兩五錢,俟烊後,下諸藥末攪勻,再入麝香少許,熬三五沸,即彈丸子大。食後細嚼一丸,薄荷湯緩化下。臨臥噙此丸仰臥,使藥氣入肺竅,則肺清嗽止。凡咳嗽服此,七日即痊。
潤肺膏,治久嗽,肺燥,肺痿。羊肺一具、杏仁淨研、柿霜、真酥、真粉各一錢,白蜜二兩。上將羊肺洗淨,次將五味入水攪黏,灌入肺中,白水煮熟,如常服食。周揚俊云:血去則燥,燥則火旺肺枯,欲從腎滋水,而不先滋水之母,有是理乎?然肺為多氣少血之臟,故一切血藥,概不欲用。以羊肺為主,諸味之潤者佐之,人所易能也。若以真粉之甘涼,不獨清金,且以培土,人所未知也,此治上損之主劑也。肺熱葉焦之痿,飲不解渴之上消,並可仿為此法,可為治損聖手,故葉氏治吐血諸證皆宗之。奈後人多從《醫貫》入手,不分上損下損,惟六味、八味等方而已,宜其無效也。
燮理十全膏,平補陰陽,調劑氣血。人參、炙耆各三兩,白朮六兩,熟地八兩,當歸、白芍、川芎各二兩,炙草一兩,熬膏將成,入龜鹿膠四兩,收之窨內,去火氣,每開水調服數錢。此薛一瓢方也,其方論云:古人治無形之勞怠,必培以甘溫,人參為君,白朮為臣,黃耆為佐,甘草為使。有形之勞倦,必助以辛溫,歸、芎是也;資以酸甘,芍、地是也。故以八味為首旨,而拘𤚩以肉之,特如鹿之勤,能通腎脈,龜之淨,能通任脈。此二膠者,各稟一德,草木力微,賴以神其用也。陰陽兩虛者,服之無偏勝,無不及。又或陳皮、半夏以利樞機,先為主道之劑。凡培養元氣,方之宜簡而純。簡則臟腑易承,氣血亦易行,純則溫厚和平,可以補偏救弊,俾自相灌注,循環之理無端,生生不已,以合其先天所賦流行之道。若稍穿鑿,非本然之理矣。
杜勞方,專治骨蒸勞熱,羸弱神疲,腰脊痠痛,四肢痿軟,遺精吐血,咳嗽吐痰,一切陰虛火動之症。輕者,二三料全愈;重者,四五料除根。若先天不足之人,不論男女,未病先服,漸可強壯。以其性味中和,久任亦無偏勝之弊,勿以平淡而忽之。枇杷葉五十六片,刷去毛,鮮者尤良,去皮切片,大棗八兩,熟後去皮,煉白蜜一兩,便燥多加,溏瀉勿用。先將枇杷葉放砂鍋內,煎透去渣,絹取清汁,後將果蜜同拌入鍋鋪平,取枇杷葉汁浸之,煮半炷香,翻轉再煮半炷香,收器內,每日隨意溫熱連汁食。咳嗽多痰,加川貝母末一兩,起時加入,一二滾即收。吐血加藕汁同煮。
虛勞欲火:甘梨汁,胡桃肉研,各一斤,芽茶五兩,生地、當歸末各六錢,熬至滴水成珠,入雞子清一枚,收瓷內封好,冷水浸去火毒,每服一匙。
《慎柔五書》曰:損病六脈俱數,聲啞口中生瘡,晝夜發熱無間。經云:數則脾氣虛。此真陰虛也,用四君加黃耆、山藥、蓮肉、白芍、五味子、麥冬,去頭煎不服,服第二三煎,此養脾虛之法也。服十餘日,發熱退,口瘡漸好。方用丸劑,如參苓白朮散,亦去頭煎,曬乾為末,陳米鍋焦,打糊為丸如綠豆大。每服三錢,或上午一錢,白滾湯下。蓋煎去頭煎,則燥氣皆去,遂成甘淡之味,淡養胃氣,微甘養脾陰。此師相授受之語,無輕忽焉。
黃錦芳治一女,患虛勞症,脈雖數而不甚,是尚可治。但飽不思飲食,痰涎甚多。索前醫單視之,用白朮、地黃,以補脾清火;廣、半、附子,以除痰固虛。意頗周密,但病多水壅,白朮之滯,地黃之濕,皆所不宜。改用香、砂、橘、半以疏其脾,飲食漸加。至三劑,微見陰火起,隨用龜板、阿膠潛伏之味,而火漸息,食漸加,痰漸少。以後隨病增減,總以疏脾滯為要,遂愈。此乃陽傷六七,陰傷二三,勞在將成未成之際,故尚可治。若再用白朮、地黃,必不救矣。凡虛勞症,脾肺俱損者,即為難治。脾喜燥而惡濕,肺苦燥而喜潤,飲食不進,宜用香、砂,則於肺燥不宜;咳血吐血,宜用膠、地,則於脾濕不宜。惟燥熱甚而能食不瀉者,潤肺當急,而補脾之藥,亦不可缺也。倘虛極不食而瀉多,雖咳嗽不寧,亦必以補脾為急,而滑潤之品,不可輕投。蓋脾有生肺之能,肺無補脾之力,故補脾之藥,尤要於補肺也。至於脾腎俱傷者,尤難措手。方欲以甘寒補腎,而食少不化,又恐不利於脾;方欲以辛溫快脾,而陰氣耗竭,又恐愈損其水。兩者並衡,而卒以健脾為急者,以脾上交於心,下交於腎也。要知,滋腎之中,扶以砂仁、沉香,壯脾之中,參以牛膝、菟絲、龜板,隨時活法以治之,庶幾有濟。葛可久曰:勞症施治宜早,若至脾敗不食,則萬無一生。故治勞須於平時力救脾胃為佳。尤在涇曰:風勞骨蒸,久而咳嗽吐血,脈來弦數者,柴胡梅連散主之。蓋邪氣久積於表裡之間而不退,非可一汗而去者,故用柴胡之辛散,必兼烏梅之酸收。而久積之風,內蘊骨髓者,已變風之體而為熱,則宜用黃連、前胡之苦寒以清之。然兵無嚮導,則不達賊境,藥無引使,則不通病所。新病且然,況伏邪乎!故膽以合膽,髓以合骨,薤白之通陽,童便之通陰,而表裡肌膚之邪,庶盡出歟。
羅氏秦艽鱉甲散,與柴胡梅連同意,亦治風勞骨蒸肌熱之症。然減前胡之泄氣,而加當歸之和血,去黃連之苦寒,而用青蒿之辛涼,氣味為較和矣。久病之人,未必不宜緩法也。
陽虛者,氣多陷而不舉,故補中益氣多用參、耆、朮、草,甘溫益氣,而以升、柴辛平助以上升。陰虛者,氣每上而不下,故六味丸多用熟地、萸肉、山藥。厚味體重者,補陰益精,而以茯苓、澤瀉之甘淡,引之下降。氣陷者多滯,陳皮之辛,所以和滯氣。氣浮者多熱,丹皮之寒,所以清浮熱。六味之有苓、澤,猶補中之有升、柴也。補中之有陳皮,猶六味之有丹皮也。其參、耆、歸、朮、甘草,猶地黃、茱萸、山藥也。法雖不同,而理可通也。
歸脾湯兼補心脾,而意專治脾。觀其於甘溫補養藥中,加木香醒脾行氣,可以見矣。龍眼、遠志,雖曰補火,實以培土。蓋欲使心火下通脾土,而脾益治,五臟受氣以其所生也,故曰歸脾。
虛勞之人,氣血枯耗,生氣不榮,則內生寒冷,張雞峰所謂冷勞是也。宜建中、復脈、八味腎氣之屬,甘溫辛潤,具生陽化陰之能者治之。亦有邪氣淹滯,經絡瘀郁者,《元珠》所謂體虛之人,最易感於邪氣,當先和解微利微下之,次則調之。醫不知而遽行補劑,往往致使邪氣不解。是故虛勞之治,固不必專以補陰降火為事也。
羅氏論虛勞之症,都因邪伏血鬱而得,不獨陰虧一端。至晚寒熱時減時增,其為陽陷入陰可知。滋腎生肝,最為合法,略加損益,不必更張也。熟地、白朮、丹皮、茯苓、淮山藥、柴胡、鱉甲、炙草。
真陽氣弱,不榮於筋則陰縮,不固於里則精出,不衛於表則汗泄,三者每相因而見。其病在三陰之樞,非後世方法可治。古方八味丸,專服久服,當有驗也。
肺實於上,腎虛於下,脾困於中之候也。然而實不可攻,姑治其虛。虛不可燥,姑溫其下。且腎為胃關,而火為土母,或有小補,未可知也。(《金匱》腎氣丸。)
裴兆期曰:補虛之最切要者,在扶胃氣,胃氣強則飲食進,飲食進則氣血生,補何如之。今之不善補者,概用歸、地、參、朮、甘草、黃耆等類,以為補虛之法,莫此若矣。不知此等品類,皆甜膩壅膈之物,胃強者尚可,胃弱者服之,不脹則瀉,不瀉則嘔吐而不能食矣。病不轉加者,未之有也。
一宦室妾,年二旬,不甚得所,抑屈傷脾,飲食漸減,幾半歲。後乃月事不來,日晡潮熱,醫以養血滋陰為治,寢至肌肉消爍,喘息不眠,噁心不能食,大便不通,脈來數弦,右關特細。《素問》云: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為息賁者,即此類也。在法不治,旬余果卒。夫二陽者,胃與大腸也。病者傳化失常,飲食少進也。發心脾者,治於脾心也。因不得遂其隱曲之情,心脾屈結而發也。心生血,脾統血,腸胃既病,則心脾無所資而血脈枯,故不月。血既枯,則陰不勝陽而生熱,熱盛則生風,而肌肉消爍矣,故曰風消。肺屬金主氣,金為熱迫,則氣上賁,喘息不寧,故曰息賁。初起時,即宜開導腸胃中積滯,使真氣流通,胸膈寬利。能飲能食,始用血分等藥,調月事之不來,退日晡之潮熱,方為正治。乃不審二陽,因抑屈久而積滯不行,為受病之根,漫執月事不來,日晡潮熱,是血少陰虛,不用逍遙則用四物,朝餐暮餌,而卒至於死,良可嘆也。女子患此者甚多,余故詳著其證,並釋經義云。
或曰:養血滋陰之藥,世皆用之以補虛勞不足者也。予且謂有傷脾之患,而大補丸,反多耗氣之品,何以取之?曰:此深有當於脾胃元氣本然之妙,乾乾不息者也。晝夜循環於臟腑肢體關竅間,若天行之健,而未始或息停者也。細思此方,雖用人參、白朮補氣為君,而又以滲濕消痰之茯苓、半夏為臣,更以開滯疏壅之枳實、山楂、陳皮、厚朴、木香、砂仁、黃連、神麯、穀芽為佐使,名為大補,而實無有所謂大補之藥。為使脾胃通調,胸膈和利,能飲能啖,不失其常,降濁升清,時靡有間,旋推以陳,旋致以新,助彼乾乾不息之妙而已矣。雖無所謂大補之藥,而大補之理實具焉。以故每施之脾胃氣衰之人,為脹為腫,為痞為痰,為久瘧久痢,與高年百損,產後諸虛,而不克加餐等病,屢獲奇效。不然,則山楂、枳實、厚朴、陳皮等藥,耗元氣者也,曷有補於人哉?
一宦者,以積勞後,間發往來之熱,漸至形神枯槁,懶於動止,飲食日損,不知味累月矣。醫作脾虛治,用補中、歸脾、參苓散、大補脾丸等藥皆罔效。余視之,六脈澀且濡,而尺為甚,此腎氣虛而脾無所稟也。治當於兩腎中,培化源之本,則脾始充,而病斯已矣。用紫河車一具為君,熟地二兩為臣,杜仲、生萸肉、破故紙、山藥、芡實各一兩,茯苓、益智、砂仁、青鹽各八錢為佐使。即以河車、地黃二味,酒煮搗丸如桐子大,服不逾月,而形氣飲啖俱如初。蓋急欲下達以固腎而救脾,故不但用辛能潤腎之砂仁為嚮導,而又加咸能下降之青鹽為直入之兵,毫不敢雜他臟之藥,以分其勢。若加入參、朮、勢必顧戀中州,而下行之力反緩,安能直入腎以培土而捷效乎?
或問:勞瘵痰嗽,治以二冬、二母、款冬、紫、荊、菀之屬,十九不效者何也?曰:勞瘵痰嗽,非肺病也。原於先天腎陰虧敗不能制火,火無所畏,亢而刑金,金極則鳴耳。此謂水泛為痰之嗽,非風痰、熱痰、痰飲、痰涎諸症可比,法當峻補真陰,佐以味鹹下降之品,徐徐引之歸元,始為善法。然則補陰下降之物,其孰為優?則惟童便一味為上藥耳。童便味鹹性溫,溫可養元氣,咸則歸腎速而引火下行,實人身中之氣血藥也。用治本元虧損之病,則同氣有情而易入。褚氏謂服寒涼者,百不一生。服溲便者,百不一死,良以此也。
一人年三十餘,積病而多欲,遂起熱兼旬,無盜汗,六脈飲食不減,此勞症之微而未深者也,正與養血滋陰治法相合。藥用生地三錢,醋炙鱉甲二錢,知母、當歸、柴胡、丹皮、山萸肉各一錢,黃芩六分,煎服六劑而熱平。隨灸百勞、膏肓二穴,以杜其根。更以河車丸與之調理,不百日形氣飲食脈候俱如初而愈。葛可久曰:勞症最為難治,當治於微病之時,莫治於已病之後。今此病正當微發之時,故能取效於旦夕間耳。若不早為之治,必至乾咳聲嘶,肌消腸滑,脈來細數,而莫能挽回矣。患此者,不可不防微而杜漸也。
昔王好古論人參曰:肺熱用之則傷肺。王節齋論人參曰:陰血虛血證忌服,服之過多必不治。余深味之,皆千古不可移易之繩墨,何後之妄議其非者紛然耶?是豈詞不足以發其理,而人莫之解歟?非也。唱和成風,耳熱心痼,遂不復有揭其理,而正其誤者,謂非吾道之一大不幸哉。夫所謂肺熱者,即陰虛之肺熱也;所謂陰虛者,即陰虛也。蓋肺熱謂陽獨盛,陰虛謂陰獨虛,則陰獨虛不足以化陽為火熾,火則爍金,而咳血、咯血、干嗽、聲嘶,諸肺熱之候所從出矣。此症有陽無陰之病,治當曲盡養陰之法,以化陽而救熱,遽用人參助其陽氣,則肺愈熱而陰愈虛,嗽喘痰血不愈甚乎。此兩先生所以諄諄垂戒也。
藜按:方書於虛勞症,無不執陽生陰長之說,主用參、耆,然投之陰虛火旺之軀,無不輒敗。想諸老於此等病症,皆付之不治之列,故未嘗躬親閱歷細心體驗也。《理虛元鑑》獨持清金保肺之諭,可稱卓見。然其用藥亦斥節齋為繆論,實不免隨聲附和之失。裴公此諭,與歸重脾胃一著,皆治虛勞之要法,具見高出前人遠甚,學者不可不細參也。原文反復辨論,其說甚詳,然精意已在於此,故節之。
虛勞病惟於起初時,急急早灸膏肓等穴為上策。外此,則絕房室、息妄想、戒惱怒、慎起居、節飲食,以助火攻之不逮。一或稍遲,脈旋增數,雖有良工,莫可為矣。至於藥餌,則貴專而少,不貴泛而多。萬不可漫聽名流,積月窮年,不廢潤肺滋陰之藥。蓋此等藥,其名雖美,釀禍極深,不可不知,不可不慎。
凡勞心勞力之人,須時時偷閒歇息,以保既耗之元氣。蓋氣根於息,息調則氣調,氣調則一身之中,無不流通四達,百脈安和,神情清泰,雖勞不甚苦人矣。調息之法,端默靜坐,隨境澄心,口目俱閉上,於鼻中徐呼徐吸,任其自然,勿得作意思維。若著力太重,反使本來不息之真,窒而不利。(此治虛勞之妙法,仿而行之,無有不驗,勝於藥餌多矣。)
凡用補藥,必先瀉邪,邪去則補藥得力,譬之滌衣,先除垢膩,而後粉飾可加耳。若專事補,而不知邪氣之當瀉,補必為害。(此用藥之真訣,凡病皆然,而勞症尤為切要。)
虛勞病未嘗非陰血虛也,雖聖人復起,亦未嘗不謂陰血虛也,是則生熟地黃、當歸、知母、元參、天冬、麥冬諸藥,豈曰無功。舉世遵而行之,豈曰不可。但此等之藥,既寒涼,又濡潤,在脾胃既衰,水穀未減之時,用此治標則可。若多服久服,未有不使脾胃生化之源,而為卻谷減餐者矣。經曰:血乃水穀之精,生化於脾。又曰:脾為至陰。人之陰虛,乃脾虛也。脾土一虛,則生化之源竭,何能運行水穀,而成陰血乎?故進滋補之藥者,當時時以飲食進退為消息,但見飲食減少,咳嗽熾盛,急思調和脾胃,兼行氣清金等藥。有司命之責者,豈可專執,而不知變通哉!
有客過而問余曰:一大病久虛人,容顏黃瘁,飲食減少,兩足浮腫,已經年歲,氣血下陷無疑矣,速進補中益氣湯,反肋滿胸膨,嘔穢不能食則奈何?余曰:據子所言,是誠氣虛下陷之病,然古人立教,言有盡而意無窮,雖不足者補之,而不足之中,未始不兼有餘之病,於此而漫補焉,則不足者未補,而有餘者必熾矣。雖然,下陷者清升,而清氣下陷者,未必絕無濁氣之在上,於此而漫升焉,則清氣未升,而濁氣已先橫矣。子之所以用升補而反劇者,大率近是。客曰:何以知其不足中之有餘,清氣上之濁氣乎?曰:以證知之。夫證之見於外者,如惡膨滿,痰嗽喉痛,腹痛作瀉,與飲食有妨之類是也。此即所謂有餘之病,兼在上之濁氣也,升補之法,便須酌量而施之。然此乃見症之顯者,更有症雖見而實隱,尤為難察。如本不噁心,而胸中則時懊憹;本不膨脹,而肋間隱刺痛;本不痰嗽喉痛,而偶然似哽似噎;本不作痛作瀉,而大便不時至,欲解不解;本不妨飲食,而亦時有厭飫而難安。如此等症,亦即有餘之病,兼在上之濁氣也,升補之藥,便須酌量而後施。非用心精,而晰理密者不能也。故用補中益氣湯,必審之當,而察之詳,始用之無弊矣。
此段審症,最為精細,凡脾胃之症,如此推求,非專為補中益氣湯言也。
勞瘵
江陰萬融病勞,四體如焚,寒熱煩躁。一夜,夢一人,腹擁一月,光明使人心骨皆寒,及寐,而孫元規使遺藥,服之遂平。叩之,則明月丹也,乃悟所夢。方用兔矢四十九粒,硇砂如兔矢大四十九粒,為末,生蜜丸,梧子大。月望前以水浸甘草一夜,五更初,取汁送下七丸。有蟲下,急鉗入油鍋內煎殺,不下再服,無不愈者。(沈存中《良方》。《本草綱目》。)
一貴婦病瘵,得神傳膏方,乃剪草一味,每用一斤,淨洗曬乾為末,入生蜜二斤和為膏,以器盛之,忌鐵,一日一蒸,九蒸乃止。病人五更起,面東坐,不得言語,以匙抄藥四匙服之。良久,以稀粟米粥飲下之。藥只冷服,米飲亦勿大熱。或吐或否不妨,如久病肺損咯血,只一服愈。尋常嗽血妄行,每服一匙可也。既而九日藥成,前一夕病者夢人戒令翌日勿亂服藥。次日將服藥,屋上土墜器中不可用。又合成將服藥,覆器,又不得服。再合未就,而人卒矣。此藥之異有如此。若小小血妄行,只一啜而愈也。此藥絕妙,而世失傳,惜哉。(同上。)
阿魏散,治骨蒸傳屍勞,寒熱羸弱,喘嗽。方亦載《續夷堅志》,阿魏三錢研,青蒿一握細切,向東桃枝一握細銼,甘草如病人中指許大,男左女右,童便三升半。先以童便,隔夜浸藥,明早煎一大升,空心溫服,服時,分為三次。次服調檳榔末三錢,如人行十里許時再一服。丈夫病用婦人煎,婦人病用丈夫煎。合藥時,忌孝子、孕婦、病人及腥穢之物,勿令雞犬見。服藥後,忌油膩濕面諸冷硬物。服一二劑,即吐出蟲,或泄瀉,更不須服余半。若未吐利,即當盡服之。或吐或利出蟲,皆加人發馬尾之狀,病瘥。即吐利後虛羸,魂魄不安,以茯苓湯補之。茯苓、茯神各一錢,人參三錢,遠志去心三錢,龍骨二錢,防風二錢,甘草三錢,麥冬去心四錢,犀角五錢銼為末,生乾地黃四錢,大棗七枚,水二大升,煎八分,分三服溫下,如人行五里許時更一服,謹避風寒。若未安,隔一日再作一劑。以上二方,須連服之。(《居易錄》。)
水邱先生歌訣:水邱道人年一百,煉得龍精並虎魄。流傳此法在人間,聊向三天助陰德。扶危起困莫蹉跎,此藥於人有效多。不問陰陽與冷熱,先將脾胃與安和。脾經虛冷易生風,最是難將冷藥攻。閉卻大便並上氣,為多厚朴與蓯蓉。此法精關兩道方,病人入口便知良。但須仔細看形候,莫向陰中錯用陽。涕唾稠黏小便赤,乾枯四體無筋力。烏龍膏子二十圓,便是枯焦得甘滴。遺精夢泄腹膨高,咳嗽陰熱為患勞。此病是陰須識認,便當急下玉龍膏。嗽里痰涎仰臥難,陰陽交併候多端。卻須兼服訶黎散,治取根源病自安。(《準繩》。)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勤苦,因喪子飲食少思,忽吐血甚多而自止。此後每勞則吐數口,瘵症已具,形體甚倦。午前以補中益氣,午後以歸脾湯,送地黃丸而愈。
一女子患前症,反其唇視有白點,此蟲蝕肺也。薛云:急尋獺肺治之。不信,果咳膿而歿。後聞其弟兄三人,皆夭於此症。大凡久嗽,當視其兩唇最易曉。若上唇有點,蟲蝕上部,下唇有點,蟲蝕下部。
陳自明云:昔人一女久病勞瘵,為尺蟲所噬,磨服神仙追毒丸一粒,吐下小蟲甚多,更服蘇合丸遂愈。(方見蠱症門。)
陳又云:一家患傳屍勞,兄弟五人,已死者三人。有方士令服神仙太乙丹者,遂各進一錠。一下惡物如膿狀,一下死蟲如蛾形,俱獲生。其人以此藥廣濟屍症,無不驗者。余嘗用治一切雜病及瘡疽等毒,未成膿甚效。其已成膿者,亦能殺其大勢。考其藥品,雖不言補,令羸瘦之人服之並效,誠神劑也。然以價計之,用銀三錢,藥有七十二錠,可救七十人。有力之家,合以濟人。近人制此,往往加以硃砂、雄黃。考之諸書,並無此說。雜入恐反亂其真也,識者當自知之。(方見蠱門。)
孫文垣治程道吾婦,夜為夢魔所驚,時常暈厥,精神恍惚,一日三五發,咳嗽面青,常不思穀食,日惟啖牛肉脯數塊,屢治無效。或謂寒痰作厥,與附子、肉桂,厥益甚。診之,左脈弦,右脈滑,兩寸稍短。道吾先娶二妻,皆卒於瘵,知其為傳屍瘵症也,不易治。乃權以壯神補養之劑,消息調理,俟胃氣轉,始可用正治之法。人參、茯苓、柏子仁、石菖蒲、遠志、丹參、當歸、石斛,以補養神氣;陳皮、貝母、甘草、紫菀,化痰治嗽。服半月,無進退。乃為制太上渾元丹,用紫河車一具,辰砂、鱉甲、犀角各一兩,鹿角膠、紫石英、石斛各八錢,沉香、乳香、安息香、茯神、紫菀、牛膝、人參各五錢,麝香五分,煉蜜為丸,赤豆大,每早晚鹽湯或酒送下三十六丸。又制霹靂出獵丹,用牛黃、狗寶、阿魏、安息香各一錢,虎頭骨五錢,喙木鳥一隻,獺爪一枚,敗鼓心破皮三錢,麝香五分,天靈蓋一個,酥煉蜜為丸,雄黃三錢為衣。每五更,空心蔥白湯送下五分,三五日服一次,與太上渾元丹相兼服。才半月,精神頓異,不似前時恍惚矣。但小腹左邊有一點疼,前煎藥中加白芍一錢,服一月,精神大好,暈厥不作矣。次年生一女。(俞東扶曰:此較袁州道士所授方更奇,蓋彼專於殺蟲,此則殺蟲而兼穿經透絡、搜邪補虛也。)
張路玉曰:胡又曾患虛勞吐血,一夕吐出守宮狀者一條,頭足宛然,色如櫻桃,不祟朝而斃。
柴嶼青治宗室某子,十五歲,咳嗽吐痰,兩脈細數,陰虧已極,辭不治。強開一方,後屢邀青,以為服藥漸愈,飲食加增,不得已再往,而脈如故,決其必不能起,果然。(勞損病已不可為,服藥得法,往往得驟驗,乃虛陽暫伏也。數服後,症皆仍舊矣。臨症者不可不知。)
張三錫曰:常見氣弱者,往往生子多羸,或母病陰虛,稟來已弱,加以過勞,及鑿竅太早,斫喪天真,遂成陰虛咳嗽,吐血骨蒸,非染也。曾見一家五人,悉患此病,已殞其三,家中競覓屍蟲藥。予以丹溪法大補氣血,使陽旺生陰,繼以大造丸,二人俱無恙。
貴公在蜀作宣撫,甚秘寶此法,以膏肓之疾,藥不能及,熏之即效。此方治咳嗽發骨蒸不已。好雄黃三錢半,茜草二錢,款冬花二錢,元參三錢,百部三錢,艾葉一錢,雷丸、厚朴為末。以香爐有蓋者封固,止留一小孔出煙,患人以紙塞鼻,以口吸其煙,久則飲少清米飲,日三次,蟲死嗽愈。一方加百部、蕪荑仁、蘇木、熔黃蠟和攤紙上。
葉餘慶字元善,平江人,自云嘗瘵疾,其居對橋而行,病不能度。有僧為之灸膏肓穴得百壯,後二日,即能行數里,登降皆不倦,自是康強。其取穴法,但並足垂手,正身直立,勿令俯仰,取第七椎下兩旁,同身寸各三寸。灸時,以軟物枕頭,覆面臥,垂手附身,或臨時置身,取安便而已。葉轉為人灸,亦用此法云。(《針灸四書》。)
有人傳屍勞瘵,寒熱交攻,久嗽咯血,日見羸瘦,先以三物湯、蓮心散煎,萬不失一。(同上。)
昔人嘗與勞病婦人交,婦人死,遂得疾。遇人云:勞氣已入臟,急令服神授散二斤,其病當去。如其言,服之幾盡,大便出一蟲,狀如蛇,遂安。續有人服之獲安,濟者多矣。其法用川椒二斤,擇去子併合口者,炒出汗。上為末,每服三錢,空心米湯調下,須暈悶少頃。如不禁,即以酒糊為丸如梧子大,空心服三十丸。(《危氏方》。)
李士材診許氏女,吐血痰嗽,六月診之,兩寸如爛綿,兩尺大而數,曰:金以火為仇,肺不浮澀,反得洪大,賊脈見矣,秋令可憂。八月五日復診,肺之洪者,變而為細數,腎之軟者,變為疾勁。日歲在戊午,少陰司天,兩尺不應,今尺當不應而反大,寸當大而反沉細,尺寸反者死。肺至懸絕十二日死。計其期,當死於十六日。然能食過期,況十六十七二日皆金,未遽絕也。十八日交寒露,又值火日,經云太陰氣絕,丙日篤,丁日死,言火日也。寅時乃氣血注肺之時,不能注則絕,必死於十八日寅時矣。病家以其能食,猶不肯信,果於十八日未曉而終。
徐書記有室女,病似勞,醫僧發靖診曰:二寸脈微伏,是憂思隔氣而勞,請示病實,庶治之無誤。徐曰:女子夢吞蛇,漸成此病,發靖謂蛇在腹中,用藥轉下小蛇,其疾遂愈。靖密言非蛇病也,因夢蛇,憂過感疾,當治意而不治病,其蛇亦非臟腑出,吾亦未嘗轉藥也。(《名醫錄》。又《醫說續編》。)
傅青主,醫甚神,有苦勞瘵者,教之運氣,不三日而可。(劉氏紹攽九疇古文。)
晉平有病,求醫於秦,秦伯使醫視之,曰:疾不可為,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或以喪志,良臣將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之。淫蠱六疾,六氣日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過則為災。陰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陰物而晦,時淫則內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能無及此乎。
蔡仍子因之妻,九院王家女也,忽患瘵疾,沉綿數年,既死,已就小斂。時上皇宮中聞之,惜其不早以陷冰丹賜之,今雖已死,試令救之。因命中使馳賜一粒,時氣息已絕,乃強灌之,須臾遂活,數日後而安。但齒皆焦落,後十五年方死。(張邦基《墨莊漫錄》。)
吳洋治汪伯玉父妾,病瘵,汗淫而渴,骨蒸而內爍其肌膚,洋以人參白虎湯飲之,病減半。曰:此胃燥也,急治其標,自今宜主補中,毋以悍劑,歲至乃可刈其根耳。越二載,中氣復出,驅蟲下蟯,蟯黝而殷,長尺有咫。(《太函集》。)
吳橋治吳氏婦,瘵三年,鄰家有事庖廚,相去百步,必先言食品,乃求食。其母憐之,日饋一雞飼之。橋曰:此傳屍蟲下之便。家人曰:凡死於是者七人矣,願除之。飲藥三日,腹甚痛,下二蟯,尺有咫,大如箸,赤首黝背頳腹,狀如玳瑁。然七日乃下七蟯,其後者差小爾。蟯既下,婦不復求食,母餉之雞,則以餉之御人,其母叱御人,攘吾女而自啖也。卒強之食,遂作瀉而終。然其家故病傳屍,迄今無患矣。(《太函集》。)
方大𧎸故病瘵且成,賴橋而治。既病食痹幾殆,亦復賴橋。會橋出疆,其人不戒而病作,虛火中痞,恃粥而啜二三碗。陰火上騰自湧泉起,喉喑咳血,盜汗夢遺,舉身潮熱而羸,泄瀉不止。橋歸,復診之,六脈沉數而弦,蟲內蝕爾。下之得群蟯,皆異狀,並去癥瘕,尋愈。
《理虛元鑑》曰:虛症之因有六。一曰先天之因:受氣之初,父母或年已衰老,或乘勞入房,或病後入房,或妊娠失調,或色欲過度,此皆精血不旺,致令生子夭弱,故有生來五臟之氣,先有不足之處。至二十左右,易成勞怯。然其機兆,必有先見,或幼多驚風,骨軟行遲,稍長讀書不能出聲,或作字動輒手振,或喉中痰多,或胸中氣滯,或頭搖目瞬,此皆先天不足之徵。宜調護於未病之先,或預服補藥,或節養心力,未可以其無寒無熱,能飲能食,而恃為無懼也。即其病初起,亦不過精神倦怠,短氣少力,五心煩熱而已,豈知其危困即在目前哉。二曰後天之因:或色欲傷腎,或勞神傷心,或屈怒傷肝,或憂愁傷肺,或思慮傷脾。先傷其氣者,氣傷必及於精。先傷其精者,精傷必及於氣。或發於十五六歲,或二十左右,或三十上下。病發雖不一,而理則同也。三曰痘疹及病後之因:痘乃先天陰毒,疹乃先天陽毒,故痘宜益氣補中,則陰毒之發也淨,而終身少脾病。疹宜清散養榮,則陽毒之發也徹,而終身少肺病。調治失宜,多貽後患。故凡後此脾泄胃弱,腹痛氣短,神瘁精虧,色白足痿,種種氣弱陽衰之症,皆由痘失於補也。凡肺氣哮喘,音啞聲嘶,易致傷風咳嗽等類,種種陰虧血枯之症,皆由疹失於清也。至於病後元虧,或勞動以傷其氣,或縱欲以竭其精,頃刻之間五臟齊損,多至不救,尤宜慎之。四曰外感之因:語云,傷風不醒便成勞。若元氣有餘者,自能逼邪外出。或腎素厚,水能救母。或素無屈火屈熱,則肺金不至猝傷。若此者,不過為傷風咳嗽而已。若其人或酒色無度,或心血過傷,或肝火易動,陰血素虧,肺有伏火,一傷於風,火因風動,則勞嗽之症作矣。蓋肺主皮毛,肺氣便逆而作嗽,嗽久不已,提起伏火,上乘於金,則水精不布,腎源已竭,且久嗽失氣,不能下接於腎水,子不能救金母,則勞嗽成矣。五曰境遇之因:蓋七情不損,則五勞不成,惟是真正解脫,方能達觀無損。外此,鮮有不受病者。從來孤臣泣血,孽子椎心,遠客有異鄉之悲,閨婦有徵人之怨,或富貴而驕佚滋甚,或貧賤而窮迫難堪,皆能亂人情志,傷人氣血。醫者未詳五臟,先審七情,未究五勞,先調五志,相其機而拯其弊,是不能全恃乎藥餌矣。六曰醫藥之罔:或病非感冒,而重用發散;或稍有停滯,而妄用削伐;或並無裡熱,而概用苦寒;或弱體侵邪,未經宣發,而漫用固表滋里,遂致邪熱膠固,永不得解。凡此,能使假者成真,輕者變重,所宜深辨也。
心主血而藏神,腎主志而藏精。以先天生成之體論,則精生氣,氣生神。以後天運用之主宰論,則神役氣,氣役精。精氣神,養生家謂之三寶,治之原不相離。故於滑精夢泄種種精病者,必本於神治。於怔忡驚悸,種種神病者,必本於氣治。蓋安精必益其氣,益氣必補其精。
虛勞初起,多由於心腎不交,或夢泄滑精,體倦骨痿,健忘怔忡,或心脾少血,肝膽動焰,上熱下厥,種種諸症,但未至傷肺,終成蒸熱者,可用養心丸,或歸脾丸主之。其養心丸內以石蓮、肉桂交心腎於頃刻,歸脾丸以龍眼、木香甘溫辛熱之品直達心脾,主補中而生血。故凡火未至於乘金,補火亦是生土之妙用,而何慮乎溫熱之不可從治也哉?若夫陰劇陽亢,木火乘時,心火肆炎上之令,相火舉燎原之焰,肺失降下之權,腎鮮長流之用,氣高而喘,咳嗽頻仍,天突火燃,喉中作癢,咯咽不能,嗽久失氣,氣不納于丹田,真水無以制火,於是濕挾熱而痰滯中焦。火載血而厥逆清竅,伏火射其肺系,則能坐而不能臥。膈痰滯於胃絡,則能左而不能右。斯時,急宜清金補肺,以宣清肅之令;平肝緩火,以安君相之炎;培土調中,以奠生金之母;滋陰補腎,遏陽光之焰。一以中和為治。補其虛,戢其焰,鎮其泛,定其亂,解其爭,制其過,潤其燥,疏其淹,收其耗散,庶有濟也。若執補火之說,用辛熱之品,與彼寒涼傷中者,異病而同治,豈不殆哉。
卷十二
吐血
孫文垣治程兩峰,與乃侄有芥蒂,偶飲侄家,歸覺腹中滿,嘔噦不寧,次日,面目皆黃,惡寒發熱。醫作瘧治,五心加熱,下午潮熱煩躁,且鼻衄腹痛,大便黑如墨,吐黑血如爛豬肺者碗許,狀如中蠱,心疑乃侄毒之。召醫,率見其目珠如金,面若熏橘,腹大有塊,如碟且堅硬,兩足浮腫,四肢冷,小水赤,飲食不思,皆辭不藥。舉家號泣,欲爭哄。診之,其脈左澀右滑。滑主痰飲,澀主有瘀血,所吐下皆瘀之驗,非蠱也。彼謂平生頗謹疾。曰:怒則傷肝,甚則嘔血,不嘔則瘀於經絡,滿而溢也。彼乃悟。用當歸尾三錢,赤芍、丹皮、川芎各一錢五分,元胡索、五靈脂、桃仁各一錢,滑石、茜根各二錢,煎飲,下黑物甚多。腹仍痛,塊未軟,前方加青皮、山楂、酒蒸大黃,服之大便三次,所去皆痰與瘀。自此腹減塊消黃退,足尚腫,改用六君子加泡薑、茜根、滑石、青蒿而愈。
蕭萬輿表侄媳脾胃素熱,因冒風邪,目澀鼻干,自用薑湯,連三晨咯血數口,又恣飲藕湯,益增煩脹。夫所謂外感者,從外而入,必令從外而出,薑湯獨力,既難奏效,藕湯涼澀,復閉外邪。用解表劑,入芩、連、花粉,一劑而愈。
姜子社少婦,潮熱喘咳,經水澀少,每郁則膈脹拒食,偶啖辛熱,咯血口乾,脈弦滑微數。蓋甫笄陰血未充,五火易動,因循不治,亦能成瘵。以六味加黃芩、炙草、知母、麥冬、阿膠為丸,服至月餘,諸症如失。
孫文垣治汪希明,年弱冠,性躁,素有痰火,舊曾吐血。醫用收澀之劑太早,至瘀流滯經絡。且為灸肺腧、膏肓,咳不能唾。又誤作風邪,投發散之劑,不思火盛得風,其勢愈熾,血從口鼻噴出,勢如湧泉。診之,六脈洪數,身熱而煩,又時當三伏,內外之火夾攻,非釜底抽薪之法,難奪其上湧之勢,乃以三製大黃三錢,石膏五錢,黃連、茜根、滑石各二錢,女貞一錢,急煎飲之。大便微行二次,血來少緩,即用石膏、滑石、冬青子各三錢,旱蓮草、茜根各二錢,黃連、山梔、貝母各二錢,茅根五錢,煎服,血乃止。後遇大便燥結,進當歸龍薈丸,咳嗽則與二冬、二母、栝蔞、白芍、黃芩、茅根、黃連、茜草之類,全瘳。夫病有六不灸,火盛者不灸。此由誤灸幾殞,書之以為好灸者戒。
臧六老,上吐血,下瀉血,胸膈背心皆脹。原因腦怒,又傷犬肉,故發熱而渴。醫者皆作陰虛火動,為之滋陰降火,病愈甚。診之,兩關俱洪滑有力,此肝脾二經有餘症也。此怒甚傷肝之嘔血,並下泄,胸背脹痛,瘀血使然。脾為犬肉所傷,故不能統血。今誤用苦寒之劑,是以脾愈傷而上焦血愈滯,惟調氣健脾兼之消導,則萬全矣。六老曰:人皆謂勞怯,故發熱吐紅血,上吐陽絡傷也,血下行,陰絡傷也,陰陽俱傷,法當不治,今謂非陰虛何也?曰:脈數無力者為陰虛,今洪滑有力。凡陰虛之熱,發於申酉間,夜半而退,如潮汛然,謂之潮熱,今熱不分晝夜,安得謂之陰虛?乃與山楂、香附、枳實調氣消導為君,丹參、丹皮、桃仁、滑石、茅根化瘀為臣,黃連、蘆根解犬肉之熱為佐,四帖,胸背寬,血吐止。惟腹中不舒,仍以前藥同丹溪保和丸與之,四帖,下黑穢半桶而愈。(辨症分明。)
陸養愚治少司馬陸北川,原有痰火,因感怒後,觸大怒,夜熱咳嗽見紅,先服童便數鍾,血止,嗽亦不甚。清晨,復吐血甚多,而嗽亦頻,醫謂年高濃於房事,投滋陰降火,犀角地黃湯及六味加知、柏之類,已五日,喘急倚息不眠,畏寒特甚。脈之,兩寸關浮洪而滑,兩尺稍沉數,曰:此感冒未經解散,今將入里。蓋初以童便陰涼遏之,致外感內郁,二火皆無所泄,故逆而衝上也。脈實症實,終屬有餘之邪。今尚畏寒,表症猶在,而喘急衝逆,陽明之熱尤甚,宜合攻之,解散在經之邪,肅清胃府之熱,則諸症自釋。因用乾葛、石膏為君,桑皮、前胡、蘇子、杏仁、薄荷、黃芩為佐,炙細甘草、木通為使,二劑減十之七。寸關已平,尺尚洪,乃以前劑加元明粉三錢,一劑出稠穢甚多,諸症全愈矣。
陸肖愚治妻兄費光宇,七月間,薄暮歸家,飲酒數杯,心口便覺不快,隨吐,吐後出痰沫盆許,繼之以血碗余,頭眩眼黑,遍身汗出如雨,漸發熱,但可靜臥,稍動即吐,吐即有血,口極渴,而湯飲不敢進,或與藥亦吐,而血隨湧出。脈之,數大無倫,按之則虛,面如煙塵,曰:此勞心而兼傷暑熱也。血由吐出,吐因動發。令無動,以井水調辰砂益元散,徐飲之,約水一礶,藥八九錢,遂睡,半日方醒,人事清爽,熱退吐止。但倦甚,以生脈散調理數日而愈。(雄按:生脈散未妥。)
鐘鳴宇苦志螢窗,忽吐血碗許,醫以芩、連、梔、柏、生地、白芍輩投之,一帖而止。後數日,喉中復有血腥,似有洶湧之意,又投前劑,亦一帖而止。自此,漸發熱,咳嗽痰紅。又以吐血為陰虛火旺,以滋陰清火療之,逾兩月不減,而大便不潔,面黃帶青,喘促聲啞,不能仰臥,胸膈痛應於背。脈之,兩寸不起,兩關尺沉遲,曰:寸脈不起,上焦有痛也;關脈沉遲,中下有寒也。用元胡索、紅花、蘇木、茅根、丹皮、紫菀、桑皮、貝母、枇杷葉,大料濃煎,徐徐服之。又以白朮、乾薑、茯苓、澤瀉、好陳米為丸,日三服。煎藥僅二劑而喘痛減,又二劑而聲稍清,丸藥約二錢而瀉止,十日俱瘳,以補氣養榮湯調理之。
閔巽峰性躁急,素有痰火,三月間患吐血,醫以澀藥止之,血止而喉常有腥氣。至六月,醫令乘伏天灸之,曰:自此永不發矣。忽一日,血從口鼻噴出,勢如泉湧。脈之,六部皆洪大而稍數,乃用芩、連、石膏、丹皮、紅花、犀角等藥,進二劑不甚減。以潤字料合桃仁丸之,頓服五錢,少頃,又進三錢,五更連下數行,出稠痰瘀血缶許,身涼血止,得稍睡。以前湯加生地,數劑,又去犀角、紅花,加天麥冬、花粉,便結則用前丸,調理五十日,血全止,半年復故。
潘碧泉女,年十八,經行有拂意事,悲忿極,血行一日即止。後患吐血,每吐碗許,日晡潮熱,飲食不思,大便不通。醫以犀角地黃湯投之,心下痞脹,嘔吐或痰或血或酸水,胸脅亦時時脹痛。脈之,洪大而弦,此有瘀血也。舊者凝滯,則新者漸積,故溢而妄行,法宜通其瘀血,則自歸經矣。以潤字丸配桃仁、紅花合丸之,日進三服,另以調氣養榮湯間投之,去瘀垢甚多,熱退經行,吐血即止。
陸祖愚治俞姓人,素性急躁善怒,一日忽吐血七八碗,身熱氣喘,腹脹滿,終夜不寐,飲食不進,自用滋陰止血藥而愈甚。脈之,六部俱如彈石,將及七至,右關更勁,腹上一搽,血即噴出,此有餘之症也,乃與小陷胸湯二劑,加鐵鏽水,明日減半。大便第七八日不行,必下之方愈,以潤字丸加桃仁合丸之,書其帖曰止血丸。服之,夜下瘀血宿垢半桶,而吐血頓止矣。
吳實子年十六,患吐血,面色萎黃,形容憔悴,泄瀉肢腫,向有遺精,近來更甚,六脈虛數。或服清涼之劑,紅減而發熱作嘔,腫瀉更甚,誠所謂以寒涼治,百無一生也。乃與開胃溫中健脾養血之劑,月餘,便實腫消,熱退食進。後用六味丸加知、柏、杜仲、枸杞、牡蠣、麥冬,五更吞服,又與煎藥五十餘劑,諸症脫然。
滁州題使君云:其族娣為尼,住新淦一寺,忽苦暴吐血,發寒熱,欲作勞氣而未成,醫者不肯治。偶一士大夫說,用童便調下花蕊石散,不數日而愈。此後亦多有人服得效。(是齋方《醫說續編》。)花蕊石一斤,上色硫黃四兩和勻,先用泥封固,瓦罐一個,入二藥,仍封固瓦罐候乾。如急用,以焙籠內炙干,用炭煅炙,去火,次日取水細研,每服一錢,童便熱酒下。並治胎衣不下,及瘀血內積,及大小便不通如神。(《良方》。)
喻嘉言治黃湛侯,素有失血症,一日晨起至書房,陡暴一口,傾血一盆,喉間氣湧,神思飄蕩,壯熱如蒸,頸筋粗勁。診其脈,尺中甚亂,曰:此昨晚大犯房勞,自不用命也。因出驗血,見色如太陽之紅。其僕云:此血如宰豬後半之血,其來甚遠,不謂癡人有此確喻。(君以僕為癡,不知君更癡於僕也。或曰:喻不癡而何以為醫?)再至寢室謂曰:少陰之脈縈舌本,少陰者,腎也。今腎中之血洶湧而出,舌本已硬,無法可以救急。因諦思良久,曰:只得一法,不得已用丸藥一服,墜安元氣,若得氣轉丹田,尚可緩圖。因煎人參濃湯,下黑錫丹三十粒,喉間汩汩有聲,漸下入腹。少頃,舌柔能言,但聲不出,亟用潤下之劑,以煎前藥。遂以阿膠一味,重兩許,溶化,分三次熱服,溉以熱湯,半日服盡,身熱漸退,頸筋漸消,進粥。與補腎藥連服五日,聲出喉清,人事向安。但每日尚出深紅之血盞許,因時令大熱,遵《內經》熱淫血溢,治以鹹寒之旨,於補腎藥中多加秋石,服之遂愈。
劉筠枝長男,病失血,歲二三發,後所出漸多,咳嗽發熱,食減肌消。夏秋間,復發寒熱如瘧,每夜達曙,得微汗始解。後寒熱稍減,病轉下利,服以參、術,胸膈迷悶,喉音窒塞。服茯苓、山藥及收制紅鉛末,下黑血塊數升,胸喉頓舒,面容亦轉。乃翁神之,以為竹破竹補之法也,即用桂、附二劑,於是下利,一晝夜十數行,飲食難入,神識不清。診之,脾脈大而浮,腎脈小而亂,肺脈沉而伏。命疏方並問何症?曰:此症患在亡陰,反用峻藥之劑,行期在立冬後三日,以今許之,不過信宿,無以方為也。經云:暴病非陽,久病非陰,則數年失血,其為陽盛陰虛無疑。況食減而血不生,漸至肌削,而血日槁,虛者益虛,盛者益盛,勢必陰火大熾,上炎而傷肺金,咳嗽生痰,清肅下行之令盡失。由是腎水無母氣以生,不足以蔭養百體,肌肉瘦損,每申酉時灑淅惡寒,轉而熱至天明,微汗始退。正如夏日炎蒸,非雨不解,身中之象,明明有春夏無秋冬,治宜亟使金寒水冷,以殺其勢。乃因下利而用參、術,不知肺熱已極,止有從皮毛透出一路。今補而不宣,勢必移於大腸,傳為腸澼矣。至飲紅鉛下黑血者,蓋陽分之血,隨清氣行者久已嘔出,其陰分之血,隨濁氣行至胸中,為膜原所蔽,久瘀膈間者,得經水陰分下出之血,引之而走下竅,聲應氣求之妙也。久積暫寬,面色稍轉,言笑稍適者,得其下之之力,非得其補之力也。乃平日預蓄此藥,必為方士所惑,見為真陽大藥,遂放膽加用桂、附,致盡劫其陰,惜此時未得止之之劑。今則兩尺脈亂,火燔而泉竭,脾胃脈浮,下多陰亡,陽無所附,肺脈沉伏,金氣縮斂不行,神識不清,魄已先喪矣,寧可挽回哉。
張景岳治倪孝廉,年逾四旬,素以思慮傷脾,時有嘔吐之症,過勞即發,服理陰煎、溫胃飲之屬即愈。近於暑末時,因連日交際,致勞心脾,遂上為吐血,下為瀉血,俱大如手片,或紫或紅,其多可畏。醫謂因勞而火起心脾,兼之暑令,二火相濟,所以致此,乃與犀角、地黃、童便、知母之屬兩劑,其吐愈甚,脈益緊數,困憊垂危。乃云:脈症俱逆,不可為也。診之,則形勢俱劇,用人參、熟地、乾薑、甘草四味,大劑與之。初服如舊,次服覺嘔吐稍止,脈亦略有生意,再加炮薑、附子各二錢,人參、熟地各一兩,白朮四錢,炙甘草一錢,茯苓二錢。黃昏與服,竟得大睡,覺而血嘔皆止,遂以溫補調理,旬日復健。如此脈症,由勞倦傷脾,而氣虛不能攝血,時當火令,而症非火也,誤用寒涼,脾敗而死矣。後有史姓等數人,皆同此症,悉以六味回陽飲活之。(葉天士曰;嘔吐之症,不講參、術同用,而用熟地、乾薑,豈能見效?又曰:幸加白朮,凡嘔吐乃脾胃之病,不用白朮、茯苓、廣皮,而以歸、地為治,其見效亦偶然耳。又曰:勞傷脾胃而吐血,寒涼固不可用,熱藥亦不宜用,恐其助火咳嗽也。惟歸脾、四君、六君加減治之,最為萬妥。如景岳之六味回陽飲,自稱其妙,亦紙上空言,未能見之實事。勞字之義,兩火上炎,豈非有火乎?但宜溫養,不可寒涼,故經云:勞者溫之。溫存以養,使氣自充,非講熱藥以溫養也。)
李士材治張鳴之,吐血兩年,面色萎黃,潮熱嗽咳,膈有微痛,脈數而沉,且搏痛不可按,而甚於夜分,是堅血積蓄,非大下之不可。又以久病,未敢峻利,用鬱金、降真、歸、地、山甲、蓬朮、人參,下血如漆者數次而痛減。月餘復病,此病重而藥輕也,乃以大黃、乾漆、蓬朮、人參,下血如漆者數次而痛減。月餘復病,此病重而藥輕也,乃以大黃、乾薑、蓬朮、鬱金、山甲、肉桂、歸尾、桃仁、虻蟲為丸,每日早起服參、耆之劑,午後服丸藥錢許,十日血積大下數次而安。(此案出《醫方》。)
章氏子吐血發熱,遺精盜汗,形肉衰削,先有醫戒之勿服人參,若誤服無藥可救,治勿效。延李診,曰:此脾脈氣虛之候,非大劑參、耆不可。病家曰:前醫戒之甚嚴,而君用之甚多,何相懸也?李曰:此醫能任決效否?曰:不能也。李曰:請易參五斤,毋掣其肘,期於三月,可以報績。彼信而從,遂用六君間補中益氣,及七味丸療之,日輕一日,果如所約。
林上舍多郁,且有暴怒,吐血甚多,倦怠異常,李以六君子,納參一兩,乾薑一錢,木香八分,四日而血止。後因怒氣,血復大作,李先與平肝,繼當大補,然後得脈。所謂早見非時之脈,當其時不能再見矣。果如期而歿。
董元宰少妾,吐血蒸嗽,先用清火,繼用補中,俱不效。李脈之,兩尺沉實,曰:少腹按之必痛。詢之果然。此怒後蓄血,經年不行,乃為蒸熱,熱甚而吐血,陰傷之甚也。乃與四物湯加鬱金、桃仁、穿山甲,大黃少許,下黑血升余。少腹痛仍在,更以前藥加大黃三錢煎服,又下黑血塊,及如桃膠蜆肉者三四升,腹痛乃止。虛倦異常,與獨參湯飲之,三日而血減六七。服十全大補湯,百餘日而痊。
唐主政勞心太過,因食河鮮,吐血有痰,喉間如梗,日晡煩熱。喜其六脈不數,惟左寸澀而細,右關大而軟,思慮傷心脾也。以歸脾湯大料,加丹參、麥冬、生地,二十劑,症減六七。兼服六味丸三月,遂不復發。
馮氏女發熱咳嗽已半年,十月間,吐鮮血甚多,一日之內,不過食粥一盞,大肉消陷,大便溏泄,沉困臥床,脈來七至。李曰:法在不救,人所共知,若能惟余是聽,不為旁撓,可救十中之一。每帖用人參五錢,桂、附各一錢,耆、術三錢,歸、芍二錢,陳皮一錢,一日三帖,進七八帖,及壯水丸三斤而後起。又三月,飲食如常。
盧不遠云:《千金方》用藥動輒數斤,習見吾儕不過兩許,令人不敢動手。看立齋案,又進一步。庚子孫孝廉吐血十日,夜危坐,不敢交睫,否則血奔射出,以六味丸料加安魂藥,煎服而愈。此火象也,以潤下劑平之,病熱熾烈,豈杯水可救?倘有識見,放膽用藥,多多益善矣。(《芷園臆草》。)
盧不遠臘月十七日,圍爐露坐大半夜,次日爪甲盡折。先自十月間暴怒,頓足叫呼,氣喘食頃,茲復火為寒鬱,漸覺神思昏瞀。至二十七夜,因房後患腹痛惡寒泄瀉,平旦且止,至暮復作,明日又止。至開正五日,意為腎瀉,服四神丸一大劑,瀉痛竟止。早間肛右有核,其痛漸近尾閭,暮痛不可反側,次暮以水化熊膽塗之,立覺涼氣直上肺左,痛漸緩,(火毒悉內竄矣。)中夜吐痰,痰內見血一二點,辰時痔出白膿,竟可起坐。十一日早,方話頃,血從咳至,作意引定,煎六味丸料服,夜半睡覺,血即上湧如潮,喘聲如鋸。進童便及六味煎藥,氣稍定。才聞薑湯氣,血即隨湧,平旦始緩,夜再發如前,寐則背心蒸熱,醒即血來,咽喉如截斷,一湧盈掬,心急躁亂,欲多語言,聲一響而血遊至。至十三早,議下莫敢應。至晚,勢急似無生理,乃用瀉心配血藥下之,不應。時方寒沍,用水調大黃末服,轉欲去衣被,啜芩、連苦寒如甘旨。至五更,強進清米飲,藥力忽轉,解黑糞瘀穢不可近,凡三次,血來少平。十五寅時立春,以建蓮濃煎,呷之甚美,少間,足心汗出,次及手心背心,一日安和。暮又吐鮮血數口,以赤小豆,連翹,合瀉心方法服之,覺上身氣即開,臍以下不動而悶,汗出似前者三日,血亦漸減。二十外,大便如青泥,次下如鐵彈者二三枚,血方淨盡。溯病之由,以火鬱誤認腎虛服四神丸,致禍幾死。良醫自病猶爾,矧其他耶?(此正諺云:盧醫不自醫。)
馮楚瞻治楊某吐血之後,大渴不止,兩寸甚洪,關尺甚弱,此陰血暴亡,臟腑失養,津液槁燥,陰火上炎,名為血竭也。以熟地三兩,麥冬五錢,五味子一錢,附子二錢,濃煎二碗,代茶飲之,日三劑,渴止而寸脈和平。若作胃火,妄用石膏、梔子、芩、連,反激陰火上炎,益增躁煩喘乏患矣。喻嘉言曰:津液結則病,津液竭則死。故救病而不知救津液者,真庸工也。
吳孚先治何氏女,患吐血咳嗽,食減便難,六脈兼數,左部尤甚。醫用四物湯加黃芩、知母。吳曰:歸、芎辛竄,吐血不宜,芩、母苦寒傷脾,咳嗽在所禁用。乃與米仁、玉竹、白芍、枸杞、麥冬、沙參、川續斷、建蓮、百合,二十劑稍緩,五十劑漸瘳。
林西仲春間吐血,醫用苦寒過劑,口胃不開,大便不實。脈之,左關沉弦,右關弦數,得之勞神傷脾,而後鬱怒也。宜歸脾湯合逍遙散,加蓮實為丸,補脾開鬱乃愈。
王監司妾,吐血既久,猶進苦寒,脈芤帶數,不思飲食,大便微溏,此涼劑太過,陰陽兩損也。人參、蓮肉、山藥、麥冬、五味、白芍,兼左歸丸而愈。
黑虎丹,治一切吐血衄血諸失血之症。便血血淡,以黃柏易黃芩,亦名清炎散。荊、黃、黃芩各等分,炒極黑為末,每服三錢,丹參湯調下。丹參色赤氣輕,能於氣分中生血去瘀,賢於四物遠矣。此方活人甚多。血止後,單服丹參半載,永不復發。每月參一斤,合陳細茶半斤,用以代茶服,不可間斷。
張路玉治湯刑部,年八十二,痰中見血,服諸寧咳止血藥不應。脈得氣口芤大,兩尺微緊,面色微黃,屢咳痰不得出,咳甚方有黃色黏痰,此精氣神三者並虧,兼傷於熱,耗其津液而咳動肺胃之血也。因其平時多火,不受溫補,遂以六味丸合生脈散,加葳蕤煎膏服之,取金水相生,源流俱澤,不必用痰血藥,而痰血自除也。
錢曙昭久咳吐血,四五日不止,不時哄熱面赤,或時成盆成碗,或時吐粉紅色痰,夜熱自汗,一夕吐出一團,與魚腸無異,雜於血紅中,薄暮驟湧不已,神昏欲脫,灌童便亦不止。因思瘀結之物既去,正宜峻補,遂進獨參湯稍定。緣脈數疾無力,略加肉桂、炮薑、童便少許,因勢利導,以斂虛陽之逆,一夜盡參二兩。明晨勢稍定,血亦不來,糜粥漸進,脈色漸和,改用六味丸作湯,調補真陰,半月而愈。
張飛疇治蘇氏子,新婚後暴吐血數升,命煎人參五錢,入童便與服。明日,醫謂人參補截瘀血,難以輕用,議進生地、山梔、牛膝等味。張曰:六脈虛微而數,無瘀可知,血脫益氣,先正成法。若謂人參補瘀,獨不思血得寒則凝,反無後患耶?今神魂莫主,轉側昏暈,非峻用人參,何以固其元氣之脫乎?遂進參一兩,二服頓安。次與四君、保元、六味間服,後以烏骨雞丸,調理而痊。
楊乘六治汪文遠病血症,午後發熱,倦怠嗜臥,四肢痠軟,五心煩熱。或用涼血清火之藥兩月餘,益劇。更醫曰:弱症已成,不可為矣。診之,察其面黃而瘦,舌黃而滑,右寸關大而緩,左寸關細而緊,兩尺俱洪而旺。據症合色與脈,乃脾肺氣虛下陷,不能攝血歸經也。其胸中必噁心漾漾,其血色必鮮血而淡。詢之曰:然。遂以補中益氣,倍參、耆、朮、草,加白芍、五味、炮姜與之,曰:第服此,血自止,身自涼,諸症自退矣。服至四劑,果如所言。繼用養榮加附子作丸,早晚兩次,每服五錢,兩月而愈。
孫炳章患吐血,咳嗽發熱,飲食不思,怔忡不寐,健忘驚悸,肌肉漸減,肚臍右側有塊作痛。或用消瘀理血,滋陰清肺等劑,俱不應,病甚劇,其家疑藥誤。脈之,左寸芤大,右關結滯,兩尺洪盛,面色白中泛紅,舌色淡黃,不燥不滑。症乃思郁傷脾,不能統血歸經,至陰虛發熱,血燥作痛。其塊必不闊而長,不橫而豎,形若鐮刀,非瘀亦非痞,乃痹氣而居胃旁者也。血盈則潤而軟,血少則躁而痛,凡郁甚與思慮重者,類多患此,《內經》所謂二陽之病發心脾,男子則隱曲不利,女子則月事不來,正此病也。其傳為風消,為息賁者不治。今肌肉雖減,氣猶未急,亟救三陰,症尚可痊,乃用歸脾湯去木香,加白芍、五味,送都氣丸,兩月而愈。
柴嶼青治甘州太守高棠溪,在瀋陽工部時,忽吐血,醫教用涼藥止血之藥。及診其兩脈安靖,曰:君教讀心勞,偶動相火,血隨而升者,服止血藥則遺惡不淺。力勸其勿藥,次日口吐淡血,三日即止,然後調理數劑,永不後發。
丁酉春,韋法海少女,患痰嗽四十餘日,不能臥,臥即兩脅發脹,惟背擁枕蓐趺坐而已,且吐血成碗,醫與消痰,止血藥不效。診之,兩脈洪滑,曰:此肺脹也,弗止血,當活血。遂用四物湯加桃仁、青皮、訶子、竹瀝。因瀋陽無竹,改用栝蔞。服下即血止安睡,調理數月而痊。
戶部正郎李紫垣,咳嗽身熱,吐血不止,屢治增劇。檢其方,均止血補血重劑。脈之,兩手尚和緩,惟右尺關洪大,乃脾胃風熱,為藥所瘀,以致發熱臥床,遂用清理脾胃之劑,數日後,身涼熱減,調養一月而安。大凡諸見血症,脈貴沉細,設見洪大,後必難治。前症洪大,乃因補藥壅瘀而然,原非本脈,故得收功。總之,血症初起,別無外邪者,先應消血,佐以潤下之劑,使敗血下行,後用止血藥,以杜其根,服補血藥以復其元,庶無後患。倘因內傷暴血不止,或勞力過度,其血妄行,出如泉湧,口鼻皆流,須臾不救則死,是又不拘前例,急用人參一二兩為細末,入飛羅面一錢,新汲水調如稀糊,不拘時啜,或服獨參湯亦可。蓋有形之血,不能速生,無形之氣,所當亟固。若真陰失守,虛陽泛上,亦大吐血,須用八味、六味湯,固其真陰,則又不可早用人參也。嘗見患此症者甚多,若不辨別六經脈症,任意混治,貽害不淺,故不憚瑣瑣言之。
呂東莊治從子園丁,吐血求診,視其血鮮紅,中間有紫小血塊。脈之澀濡,色白,問胸中作惡否?曰:然。時頗作痛,直上至背,曰:知之矣。用桃仁泥三錢,紅花三錢,合理中湯,加桂一錢,戒之曰:頻服之,必有黑血大至,待黑盡而鮮者來,乃再來告。丁如言,吐痰積數升,胸痛即平。復來求診,則脈圓實矣,與以理腎養榮之劑,復用填補命門丸子一料,全愈。
辛丑夏,薛在嘉興屠內翰第,遇星士張谷,谷談命時,出中庭吐血一二口,云:久有此症,遇勞即作。余意此勞傷脾氣,其血必散。視之果然。於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山藥、熟地、茯神、遠志,服之而愈。翌早請見,云:每服四物、黃連、山梔之類,血益多而倦益甚,得公一匕,血頓止,神思如故,何也?曰:脾統血,肺主氣,此勞傷脾肺,致血妄行,故用前藥健脾肺之氣,而虛血歸原耳。(此案《醫貫》採為論。)
立齋治一男子,鰥居數年,素苦,勞則吐血,發熱煩躁,服犀角地黃湯,氣高而喘,前病益甚,更白濁遺精,形體倦怠,飲食少思,脈洪大,舉按有力。服十全大補加麥冬、五味、山茱萸、山藥而愈。
儒者楊啟元,素勤苦,吐血發痙,不知人事,此脾胃虛損,用十全大補湯,及加減八味丸而痙愈。再用歸脾湯而血止。
一男子咳嗽吐血,熱渴痰盛,盜汗遺精,用地黃丸料加麥冬、五味治之而愈。後因勞怒,忽吐紫血塊,先用花蕊石散,又用獨參湯,漸愈。後勞則咳嗽,吐血一二塊,脾肺腎三部皆洪數,用補中益氣、六味地黃全愈。
一婦人素勤苦,冬初咳嗽吐痰發熱,久而吐血盜汗,經水兩月或三月一至,遍身作痛。或用清熱化痰等劑,口噤筋攣。乃用加減八味丸,及補中益氣加門冬、五味、山藥,治之年餘而痊。
李東垣治鄭仲本,年二十三歲,因心痛,服丹、附等藥,得上氣,兩脅急迫,胸膈不快,常時嗽咯出血,病形漸瘦,大便燥而難,脈弦數,夜間略熱,食稍減。因於燈籠草,和節麻黃細末,以白朮、桔梗、木通、甘草湯下,十餘服,病減半。又於通聖散去石膏為丸,以桃仁湯下之。
朱丹溪治一婦人,年五十六歲,夏吐紅痰,有一二聲咳。人參、陳皮、茯苓各一錢,白朮錢半,防風、桔梗各五分,乾薑三分,甘草一分,煎二之一,入藕汁二大蛤再煎,帶熱下三黃丸。
吳丞相沖卿忽吐血,孫兆用水澄蚌粉研細,入辰砂少許,米飲調下二錢,日三服遂安。兆秘此方,吳以術得之,韓子功方用硃砂一錢,真蚌粉五分。(《醫說續編》。)
張子和治岳八郎,常日嗜酒,偶大飲醉,吐血,近一年身黃如橘,昏憒發作,數日不醒,漿粥不下,強直如厥,兩手脈皆沉細。張曰:脈沉細者,病在裡也,中有積聚。用舟車丸百餘粒,浚川散五六錢,大下十餘行,狀如葵葉汁,中燥糞,氣穢異常,忽開兩目,伸腕,問左右曰:我緣何至此?左右曰:你吐血後,數日不醒,張治之乃醒。自是,五六日必瀉,凡四五次,其血方止。但時咳一二聲,潮熱未退,以涼膈散加桔梗、當歸各稱二兩,水一大盂,加老竹葉,入蜜少許同煎,去滓,時時呷之,聞與人參白虎湯,不一月復故。
李氏範初病嗽血,以調胃承氣湯一兩,加當歸使服之不動。再以舟車丸五六十粒,過三四行,又嘔血一碗。
(琇按:若庸工則必疑。)不再宿,又與舟車丸百餘粒,通經散三四錢大下之,過十餘行,已愈過半。仍以黃連解毒湯加當歸煎服之,次以草莖納鼻中,出血半升。臨晚,又以益腎散利數行,乃愈。
何伯庸治邵某者,吐血數斗而僕,氣已絕矣。何見其血色,曰:未死也。以獨參湯灌之而愈。(《雲南通志》。)
朱丹溪治一男子,家貧而多勞,十一月得寒病,時吐三兩口血,六脈緊澀。一日,食減中痞,醫投溫膽湯、枳桔湯,三日後,發微熱,口乾不渴,口中有痰。此感寒也。詢之,云:因十日前,霜中曾三四次渡溪水,心下有悲泣事,腹亦飢。遂以小建中湯去白芍加桔梗、陳皮、半夏,四帖而安。
秀州進士陸寧,忽得疾,吐血不止,氣促驚顫,狂躁跳躍,雙目直視,至深夜欲拔戶而出,如是雨夜,諸醫遍用古方,極治不瘳。舉家哀訴所供觀音,夢投一方,當歸根末,用益智一兩,生米二錢,青皮半兩,調服,覺取筆記,明日療治病愈。(《辛志》。)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性急,患肝風之症,常服搜風順氣丸、秦艽湯之類,後大怒吐血,唇口牽緊,小便頻數,或時自遺,此肝火旺而血妄行,遂用小柴胡湯加山梔、丹皮漸愈。一年之後,又大怒吐血,誤用降火祛風化痰之劑,大便頻數,胸中少食。用清氣化痰之劑,嘔而不食,頭暈口乾,不時吐痰。用導痰降火之類,痰如湧出,四肢常冷。薛曰:嘔而不食,胃氣虛弱也;頭暈口乾,中氣不能上升也;痰出如湧,脾氣不能攝涎也;四肢逆冷,脾氣不能運行也。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治之,諸症漸愈。又用加味歸脾湯,兼服而安。
一老婦每吐血,先飲食不進,或胸膈不利,或中脘作痛,或大便作瀉,或小便不利,此肝肺之症,用逍遙散加山梔、茯神、遠志、木香而愈。後鬱結,吐紫血,每先作倦怠煩熱,以前藥加炒黑黃連三分,吳茱萸二分,頓服。復因怒,吐血甚多,燥渴垂死,此血脫也,法當補氣,乃用人參一兩,茯苓、當歸各三錢,陳皮、炮黑乾薑各二錢,炙甘草、木香各一錢,一劑頓止。又用加味歸脾湯,調理而痊。
一女子懷抱素郁,胸滿食少,吐血面赤,用六味丸及歸脾加山梔、貝母、白芍而愈。
一婦人為哭母吐血,咳嗽發熱,盜汗,經水不行,此悲傷肺,思傷脾,朝服補中益氣丸,桔梗、貝母、知母,夕用歸脾湯送六味丸而愈。
陳良甫治一婦人,月經不利,忽妄行嘔血。察其形脈如常,用四生丸即安。(生荷葉、生艾葉、生柏葉、生地黃。)一男子飽食負重而吐血,用前湯及青餅子而愈。世治吐血,並用竹茹、地黃、藕汁,亦不可泥。如陽乘於陰,血得熱則必流散,經水沸溢,理宜涼解,大黃、犀角之類。如陰乘於陽,所謂天寒地凍,水凝成冰,須當溫散,乾薑、肉桂之類。
陳日華云:先公紹興初,常遊福青靈石寺,主僧留飲食將竟,侍者赴堂齋罷,來侍立,見桌子上不穩,急罄折扳之,舉首即吐血,蓋食飽拗破肺也。明年再到寺,問去年吐血者無恙否?主僧言:服得四生丸遂愈。自得此方,屢救人有效。薛意前症乃內熱暴患,用之有效。若人病久,本元不足,須補脾以滋化源,否則虛火上炎,金反受克,獲生鮮矣。
僕常治一人吐血,診其脈,肝部強,氣口濡,此因怒極而得之,遂用蘇合香丸和雞蘇丸即效。
易思蘭治吳大司馬,甲戌季春,臥病兩月,發熱咳嗽,痰喘氣急,胸膈痞滿,手足面目俱浮腫。眾惟清金寧咳,又以胃脾久虛發腫。用利水兼補劑,病益甚。診其脈,左寸浮而無力,右關弦張,推之於外,內見洪大而芤,侵過寸部一分,左尺沉弱無力,右寸沉而帶芤,氣口脈按之緊而且牢,時或一駛,右關中和無力,右尺穩穩不動。夫心乃一身之主,腎為性命之原,二脈不動,雖危不妨,惟以右寸並氣口斷之,寸口沉而芤,非痰乃血也。書云:弦駛而緊,沉細而牢,六部見之,皆為積聚。今氣口緊而駛,此積血在肺胃間,壅滯其氣,氣滯則血凝,乃積血症也。時值季春,地氣上升,因用越法治之,進以暢胃豁痰湯,蘇梗、桔梗、蒼朮各四分,香附、貝母各五分,連翹三分,前胡、撫芎、赤芍各六分。辰時服藥,至午未時氣急,小便全無。將暮,吐紫黑血二三升,臭不可聞,症頓減八九,六脈豁然。曰:半夜時當有汗,可預防之,無令太過。至期果然,脈氣和平。惟咳嗽常有二三聲,以桔枳二陳湯加香附、歸尾、茜根、茅根、童便,調治三日,上部之疾全愈。但脾腎之脈無力,飲食少味,四肢倦怠,再用六味丸,早晚百丸,午以補中益氣湯加麥冬、酒連調其中,半月後,氣體充實而痊。凡血在肝脾,當用血藥,血在肺胃,宜用氣藥,開提其氣,解散其郁,以引經藥道之,血隨氣升,自然越出而安矣。至於辰時服藥,而午時小便全無者,隨藥氣上升而不降,非津液竭也。又至半夜而汗出,蓋汗為心液,心屬火為陽,陽氣至子時發動,陽動則汗出,所謂一通則百通也。次年冬,公總漕河,因閱新堤,步行數十里,勞神過度,汗透重裘,衣濕身涼,飲薑汁熱酒十餘杯,當即頭眩目昏,胸滿燥渴,大吐鮮血四五口,一老醫以卻藥止之。三日後,胸膈氣滿,左脅悶痛,飲食漸少,午後燥熱,嗽咳連聲。半月後,面目手足腫脹,有進滋陰降火之劑者,有進補脾消食之劑,左脅益痛,難以轉側,此蓋前病復作也。但昔之積在肺胃,今之積在左脅,昔病在春,地氣上升,當用吐法。今乃寒冬,天地收藏,豈敢輕伐天和。須先以疏導之劑,通其經絡,後以盪滌之藥,逐血下行,徐徐調和榮衛可也。面目浮腫,非水腫也,乃血病氣無所附,氣浮於外矣。只去其血積,則氣自歸經,而腫即消矣。不信,乃日服去水消腫之劑,泄去真陰,小便全無,虛煩作燥,氣喘痰塞,不月而歿。殮時口中湧出紫血數升,眾始謂所言不誣。
瑞昌王孫鎮國將軍,久患腹痛,諸藥不效,飲燒酒數杯頓止。時孟夏,診其脈,左寸沉大有力,此積血症也。不信,至仲冬,其疾大作,面紅目碧,眼胞浮,神亂氣促,腹痛,飲燒酒亦不止。其脈與初診無異,惟人迎氣口洪滑浸上,知其有欲吐之意,投以鹽湯一盞,遂大吐。吐出血餅大如杯者,如棗慄者各數十,兼有白飯清水,瘀血如筆管者二三條。吐訖,胸中寬快,仍不服藥。次日黎明,口臭氣塞,四肢厥冷,昏不知人,胸間微熱而已。復診,幸兩尺猶存,根本尚在,急以燈火爆曲池、虎口、中脘、氣海。病者略知痛,即令人扶坐,勿令睡倒,隨進獨參湯二服,手足微溫。繼用人參五錢,附子二錢,作理中湯,日與飲之,六脈微見。過七日,方開眼識人,小便始通,即以補中益氣湯、六味地黃丸兼服之,半月而瘥。是症診得肝脈弦大而堅者,血有餘也;時或一駛,血積而不行也;肺脈浮大,金受火邪,氣弱不能運血也;脾脈微澀,脾主思,思則氣結,土不能生金也。既吐之後,血猶有餘,氣愈不足,故宜人參助氣,白朮健脾,附子助陽,乾薑暖血,甘草和中,開通經絡流行血氣也。
陸晦庵曰:昔余患吐血,暴湧如潮,七八日不止,諸醫莫救。有云間沈四雅寓吳中,延治,慨然擔當,方用人參三兩,附子一兩,肉桂一錢,舉家驚惶,未敢輕用。越二日,其血益甚,更請視脈,求其改用稍緩之方。彼云:病勢較前更劇,前方正宜改定,始克有濟。更加人參至五兩,附子至二兩,家人愈驚。彼曰:喘嘔脫血,數日不止,且頭面哄熱,下體厥冷,正陽欲脫亡之兆,命在呼吸,若今日不進,來日不可為矣。家人懇裁參、附,堅執不允,諭放膽煎服,坐候成功。家人見其如此,料可無虞,遂依方求服。彼欣然出熟附子二十餘塊,授咀面稱二兩,同參五兩,煎成入童便、地黃汁一大碗,調肉桂末冷服。少頃,下體至足微汗,便得熟睡。睡覺,血止喘定,周身柔和,漸漸轉側,因饋十二金,求其收功。不受,加至二十金始受。一醫見其收功,心甚疑駭,病人居恆常服參兩許,今雖五兩,止前數沸,猶可當之,至血症用附子二兩,從古未聞。因密訪其製藥者云:慣用附子汁收入甘草,其附已經煎過十餘次,雖用二兩,不抵未煎者二三錢。始知方士之術如此。(出《張氏醫通》。)
馬元儀治表侄婦,胸滿不舒,蓋得之悒鬱傷津,而陽不化也。醫者不察,遽投大劑辛香開痞之藥,遂至吐血盈盆,三日不止,已瀕於危。或與涼血滋陰之劑,連進無功。脈之,右關尺搏擊礙指,此症非受病魔,乃受藥魔也。夫積鬱之體,津液素傷,又藥熱與胃熱相合為虐,血得熱則妄行,但圖涼血滋陰,其何能濟?經云:熱淫於內,治以苦寒,苦能勝辛,寒能勝熱,所謂不重醫病,而重醫藥者是也。急令煎九製大黃與之,諸症頓平,調理而愈。
戴叔能曰:予得血病,服藥者經年。朱碧山視之曰:此陰虛證也,徐補之則愈,急止則大害。從之,用其法不二月而愈。(《九靈山房集》。)
立齋治一婦人,性急躁,瘰癧後吐血發熱,兩脅脹痛,日晡為甚,以為怒氣傷肝,氣血俱虛,遂朝用逍遙散,倍加炒黑山梔、黃柏、貝母、桔梗、麥冬、五味,夕用歸脾湯送地黃丸,諸症並愈。
繆仲淳治王司丞遜之,患吐血。診之云:多服童便自愈。別去,貽書門人張選卿曰:遜之旋已勿藥矣,但相公年尊,右手脈弱甚,此非細故,可致意遜之預為計。時文肅公尚無恙,不兩月而遜之疾瘳,文肅一病不起。
蕭萬輿治陳克輝,英年氣盛,連宵痛飲,復啖炙爆,數日胃口嘈雜,嘔血碗許,六脈洪緩有神,無別症,投以犀角地黃湯,入芩、連、花粉,三劑,仍令恣飲藕湯而愈。
馮思才內,年五旬,偶因外事忤意,怒火激血上越,日吐數盆,脈洪緩,投以逍遙散去朮,加黃連、山梔、丹皮,四劑而愈。
連蜚天素弱攻苦,便赤夢遺,燈宵競逐,偶觸事忤意,遂患吐血,痰嗽甚多,初服降火清金之劑不瘥。至二十一日,診之,兩寸洪大虛闊,關尺浮弦無力,曰:血症本非難治,但元氣虛脫上浮,肝腎皆得克脈,幸不數煩,久服參、耆之劑,方得平服。若用苦寒,必致不起。用加減八珍湯,彼疑參難療血,及二十四日增劇,投以前劑四貼血止,經旬潮熱亦退。惟脈未復,每多言,痰嗽不止,少勞,夢遺頓作,此心脾不交,陰陽虛極,服丸劑七斤余,湯藥八十餘劑而愈。
陳子珍亦患前症,治數月不痊。診之,與蜚天病源同,疑投參、朮、熟地性溫,參、術助火,仍服苦寒清金之劑,經年漸愈。至次夏,忽嘔血不止,又用止寒之劑,致腸結脹痛。逾旬,延瘍醫,令其針刺肛門,潰濃數盂而歿。
沈明生治孫子南媳,賦質瘦薄,脈息遲微,春末患吐紅,以為脾虛不能攝血,投歸脾數劑而止。慮後復作,索丸方調理,仍以歸脾料合大造丸中數味與之。復四五日後,偶值一知醫者談及,乃駭曰:諸見血為熱,惡可用參、耆、河車溫補耶?血雖止,不日當復來矣。延診,因亟令停服,進以花粉、知母之屬。五六劑後,血忽大來,勢甚危篤,此友遂斂手不治,以為熱毒已深,噬臍無及。子南晨詣,慍形於色,咎以輕用河車,而盛稱此友先識。初不言曾服涼藥,且欲責效於師,必愈乃已。沈自訟曰:既系熱症,何前之溫補,如鼓應桴?今只增河車一味,豈遂為厲如是?且斤許藥中,干河車僅用五錢,其中地黃、龜板滋陰之藥反居大半,才服四五日,每服二錢,積而計之,河車不過兩許耳。遂不復致辨,往診其脈,較前轉微,乃笑曰:無傷也,仍當大補耳。其家咸以為怪,然以為繫鈴解鈴,姑聽之。因以歸脾料倍用參、耆,一劑而熟睡,再劑而紅止。於是始悟血之復來,由於寒涼速之也。因嘆曰:醫道實難矣,某固不敢自居識者,然舍症從脈,得之先哲格言,血脫益氣,亦非妄逞臆見。今人胸中每持一勝算,見前人用涼輒曰:此寒症也,宜用熱。見前人用熱,則火症也,應用涼。因攻之不靈,從而投補,因補者不效,隨復用攻,立意翻新,初無定見,安得主人病人一一精醫察理,而不為簧鼓動搖哉。在前人,蒙謗之害甚微,在病者,受誤之害甚鉅,此張景岳不失人情之論所由作也。
顧德生令郎患吐血,咸以其髫齡秀質,暱於帷房,陰虛火動所致,日進二冬二地之屬。時沈初寓吳門,與顧有傾蓋懼,雖心識其非,然投分日淺,且制於一齊眾楚之勢,難以口舌爭也。乃貽書曰:經云,陰虛生內熱,熱逼血而錯經妄行。丹溪云,血隨氣上,是陽盛陰虛,有升無降,湧出上竅,法當補陰抑陽。又云,精神困倦,大吐不止,是氣虛不能攝血。東垣云,甘溫能除大熱,熱除而血自歸經。又云,血脫補氣,陽生陰長之理。細究前言,或言清潤,或言溫補,均系先賢成法。以愚管見,當以法合病,不當以病合法。如或血症初得,所吐不多,口燥唇乾,未投涼藥,宜從火治,補陰益陽之法也。若失血有日,所去過多,氣短神衰,已投涼劑,宜從虛治,血脫益氣之法也。今病逾兩旬,不為暴矣,去血盈斗,不為少矣,而紅尚未止者何也?良由失血既久,陽虛無依,如浪子迷途,不知返駕,若再從事清理,則虛火愈熾,血從何而歸經?急須補養心脾,方可無慮。勿以參為助火,而坐失機宜也。其後惑於他歧,終致不起。
聶久吾曰:一友春間考試,多飲燒酒,咳嗽吐痰,每晨出痰血數十多口。求診,已定方,雖用清涼,而制炒又兼滋補。適一醫至,見其火盛,用桃仁承氣湯下之,又用涼藥二劑,乃生芩、連、梔、柏之類。彼求速效,欲用其方。有疑之者特問予。予曰:驟下之若誤,恐不可為。無已,姑用其涼湯試之,彼竟以二劑一日服之,至夜分,咳嗽不止,吐紅滿地。於是用予方四十餘劑,又每日用雪梨汁一甌,頓溫服,逾兩旬,而咳與紅悉愈矣。夫清涼一也,或服之轉劇,或服之而瘳何也?蓋火性急疾,亟攻之則其勢愈炎,緩治之則其邪漸息,此情理之常,而庸庸者不知也。其方二冬、二母、梔、柏、芩、連、丹皮、生地、花粉、元參、前胡、桔梗、香附、枳實、側柏葉、生甘草,生薑一片,水一碗,煎入八分溫服。(諸藥炒制,亦與眾同。)
魏玉橫曰:關太孺人,年七十七,久患脅痛,左半不能臥,食少不眠。十月間,忽吐血數口,進童便不應。或與之小劑生地、山梔、茅根、茜草之類亦不應。或謂有瘀,用方與前相仿。診之,右關弦略數,左右寸俱鼓指,曰:凡吐血屬瘀者,多雜紫黑成塊,今所去皆散漫不凝,蓋由肝木失養,燥而生火,值亥月木生之時,不能藏蟄,反騰而上,衝擊胃絡,致陽明之火,氾濫而出也。雖在寒月,必使加黃連於養榮之劑,以抑之使其下降潛伏,自無痛沸之患矣。用生熟地、沙參、麥冬、山藥、杞子,入連三分,酒炒焦,數服血止食進,又十劑全愈。第此病屬在年高病久,非大劑兩儀膏,真元不易復元也。
徐宇治年未三十,先患舌瘡,數年不愈,仲秋忽嘔血,每日或一碗,或一杯,或十數口。脈之,兩手皆豁大,狀如慈蔥,重按則澀而略數。此木性久橫,遇金旺之時,抑不得遂,故使脅痛而有塊。其少腹之氣,上衝而作咳嗽咽痛者,龍雷挾火以仇金也。其手足常冷者,土受木侮而作厥也。究其根源,良由水不足,而又遇燥令,非生金滋水,何以馴而擾之?生地、杞子、沙參、麥冬、元參、蔞仁,七八劑,脈漸斂,症漸瘳。又內熟地一兩,數劑並瘡亦愈矣。
僕甘年未四十,虯然一胡,素有血症。立夏,忽吐血數盆,面色青慘,寒熱往來,夜熱尤甚,咳嗽連聲,而抬肩倚息,顛頂左半筋抽掣痛不可忍,此厥陰怒火上衝胃絡也。胃為多氣多血之府,且其人多胡,則血必多,故暴去如許,而脈不躁大也。與生地、杞子各一兩,沙參五錢,麥冬三錢,蔞仁二錢,數帖諸症悉愈。愈後,面青不減,謂肝木久傷,宜多服前劑以滋養之,否則根荄枯悴,無以發生也。不聽,從至亥月,木生之後,病果作。反謂前者服重補,將病補住,故復發。更醫數人,至次年雨水而歿。
葉天士曰:一人吐血,曰春溫嗽痰,固屬時邪,氣質有厚薄,不可概以辛散,且在知識發動之年,陰分自不足,以致咳嗆吐血,當以甘寒潤降以肅金。鮮枇杷葉、甜杏仁、南沙參、川貝母、甜水梨、甘蔗漿。徐靈胎曰:此為正治,此藥最宜留心。
汪某年七十,天明至午,嗽甚痰血。春暖陽浮,是腎虛不能藏,咳音濁不爽。先議輕清治氣分之熱,桑葉、花粉、黑梔皮、桔梗、甘草、橘紅。
徐靈胎曰:桔梗升提,凡咳症血症,非降納不可。此品卻與相反,用之無不受害。其故由於仲景治少陰喉症用甘桔湯,遂以桔梗為清肺降火之品,不知仲景之方,乃專以甘草治少陰犯肺之火,恐甘草留入中宮,不能留於上焦,故少用桔梗以載甘草,存留上焦。後人不知,竟以為咳嗽之要藥,豈不大謬!故桔梗同清火疏痰之藥,猶無大害。若同辛燥等藥用之,無不氣逆痰升,涎潮血湧。余目視甚多,而藥者無一人能悟,自宋以來,無不盡然,不獨今也。此老亦隨俗不察耳。
一人脈特數,舌心灰,咳痰有血,頻嘔絡傷,致血隨熱氣上出,仍理氣分,桑葉、花粉、苡仁、川貝母、黃芩、茯苓。(徐靈胎曰:咳而嘔者,毋專治肺,當降納胃氣也。)
江某積瘀在絡,動絡血逆。今年六月初,時令暴熱,熱氣吸入,首先犯肺,氣熱血湧。強降其血,血藥皆屬呆滯,而清空熱氣,仍矇蔽於頭髓空靈之所,諸竅痹塞,鼻窒瘜肉,出入之氣,都從口出。顯然肺氣鬱蒸,致腦髓熱蒸,脂液自下。古稱爍物消物莫如火,但清寒直泄中下,清空之病仍然。(名言。)議以氣分輕揚,無取外散,專治內通。(妙想。醫工遇此法,則每每忽而失察。連翹、牛蒡子、通草、桑葉、鮮荷葉汁、青菊花葉,臨服入生石膏末,煎一沸。)
一人年二十三,以毒藥熏瘡,火氣逼射肺金,遂咳嗆痰血,咽乾胸悶。診脈尺浮,下焦陰氣不藏,最慮病延及下,即有虛損之患,姑以輕藥,暫清上焦以解火氣。杏仁三錢,綠豆皮三錢,冬瓜皮三錢,苡仁三錢,川貝錢半,馬兜鈴七分。
嚴某年四十三,脈數澀小結,痰血經年屢發,仍能納食應酬,此非精血損怯,由乎五志過動。相火內寄肝膽,操持鬱勃,皆令動灼,致絡血上滲,混入痰火,必靜養數月方安,否則木水劫灼,胃傷減食,病由是日加矣。丹皮、薄荷梗、菊花葉、黑梔子、淡黃芩、生白芍、鬱金、川貝母。
藜按:此神志之病,固非藥餌所能勝。然靜以制動,潤以滋液,亦用藥之規則也,喻氏制滋液救焚湯以治。夫關格之症,本無治法,喻氏之方,亦為徒設。竊擬藉以治此症,頗為酌對。至方中之五味、人參,則臨症酌其去取可也。生地二錢取汁,麥冬二錢取汁,人參一錢五分,人參拌蒸炙甘草一錢,真阿膠一錢,胡麻仁一錢炒研,柏子仁七分炒,五味子四分,紫石英一錢,寒水石一錢,滑石一錢,生犀角汁三分,薑汁二茶匙。上除四汁及阿膠,用泉水四茶杯,緩煎至一杯半,去渣,入四汁及阿膠,再上火,略煎至膠烊化,斟出,調牛黃細末五釐,日中分二三次熱服。
葉天士曰:凡咳血之脈,右堅者,又在氣分,系震動胃絡所致,宜薄味調養胃陰,生扁豆、茯神、北沙參、苡仁等類。左堅者,乃肝腎陰傷所致,宜地黃、阿膠、枸杞、五味等類。脈弦脅痛者,宜蘇子、桃仁、降香、鬱金等類。成盤碗者,葛可久花蕊石散,仲景大黃黃連瀉心湯。一症而條分縷晰,此再加分別,則臨症有據矣。
鄒某年二十四,向有失血,是真陰不旺。夏至陰生,伏天陽越於表,陰伏於裡,理宜然矣。無如心神易動,暗吸腎陰,絡脈聚血,陽觸乃溢。陰伏不固,隨陽奔騰,自述下有衝突逆氣,血湧如泉。蓋任脈為擔任之職,失其擔任,衝陽上衝莫制,皆腎精肝血不主內守,陽翔為血溢,陽墜為陰遺,腰痛足脛畏冷,何一非精奪下損現證?經言,精不足者,補之以味。藥味宜取質靜,填補重著歸下。莫見血以投涼,莫因嗽以理肺。若此治法,元海得以立基,衝陽不來犯上。然損非旬日可復,須寒暑更遷,凝然不動,自日逐安適,調攝未暇縷悉也。人參三錢,熟地炒鬆成灰四錢,冷水洗一次,鮮河車膏一錢和服,茯苓錢半,炒黑枸杞子錢半,北五味一錢,沙苑蒺藜一錢半,紫石英五錢生研。(徐靈胎曰:以五味易牡蠣則無弊矣。)
蔣某年六十二,宿傷怒勞,血溢紫塊,先以降氣導血,蘇子、降香末、桃仁、黑山梔、金釵石斛、製大黃。
徐靈胎曰:葉氏治血病,其議論大端不信古,而用藥全然不知其大犯在用麥冬、五味、玉竹、沙參。夫麥冬乃補肺之重劑,肺氣虛極,氣不能續,則用之以補肺氣,如麥門冬湯、竹葉石膏湯是也,蓋防其窒膩耳。若吐血咳嗽,乃肺家痰火盤踞之病,豈宜峻補,從此無愈日矣。至五味之酸,一味收斂,仲景用之以治上氣咳逆,肺脈不合之症,然必與乾薑同用,以辛散寒邪,從無獨用者。今吐血之嗽,火邪入肺,痰凝血壅,惟恐其不散不降,乃反欲其痰火收住肺中,不放一毫去路,是何法也?其沙參、玉竹之補肺,大略相近。嗚呼,此之不明,後世永無吐血不死之人矣。舉世盡然,今為尤甚,傷哉!又曰:古時虛勞與吐血,確是二病。虛勞是虛寒症,以溫補為主。吐血之症不一,大約原陰虛火旺者為多。葉氏亦言之鑿鑿,但有時仍以建中湯為治,則又誤以仲景虛勞治法,混入吐血門中,終是胸無定見也。五十年前吐血者極少,諸前輩無不以服補肺藥為戒,所以死者絕少。目今吐血者十人而五,不服藥者無不生,服麥冬、五味者無不死。此雖時令使然,而藥誤亦不少也,可不畏哉。
《廣筆記》曰:今之療吐血者,大患有二:一則專用寒涼,如芩、連、山梔、知、柏之類,往往傷脾作瀉,以致不救。一則專用人參,肺熱還傷肺,則咳嗽愈甚。亦有用參而愈者,此是氣虛喘嗽,與陰虛火熾者不同,然亦百不一二也。仲淳立論,專以白芍藥,炙甘草制肝,枇杷葉、麥冬、薄荷葉、橘紅、貝母清肺,薏苡仁、淮山藥養脾,韭菜、降香、蘇子下氣,青蒿、鱉甲、銀柴胡、丹皮、地骨皮補陰清熱,炒棗仁、白茯神、山萸肉、枸杞補腎,屢試輒驗。然陰無乍長之法,非多服不效。病家欲速其功,醫者張皇無主,百藥雜試,以致殞身,覆轍相尋不悟,悲夫。(鬱金治吐血聖藥,患無真者耳。)
藜按:所指二弊,極為明透。苦寒之弊,人皆知戒,無敢犯者。惟溫補一途,凡以名醫自負,及古今方書,無不以此為主,殺人無算,毫不知悟。偶遇陽虛之疾,治以溫補而愈,遂認影作身,列為醫案,嘵嘵辨論,以為治血症之法,理應如此,不知血症之能服參、耆者,愈之甚易,殊不勞先生之暢發高論也。論中所列藥品,亦極平穩,惟韭菜、山萸、枸杞,尚宜斟酌用之。
張飛疇治鄒孔昭昆仲,俱患喘咳吐血,肩息不得臥。孔昭之脈,尺部雖弦,而寸關卻和平,此火迫肺脈,又兼感客邪。審其所吐之血,多帶痰水,知必從胃而出。先與小建中加丹皮和其榮衛,續與異功去朮,加山藥、丹皮、靈砂丹,收攝泛火,則肺胃自清,遂愈。千昭之脈,關尺皆弦細,如循刀刃,血色正赤如凝朱,為少陰守藏之血,辭不治。又治費仲雪,久患膈塞嘔逆,中脘覺痛如刺,不時痰中帶血,六脈沉細如絲。自謂六陰之脈,及按至神門,別有一脈,上至陽谿,迢迢應指,知胃氣未竭,尚可久延。其女不過咳血一二次,尚能梳洗出入,診得純弦細數,此胃氣已竭,安有復生之理?亦辭不治。
藜按:觀此數案,知諸公於陰虛火炎之虛勞,皆棄之不治。而其所謂用建中、異功及歸、耆、麥、術等藥而愈者,皆陽虛之症,而非陰虧火炎之症也。遍覽方書,所列虛勞諸治法,未嘗不燦然可觀,於陰虛火炎之症,亦未嘗混同立論,而其究必歸於補陽,蓋未嘗於此中身親閱歷,故所談皆捕風捉影也。以余所見,陰虛火炎之症,其脈無不細數而弦,皆醫者醫書所謂不治之症,然調治得宜,亦有愈者。其治法大約以脾胃為主,而難處在不能用參、術,故非積以歲月不可。迨至陰氣漸回,弦細之脈漸減,可用參、術大補時,而其病已愈矣。
徐靈胎曰:五十年前,吐血者絕少,今則年多一年,其證本皆可愈,而多不治者,藥誤之也。蓋血證因傷風咳嗽而起者,十之七八,因虛勞傷損者,十之二三。乃醫者概以熟地、人參、麥冬、五味等滋補酸斂之藥,將風痰瘀俱收拾肺管,令其咳嗽不止,元氣震動,津液化痰,不死何待?凡風寒補住,必成勞病,無人不知,今竟無一人知之矣。蓋吐血而嗽者,當清肺降氣,略佐補陰之品。其不嗽者,乃喉中之絡破,故血從絡出,並不必服藥。其甚者,只取補絡之藥以填損處,自可除根,即不服藥,亦能自愈,歷試不爽。但病者進以不服藥之說,則雖或面從,背後必非笑隨之。進以熟地、麥冬、人參、五味等藥,則甘心就死。前者死矣,後者復然,豈非命乎。
黃錦芳治劉某,咳血有年,時發時止。審其血,雖色紅不黑,而半雜白飲;望其色,雖紅而不白,而卻倏忽不定;察其氣息,雖奔迫上急,但靜坐則平,動作則劇;聽其聲音,則暴迫不響;詢其飲食,則陰潤之物,不敢習進。先服之藥,類多清潤,初服似效,再服即覺不宜。偶服柿餅,遂覺冷氣沁心。診其脈,左右二關俱弦數擊指,而卻無力。用苡仁三錢,麥冬五分,下氣為君;龍骨、首烏、阿膠各一錢,養肝為臣。牛膝錢半,引氣及血歸左;附子五分,五味子五粒,引火及氣歸右。用厚朴、廣皮以除脾胃痰濕。服二劑,氣平大半,左關數脈亦減。但脾肺脈仍鼓指未平,是肺之寒,脾之濕,尚未除也。去五味、麥冬,加廣皮、厚朴以疏脾,枳殼、桔梗以開肺,咳嗽即止,但日間勞動則復發。病者問善後之圖,黃曰:是病諸經虛損,先宜息氣凝神,節勞欲以立其基,次宜節飲食以保其脾,終宜調寒溫以補其肺,然後隨病症之虛實寒熱,用藥餌以調其偏。大約症見肝燥咳紅,脈見左關獨數,非用首烏、阿膠不能潤;肝氣上逆,非用龍骨不能鎮;肺氣隨濕上湧,非用苡仁不能瀉;肝氣燥而不收,非用牛膝、車前不能使氣歸陰,下朝於左;火衰氣浮,非用附子、五味不能使陽陰下行於右。至或脾濕痰湧,不思飲食,則當重陳皮、厚朴以疏之,或加半夏以降之。肺有感冒而見胸痹,微用枳殼、桔梗以開之,蓋重用則恐其腎氣上浮也。若更見哮喘,則又當用麻黃、杏仁,使血歸經而不上溢。但總不宜過潤過清致傷脾胃,俾流為嘔吐泄瀉之症。又不宜礙肝礙氣,使血隨氣湧,而致不可救也。
衄血
竇材治一人患衄血,日夜有數升,諸藥不效,竇為針關元穴,入二寸,留二刻。呼問病人曰:針下覺熱否?曰:熱矣。乃令吸氣出針,其血立止。
一法,治鼻衄與腦衄神方:用赤金打成一戒指,帶左手無名指上,如發作時,將戒指捏緊箍住,則衄止矣。(《醫林指月》。)
趙汝隆治一官病齒衄,日流血數升,諸醫束手,隆摘苦蒿令細嚼立愈。(《雲南通志》。)
李嗣立治趙季修,赴龍泉知縣,單騎速行,時值盛暑,未幾患鼻衄,日出血升許,李教服藕汁、生地黃膏方。趙雲:某往年因赴銓曹聽選,省前急走數回,心緒不寧,感熱驟得鼻衄之症,尋扣臨安一名醫,服藥遂痊,謝以五萬錢。臨別時,醫再三囑云:恐後時疾作,萬勿輕信醫者,服生地黃、藕汁之藥,冰冷脾胃,無服可生。半月易醫無效。李乃就此方,隱其藥味俾服之,三日疾愈。趙問曰:此藥如是靈驗,得非與臨安醫之藥同乎?李笑曰:即前所獻之方也。趙嘆曰:前醫設為譎謀,幾誤性命,微君調治,吾其鬼矣。(《續醫說》。)
龔子才治一人,年近五旬,素稟弱怯,患衄血,長流五晝夜,百藥不止,脈洪數無力。此去血過多,虛損之極,以八物湯加熟附子等分,又加真茜草五錢,水煎頻服,連進二劑,其血遂止。又依前方去茜草,調理十數劑而愈。
李時珍治一婦人,衄血一晝夜不止,諸治不效,令搗蒜敷足心,即時遂愈。
汪石山治陳銳,面黑形瘦,年三十餘,患鼻衄,發熱惡寒,消穀善飢,疲倦,或自汗嘔血。汪診之,脈細且數,約有六至,曰:丹溪論瘦黑者,鼻衄者,脈數者,參、耆皆所當禁,固也,然不可執為定論。《脈經》云:數脈所主,其邪為熱,其症為虛。宜人參三錢,生甘草、陳皮、黃柏、白朮、歸身、生地、山梔、生白芍,遞為佐使,服之果安。
張路玉治朱聖卿,鼻衄如崩,三日不止,較往時所發最劇。服犀角地黃湯,柏葉、石膏、丹、梔之屬轉盛。第四日邀診,脈迫急如循刀刃,此陰火上乘,載血於上,得寒涼之藥,傷其胃中清陽之氣,所以脈變弦緊。與生料六味加五味子作湯,另加肉桂三錢,飛羅麵糊,分三丸,用煎藥調下。甫入咽,其血頓止。少頃,口鼻去血塊數枚,全愈。自此數年之後,永不再發。
楊乘六治施鳴玉,衄血如注,三日半不止,凡止衄方法,並無一應,氣息欲絕。脈之,虛大而緩,面色萎黃,舌嫩黃而胖,知其四肢疲軟,渾身倦怠,懶於言語,動輒嗜臥者,匪朝伊夕也。詢之果然。而衄起之故,緣自鍾溪歸家,一路逆風,操舟盡力,不及達岸即衄,至今第四日矣。曰:病人中氣大虧,本不足以攝血,復因勞力太甚,重傷胃絡。胃絡,陽絡也,陽絡傷則血出上竅,胃脈絡鼻,所以血出鼻孔也。乃用補中益氣湯加炒黑乾薑,一劑而衄止。去乾薑,加白芍、五味子,數劑而從前諸症漸除。
呂東莊治一張姓者,好學深思士也,年十八,冬杪得齒衄,及手足心熱,恍惚不寧,合目愈甚,盜汗胸前出如油,間或夢遺,或不夢而遺。伊叔錄脈症求方,呂曰:脈不敢憑,據所示症,乃三焦胞絡火遊行也。試用後方:連翹、黃芩、麥冬、生地、丹皮、丹參、茯苓、石斛、滑石、辰砂、甘草、白豆蔻等,二劑而愈。及明年,用功急迫,至夏其症復作。或云:皆不足症,用溫補腎經及澀精等劑,服之日劇。又進溫補腎經丸料斤許愈劇,至不能立,立則足底刺痛。或謂為虐症矣。乃求診,呂曰:體雖尫羸,而面色憔悴之中,精神猶在。問所服藥,出示方。曰:生藥鋪矣,何得不凶?且少年樸實人,何必用溫補?曰:手足心熱奈何?曰:勞心之人,大抵如是。曰:夢泄奈何?曰:夢泄人人各殊,此乃心腎不交所致,與夫盜汗恍惚症,皆三焦胞絡之火行遊而然。藥宜清涼,遂仍前方去滑石、豆仁、辰砂,加升麻五錢,燈草十餘莖,又用麥冬、生地、滑石、石斛、茯苓、白芍、丹參、神麯、辰砂作丸,守服而愈。(真通人之論,可為執方治病者作頂門針。)
王執中母氏,忽患鼻衄,急取藥服,凡昔與人服有甚效者,皆不效。因閱《集效方》云:口鼻出血不止,名腦衄,灸上星五十壯。尚疑頭上不宜多灸,只灸七壯而止。次日復作,再灸十一灸而愈。有人鼻常出膿血,執中教灸囟會亦愈。則知囟會、上星皆治鼻衄之上法也,醫者不可不知。(《資生經》。)
一婦人鬱結而患前症,用加味歸脾湯,其血漸止,飲食漸進。用加味逍遙散,元氣漸復,寒熱漸止。後因怒仍衄,寒熱往來,用小柴胡湯加芎、歸、丹皮而愈。
一婦人因勞衄血,服涼藥之劑,更致便血。或以血下為順,仍用治血。薛曰:此因脾氣下陷而從,當升補脾氣,庶使血歸其經。不信,果血益甚,乃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加味歸脾湯而愈。此症用寒涼止血,不補脾肺而死者多矣。
馬元儀治陸太史母,患衄血不已,兩脈浮大而數,重按無神,面赤煩躁,口乾發熱,心悸恍惚。群作陽明火熱陰虛內動之症治,旬日轉盛。此因憂思悒鬱,致傷陽氣,陽氣既傷,陰血無主,上逆則衄,下奪則便。當作中虛挾寒治,用附子理中湯,內益人參至三兩,眾阻之。明日復診,脈象散失,較之浮數為更天淵。乃謂眾曰:症既非實,以補養為主。然氣血俱要,而補氣則在補血之先,陰陽並需,養陽在滋陰之後,是以非助火而益水,不如是不得其平也。令進前方,不得已減去人參二兩,服至第九日,衄血便血俱止。後以歸脾湯調理而愈。
譙知閣熙載,壬子年病衄血,用燈草數枚,以百沸湯煮,逐枚漉出,乘熱安頂上,冷即易之,遂愈。(《百乙方》。此即灸上星、囟會之意。)
蘇滔光云:其母夫人,常衄血盈盆,百藥不效,用好麻油紙捻紝鼻中,頃之打嚏即愈。此方甚奇。(同上。)
楊子縣吏陳某,當臘月鼻衄至正月,凡十三日始定。其脈實而數,治當下導,與桃仁承氣湯去積瘀,次服既濟湯而愈。蓋此人過食煎炙,飲醇酒,皆積熱所致也。(《白雲集》。)
《醫旨緒餘》曰:有侄女十歲,因傷齒動搖,以苧麻摘之,血出不止,一日夜積十一盆,用末藥止之,少頃,復從口出。診其脈,皆洪大有力。以三製大黃末二錢,枳殼湯少加童便調下,去黑糞數枚,其血頓止。(未入選。)
一男子每齒根出血盈盆,一月一發,百藥不效。知其飲酒,投前藥一服而安,是知此疾多陽明熱甚所致。緣衝任二脈,皆附陽明,而陽明一經氣血俱多,故一發如潮湧,急則治其標也。投以釜底抽薪之法,應手而愈。
竇漢卿曰:一人齒根邊,津津血不止,苦竹茹四兩,醋煮含漱,吐之而愈。
一人舌上忽出血,有穴如簪孔大,赤小豆一升杵碎,水三碗,和搗取汁,每服一盞,不拘時服,用槐花末糝上而愈。(《良方》但用槐花末糝,名曰舌衄。)
沈明生治給諫姜如農長君勉中,患衄不已,去血盈斗,一月後衄止,復患囊癰,六脈如絲,精神困憊,始猶健飲,漸至饘粥不入。先後醫友但云虛而當補,莫測病根所在,於是,參、耆不效,桂、附隨之,愈補而形愈虛,愈溫而氣愈弱。最後沈至,時居冬至矣,據脈與症,亦謂當溫無疑,獨念桂、附太熱,姑用補中益氣,嘗之毫無進退。忽悟吾亦踵其誤矣,夫食雖不入,而大便秘結,症類虛寒,而口渴喜飲。蓋衄血之來,本因邪火上熾,乃遽用血脫益氣之法,衄雖止而熱不下,發為囊癰。既潰,瘍科又泥寒藥不能收口之戒,亦務溫補。周旋左右者,目擊病人尫羸,又聞眾口稱虛,強令進食,以久臥床蓐之體,恣啖肥甘,不為運化,是以藥食並壅,內熱外寒,此病中之病,初非衄與癰所致,宜其愈補而愈不靈也。先哲云:脈浮者穀不化。又云:大實有羸狀,誤補益疾,其斯之謂與。遂力主清潤疏解,以硝、黃為前茅,而大便立通,以芩、芍為後勁,而飲食漸進,如絲之脈,一錢添長,久冷之軀,一陽來復,不惟衄血不作,且令瘡口易收。孰謂從脈可以舍症,不思而得病情哉。向非翻然易轍,轉敗為功,人惟知補之不效而已,又安知效之不在補也?此事難知如此。
吳橋治文學於學易,舉孝廉,病衄,其衄汩汩然,七晝夜不止,甚則急如湧泉,眾醫濟以寒涼不效,急以大承氣湯下之,亦不行。橋曰:孝廉故以酒豪,積熱在胃,投以石膏半劑愈之。眾醫請曰:積熱宜寒,則吾劑寒之者至矣,公何獨得之石膏?橋曰:治病必須合經,病在是經,乃宜是藥,石膏則陽明胃經藥也,安得以雜投取效哉?(《太函集》。)
聶久吾治葉氏子,年十五,患衄血,治不效。詢其症,自九歲起,其初每年不過五七次,每次流數茶匙。至十一歲,則每月一次,每次流半酒盞。十二歲,則兩月三次,每次流一酒杯。十三歲,則每月兩次,流半茶鍾。十四歲,則每月或兩次,流大半碗。今十五歲,則八九日一次,每次流盈碗矣。瘦削骨立,夜間身熱,危困極矣。諸醫所用,皆清熱涼血之劑。十劑衄減四五,三十劑減七八,四十劑則兩月一次,每次不過數點,五十劑全安,而肌肉豐矣。後或有時少作,以前方一劑立愈。地、芍、芎、歸、二冬、知、柏、芩、連、首烏、花粉、丹皮、香附、甘草、龍眼肉,水煮,調好發灰五分,食遠服。(聶方輕極,每品不過五七分。)
魏玉橫曰:楊氏子年二十餘歲,病鼻衄如湧,有令以黑山梔末吹者,有令以濕草紙熨腦門者,有令以熱酒浸腳者,憧憧擾擾,一日夜不得止。令覓有乳婦人,以乳對鼻孔擠乳,乳入必止。止後,候鼻血乾燥,宜穵去之,如法立愈。
郭氏兒七歲,病咳嗽夜熱,時時鼻衄,衄之盛,常在半夜。兒醫端與疏散涼解,食減則又與香燥消運,日益就憊。延診,見其面目略腫,年壽環口隱起青氣,按其乳旁期門、虛里之間,突突跳築,謂此稟賦薄弱,頑耍過勞,傷其肝腎,木上侮金,故其衄多出於左鼻孔。乃內傷,非外感也,與養青湯數帖少減。再加熟地、地骨皮、蔞仁,四帖全愈。
下血
張子和曰:樂彥剛病下血,醫者以藥下之,默默而死。其子企,見張而問曰:日吾父之死,竟無人知是何症?張曰:病銼其心也。心主行血,故被銼則血不禁,若血溢身熱者死,火數七,七日故死。治不當下,下之不滿數。企曰:四日死,何謂病銼心?張曰:智不足而強謀,力不足而強與,心安得不銼也?樂初與邢爭屋不勝,遂得此病。企由是大服,拜而學醫。
王礪恆治張大復腸血下注,痛不可忍,胸腹滯悶,痛極,血濡縷著褌襪間,唼唼有聲。曰:此欲脫也,然色鮮,當不害。亟取貝母一兩,令細研為末,分作十劑,酒少許嚥下,三舐而注者減,色昏黑,又三舐之息矣。後作寒熱,十日而愈。後數年復發,血止則左脅腫痛,有聲汩汩然達於腹。又數日,汩汩聲稍達於背,乃用沉香酒磨飲之,不三日減。(《筆談》。)
汪龍溪手札云:去年得下血疾,半年有餘,今春誤食胡桃,胡桃能下血,則知胡桃當忌也。(《珊瑚綱》。)
龔子才治一人血痢及下血不止,以六味丸加地榆、阿膠、炒黃連、黃芩、生地而愈。
孫文垣治董龍山夫人,年三十五,病便血,日二三下,腹不疼,諸醫治三年不效。診之,左脈沉澀,右脈漏出關外,診不應病。謂血既久下,且當益其氣而升提之,以探其病,乃用補中益氣加阿膠、地榆、側柏葉,服八劑,血不下者半月。偶因勞,血復下,再索前藥。乃謂之曰:夫人之病,必有瘀血積於經隧,前藥因脈難憑,故以升提兼補兼澀者以探虛實耳。今得病情,法當下以除其根。董曰:便血三年,雖二三下而月泛不爽,且至五日,如此尚有停蓄耶?曰:以此而知其必有瘀也。經曰,不塞不流,不行不止。今之瘀,實由塞之故也。行則不塞,古人治痢必先下之,亦此意也。用桃仁承氣湯加丹皮、五靈脂、荷葉蒂,水煎夜服之,五更下黑瘀半桶。復索下藥,曰:姑以理脾藥養之,病根已動,俟五日再下未晚。至期復用下劑,又去黑瘀如前者半,繼以補中益氣湯、參苓白朮散,調理全愈。
吳孚先治賴思誠,大便下血已十有六月,諸醫無功。診得右寸實數,大便如常,是實熱在肺,傳於大腸。與黃芩、花粉、山梔、麥冬、桔梗,清其肺熱,不數日其病如失。前治不效者,俱就腸中消息故耳。
李士材治學憲黃貞父,下血甚多,面色萎黃,發熱倦怠,盜汗遺精。診之曰:脾虛不能統血,腎虛不能閉藏,法當以補中益氣。五帖並而進之,十日汗止,二十日血止。再以六味間服,一月而安。
盧不遠云:戊申秋,坐分水王元極家堂上,有人從外來,望其色,黃而內深青,問元極,乃族兄也。問何病?云:惟便血。余謂春來病必甚,春分法當死。至己酉二月果歿。或問曰:君未嘗診候,何問之而遽斷,知之且在半年之先也?予曰:脈者形之機,色者氣之兆,嘗讀倉公舍人奴案,故心識其脾傷之色。至春,土不勝木,法當死。然舍人奴以四月死者尚肥,而王之體已瘦耳。又曰:半年之前,豈無方可治乎?曰:君不聞扁鵲之言乎?越人非能生死人也,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且疾之所在有四:曰絡,曰經,曰腑,曰臟。絡經及腑病,尚屬半死,而髒病則絕不可活,況其人臟色已外顯,又烏能治哉?
陸養愚治姚天池室,素有腸紅症,服山梔、丹皮、芩、連涼血之劑即止。近因惱怒飲食,遂患痞滿,按之急痛,大便不行。醫以丸藥下之,大便已通,按之不痛,而胸膈仍不舒,飲食不進。再以行氣藥投之,痞脹不減,而便血大作,三四日不止。又以涼血藥投之,血不止而反增嘔惡,身體微熱,旬日間,肌肉削其半。脈之,人迎沉而澀,氣口弦而急。夫沉澀者,血失也;弦急者,肝盛也。肝盛則脾虛,而痞滿下血之症並作矣。用參、朮、歸、芍、耆、草、枯薑、阿膠,數劑血止脹寬,飲食漸進。去枯姜,加熟地,調理月餘而痊。
呂東莊治孫子川,久患下血病症。夏末,忽滯下口渴,不思飲食,坐臥不寧,身體日夜發熱,肛門下墜,周圍腫痛,遍身軟弱,身子羸瘦,行走懶怠,始則腹內悶痛,繼而體熱脈洪數。曰:若論滯下,則諸症皆死候也。然今在下血之後,則未可盡責之滯下,當變法治之。先用白朮、茯苓、山藥、神麯、苡仁、陳皮、甘草等藥,強其中以統血。次用黃連、澤瀉、黃芩、丹皮等藥,以解鬱積之熱。後用熟地、歸、芍等,以復其陰。次第進之乃痊。
薛立齋治一婦人,下血不已,面色瘦黃,四肢長冷。此中氣下陷,用補中益氣湯送四神丸,數服而愈。
光祿張淑人,下血煩躁作渴,大便重墜,後去稍緩,用三黃湯加大黃至四兩方應,後又用三黃湯二十餘劑而愈。此等元氣,百中一二。
韓地官之內,脾胃素弱,因飲食停滯,服克伐之劑,自汗身冷,氣短喘急,腹痛便血。或用滋補劑皆不應。乃用人參、炮附子各五錢,二劑稍應。卻用六君子,每劑加炮附子三錢,四劑漸安。又用前湯,每加附子一錢,數劑乃痊。
一婦人因怒胸痞,飲食少思,服消導利氣之藥,痰喘胸滿,大便下血。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炮姜,四劑,諸症頓愈。又用八珍加柴胡、炒梔全愈。
通府薛允俯下血,服犀角地黃湯等藥,其血愈多,形體消瘦,發熱食少,裡急後重。此脾氣下陷,用補中益氣加炮姜一劑而愈。
一男子便血,每春間尤甚,且兼腹痛,以除溫和血湯治之而愈。
薛立齋治一男子,素有溫熱,便血,以槐花散治之而愈。
一婦人糞後下血,面色萎黃,耳鳴嗜臥,飲食不甘,服涼血藥愈甚。診之,右關脈浮而弱,以加味四君子湯加升麻、柴胡,數劑脾氣已醒,兼進黃連丸數劑而愈。大凡下血,服涼血藥不應,必因中虛,氣不能攝血,非補中升陽之藥不能應,切忌寒涼之劑。亦有傷濕熱之食,成腸澼而下膿血者,宜苦寒之劑,以內疏之。脈弦絕澀者難治,滑大柔和者,易治也。
一男子糞後下血,諸藥久不愈,甚危。診之,乃濕熱,用黃連丸二服頓止,數服而痊。
一男子糞後下血,久而不愈,中氣不足,以補中益氣湯數劑,更以黃連散數服血止。又服前湯,月餘不再作。
馬元儀治汪氏婦,患便血症,時適澡浴,忽下血不已,遂汗出躁煩,心悸恍惚,轉側不安。診得兩脈虛澀,虛為氣虛,澀為陰傷。人身陽根於陰,陰近於陽,兩相維倚者也。今陰血暴虛,陽無偶必致外越,陽越則陰愈無主,其能內固乎?當急固其氣,氣充則不治血而血自守矣。先以參附理中湯,繼以歸脾湯及大造丸,平補氣血而安。(《入理深談》。)
蔣氏婦便血久不愈,脈右虛微,左弦搏,此郁傷肝,肝病傳脾,二經營血不守。以人參逍遙散和肝益脾,二劑右脈稍透,症減一二。欲速愈,請用苦寒。曰:肝脾兩經為相勝之臟,木旺則土虛,用苦寒之劑則重損其脾,惟此方益土之元,可以柔木,養肝之陰,可以安土。遂守前方,三十餘劑而痊。
陸氏《續集驗方》治下血不已,量臍心與脊骨平,於脊骨上灸七壯即止。如再發,即再灸七壯,永除根。目睹數人有效。余常用此灸人腸風,皆除根,神效無比。然亦須按此骨突痠疼方灸之,不痛則不灸也。但便血本因腸風,腸風即腸痔,不可分為三,或分三治之非也。(《醫說續編》。雄按:便血腸痔,豈可不分。)
盧州郭醫云:趙俊臣帥合肥日,其胥司馬機宜,患酒毒下血,多至升斗,服四物湯,每料加炒焦槐花二兩,如常法煎服而愈。(同上。)
王嗣康為蔡昭先處厚朴煎,治積年下血。韓縣尉云:乃尊左藏服之作效。上用厚朴五兩,用生薑五兩同搗,開於銀石器內,炒令紫色,上為一兩;大麥櫱、神麯,二味各一兩,同炒紫色。上炒為末,白水麵糊為丸如梧桐子大。疾作,空心米飲下一百丸,平時三五十丸。嗣康云:腸胃本無血,元氣虛,腸薄,自榮衛滲入。今用厚朴厚腸胃,神麯、麥櫱消酒食,於術導水,血自不作也。(《醫說續編》。雄按:腸胃本無血,一言詢為卓見。)
立齋治張刑部德和,便血數年,舌下筋紫,午後唇下赤,胃肺脈洪。謂大腸之脈散舌下,大腸有熱,故舌下筋紫又便血。胃脈環口繞承漿,唇下即承漿也。午後陰火旺,故承漿發赤。蓋胃為本,肺為標,乃標本有熱也,遂以防風通聖散為丸,治之而愈。後每睡忽驚跳而起,不自知其故,如是者年餘,腦發一毒,焮痛,左尺脈數,此膀胱積熱而然,以黃連消毒散數劑少愈。次以金銀花、栝蔞、甘草節、當歸,服月餘而平。(此肝經血虛而燥也。患此者頗多,以其不甚為害,故醫亦莫之知耳。)
南昌鄭思濟傳便紅方:或因酒毒發者,先用川黃連,去須切片,酒炒細末,每服三錢,空心白酒調下,忌葷腥一月。服連末後,必腹痛去血愈多,復用白芍一兩,白朮五錢,甘草三錢,同炒揀開,先用白芍煎湯服,腹痛自止。後以白朮、甘草同煎服,遂愈。又一法,以粳米三分,糯米三分,煮粥空腹服,遂愈。此無他,補胃氣則陽明調,所以便紅自除也。(《廣筆記》。制方精妙。)
蕭萬輿治陳克元,年二十八,元氣虛寒,面青白,肢體頻冷,嘔痰飽脹,小便清利,患大便下血,數月不出,脈沉伏如無,重按著骨,方見蠕動。曰:脈症相符,此臟氣虛寒血脫也。以十全大補湯去川芎、白芍,加熟附子、炮姜,少佐升麻,服四劑,便血頓止。若以此屬熱,妄投寒劑,必無生矣。
朱孝廉明恥,面色青黃,初為感寒,過飲薑湯,患內熱脫血,服芩、連寒劑即愈。後因勞復發,再服不納,惟靜養兩旬方瘥。近因驚復作,仍倦怠增劇。脈之,六部皆沉緩濡弱。曰:始受辛熱,投以苦寒,宜乎即愈,但熱氣既消,而廣腸血竅尚未斂,血故遇勞即發。夫勞則傷脾,脾傷則不能統血,致下陷循故竅而出,此因於勞,非由於熱也。今屢發而元氣愈虛,惟至靜固中之劑庶可耳。以熟地為君,參、耆、歸、術為臣,丹皮、炙草、知母、茯苓、阿膠為佐,引用升、柴,為丸與服,仍兼飲加減歸脾湯,月餘諸症如失。(虛寒積熱之外,又有此一症,但既云至靜固中之劑,則當歸、丹皮似尚未合法。)
彭予白病脫血,久不痊,因積勞所致。萬以為勞傷脾肺,即腎家伎巧亦為之竭。曰:得無遇事過時而失食,熱升燎於首面乎?曰:正苦此耳,屢服芩、連清火之劑漫不應。脈之,六部沉緩,與六味加肉桂、人參、五味子丸服,不數月沉痾頓痊。
乙丑歲,蕭寓楚中時,適有僕婦每患便血,投以臟連丸,隨服隨愈。
劉友善屬文病便血,服香連丸,經歲不愈,飲食如常。冬娶婦輟藥,卻愈。次夏患痢,且能健啖,起居不倦,投香連丸四劑,至夜發厥而死。此症全屬肝火,於此可見。大都此積服寒涼,脾氣漸傷,又娶親後,精血日耗,元氣不支,故遇血即僕,理可知也。禍非旦夕,有由來矣。
錢國賓治戴思云妻,得病年餘,大便下血如腐,或紫或紅,身體昏暈,久病虛且損矣。其脈浮滑沉滯,脾部更甚。細思血脈病久,當見芤虛數澀,此痰脈也。以導痰湯加九製大黃,二三服愈。
蔣仲芳治徐萬壽,年二十餘,七月中,下血不止,遍醫不效。至十月初,屢次昏暈,事急矣。診之,右寸獨得洪數,是必實熱在肺,傳於大腸也。用麥冬、花粉、桔梗、元參、黃芩、山梔、五味、沙參,服數劑而愈。
近見一症,寒熱微渴,胸滿微煩,小便利,大便稀而少,狀如雞糞,其色黑。蔣謂大便黑者,血之瘀,稀者,中之寒。血瘀間寒,積在下焦,不得不下,遂用當歸活血湯加熟大黃,溫而行之,下盡黑物而愈。蓋瘀血在下,兼熱者多,兼寒者少,故古人未有陳案,此又出古法之外也。
吳橋治婺源令君,入府城乃病溲血,晝夜凡百行,溲皆純血,咳逆絕食且昏沉。醫者以為新病也,請宣之。姚令君曰:不然,公止中道宿,就近召吳醫乃可。橋暮至,六脈沉微,乃曰:明府下元極虛,誤下且不救。甲夜進溫補之劑,熟寐至夜分,覺乃啜粥湯,病去十七八,驚自語曰:何速也?試再診之。曰:明府無憂,脈歸矣。再劑而起,三劑乃歸。(《太函集》。)
程氏兄弟並溲血,兄瘥弟劇,則以弟逆橋入中庭,必由兄室,見兄在室煩亂,其言支離,戶外徐視之,死氣黲黲。弟婦速橋未入,則弟自房內號咷。橋作而嘆曰:異哉,兩君子俱死矣。然瘥者顧急,則予望而知之;劇者顧緩,則予聞而知之。長君色有死徵,次君聲有餘響故也。既而診之,兄脈將絕,病得之內,重以誤下傷陰,家人以為然。病者始病而內,以故里急厚重乘之,族醫遞為之下,急重乃通。今絕水漿,四肢逆冷,法曰:下痢煩躁者死,語言錯亂者死,四肢厥冷者死,水漿不入者死。四端皆在不治中者,兄死。診其弟病,視乃兄為輕,或當小愈,第多嗜多怒,亦必不終。旬日溲血平,尋以過飽,淫怒傷脾,未幾卒。(《太函集》。)
聶久吾表侄,年三十,初咳紅,服滋養清涼而愈。忽大便下血,血在下為順,勿遽止之,半月後,用新制臟連丸與服之愈。川連為末,酒拌入豬大腸,韭菜蓋蒸爛,搗勻曬乾仍為末。每連一兩,入側柏葉、當歸末各二錢,和勻,米糊為丸,梧子大,空心,溫酒或白湯下二錢五分。
魏玉橫曰:趙正為室人,年近四旬,便血,面黃肢腫。凡補氣補血,及氣血兩補,升提固澀,涼血溫中之劑,莫不備嘗,而歸脾為多,均罕驗。方書謂糞前血,其來近,糞後血,其來遠。今則二者皆有。脈之,關前盛,關後衰,且弦且數,曰:此非脾不統血也,乃肝木挾火上乘於胃,血因之上逆,以病人肺氣強,不為嘔血,反側溢入於大腸而為便血。故有時血先注,渣滓後注,則便前有血;有時渣滓先注,血後注,則便後有血;有時渣滓前後與血俱注,則便前後俱有血。蓋陽明為多氣多血之府,血去雖多,而不甚困也。第峻養其肝,使不挾火上逆,血自止矣。與生地黃、熟地炭、白芍、棗仁、杞子各五錢,炙甘草、酒黃芩各五分,川楝肉一錢,八劑全安。
一少年素有便血,自言觸穢腹痛,經日不止,因覓土醫刺委中穴,出血如注,是即大發寒熱,頭痛如搗,腹脅滿痛,不能轉側,譫語如鬼狀。一館中師,以大柴胡下之而愈。愈後,不時寒熱咳嗽,服滋陰清肺之藥兩月,而其咳嗽愈甚。近日飲食多進,大便作瀉而兼下血,左右關尺皆弦細而數。張飛疇曰:此必刺委中時,感冒風寒,因其人素有便血,邪乘虛入,而為熱入血室,如陽明病下血譫語之例。用大柴胡得愈者是偶中,痛隨利減之效,原非正治,所以愈後不時寒熱咳嗽,脾胃清陽之氣下陷,而肺失通調輸化之氣也。斯時不與調補脾胃,反與清肺,則脾氣愈傷,不能統血,而為下脫泄瀉之患。虛損已成,雖可久,復生恐難為力矣。
溺血
薛立齋治一婦人,小便出血,服四物、蒲黃之類,更加發熱吐痰,加芩、連之類,又飲食少思,虛症蜂起。肝脈弦而數,脾脈延而緩。此因肝氣風熱為沉陰之脾傷,不能統攝其血,發生諸症然也,用補中益氣湯、六味地黃而痊。
陸養愚治費右塘室,性執多怒,初夏忽患小水不利,陰中腫痛,月又溺血發熱。時疫症盛行,醫與解肌發表不效。脈之,左關沉弦而數,右寸浮數而短,曰:此由心火過旺,時又火令,肺金受傷,失降下之權,故小水不利。足厥陰肝脈合纂間,繞纂後,陰器為肝經所絡之地,木氣有餘而寡於畏,故壅腫而痛。用人參、麥冬、知母、五味,滋肺經而還其輸布之職,黃連、柴胡、白朮、滑石、青皮、丹皮、青黛,瀉肝火而絕其壅滯之氣,數劑而諸症痊。(雄按:人參、五味未妥。)
張路玉治徐中翰夫人,溺血兩月不止。平時勞心善怒,有時惱怒則膈塞氣塞,諸治不效,又進香薷飲一服。診之,兩手關尺俱弦而少力,兩寸稍大而虛,遂疏異功煎方,令其久服,可保無虞。若有惱怒,間進沉香降氣散,一切涼血滋陰咸宜遠之。別後更醫,究不出參、術收功耳。
一徽商,夏月過飲燒酒,溺血,或用辰砂益氣散不效,服六味湯亦不效,張用導赤散三啜而愈。有文學宋孝先,年七十餘,溺血點滴澀痛,諸藥不效,服生六味亦不應。云是壯歲鰥居,絕欲太早之故,令以綠豆浸濕,搗絞取汁微溫,日服一碗,煮熟即不應也。
內弟顧元叔溺血,溺孔不時痠疼,溺則周身麻木,頭旋眼黑,而手足心常見發熱,痠麻尤甚。脈來弦細而數,兩尺搏堅。與生料六味,或加牛膝,或加門冬,服之輒效。但不時舉發,以六味合生脈,用河車熬膏代蜜,丸服而痊。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尿血,內熱作渴,寒熱來往,胸乳間作脹,飲食少思,肝脈弦弱,此肝經血虛而熱也。用加味逍遙散、六味地黃丸,兼服漸愈。又用八珍湯加柴胡、丹皮、山梔而痊。
馬元儀治顧遜昭,患溺血已三月,或屢與升補不應。診其右脈虛澀無神,左關獨弦,莖中作痛,下多血塊,形色憔悴,又多噯氣,此肝脾積熱之候也。肝熱則陰火不寧,而陰血自動,以血為肝臟所藏,而三焦之火,又寄養於肝也,故溺血莖中作痛等症作矣。脾熱則濕氣內擁而生氣不伸,以脾為濕土之化,而三焦之氣,又運行於脾也,故時時噯氣,形色憔悴之候生矣。法當益肝之陰,則火自息,利脾之濕,則氣自和,用生地、白芍、黃芩、萆薢、丹皮、甘草、車前,調理半載,痛定濁止而安。
陳總領云:余頃在章貢時,年二十六,忽小便後出血數點,不勝驚駭,旋卻不疼,如是一月。若不飲酒則血少,終不能止。偶有鄉兵告以市醫張康者,常療此疾,遂呼之來,供一器藥,云是草藥,添小蜜,解以水,兩服而愈。既厚酬之,遂詢其藥名,乃鏡面草,一名螺靨草,其色青翠,所在石階縫中有之。(《良方》。)
王執中雲:人有患小便出血者,教酒與水煎苦賣菜根服,即愈。
立齋治一婦人尿血,陰中作痛,服清心蓮子飲不應,服八正散愈盛,以發灰醋湯調服少愈,更以斑龍丸而平。
錢國賓治廣靈王,初右足拐外患毒,長八寸,橫四寸,溺血如婦人之經,二月一來,自長流至點滴,約兩銅盤,日夜方止,昏迷臥床,薑湯半月始生,病已二載,歷治罔效。每臨溺期,府中怖甚,脈沉細無力,右手少強。經云男子久病,右手脈盛者可治,因立法內治升提藥。榮行脈中,衛行脈外,氣引血行,自歸經絡而止。外用雄黃、兒茶、乳香、沒藥、血竭各三錢,麝香五分,硃砂二錢,百草霜一錢五分,共末,以真蘄艾作條,安綿紙上,散藥一錢,搓成捻子,長八寸,以麻油蘸透,在無風處側臥,患處朝上,燃捻離瘡尺二許,覺熱遠些,如冷近些,日熏二次。一捻作三次用,內外分治,溺血竟止,其瘡四月亦痊。
卷十三
癱瘓
竇材治一人,病半身不遂,先灸關元五百壯,一日二服八仙丹,五日一服換骨丹,覺患處汗出,來日病減四分,一月全愈。再服延壽丹半斤,保元丹一斤,五十年病不作。《千金》等方不灸關元,不服丹藥,惟以尋常藥治之,雖愈難久。
一人患左半身不遂,六脈沉細無力。竇曰:此必服峻利之藥,損其真氣,故脈沉細。病者云:前月服捉虎丹,吐涎二升,此後稍輕,但未全愈耳。竇嘆曰:中風本因元氣虛損,今服吐劑,反傷元氣,目下雖減,不數日再作,不復救矣。不十日果大反,復求治,雖服丹藥竟不能起。
余嘗行衡州道中,遇醴陵尉自衡陽方回,以病歸。問其得疾之由,曰:某食豬肉,入山既深,無肉可以食,偶從者食穿山甲肉,因嘗數臠,舊有風疾,至是復作,今左手足廢矣。因以篋中風藥遺之,後半月聞其人頓愈。及至永州,觀《圖經》曰:穿山甲不可殺於堤岸,血一入土,則堤岸不可復塞,蓋能透地脈也。如此尉因誤食致病,而旬日痼疾盡愈,亦可怪也。今人用以通婦人脈甚驗。
萬鎡家貧,拆字度日,得末疾以帛絡臂於項,左手執杖而行,服藥不效。一日遇呂純陽,謂曰:汝少饒今澀,怒盛於肝,以致生火,其如雷擊風旋。二氣不合,是以火不生土而土焦,土不生金而金鑠,金不剋木,木反克之。子孫拂意,方致汝蹶,血氣停滯於脈絡,乃致如此。因以手捫腰臂,曰:酸乎?曰:不。又再捫至膝。曰:酸矣。曰:此乃環跳穴所在,汝既知酸,他日將棄此杖矣。又見鎡手有懸帛,又將手向衣內上下捫者三。曰:幸瘦,可愈。汝五臟俱火,不必餌藥,惟武夷茶能解之,茶以東南枝者佳,採得烹以澗泉,則茶豎立,若以井水則橫。還居數日,忽不知手舉足步矣。(《續金陵瑣事》。雄按:茶專清肅肺金。)
李時珍治一人偏風,手足不舉,用蓖麻油同羊脂、麝香、鯪鯉甲(即穿山甲。)等藥,煎作摩膏,日摩數次,一月餘漸復,兼服搜風化痰養血之劑,三月而愈。又一人病手臂一塊腫痛,亦用蓖麻搗膏貼之,一夜而愈。(《本草綱目》。外治法甚佳,不可不知。)
薛立齋治一婦人,性善怒,常自汗,月經先期,以為肝火血熱,不信,乃泛用降火之劑,反致月經過期。復因勞怒,口噤呻吟,肢體不遂,六脈洪大,面目赤色,用八珍、麥冬、五味、山梔、丹皮,數劑漸愈。兼用逍遙、六味丸各三十餘劑全愈。
一婦人因怒患痰厥而蘇,左手臂不能伸,手指麻木,口喎眼斜,痰氣上攻,兩腿骨熱,或骨中痠痛,服烏藥順氣散之類,諸症益甚,不時昏憒,更加內熱晡熱,此肝經血虛,內熱生風,前藥復耗肝血,虛火熾盛而益甚也。先以柴胡梔子散,調養肝經氣血。數日後用八珍湯加鉤藤鉤散,諸症稍愈。又用加減八味丸料,少加酒炒黃柏、知母黑色者,數劑諸症頓退。乃服八珍、柴胡梔子散,半載而痊。後勞役即有復作之意,服柴胡梔子散遂安。
至正十二年某月,括蒼葉仲剛氏,居天台郡為府史且三歲。一日病肢體不隨,眾醫皆以為洞風,謂風洞徹四肢也。療之不能愈,請於施敬仲。敬仲診其脈曰:病積於身有日矣,為大劑飲之,不旬日遂愈。人咸神異其故。敬仲曰:某所以知仲剛病者,切其脈大而來徐,是積熱盤郁於內,久不得發,卒與風遇,其病當作,吾以脈治之而愈,何神異焉?(白雲集《醫說續編》。)
王肯堂治一人,右手足偏廢,不起床三年矣,久服順氣行痰之藥不效。至夜神志輒昏,度不可支,服十全大補即覺清明,數日能扶策而起,無何能捨策而步矣。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但治其虛,不理其邪,而邪自去也。
此等語最誤後人。此人因多服順氣化痰藥,致虛本元,故以十全大補取效。若不論邪之有無,但以純補為祛邪妙法,則大謬矣。
李東垣治陝帥郭巨濟病偏枯,二指著足底不能伸,以長針刺委中,深至骨而不知痛,出血一二升,其色如墨。又且繆刺之,如是者六七次,服藥三月,病良愈。(《試效方》。)
馮楚瞻治於某患偏枯症,右臂浮腫,或麻或痛,難於步履。或者謂痰、謂火、謂風,多與清涼消克發散之劑。一日忽昏迷不省,痰喘潰汗,脈之六部沉微。此中氣久虛,不為峻補,反肆克伐,非重劑無以挽回。乃用人參六兩,炒黃白朮四兩,生附子一枚,去皮,薑汁炒,水煎一碗灌之,汗漸收,脈漸起,痰喘定而神清,調補一月而愈。
吳孚先治王季衡,患左半身不遂。或作痛風與發散,或作痰治與滾痰丸,下數行,精神困憊。左部沉細而弱,此非濕痰死血,乃血虛也。左屬血,然非氣以統之則不流,法當從陽引陰。上午用四君子湯加黃耆、桂枝、首烏、制附,下午用四物湯加秦艽、續斷、炮姜,並加新絳少許,取絲有棉棉不絕之形,絳有入心化赤之義也,治左半身不遂尤宜用之。四十帖,手能運動。倍之,足能步履如初。(近時吳門專以此法,欣動愚昧。)
韓貽豐治孔學使尚先,患半身不遂,步履艱難,語言謇澀,音含糊,氣斷續,為針環跳、風市、三里各二十一針,即下床自走,不煩扶掖,筋舒血活,無復病楚,意惟語言聲音如舊。翌日又為針天突、膻中十四針,遂吐音措詞,琅然條貫矣。
穆大司農和倫,先是左手患木風,指不能伸屈,此半身不遂之兆也。召韓治,為用七針,指即伸縮無恙。逾兩月,復患腿疾,必恃杖而行,因力辭乞休,已而韓為針環跳、風市、三里,針數次而疾頓瘳,遂視事如故。
喻嘉言治季蘅翁,年將七旬,半身不遂已二載,病發左半口往右喎,昏厥遺尿。初服參、耆頗當,惑於左半屬血,不宜補氣之說,幾至大壞。云間施笠澤以參、附療之稍安。然概從溫補,未盡病情也。脈之軟滑中時帶勁疾,蓋痰與風雜合之症,痰為主,風為標也。又熱與寒雜合之症,熱為主,寒為標也。平時手冷如冰,故痰動易厥,厥已復甦,嘔去其痰,眠食自若。冬月頗能耐寒,可知寒為外顯之假寒,熱為內蘊之真熱。熱蒸濕以為痰,阻塞竅隧,故衛氣不周,外風易入。加以房幃不節,精氣內虛,與風相召,是以雜合而成是症耳。今欲大理右半脾胃之氣,以運出左半之熱痰虛風,要非溫補一端所能盡也。夫治雜合之病,必須用雜合之藥,而隨時令以盡無窮之變。如冬月嚴寒,身內之熱為寒所束,不得從皮膚外泄,勢必深入筋骨為害矣。故用薑、附以暫撤外寒,而內熱反得宣泄。若時令之熱與內蘊之熱相合,復助以薑、附,三熱交煽,有灼筋腐肉而已。夫左右者,陰陽之道路,故肝膽居左,而其氣常行於右,脾胃居右,而其氣常行於左,往來灌注,是以生生不息也。肝木主風,脾濕為痰,風與痰之中人,原不分於左右。但翁過損精血,是以八八天癸已盡之後,左半先虧,而右半飲食所生之痰,與皮毛所入之風,以漸積於空虛之府,而驟發始覺耳。風脈勁疾,痰脈軟滑,故病則大筋短縮,即舌筋亦短而謇於言。小筋弛長,故從左而喎於右,是可知左畔之小筋弛而不張矣。若左筋之張,則左矣。凡治一偏之風,法宜從陰引陽,從陽引陰,從左引右,從右引左。以參、術為君臣,以附子、乾薑為佐使,寒月可恃無恐。以參、術為君臣,以羚羊、柴胡、知母、石膏為佐使,而春夏秋三時可無熱病之累。然宜刺手足四末,以泄榮血而通氣,恐熱痰虛風久而成癘也。門人問曰:半身不遂之病,原有左右之分,豈左右分屬之後,病遂一往不返乎?若答曰:風與痰之中人,各隨所造,初無定體。病成之後,亦非一往不返也。蓋有往有復者天運、人事、病機,無不皆然。如風者,四時八方之氣,從鼻而入,天之氣也。痰者,五穀百物之味,從口而入,脾胃之濕所結,地之氣也。勢本相遼,亦嘗相兼,全似內傷之與外感,每挾雜而易眩。故風勝者,先治其風;痰勝者,先治其痰;相等則治風兼治痰,此定法也。《內經》曰:風之中人也,先從皮毛而入,次傳肌肉,次傳筋脈,次傳骨髓。故善治者,先治皮毛,其次治肌肉。由此觀之,乃從右而漸入於左也。皮毛者,肺主之;肌肉者,胃主之;筋脈者,肝主之;骨髓者,腎主之。從外入者,轉入轉深,故治皮毛治肌肉,不使其深入也。又曰:濕之中人也,先從足始,此則自下而之上,無分於左右者也。但內風素勝之人,偏與外風相召;內濕素盛之人,偏與外濕相召。內風之人,大塊之噫氣未動,而身已先惕;內濕之人,室中之礎磉未潤,而體已先重。是以治病必從其類也。從外入者,以漸而驅之於外;從下上者,以漸而驅之於下。如治風用大小續命湯,方中桂、附、苓、朮、麻黃,表裡龐雜,今人見為難用,不知用桂、附所以驅在裡之邪,用苓、術所以驅在中之邪,用麻、防等表藥獨重者,正欲使內邪從外而出也。至於病久體虛,風入已深,又有一氣微汗之法,一旬微利之法,平調半月十日,又微微驅散,古人原有規則。若任其一往不返,安貴其為治乎?至於治痰之規則,不見於方書。如在上者,用瓜蒂散、梔豉湯等方。在左者,用龍薈丸。在右者,用滾痰丸。以及虛人用竹瀝達痰丸,沉寒錮冷用三建湯之類,全無奧義。吾今為子明之,蓋胃為水穀之海,五臟六腑之總司,人之飲食太過而結為痰涎者,每隨脾之健運而滲灌於經隧,其間往反之機如海潮然,脾氣行則潮去,脾氣止則潮回。所以治沉錮之法,但取辛熱微動寒凝,以後止而不用,恐脾得熱而過動,痰得熱而妄行,為害不淺也。人身之痰既由胃以流於經隧,則經隧之痰亦必返之於胃,然後可從口而上越,從腸而下達。此惟脾氣靜息之時,其痰可返。故凡有痰症者,早食午食而外,但宜休養脾氣不動,使經隧之痰,得以返之於胃,而從胃之氣上下,不從脾之氣四迄,乃為善也。試觀人痰病輕者,夜間安臥,次早即能吐出泄出。痰病重者,昏迷復醒,反能嘔出泄出者,豈非未曾得食,脾氣靜息,而予痰以出路耶?從來服峻補之藥者,深夜亦欲得食,人不知其故,反以能食為慶,不知愛惜脾氣,令其晝運夜息,乃可有常,肯因俚言而三思否?(雄按:戚鶴泉云:左陽位東南,右陰位西北,天有餘於陽,故不滿西北,而人身頭以上應天,左耳目常明於右。其感於邪也,必右甚於左。地有餘於陰,不足於陽,故不滿東南,而人身頭以下應地,右手足常便於左。其感於邪也,必左甚於右,所謂邪乘虛而入也。在上右甚,虛在血。在下,下左甚,虛在氣。凡半身不遂,頭面無過者,當以左陽右陰。地道右強於左之義權之,如病在左,此自陽不足而然為順。如反病在右,而陰血大虧,並其有餘者損之,病為逆也。左陽右陰為天地定理,不得肝位左為主血,肺位右為主氣,遂以左為血病,右為氣病,錯陰陽之道路也。更推言之,則男子法乎天,女子法乎地。天道左盛,男上病不可在左。若身以下屬地道,則東南陽常不足,左病非逆也。地道右盛,女下病不宜在右。若身以上屬天道,則西北陰常不足,右病非逆也。)
朱丹溪治一肥人,憂思氣鬱,右手癱,口喎,與補中益氣湯。有痰加半夏、竹瀝、薑汁,煎服。
程云來曰:里中一老醫,右手足廢,不能起於床者二年矣。忽遇諸塗,詢之曰:吾之病幾危,始服順氣行痰之劑了無應,薄暮則神志輒昏,度不可支,令家人煎進十全大補湯,即覺清明,遂日服之,浹數月能杖而起,無何則又能捨杖而步矣。經云,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吾治其虛,不理其邪,而邪自去,吾所以獲全也。余曰:有是哉?使進順氣疏風之劑不輟者,墓木拱矣。然此猶拘於成方,不能因病變通,隨時消息,故奏功稍遲。使吾為之,當不止是也。(程云來《醫眼卮言》。 )
據程說只用大劑人參,有痰者宜竹瀝,少加薑汁佐之。其用四物、二陳、膽星、天麻者大謬。
俞東扶曰:偏枯之症,昔人謂左屬血虛,右屬氣虛,自得喻氏之論,其理始明。而隨時換藥及刺四末,尤見巧妙。因思幼讀《內經·生氣通天論》曰,風者,百病之始也,清淨則肉腠閉拒,雖有大風苛毒,弗之能害。又云,風雨寒熱,不得虛,邪不能獨傷人。又曰,虛邪之風,與其身形兩虛相得,乃客其形,是確指虛人而後中於虛風也。然猶是因虛受風,故《靈樞》又有真氣去,邪氣獨留,發為偏枯之說。偏枯難療,二語盡之。再讀通評虛實論曰,凡治消癉撲擊,(撲擊者,如人被擊而撲,即今之卒倒也。)偏枯痿厥,氣滿發逆,肥貴人則膏粱之疾也。此條暗包痰飲濕熱,陰虛陽虛諸候,未嘗偏中於邪風矣。蓋肥貴人自然慎避邪風,而膏粱之變,風從內生,劉、李、朱三家從此悟入。大凡治病必求於本,擊撲偏枯,以虛為本也。從讀劉宗厚《玉機微義》暨王宇泰《靈蘭要覽》二書,益信塞外多真中,江南多類中。至繆仲淳立論,謂真陰虧而多熱,甚者煎熬津液,凝結為痰,壅塞氣道,不得通利,熱極生風,亦致卒然僵撲,類乎中風,此即內虛暗風。初用清熱順風化痰,次用治本,或益陰,或補陽。其藥以二冬、二地、菊花、枸杞、胡麻、桑葉、首烏、柏仁、蒺藜、花粉、參、耆、歸、芍、鹿茸、虎骨膠、霞天膏、梨膏、竹瀝、人乳、童便等,出入互換、另出機軸。今《臨證指南》中風一門,大半宗此,又可補劉、李、朱、張所未備矣。
痿
徐靈胎曰:下體痿弱,屬虛者多,溫補肝腎,亦不為過,但其中必兼有風寒痰濕。一味蠻補,亦有未到之處。此等方法,起於宋而盛於明,古人不如是也。
米南宮五世孫巨秀,亦善醫,嘗診史相脈,未發。史謂之曰:可服紅丸子否?米對以正欲用此,亦即愈。史病手足不能舉,朝謁遂廢,樞中要務,運之帷榻,米謂必得天地丹而後可。丹頭偶失去,歷年莫可訪尋。史病甚,召米於常州,至北關,發舟買飯,偶見有進拳石於肆者,頗異,米即而玩之,即天地丹頭也。(史當未死,鬼神猶相之。)問售者,爾自何致此?曰:去年有人家一奶子以售。米因問厥值。售者漫索錢萬。米以三千酬值,持歸調劑以供史,史未敢嘗。有閽者亦疾痿,試服即能坐起。又以起步司田帥之疾,史始信而餌,身即輕,遂內引。及史疾再殆,天地丹已盡,遂薨於賜第。(葉紹翁《四朝聞見錄》。)
張子和治武弁宋子玉,因駐軍息城,五六月間暴得痿病,腰胯兩足,皆不任用,躄而不行。求治於張,張察其脈,俱滑實而有力。張憑《內經》:火淫於內,治以鹹寒。以鹽水越其膈間寒熱宿痰。新者為熱,舊者為寒,或宿食宿飲在上脘皆可湧之。宿痰既盡,因而下之。節次數十行,覺神志日清,飲食日美,兩足漸舉,腳膝漸伸,心降腎升。更繼以黃連解毒湯加當歸等藥,又瀉心湯、涼膈散、柴胡飲子,大作劑煎,時時呷之而愈。經曰:治心肺之病最近,用藥劑不厭頻而少,治肝腎之病最遠,用藥劑不厭頻而多,此之謂也。夫痿病無寒,多發於五六七月。若誤作痹與腳氣治之,用烏、附、乳、沒、自然銅、威靈仙之類,燔針、艾火、湯煮、袋蒸,痿弱轉加,如此而死者,豈亦天乎?
李成章治一人病痿。李察諸方,與治法合而不效,疑之,忽悟曰:藥有新陳,則效有遲速,此病在表而深,非小劑能愈。乃熱藥二鍋,傾缸內稍冷,令病者坐其中,以藥澆之,逾時汗大出立愈。(《明史》李明玉。)
龔子才治一人,兩足痿弱不能動,止以鹿茸、人參各五錢,又銼一劑,水煎空心溫服,連進數服而愈。
孫文垣治徐氏子,年弱冠,肌肉瘦削,尻膝腫大,手肘肩顒皆腫,腫處痛熱。或作風與濕痰及鶴膝鼓捶風治,病轉甚。診之,六部皆弦,其色青而白,飲食少,時當長至。曰:此筋痿也,諸痿皆不可作風治。病轉甚者,以前藥皆風劑耳。風能傷血,血枯則筋愈失養,況弦脈乃肝木所主,攙前而至,是肝有餘而脾土受克,脾傷則飲食少而肌肉削也。經曰:治痿獨取陽明。陽明者,腸與胃也。法當滋補腸胃,俾飲食日加,臟腑有所稟受,榮衛流行,氣煦血濡。調養至春,君火主事之時,宗筋潤而機關可利也。五加皮、薏仁、甘草、蒼耳子、枸杞子、瑣陽、人參、杜仲、黃柏、黃耆、防風,服二十劑而精神壯,腰膂健,飲食加。惟間有夢遺,去杜仲,加遠志、當歸,三十帖全愈。(雄按:議論極是,方未盡善。)
易思蘭治一婦人,年十九,稟賦怯弱,庚辰春因患痿疾,臥榻年餘,首不能舉,形瘦如柴,髮結若氈,起便皆賴人扶,一粒不嘗者五月,惟日啖甘蔗汁而已,服滋陰降火藥百帖不效。有用人參一二錢者,輒喘脹不安。其脈六部俱軟弱無力,知其脾困久矣。以補中益氣湯加減治之,而人參更加倍焉,服二劑遂進粥二盞,雞蛋二枚。後以強筋健體之藥,調理數月,飲食步履如常,全愈。或問曰:諸人皆用滋陰降火,公獨用補中益氣,何也?易曰:痿因內臟不足,治在陽明。陽明者胃也,為五臟六腑之海,主潤宗筋,宗筋主束骨而利機關,痿由陽明之虛,胃虛不能生金,則肺金熱不能榮養一方,脾虛則四肢不能為用。茲以人參為君,耆、術為佐,皆健脾土之藥也。土健則能生金,金堅而痿自愈矣。又問:向用人參一二錢,便作喘脹,今倍用之,又加諸補氣藥而不喘脹,何也?曰:五月不食,六脈弱甚,邪氣太盛,元氣太衰,用參少則杯水車薪,不惟不勝,而反為所制,其喘脹也宜矣。予倍用之,如以大軍摧大敵,豈有不剿除者哉?加減補中益氣湯方:人參一錢,黃耆八分,歸身八分,陳皮六分,白朮八分,炙甘草五分,澤瀉六分,黃柏五分,丹皮六分。
陸養愚治王庚陽,中年後患足拘攣,屈伸不利,以風濕治不效。自制史國公藥酒,服之亦不效。脈之左手細數,重按則駛,右手稍和,重按亦弱。詢其病發之由,告曰:始偶不謹而冒寒,便發寒熱口苦,筋骨疼痛。服發散藥,寒熱除而口苦疼痛不減。至月餘,先左足拘攣,難以屈伸,漸至右足亦然,又漸至兩手亦然,手更振掉不息。醫數十人,不外疏風順氣及行氣行血而已。數月前,少能移動,而振動疼痛不可忍。今雖不能移動,幸不振掉疼痛。曰:若不疼痛,大事去矣。曰:不移動則不疼痛,若移動極其痠痛。曰:幸尚可藥,此筋痿症也。少年房帷間,曾有所思慕而不得遂願否?曰:早年一婢,其色頗妍,因暱之。拙荊覺而私黜他方,後極想念。本年間欲事反縱,後患遺精、白濁,今陽事久不起矣。曰:《內經·痿論》中一條云,肝氣熱,則膽泄口苦,筋膜干,筋膜干則筋急而攣,發為筋痿。由思想無窮,所願不得,意淫於外,入房太甚,宗筋弛縱,發為筋痿及為白淫。又曰:筋痿者,生於疾使內也。蓋思願不遂,遇陰必恣,風寒乘虛襲之而不覺。至中年後血氣既衰,寒變為熱,風變為火,消精爍髓而病作。醫又以風熱之藥治之,重耗其血,筋無所養,不能束骨而利機關,宜其病轉劇也。所幸飲食未減,大便猶實。蓋痿症獨取陽明,陽明盛則能生氣生血,未為難治。用當歸、地黃、參、耆、白朮、丹皮、黃柏、青蒿、山萸、枸杞、牛膝,少加秦艽、桂枝、羌活、獨活煎服。又以紫河車、鹿角、龜板、虎脛骨熬膏,酒服兩許,調治一月而愈。
李士材治朱太學,八年痿廢,屢治無功。診之,六脈有力,飲食如常。此實熱內蒸,心陽獨亢,症名脈痿。用承氣湯下六七行,左足便能伸縮。再用大承氣,又下十餘行,手中可以持物。更用黃連、黃芩各一斤,酒蒸大黃八兩蜜丸,日服四錢,以人參湯送。一月之內,去積滯不可勝數,四肢皆能展舒。曰:今積滯盡矣。煎三才膏十斤與之,服畢而痊。
倪文學四年不能起於床,李治之。簡其平日所服,寒涼者十六,補肝腎者十三。診其脈大而無力。此榮衛交虛,以十全大補加秦艽、熟附各一錢,朝服之,夕用八味丸加牛膝、杜仲、遠志、萆薢、虎骨、龜板、黃柏,溫酒送下七錢,凡三月而愈。
高兵尊患兩足痠軟,神氣不足。向服安神壯骨之藥不效。改服滋腎,牛膝、薏仁、二妙散之屬,又不效。純用血藥,脾胃不實。診之脈皆沖和,按之亦不甚虛,惟脾部重取之,澀而無力。此上虛下陷,不能制水,則濕氣墜於下焦,故膝脛為患耳。進補中益氣,倍用升麻,數日即愈。夫脾虛下陷之症,若誤用牛膝等下行之劑,則下愈陷,此前藥之所以無功也。
俞東扶曰:此三案精妙絕倫,以藥對脈,確切不移。首案連用承氣,繼用參湯送寒下藥,皆是獨取陽明治法。末案補中益氣,與大黃補瀉不同,總歸乎取陽明也。
喻嘉言治徐岳生,軀盛體充,昔年食指因傷見血,以冷水灌之,血凝不散,腫潰出膿血數升,小筋脫出三節,指廢不伸。後兩足至秋畏冷,重棉蔽之,外跗仍熱,內踹獨覺其寒。近從踵至膝後筋痛,不便遠行。醫令服八味丸,深中其意。及診,自云平素脈難摸索,乃肝肺二部反見洪大,大為病進,時在冬月,木落金寒,尤為不宜。八味丸之桂、附,未可輕服。蓋筋者,肝之合也,附筋之血,既經食指外傷,不能榮養筋脈,加以忿怒,數動肝火,傳熱於筋,足跗之大筋得熱而短,是以牽強不便於行也。然肝木所畏者肺金,故必肺氣先清,周身氣乃下行。今肺脈大,則為心主所傷而壅窒,是以氣不下達而足寒也。所患雖微,已犯三逆。平素脈細而今大,一逆也;肝脈大而熱下傳,二逆也;肺脈大而氣上壅,三逆也。設以桂、附治之,壅熱愈甚,即成痿痹矣。故治此患,先以清金為第一義,清金又以清胃為第一義。胃不清則飲酒之熱氣,厚味之濁氣,咸輸於肺矣。藥力幾何,能勝清金之任哉?金不清,如大敵在前,主將懦弱,已不能望其成功。況舍清金而更加以助火爍金,倒行逆施以為治耶?必不得之數矣。(原注:後徐仍服八味,一月餘竟成痿痹,臥床一載。聞最後陽道盡縮,小水全無,乃肺經之氣先絕於上,所以致此。)
錢叔翁形體清瘦,平素多火少痰,邇年內蘊之熱,蒸濕為痰,夏秋間濕熱交勝時,忽患右足麻木,冷如冰石,蓋熱極似寒也。誤以牛膝、木瓜、防己、五加皮、羌、獨之屬溫之。甚者認為下元虛憊,誤用桂、附、河車之屬補之。以火濟火,以熱益熱,由是腫潰出膿水,浸淫數月,足背趾踵,廢而不用,(實為痿之變症。)總為誤治使然。若果寒痰下墜,不過堅凝不散已耳,甚者不過痿痹不仁已耳,何至腫而且潰黃水淋漓,腐肉穿筋耶?蓋此與傷寒壞症,熱邪深入經絡,而生流注同也。所用參膏,但可專理元氣,而無清解濕熱之藥以佐之,是以元老之官,而理繁治劇也。若與竹瀝同事,人參固其經,竹瀝通其絡,則甘寒氣味,相得益彰矣。徐某服人參以治虛治風,誤以附子佐之,迄今筋脈短縮,不便行持,亦由不識甘寒可通經絡也。今用參膏後,脾亦大旺,日食而外,加以夜食,是以參力所生之脾氣,不用之運痰運熱,只用之運食,誠可惜也。近者食亦不易運,以助長而反得衰,乃至痰飲膠結胸中,為飽為悶,為頻咳,而痰不應。(予常見肺熱之人,雖產婦服參亦多此症。)總為脾失其運,不為胃行津液,而飲食反以生痰,漸漬充滿肺竅,咳不易出。(皆由內熱之故,與脾卻無與。)雖以治痰為急,然治痰之藥,大率耗氣動虛,恐痰未出而風先入也。惟是確以甘寒之藥,杜風清熱,潤燥補虛豁痰,乃為合法。至於辛熱之藥,斷斷不可再誤矣。醫者明明見此,輒用桂、附無算,想必因膿水易干,認為辛熱之功,而極力以催之結局耳。可勝誅哉。
按:此症實為肝經燥火鬱於脾土而成,世罕知者。即喻君亦以膿水浸淫,認為濕熱。予有治黃澹翁案附後。(黃案未見,蓋此書脫誤甚多也。)
盧不遠治織造劉監,病痿一年,欲求速效,人亦以旦暮效藥應之。二月診之,六脈細弱,血氣太虛,而其性則忌言虛,以己為內家也。然多手擁近侍之美者,(此即《內經》所謂思想無窮,所願不得,意淫於外,入房太甚,發為筋痿及白淫是也。)乃直謂之曰:尊體極虛,非服人參百劑,不復能愈。若所云旦暮效者是欺也,不敢附和。遂用十全大補湯。四劑後,又惑人言,乃為陽不用參,而陰用之。至四月,參且及斤,藥將百帖,而能起矣。次年七月疾作,欲再用前法加參。不信。因斷其至冬仍痿,立春必死。果然。
馮楚瞻治李主政足病,疼痛不堪,步履久廢。醫用腳氣祛風燥濕之劑,久服不效,飲食不甘,精神益憊。脈之兩寸洪大而數,兩關便弱,兩尺更微,據脈乃上熱中虛下寒也。再用祛風燥濕,則氣血更受傷矣。夫治痿獨取陽明,而脾主四肢,肝主筋,腎主骨,則足三陰宜並重焉。(羽翼軒岐,誠在此等,餘子紛紛不足數也。)乃與重劑熟地、麥冬、牛膝、五味、製附子、炒黃白朮,加杜仲,另煎參湯沖服,十餘劑漸愈。再用生脈飲,送八味丸加牛膝、杜仲,鹿茸丸及歸脾湯全瘳。
雄按:議論雖精,藥未盡善。而馮氏最為玉橫之所心折,故不覺所許過當也。
孫文垣治一文學,兩足不酸不痛,每行動或扭於左而又墜於右,或扭於右而又墜於左,持杖而行不能正步,此由筋軟不能束骨所致。夫筋者,肝之所主,肝屬木,木縱不收,宜益金以制之,用人參、黃耆、白芍以補肺金,薏仁、虎骨、龜板、杜仲以壯筋骨,以鐵華粉專制肝木,蜜丸早晚服之,竟愈。(然則此亦筋痿病也。)
邱大守侄,丁年患兩手筋攣,掉不能伸屈,臂內肉削,體瘠面白,寢食大減。脈之六部俱弦,重按稍駛。詢其病源,蓋自去冬偶發寒熱,筋骨疼痛,至仲春,寒熱退而筋骨之疼不減。藥無虛日,甚則三四進。僉謂是風,而治不效。孫謂此筋痿症也,乃少年多欲,且受風濕,邪氣乘虛而入,醫者不察天時,不分經絡,概行汗之。仲景治風濕之法,但使津津微汗,則風濕盡去。若汗大出,則風去而濕存,由是氣血俱虛。經云,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虛則筋無所養,漸成痿弱,乃不足之病。古人皆謂諸痿不可作風治,誤則成痼疾。曰:服風藥已二百劑矣,顧今奈何?曰:幸青年,猶可圖也,法當大補氣血。經云,氣主煦之,血主濡之。血氣旺則筋柔軟,筋柔軟則可以束骨而利機關,又何攣掉之有?以五加皮、薏仁、紅花、人參、鹿角膠、龜板、虎骨、當歸、丹參、地黃、骨碎補、蒼耳子之類,服兩月,肌肉漸生,飲食大進,兩手攣掉亦瘳。
黃履素曰:余己酉夏,應試南都,與姊文吳公甫聯社課藝,見公甫步履微有不便,云苦腿痛,精神固無恙也。聽庸醫之言,以為風濕,專服祛風燥濕之劑,形容日槁。八月間,見咯血之症,肌肉盡削,至冬而歿。即此驗之,則腿足痠痛疼,不可概作風治也益明矣。腿足皆是三陰部位,多系肝腎陰虛,法宜滋補,顧反服風藥以耗之,豈不速其死哉!
張三錫治一蒼瘦人,每坐輒不能起,左脈微弱,右關寸獨弦急無力,因酒色太過所致。用丹溪加味四物湯,不二十劑愈。後服鹿角膠調理。
一人體厚,二足行履不便,時作眩暈,以大劑二陳加南星、二朮、黃柏、黃芩,入竹瀝、薑汁,數劑頓愈。(作痰治。)
一人自覺兩足熱如火炙,自足踝上衝腿膝,且痿弱軟痛,脈濡而數,乃濕熱挾虛也。以蒼朮、黃柏為君,四兩,牛膝二兩,龜板、虎脛骨、漢防己各一兩,當歸二兩,人參二兩,山藥糊丸桐子大。每服一百丸,空心鹽湯送下。上方加附子。
一老人痿厥,用虎潛丸不應,後予虎潛丸加附子,遂愈。蓋附子有反佐之功也。
一人兩足沉重不能舉,六脈沉數。詢之,平居痛飲,遂作濕熱治。乃以四苓、三妙,加牛膝、木通、防己,數服漸減。用健步丸調理而安。
薛立齋治舉人於尚之,素腎虛積勞,足痿不能步履,復舌喑不能言,面色黧黑,謂此腎氣虛寒,不能運及所發,用地黃飲子治之而愈。後不慎調攝而復作,或用牛黃清心丸之類,小便秘澀,口舌乾燥,仍用前飲,及加減八味丸漸愈。又用補中益氣湯而痊。
冢宰劉紫岩因勞,下體軟痛,發熱痰盛,用清燥湯入竹瀝、薑汁,服之熱痛減半,再劑而全愈。
張路玉治勞俊卿,年高攣廢。或用木瓜、獨活、防己、威靈仙、豨薟之類半年餘,致跬步不能移動。或令服八味丸亦不應。脈之,尺中微浮而細。時當九夏,自膝至足,皆寒冷如從水中出,知為腎虛,風雨所犯而成是疾,遂與安腎丸方,終劑能步履,連服二料,絕無痿弱之患矣。
陸養愚治施鳳岡母,年及五旬,患四肢削而微腫,腕膝指節間腫更甚,筋外露而青。向來月事後必煩躁一二日,因而吐血或便血一二日,服涼血藥丹皮、生地、芩、連之類,三劑方止。若不服藥則去血必多。近來天癸既絕,血症亦減,而肢節之症作矣,史國公藥酒服之無效。數年間,蒼朮、烏、附、羌、防、豨薟,及活絡諸湯,驅寒勝濕之劑皆遍服。今且飲食,便溺,動輒須人,攣痛尤不可忍。脈之,六部微澀,兩尺緩弱尤甚。曰:始因過用寒涼,損其肝氣,繼則多用風燥,耗其肝血。肝主筋,今氣血俱虛,筋失其養,故腫露而持行俱廢。用人參、川芎、當歸、首烏,少佐肉桂、秦艽為煎劑,以虎潛丸料,倍鹿角膠為丸,服月餘而減,三月而持行如故,半年全瘳。(雄按:用藥未善。)
朱丹溪治鄭安人,年六十,虛而有痰,脈緩足弱,與半夏天麻白朮湯,下酒芩丸愈。
一士夫因腳弱求診,兩手俱浮洪稍鼓,飲食如常,惟言問不答,肌上起白屑如麩片。時在冬月,作極虛處治。詢其弟,乃知半年前,曾於背臂腿三處,自夏至秋冬節次生疽,率用五香連翹湯、十宣散與之,今結痂久矣。為作參耆白朮當歸膏,以二陳湯化飲之,三日後盡藥一斤,白屑沒者大半,病者自喜呼吸有力。補藥應取效以漸,而病家反怨藥不速應,自作風病論治。煉青礞石二錢半,以青州白丸作料,煎飲子頓服之。阻之不聽,因致不救,書以為警云。(痿症作風治多死。)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血痔,兼腿痠痛似痹,此陰血虛不能養於筋而然也。宜先養血為主,遂以加味四斤丸治之愈。
一老人筋攣骨痛,兩腿無力,不能步履,以《局方》換腿丸,治之而愈。
一婦人筋牽痹縱,兩腿無力,不能步履,以《三因》勝駿丸,治之而瘥。河間云:腳氣由腎虛而生,然婦人亦有腳氣者,乃因血海虛,而七情所感,遂成斯疾。今婦人病此亦眾,則知婦人以血海虛而得之,與男子腎虛類也。男女用藥固無異,更當兼治七情,無不效也。(因虛而成,故以入痿。)
姚僧垣治金州刺史伊婁穆,自腰至臍似有三縛,兩腳緩縱,不復自持。僧垣為診脈,處湯三劑。穆初服一劑上縛即解,次服一劑中縛後解,又服一劑三縛悉解。而兩服疼痹猶自攣弱,更為合散一劑,稍得屈伸。僧垣曰:終待霜降,此患當愈。及至九月遂能起行。(《周書》。)
琇按:此即春夏劇,秋冬瘥之痿症也。
張子和曰:宛邱軍校三人皆病痿,積年不瘥,腰以下腫痛不舉,遍身瘡疥,兩目昏暗,唇乾舌燥,求治於張。張欲投瀉劑,二人不從,為他醫溫補之藥所惑,皆死。其同病有宋子玉者,俄省曰:彼以熱死,我其改之,竟從治之而愈。張曰:諸痿獨取陽明,陽明者胃與大腸也。此言不止謂針也,針與藥同也。
王執中曰:《列子》載偃師造偈云,廢其腎則足不能行。人之患此,蓋腎有病也,當灸腎俞。再一再灸而不效,宜灸環跳、風市、犢鼻、膝關、陽陵泉、陰陵泉、三里、絕骨等穴。但按略痠疼處即是受病處,灸之無不效也。(《資生經》。)
施靈脩有一里人,善酒,臥床褥者三年,靈脩憐而索方於仲淳。仲淳親診之,知其酒病也。夫酒,濕熱之物,多飲者,濕熱之邪貫於陽明。濕熱勝則下客於腎而為骨痿,故昔人治痿獨取陽明。以五味子為君,黃連為臣,麥冬、乾葛、扁豆為佐,服之愈。(《廣筆記》。)
薛立齋治一人,年逾五十,筋骨軟痿,臥床五年,遍身瘙癢,午後尤甚,以生血藥治之,癢漸愈,痿少可。更以加味四斤丸治之,調理謹守年餘而痊。河間云:熱淫於內,而用溫補藥何也?蓋陰血衰弱,不能養筋,筋緩不能自持。陽燥熱淫於內,宜養陽滋陰,陰實則水升火降矣。
錢國賓治龍泉沈士彥,平生無病,肝氣不平,過五八腿無故而軟,由軟至癱,由癱至攣,臥不起矣。遍寫病狀與知識求醫。答之曰:能直不能屈者,其病在骨,能屈不能直者,其病在筋,筋舒則無病矣。《內經》云:心生血,肝藏血。公平生肝薄多怨,血不能養筋,筋不能束骨耳,久則冷痹而攣。彼聞此論,遣使求方。用臍帶、紫河車為君,人乳、枸杞、何首烏為臣,芎、歸、地黃、牛膝、紅花為佐使。血旺則養筋,筋和則束骨,此藥作丸服矣。外取童便數升,盛大缽內,以腿於缽上,缽放腿下,另置炭火一爐,用新瓦三四片,每片打二三塊,燒紅淬童便內,更易不論次數,口取熱氣,熏灼約一時,(琇按:外治法精妙。)止之。次日再如此,半月筋舒,一月能步,二月能走矣。童便味鹹寒,咸能軟堅,久能走血散瘀。經云:血不足者,補之以氣,謂陰生於陽也。又經火氣熱散筋骨冷痹,藉瓦引導入筋骨之分。治法深奧,得竅者知之。
魏玉橫曰:張玉書子,年近三十忽寒熱頭痛。時師謂傷寒也,蠻治月餘,後竟不知為何病,惟晝夜喊叫痛極。延診,問何遲?曰:人皆謂先生專用補,渠系傷寒,故不敢請。領之入視,見病人屍臥在床,髮長覆額,面垢鼻煤,皮枯肉臘,狀如奇鬼。脈之弦而堅,左關尺殊澀數。詢其痛處,起自臂側,下連趾踵肩背,頭腦亦時抽痛,僵直莫能動,動則欲死。乃謂其父曰:此筋骨兼痿之候也。若早補,何至此極?此由少年不慎,接內之後,即遠行勞役,三陰受傷。今痛自環跳穴,下連大敦、隱白、湧泉,蓋三穴為肝脾腎所主,至連肩背頭腦皆掣痛,督脈亦傷矣。其母私問之,果以接內後,因事疾走江干,歸而疾發。其父曰:洵如是,已誤治許時,今奈何?曰:幸少年血氣易復,第須服藥百劑,否則雖愈必跛也。與肉蓯蓉、生熟地、杞子、米仁、當歸、牛膝、紅花、丹皮、蔞仁、麥冬之屬,十劑能起坐,又十劑可杖而行。其父素慳吝,見病已起,遂勿藥,從後果一足筋短一二寸,至今行路傾欹。
吳太宜人,年六旬外,病筋絡抽掣,上連巔頂肩項,下至腰腹胸脅,莫不牽痛,背脹頭昏,口燥心忡,便數食減,兩手極熱,常欲冷水浸之。診得脈弦急而疾,曰:症即多端,均由肝火盛而血液虧,筋燥失養,久之則成痿矣。但濡以潤之,可立愈也。與養榮湯加米仁、蔞仁、當歸、女貞等十劑而痊。
痛痹
方勺云:一人遍體作痛,殆不可忍。都下醫或云中風,或云中濕,或云腳氣,藥悉不效。周言亨言是血氣凝滯所致,用元胡索、當歸、桂心等分為末,溫酒服三四錢,隨量頻進,以止為度,遂痛止。蓋元胡索能活血化氣,第一品藥也。其後趙侍制霆,因導引失節,肢體俱攣,亦用此數服而愈。(《泊宅編》、《本草綱目》。)
錢乙本有羸疾,每自以意治之,愈而復甚。嘆曰:此周痹也,入臟者死,吾其已夫。既而曰:吾能移之使在末。因自制藥,日夜飲之,左手或攣不能用,喜曰可矣。所親登東山,得茯苓大逾鬥,以法啖之盡,由是雖偏廢,而風骨得堅如全人。
張子和治一衲子,因陰雨臥濕地,一半手足皆不隨,若遇陰雨甚,病轉加。諸醫皆作中風偏枯治之,用當歸、白芍、乳香、沒藥之類,久反大便澀,風燥生,經歲不已。張以舟車丸下之三十餘行,去青黃沫水五升,次以淡劑滲泄之,數日手足皆舉。張曰:夫風濕寒之氣合而成痹,水痹得寒而浮,蓄於皮腠之間,久而不去,內舍六腑。曰:用去水之藥可也。水濕者,人身中之寒物也,寒去則血行,血行則氣和,氣和則愈矣。
邊校白公,以隆暑時飲酒,覺極熱,於涼水池中漬足,使其冷也,為濕所中,臍股沉痛。又因醉臥濕地,其痛轉加,意欲以酒解痛,遂連朝而飲,反成赤痛,發間止,且六七年。往往斷其寒濕腳氣,以辛熱治之,不效。或使服神芎丸,數服痛微減,他日復飲,疾作如前,睪囊癢濕腫硬,臍下似有物,難於行。張曰:予亦斷為寒濕,但寒則陽火不行,故為痛,濕則經隧有滯,故腫。先以苦劑湧之,次以舟車丸百餘粒,浚川散四五錢,微下一兩行。張曰:如激劑尚不能攻,況於熱藥補之乎?異日,又用神祐丸百二十丸,通經散三四錢。又來日以神祐八十丸投之,續見一二行,又次日服益腎散四錢,舟車丸百餘粒,約下七八行,已覺膝睪寒者暖,硬者軟,重者輕也。腫者亦退,飲食加進。又以湧之,其病全瘳,疏疏風丸方與之。此不肯妄服辛熱,故可治也。
張子和治梁宜人,年六十餘,忽曉起梳髮覺左指麻,斯須半臂麻,又一臂麻,斯須頭一半麻,此及梳畢,從脅至足皆麻,大便二三日不通。醫皆云風也,或藥或針,皆不效。左手三部脈皆伏,比右手小三倍。此枯澀痹也,不可純歸於風,亦有火燥相兼。乃命一湧一泄一汗,其麻立已。後以辛涼之劑調之,潤燥之劑濡之,惟小指次指尚麻。張曰:病根已去,此餘烈也,方可針溪谷。溪谷者,骨空也。一日清和往針之,用《靈樞》中雞足法,向上臥針三進三引訖,復卓針起,向下臥針送入指間,皆然,手熱如火,其麻全去。劉河間作《原病式》,常以麻與澀同歸燥門中,真知病機者也。
琇按:燥為六氣之一,其為病至夥而烈,然皆病成而變者為多,故皆散入諸症,不能專立一門。
一人病濕痰腫痛,經年不能行,遇乞食道人授一方,用豨薟草、水紅花、蘿蔔纓、白金鳳花、水龍骨、花椒、槐條、甘草、蒼朮、金銀花,共十味,煎水蒸患處,水稍溫即洗之。此方已醫好數人。(《續金陵瑣事》。)
周漢卿治諸暨黃生,背曲須杖行。他醫皆以風治之。漢卿曰:血澀也。刺兩足崑崙穴,頃之投杖去。(《明史》。)
朱丹溪治何縣長,年四十餘,形瘦性急,因作勞,背痛臂疼,骨節疼,足心發熱。可與四物湯帶熱下大補丸、保和丸,共六十粒,食前服。
許知可在歙川,有一貴家婦人,遍身走注疼痛,至夜則發,如蟲齧其肌,作鬼邪治。許曰:此正歷節症也,以麝香丸三服愈。此藥專治白虎歷節風,疼痛遊走無定,狀如蟲行,晝靜夜劇。(《本事方》、《醫說續篇》。)
陳良甫治一婦人,先自兩足踝骨痛不可忍,次日流上於膝,一二日流於髀骨,甚至流於肩,肩流於肘,肘流於後谿。或如錘鍛,或如蟲齧,痛不可忍,晝靜夜劇,服諸藥無效。陳診之,六脈緊,曰:此真歷節症也,非解散之藥不能愈。但用小續命湯一劑而效。鄧安人夏月亦病歷節,痛不可忍,諸藥不效,良甫診之,人迎與心脈虛。此因中暑而得之,令先服酒蒸黃連丸,眾醫莫不笑。用此藥一服即愈,自後與人良驗。(《良方》。)
宋青龍中司徒顏奮女,苦風疾,一髀偏痛。有人令穿地作坑,取雞矢荊葉燃之,安脛入坑中熏之,有長蟲出,遂愈。(《範汪方》。《本草鋼目》。)
龔子材治張太僕,每天陰,即遍身痛如錐刺,已經數年。左脈微數,右脈洪數,乃血虛有濕熱也。以當歸拈痛湯加生地、白芍、黃柏,去人參,數劑而瘳。
張子和治麻先生妻,病代指痛不可忍,酒調通經散一錢,半夜大吐,吐畢而痛減。因嘆曰:向見陳五曾病此,醫以為小蟲傷,或以草上有毒物,因觸之,迂延數月,膿盡方已,今日觀之,可以大笑。
孫真人云:予以貞觀五年七月十五日夜,以左手中指背解著庭木,至曉痛不可忍,經十日,痛日深,瘡日高大,色如熟小豆色。常聞長者之論有此方,遂依治之,手下即愈,痛亦除,瘡亦即瘥,未十日而平復。楊炎南行方著其效云:其方取蒲公草,搗敷腫上。(《千金方·序》。)
琇按:上二症即世俗所謂木蛇咬也,張說似不然之。
虞天民治一男子,四十歲,因感風濕,得白虎歷節風症,遍身抽掣疼痛,足不能履地者三年,百方不效,身體羸瘦骨立,自分於死。一日夢人與木通湯服愈,遂以四物湯加木通服,不效。後以木通二兩銼細,長流水煎汁頓服,服復一時許,遍身癢甚,上體發紅丹如小豆大粒,舉家驚惶,隨手沒去,出汗至腰而止,上體不痛矣。次日又如前煎服,下體又發紅丹,方出汗至足底,汗干後,通身舒暢而無痛矣。一月後,人壯氣復,步履如初。後以此法治數人皆驗。
潘塤曰:予少時讀書郡學,夏月洗足,風濕搏於右足外踝,注痛十餘年,足跟不仁。宦遊北方,少愈,歸老又發,前後幾四十年,沉痼之疾也。嘉靖丁未,右臂亦遭此患,牽連上下手腕及指,將成偏痹,用藥宣通驅逐,敷貼攻熨,百治不效,蓋風邪入於筋骨,藥力莫能達也。予思骨必有竅,喘息呼吸,百骸相通,邪氣因乘虛而入,亦可引之而出,又思手居上體,出路頗近,先從手臂試之。心之所注,氣必至焉。元門運氣之法,不過如是。乃澄心靜慮,每夜側臥,右臂向上,伸手平嚲,以意從肩井骨竅中,步步存想而下,直至指尖,復徐徐引氣而上,過兩腕,直至肩井旁,分一路穿頸入喉出口,細細吐之。每夜如是行者往復十數遍,倦則止。行之二三夜,意熟路通。又四五夜,覺骨竅中有一線氣隨意想上行,微微牽通。至十數夜,覺肩井紅腫生小瘡,而腹亦微痛。蓋惡氣上衝肩井旁一路,由喉下墜入腹,不能盡從口中吐出也。乃用拔毒膏帖肩井,瘡潰而成膿,腹自利二三遍,痛止而右臂豁然通矣。因思足外踝,歲雖久而病根所發,道雖遠而骨竅相通。亦如前法,側臥伸足,以意存想,以漸引氣過膝,穿腿入腹,則惡氣注腹而大痛,口不及引之而出也。忽一日大瀉四五遍,臭味極惡,而足病亦瘳。此殆神啟愚衷,獨得靈異之訣,至妙至妙者歟,而昔人未之有行也。(諸記室。)
琇按:此與景岳之父,導痰飲之法頗宜參閱。張案在飲門。
孫文垣治姚畫老夫人,年幾七十,右手疼不能上頭。醫者皆以中風治不效,益加口渴煩躁。診之,右脈浮滑左平,曰:此濕痰生熱,熱生風也。治宜化痰清熱,兼流動經絡,乃可瘳也。二陳湯,倍加威靈仙、酒芩、白殭蠶、秦艽,四劑病去如失。
吳少溪有酒積,常患胃脘痛,近又腰眼足跟肢節皆痛。孫曰:此由濕熱傷筋,脾肺痰火所致,法宜清肅中宮,消痰去濕,俾經絡流通,筋骨自不疼矣,切不可作風痛而用風劑。以二陳湯加威靈仙、蒼朮、黃柏、五加皮、枳實、葛根、山梔子進之,肢節痛減。改用清氣化痰丸加瓦楞子、蒼朮、枳實、薑黃,用竹瀝、神麯打糊為丸,調理而安。
李妓體素肥,患痛風,自二月起至仲冬,諸治不效。六脈大而無力,手足肢節腫痛,兩胯亦痛,不能起止,肌肉消半,日僅進粥二碗,月汛兩月一行,曰:此行痹也。以人參、白朮、薏仁各三錢,當歸、枸杞、杜仲、龜板、蒼耳子各二錢,晚蠶砂、秦艽、防風各一錢,附子、甘草、桂枝、黃柏各五分,五帖痛止腫消。改用歸芍六君子加薏仁、丹參、紅花、石斛、紫荊皮,三十帖全愈。(案中孫胡為友人暱此妓,無力贖之,孫乃力肩治愈,設法卒歸。其人為良家婦,茲以文繁節之。)
崔百原,年四十餘,為南勳部郎,患右脅痛,右手足筋骨俱痛,艱於舉動者三月,醫作偏風治之,不效。孫視其色蒼神困,性多躁急,脈左弦數,右滑數。時當仲秋,曰:此濕痰風熱為痹也。脈之滑為痰,弦為風,數為熱。蓋濕生痰,痰生熱,熱壅經絡,傷其榮衛,變為風也,非假歲月不能愈。與二陳湯加鉤藤、蒼耳子、薏仁、紅花、五加皮、秦艽、威靈仙、黃芩、竹瀝、薑汁飲之,數日手足之痛漸減,脅痛如舊。再加鬱金、川芎、白芥子,痛俱稍安,囑其慎怒,內觀以需藥力,遂假歸調養半年而愈。
夏益吾肢節腫痛,手足彎腫痛尤甚,不能動止,凡腫處皆紅熱,先起於左手右足,五日後又傳於左足右手,此行痹症也。且喘咳,氣湧不能睡。脈之,左浮數,中按弦,右滑數,乃濕熱風痰,壅遏經絡而然。以蒼朮、薑黃、薏仁、威靈仙、秦艽、知母、桑皮、黃柏、酒芩、麻黃,服下右手腫消痛減。夜服七制化痰丸,而嗽止得睡。再兩劑,兩足消半。左手經渠、列缺穴邊腫痛殊甚,用薏仁、蒼朮、秦艽、甘草、花粉、五加皮、石斛、前胡、枳殼、威靈仙、當歸,旋服旋愈。
一婦人,年五十餘,向來小水短少,今則右背鹽匙骨邊一點痛,夜尤甚,已半月,治不效。且右邊手肢節皆脹痛,筋皆暴起,肌肉上生紅點子。脈兩手皆滑數,右尺軟弱。乃濕熱傷筋而起痛痹,以東垣舒筋湯為主,兩帖而愈。
族孫壯年患遍身筋骨疼痛,肢節腫痛,痛處如虎齧,如火燎,非三五人不能起居,呻吟不食,醫投疏風之劑不應。又以乳香、沒藥活血止痛亦不應。診之,六脈浮緊而數,曰:此周痹也,俗名白虎歷節風,乃濕熱所致。丹溪云:腫屬濕,痛屬火,火性速,故痛暴而猛。以生地、紅花、酒芩、酒連、酒柏、秦艽、防風、羌活、獨活、海桐皮、威靈仙、甘草,四帖痛減大半。再加赤芍、當歸、蒼耳、薏仁,去獨活、秦艽,又八劑全愈。
陸養愚治孫監司,體肥畏熱,平時澡浴,每以扇代拭,後因喪子悲哀,不思粥飯,惟恣飲自解,忽脊背似脹,漸及肘膝痠疼。醫謂脈氣澀弱,骨節痠疼,乃血虛火鬱也,用四物湯加丹皮、山梔、香附等,十劑不效。改用牛膝、首烏、枸杞輩,又十劑亦不效。再用鹿膠、虎骨、河車,病如故,舉止甚艱,時時令人熱手附摩,初則輕按如刺,良久雖重亦不痛矣。脈極浮,極滑,中按即和。診畢,以溢飲症對。問出何書?曰:仲景《要略》云,飲水流行,歸於四肢,當汗出而不汗出,名曰溢飲。今聞澡浴不拭,是外之水濕,侵入皮膚矣。又悲憂飲酒,《內經》謂悲哀傷肺,肺傷則分布之令失,且又過飲,則內之水濕能不溢於經絡乎?其特甚於陽分部位者,外濕不拭,陰處熱而易干,陽處冷而難干。又酒性屬陽,故其濕亦並溢於陽分也。治法:溢飲者,當發其汗。時天氣頗寒,令構一密室,四圍生火,以熱湯置浴桶中,乘腹飽時浴之良久。投藥一劑,用防風五錢,蒼朮三錢,麻黃、蘇葉、羌活、獨活、威靈仙、甘草各一錢,煎一二沸,熱服一滿碗。頻添熱湯,浴至汗透方止,逾時便覺身體寬暢,夜間甚安。間三日又為之,如是五次,遍體輕快,病全去矣。因浴得病,即以浴治之,所謂求其屬以衰之也。由此類推,可以應無窮之變矣。
邵南橋子,壯年患遍身筋骨疼痛,肢節腫脹,痛處熱如火煅,飲食不下,呻吟不已。其脈浮之而數,沉之而澀,曰:此似白虎歷節症,而其因總不出於血虛有火。若誤以為風氣,投表散燥熱之藥,病必增劇。用生地、當歸、白芍、紅花、酒芩、秦艽、花粉、連翹,數劑減半,十劑全瘳。
李士材治陸文學,兩足麻木。自服活血之劑不效,改服攻痰之劑又不效。半載後,手亦麻,左脅下有尺許不知痛癢。曰:此經所謂著痹也。六脈大而無力,氣血皆損。用神效黃耆湯加茯苓、白朮、當歸、地黃,十劑後有小效。更用十全大補,五十餘劑始安。
王孝廉久患流火,靡藥勿嘗,病勢日迫。李曰:經年之病,痛傷元氣,非大補氣血不可。彼曰:數日前,曾服參少許,痛大作,故不敢用。李曰:病有新久之不同,今大虛矣,而日從事於散風清火,清火則脾必敗,散風則肺必傷。言之甚力,竟不能決,遂不起。
一人遍體疼痛,尻體皆腫,足膝攣急。李曰:此寒傷榮血,脈筋為之引急,《內經》所謂痛痹也。用烏藥順氣散,七劑而減。更加白朮、桂枝,一月而愈。
馮楚瞻治李相國(諱)之芳,當耿逆之變,勤勞軍旅,左臂強硬作痛,上不能至頭,下不能撫背,醫與驅風活絡不效,且大便圓如彈子。以書有糞如羊矢者不治,深以為憂。診之,六脈大而遲緩無神,知為中氣久虛,榮衛不能遍及肢末,乃有偏枯之象。至其大便,亦由中氣不足,命門火衰,以致運行不健,轉輸遲滯,糟粕不能連接直下,猶蜣蜋之轉丸,故圓而且大,非若關格之病,津液燥槁,腸胃窄細,致黑小如羊糞者。然宜空心服八味加牛膝、杜仲,以培其本;食遠以加減歸脾,加甜薄桂,以壯其標。元陽得旺,則運行健而大便自調;氣血既充,則肢節和而臂強自愈矣。如法而痊,精神更倍。
盧不遠治張二如病,脊膂痛,艱於起拜,形傴僂,楚甚。脈之以為精虛,須龜鹿四仙膏一大劑,服三月方可愈。彼不信,越三年,再求治,用四仙膏一料,佐以透冰丹二十粒,全愈。或問故,曰:此房後風入髓中也,骨氣不精,故屈伸不利,用透冰以祛腎風,用四仙以填骨髓,病去精滿,百體從合矣。顧渠三年之中,未嘗不服補精血祛風邪之藥。不知藥不可籠統而用,須精專,必使之填髓入骨中,透風自骨出,斯為合法耳。
孫文垣治程參軍,年六十四,向以乏嗣,服下元藥太多,冬月單袴立溪邊,督工受寒,致筋骨疼痛,肩井、缺盆、腳膝、跟踝及骨節動處,皆紅腫而痛,臥床三年。或認為虛、為寒、為風、為濕,百治不效,腿間大肉盡消,惟骨節合處腫大而痛。脈之弦澀有力,知為濕熱痰火被寒氣凝滯,固澀經絡也。所喜目中精神尚在,胃氣未全損。其小便在器,少頃則澄結為砂,色紅而濁。兩膝下及腳趾,皆生大瘡,瘡靨如靴釘狀,皆由向服春方所致。為先逐經絡凝滯,然後健脾消痰,俾新痰不生,血氣日長,後以補劑收功,斯得也。以新取威靈仙一斤,裝新竹筒中,入燒酒二斤,塞筒口,刮去青皮,重湯煮三炷官香為度,取出曬乾為末,用竹瀝打糊為丸桐子大,早晚酒送一錢,日服二次。五日後,大便去稠黏痰積半桶,腫痛減大半。改以人參、石斛、蒼朮、黃柏、薏仁、蒼耳子、牛膝、烏藥葉、龜板、紅花、犀角、木通,煎服二十帖,又用前末藥服三日,又下痰積如前之半。仍以前藥服半月,又服末藥三日,腹中痰漸少。乃以虎骨、晚蠶砂、蒼朮、黃柏、丹參、杜仲、牛膝莖葉、薏仁、紅花、五加皮、蒼耳子、龜板,酒打糊為丸梧子大,每空心服七八十丸,外以丹溪保和丸,食後服,半年全愈。
孫質庵患痛風,兩手自肩顒(巨骨下臂臑上。)及曲池,(肘彎處三里上。)以至手梢,兩足自膝及跟尻,腫痛更甚,痛處熱,(火流注也。)飲食少,伏褥者三年。脈之皆弦細而數,面青,(肝色。)肌瘦,(火多。)大小腿肉皆瘦削。(三陰虛損。)曰:此得之稟氣弱,下虛多內以傷其陰也。燕地多寒,今血虛則筋失養,故榮不榮於中,氣為寒束,百骸拘攣,故衛不衛於外,是名周痹。治當養血舒筋,疏濕潤燥,使經絡通暢。待痛止,即以大補陰血之劑,實其下元。先與五加皮、蒼朮、黃柏、蒼耳子、當歸、紅花、薏仁、羌活、防風、秦艽、紫荊皮,二十劑,筋漸舒,腫漸消,痛減大半。更以生地、龜板、牛膝、蒼朮、黃柏、晚蠶砂、蒼耳子、薏仁、海桐皮、當歸、秦艽,三十劑,腫痛全減。戒之曰:難足而易敗者,陰也。須痛絕酒色,以固根本,斯刀圭可恃。乃用仙茅為君,杞子、牛膝、鹿膠、虎骨、人參為臣,熟地、黃柏、晚蠶砂、茯苓、蒼耳子為佐,桂心、秦艽、澤瀉為使。蜜丸,服百日腿肉長充,精神復舊。
俞東扶曰:此案論治處方俱精當,葉案有藍本於此者。
薛立齋治一男子,先腿腫,後四肢皆痛,遊走不定,至夜益甚,服除濕敗毒之劑不應。診其脈滑而澀,此濕痰濁血為患。以二陳湯加蒼朮、羌活、桃仁、紅花、牛膝、首烏,治之而愈。凡濕痰濕熱,或死血流注關節,非辛溫之劑,開發腠理,流通隧道,使氣行血和,焉能得愈?
一男子肢節腫痛,脈遲而數,此濕熱之症。以荊防敗毒散加麻黃,二劑痛減半。以檳榔敗毒散,四劑腫亦消。更以四物湯加二朮、牛膝、木瓜,數劑而愈。
一婦人兩腿作痛,時亦走痛,氣短自汗,諸藥不應。診之,尺脈弦緩,此寒濕流注腎經也,以附子六物湯治之而愈。但人謂附子有毒,多不肯服。若用童便炮製,何毒之有?況不常服,何足為慮?薛中氣不足,以補中益氣湯加附子,服之三年,何見其毒也?經云:有是病,用是藥。
馮楚瞻治唐某,患左足左手骨節疼痛,勢如刀割,旦夕呼號,既而移至右手右足皆遍矣。或用祛風活絡之劑不效。見其口燥咽乾,誤作流火,投以涼劑,幸而吐出。神氣疲睏,六脈洪弦,此氣血久虛,筋骨失養,將成癱瘓之候。惟宜大用熟地、當歸、白芍,養血為君;銀花、秦艽,少借風勢以達藥力於筋骨為臣;牛膝、續斷、杜仲,以調筋骨為佐;更用桂枝、鬆節,以鼓舞藥性,橫行於兩臂為引;再用參、術以固中培元。調理半月,漸瘳。後以生脈飲,送八味丸加牛膝、杜仲、鹿茸、五味子各四五錢,日中仍服前劑,始能步履。更以大補氣血,強筋壯骨之藥,以收全功。未幾,其室人因日夜憂勞,亦患是症,六脈沉微,右手足疼痛,既而不流於左,而竟攻之於里,胸脘痞悶噁心,疼痛欲絕。知為內傷日久,寒邪不為外達,直中陰分,宜急溫之。以人參、白朮各五錢,肉桂、附子各二錢,濃煎,徐徐溫服。次日脈少起,胸中病痛悶大減,身有微熱,左亦略疼,此陽氣還表,寒邪欲外散之機也。照方再服,內症漸平。惟手足之痛尚在,然亦不甚,以參、術補中為君,歸、芍養血為臣,杜仲、續斷、牛膝、秦艽、桂枝,舒筋活絡為佐,全愈。夫痛風止有五痹,皮痹、脈痹、肌痹、骨痹、筋痹,未聞有臟腑之痹也。然經曰:寒氣勝者為痛痹。又曰:其留連筋骨間者疼久,其留皮膚間者易已,其入臟者死。可不慎歟!
薛立齋治一婦人,肢節作痛,不能轉側,惡風寒,自汗盜汗,小便短,雖夏亦不去衣,其脈浮緊。此風寒客於太陽經,用甘草附子湯,一劑而瘥。
一婦人月經不調,且素有痛風,遇勞必作,用眾手重按稍止。此氣血俱虛,用十全大補加獨活而痛痊。用六味丸、逍遙散而經調。
一婦人肢體作痛,面色萎黃,時或赤白,發熱惡寒,吐瀉食少,腹痛脅脹,月經不時,或如崩漏,或痰盛喘嗽,頭目眩痛,或五心煩熱,口渴飲湯,或健忘驚悸,盜汗無寐等症,臥床年許。悉屬肝脾虧損,氣血不足所致,用十全大補、加味歸脾兼服月餘,諸症悉痊。
張仲景治婦人六十二種風,及腹中血氣刺痛,以紅藍花酒主之。紅花一味,以酒一大碗,煎減半,頓服一半,頃之再服。
喻嘉言治張令施弟傷寒壞症,兩腰僂廢,徹夜痛叫,百治不效。脈亦平順無患,其痛則比前大減。曰:病非死症,但恐成廢人矣。此症之可轉移處,全在痛如刀刺,尚有邪正互爭之象。若全不痛,則邪正混為一家,相安於無事矣。今痛覺大減,實有可慮。病者曰:此身既廢,命安從活?不如速死。欲為救全,而無治法。諦思良久,謂熱邪入兩腰,血脈久閉,不能復出,止有攻散一法。而邪入既久,正氣全虛,攻之必不應。乃以桃仁承氣湯,多加肉桂、附子,二大劑與服,服後既能強起,再仿前意為丸,服至旬余全安。此非昔人之已試,一時之權宜也,然有自來矣。仲景於結胸症有附子瀉心湯一法,原是附子與大黃同用。但在上之症氣多,故以此法瀉心。然在下之症多血,獨不可仿其意,而合桃仁、肉桂,以散腰間血結乎!後江古生乃弟傷寒,兩腰僂廢痛楚,不勞思索,徑用此法,二劑而愈。
陳洪章治沈沃田,年七十餘,左臂及指拘攣不能伸舒,食減神憊。或謂老人虛弱,用補劑以致日甚。陳診之,曰:此由風濕邪郁胸脾,波及四肢。用二陳湯加芒硝、砂仁,以薏苡仁三兩煎汁煎藥,連服四劑,病去大半。去硝,仍用二陳,又服六劑而全愈。(沃田手札新案。)
立齋治一婦人,肢節腫痛,脛足尤甚,時或自汗,或頭痛。此太陽經濕熱所致,用麻黃左金湯,二劑而愈。
昔有人患足痹者,趁舟,見舟中一袋,以足倚之,比及登岸,足以善步。及詢袋中何物,乃木瓜也。(《本草備要》。)
王執中雲:有貴人手中指攣,已而無名指亦攣,醫為灸肩顒、曲池、支溝而愈。支溝在腕後三寸。或灸風池,多有不灸支溝,或灸合谷云。
李景中中丞,傳筋骨疼甚如夾板狀,痛不可忍者,將騾子修下蹄爪,燒灰存性,研末,或酒,或白湯,調服立愈。(《廣筆記》。)
雄按:此方治臁瘡久不愈者甚效。干者麻油調敷,濕者糝之。
馬元儀治陳氏婦,患痛痹,手足瘛瘲,周身盡痛,不能轉側,口乾躁煩。脈之弦數兼澀,此陽明津液不足,則生熱,熱極則生風。手足瘛瘲者,風淫末疾也;口乾煩躁者,火邪內熾也。惟專滋陽明,不治風而風自息,不治痛而痛自除矣。用生首烏一兩,生地五錢,黃連、黃芩、秦艽、半夏曲、枳殼、桔梗各一錢,四劑症減六七,又數劑而痊。
張氏子周身掣痛,頭不可轉,手不能握,足不能運,如是者半月矣。診之,兩脈浮虛。浮雖風象,而內痛者,脈亦浮而無力。以脈參症,當是勞倦傷中,陽明不治之候也。陽明者,五臟六腑之海,束筋骨而利機關,不治則氣血不榮,十二經脈無所稟受而不用矣。衛中空虛,榮行不利,故相搏而痛也。法當大補陽明氣血,不與風寒濕成痹者同。用人參二錢,黃耆、當歸各三錢,炙甘草、桂枝、紅花各五分,秦艽一錢。兩劑脈和而能轉側,去桂枝、加白朮、肉桂、杞子、熟地等,調理半月而安。夫病有虛實不同,治法因之而異。風寒濕所致者,氣滯於內而為痹、邪踞於表而為痛,病之實者也。陽明中虛所致者,血不養筋而為痛,氣虛於內而不運,病之虛者也。其實者急在邪氣,去之不速,留則生變也;其虛者急在正氣,補之不早,愈久愈劇也。凡病皆然,不獨此也。書之以為見病治病者鑑。
袁某患痛痹,身及手足掣痛,徹夜不得安臥,發熱口燥,胸滿中痛,兩脈弦,右關獨大,此胃熱壅閉,為陽明內實症也。陽明之氣,不能充灌周身,十二經脈不得流利,故肢體不能自如。(琇按:此與上條一虛一實,恰是對面。此類觀之,最足啟發心思增識力。)以調胃承氣加黃連、秦艽,一劑大便得通,再劑症減六七。改用清胃和中之劑,調理而愈。
吳漢章痛風發熱,神昏妄言見鬼,手足瘛瘲,大便不行。此胃津傷而肝木生火,內熾則便閉神昏,外攻則發熱身痛也。法當滋其內,則火自息,風自除,痛自止矣。用生首烏、蔞仁、黃連、知母、枳殼、桔梗、桂枝、秦艽,一劑漸減。但心神不安,如在舟車雲霧中,不能自主,改用人參、炙草、生地、麥冬、遠志、棗仁、茯神、貝母、橘紅、羚羊角,三劑,再與歸脾湯,調理數日而安。
杜漢飛患周身流走作腫,手不能握,足不能履,已三月。脈之浮大而數,發熱口乾。此陰虛生內熱,熱勝則生風,風性善行,傷於筋脈,則縱緩不收,逆於肉理,則攻腫為楚也。用生地五錢,酒炒芩、連各一錢,紅花五分,蓋苦以勝熱,辛以散風也。二劑得酣睡,數劑而諸苦若失。
治臂腿之間,忽一兩點痛若著骨不可忍。芫花根,研為細末,米醋調,隨大小敷之立效。醫云:此陶成一醫者方,曾以治一婦人產後得此疾者,良驗。但敷貼不住,須以紙花覆其上,用白絹札定也。(《百乙方》。)
立齋治徐工部宜人,先兩膝痛,後至遍身骨節皆痛,脈遲緩,投羌活勝濕湯及荊防敗毒散加滲濕藥不應,次以附子八物湯,一劑痛悉退,再服而愈。若脈洪數而痛者,宜服人參敗毒散。
張子和治一稅官,病風寒濕痹,腰腳沉重浮腫,夜則痛甚,兩足惡寒,經五六月間,猶棉纏靴足。腰膝皮膚,少有跣露,則冷風襲之,流入經絡,其痛轉劇,走註上下,往來無定,其痛極處,便擁急而腫起,肉色不變,腠理間如蟲行。每遇風冷,病必轉增,飲食轉減,肢體瘦乏,須人扶掖,猶能行立。所服者,烏、附、薑、桂,種種燥熱,燔針著灸,莫知其數,前後三年不愈。一日命張脈之,其兩手皆沉滑有力。先以導水丸、通經散各一服,是夜瀉二十餘行,痛減過半。漸服赤茯苓湯、川芎湯、防風湯。此三方在《宣明論》中,治痹方是也。日三服,煎七八錢,漐漐然汗出,又作玲瓏灶法熏蒸。若熱病反劇,諸汗法古方亦多有之,惟以吐發汗者,世罕知之。故嘗曰:吐法兼汗,良以此夫。
常仲明病濕痹,五七年矣。張令上湧之後,可瀉五七次,其藥則舟車、浚川、通經、神祐、益腎,自春及秋,必十餘次方能愈。公之疾不必針灸,與令嗣皆宜湧,但臘月非其時也。欲俟春時,恐余東邁。今姑屏病之大勢,至春和時,人氣在上,可再湧之以去其根。卒如所論而愈。
繆仲淳治高存之長郎,兩年腹痛,服參、地、歸、芍、陳皮、白朮等藥而愈。愈後又患臂痛,每發一處,輒於手臂指屈伸之間,腫痛不可忍,三四日方愈。痛時在手即不能動,曰:此即前病之餘,虛火移走為害也。立丸方,凡四五更,定服至此方全愈。生地一斤,丹皮蒸六兩,萸肉八兩,茯苓人乳拌蒸六兩,山藥八兩,澤瀉六兩,天冬六兩,麥冬八兩,五味八兩,牛膝酒蒸八兩,黃柏蜜炒八兩,枸杞八兩,砂仁二兩,甘菊花八兩,何首烏一斤,虎前脛骨二對酥炙,蒺藜炒去刺十兩,菟絲三兩,蜜丸,每服五錢,空心白湯下。
一婦人臂痛肢攣,不能伸屈,遇寒則劇,脈緊細,正陳良甫所謂肝氣虛,為風寒所中,流於血脈經絡,搏於筋,筋不榮則乾急而為痛。先以舒筋湯,更以四物湯加丹皮、澤蘭、白朮,治之而痊。亦有臂痛不能舉,或轉左右作痛,由中脘伏痰,脾氣滯而不行,宜茯苓丸,或控涎丹治之。
胡縣丞遍身走痛,兩月後左腳面結腫,未幾腿股又患一塊,脈輕診則浮,重診遲緩,此血氣不足,腠理不密,寒邪襲虛而然。以加減小續命湯四劑,及獨活寄生湯數劑,疼痛頓去。更以托裡裹,倍加參、耆、歸、朮、百帖而愈。
施沛然治許戶部贊勿患痛痹,不能步履者浹旬矣,遍治無效。診之曰:病得之暮不收拒,數見風露,立而使內,擾其筋骨。許曰:然,然未有語其因者。疇昔之夏,祝融肆虐,竹筐幾床,如焚如炙,移榻露處,涼飈拂拂,越女揮扇,齊姬薦席,行女坐臥,匪朝伊夕,豈以斯故,乃攖厥疾。曰:無難也,當為起之。乃飲以丹參虎骨酒,萆薢蠲痹湯,不一月而病若失,步履如常矣。
蔣仲芳治張蒔官,年十九,春來遍身筋骨疼痛,漸生小骨,久藥不效。視其身,累累如龍眼,蓋筋非骨也。因濕邪氣入筋,縮結而然,譬之頸癧結核而硬,豈真骨乎?遂針委中、大椎以治其後,內關、三里以治其前,內服當歸、生地、白朮、秦艽、桂枝、桑枝、炙草、羌活、米仁、牛膝、生薑,入酒三分以助藥力,數日其骨漸小,一月盡消。
劉云密治一女子,年三十外,病冬月怯寒,並頭痛背重墜而痛,下引腰腿及腿肚痛甚,右臂痛不能舉。醫以五積散為主,加羌活、烏藥,以散凝寒而行滯,似亦近之。然但除怯寒與腰痛,而頭、腿肚及右臂之痛,只小愈耳,至背之重墜而痛,毫未減。蓋止知散寒,而不知達陽,止知行胃、腎之氣,而不知達胸中之陽也。夫陽氣受於胸中,而背固胸之府也。因簡方書,有以薑黃為君,而用羌活、白朮、甘草四分之一,乃加入附子三分,服頭飲,則諸痛去其三。再如前劑,用其三分之一,與前渣同煎,服竟而諸症霍然。此以薑黃達上焦之陽,為其能不混於治血,且不等於治氣之味也。
徐靈胎曰:天下有治法不誤,而始終無效者,此乃病氣深痼,非泛然之方藥所能愈也。凡病在皮毛榮衛之間,即使病勢極重,而所感之位甚淺,邪氣易出。至於臟腑筋骨之痼疾,如勞怯痞膈,風痹痿厥之類,其感非一日,其邪在臟腑筋骨,如油之入面,與正氣相併,病家不知,屢易醫家。醫者見其不效,雜藥亂投,病日深而元氣日敗,遂至不救,不知此病非一二尋常之方所能愈也。今之集方書者,如風痹大症之類,前錄古方數首,後附以通治之方數首,如此而已。此等治法,豈有愈期?必當遍考此病之種類,與夫致病之根原,及變遷之情狀。並詢其歷來服藥之誤否,然後廣求古今以來治此症之方,選擇其內外種種治法,次第施之。又時時消息其效否,而神明變通之,則痼疾或有可愈之理。若使執數首通治之方,屢試不效,其計遂窮,未有不誤者也。故治大症必學問深博,心思精敏,又專深久治乃能奏效。世又有極重極久之病,諸藥罔效,忽服極輕淡之方而愈者。此乃其病本有專治之方,從前皆系誤治,忽遇對症之藥,自然應手而痊也。
大活絡丹,治一切中風癱瘓,痿痹痰厥,拘攣疼痛,癰疽流注,跌撲損傷,小兒驚癇,婦人停經。白花蛇、烏梢蛇、威靈仙、兩頭尖俱酒浸,草烏、天麻、煨全蠍去毒、首烏黑豆水浸、龜板炙、麻黃、貫眾、炙草、羌活、官桂、藿香、烏藥、黃連、熟地、大黃蒸、木香、沉香,以上各二兩,細辛、赤芍、沒藥去油另研、丁香、乳香去油另研、殭蠶、天南星薑製、青皮、骨碎補、白蔻、安息香酒熬、製附子、黃芩、蒸茯苓、香附酒洗浸焙、元參、白朮,以上各一兩,防風二兩半,葛根、虎脛骨炙、當歸各一兩半,血蠍另研七錢,地龍炙、犀角、麝香另研、松脂各五錢,牛黃另研、冰片另研,各一錢五分,人參三兩,共五十味為末,蜜丸如桂圓核大,金箔為衣,陳酒送下。徐靈胎曰:頑痰惡風,熱毒瘀血,入於經絡,非此方不能透達。凡肢體大症,必備之藥也。方書亦有活絡丹,只用地龍、乳香等四五味,此乃治藜藿人實邪之方,不堪用也。
葉天士治吳某,脈弦小數,形體日瘦,口舌糜碎,肩背掣痛,肢節麻木,膚膝瘙癢,目眩暈耳鳴,已有數年。此操持積勞,陽升內動,旅動爍筋損液,古謂壯火食氣,皆陽氣之化。先擬清血分中熱,繼當養血熄其內風,安靜勿勞,不致痿厥。生地、元參、天冬、丹參、犀角、羚羊角、連翹、竹葉心。丸方:何首烏、生白芍、黑芝麻、冬桑葉、天冬、女貞子、茯神、青鹽。
腫脹
黃錦芳曰:水腫之症,至為繁雜,有風有水,風濕、風痰、風熱、風毒,與夫水濕、水氣、濕熱、食積,諸虛夾雜等症,然總不越以水為害。大約陽臟多熱,熱則多實;陰臟多寒,寒則多虛。先滯於內而後及於外者多實,先腫於表而後及於里者多虛。小便紅赤,大便閉結者多實;小便清利,大便稀溏者多虛。脈滑而不遠者多實,脈浮而微細者多虛。形色紅黃,聲音如常者多實;形色憔悴,聲音短促者多虛。少壯氣道壅滯者多實,中衰勞倦氣怯者多虛。若但腫而不脹,則病在水,而氣不堅。凡一切枳實、檳榔、枳殼、丁香、白蔻、故紙、沉香,下氣迅利之藥,切勿輕投。猶之臌脹在氣,則一切升提呆補之藥,亦勿輕用也。余族一人病水腫,六脈浮濡滿指,而右寸尤甚。按其腫處浮而不起,知其水溢於肺,所服之藥,皆破氣破血之品,病安得愈?以連翹、梔子、茯苓、澤瀉、牛膝、滑石、葶藶、木通、防風、蒼朮,輕平之藥投之,數服而愈。
葉天士治陳某腫脹,進神芎導水丸,二日所下,皆黏膩黃濁形色。前議腑氣窒塞,水濕黏滯,濁攻犯肺為痰嗽,水漬脈隧為浮腫。大凡經脈六腑之病,總以宣通為是。《內經》云:六腑以通為補。今醫不分臟腑經絡,必曰參、術是補,豈為明理?然肢節足跗之濕,出路無由,必針刺以決其流,內外冀可皆安。戊己丸三錢,用二日後,再進前藥一服。
徐靈胎曰:句句名言,腹滿等症,必須有出路,故人兼以針刺為治。但其道甚微,不知其理而蠻針之,反有大害。又曰:脹滿之為病,即使正虛,終屬邪實,故古人慎用補法。又脹必有濕,有濕則有熱,《內經》所以指為熱症。若用溫補之藥,即兼通利之品,而臣不勝主,貽誤必多。又曰:脹滿必有有形之物,宜緩緩下之。
葉天士治朱某,初因面腫,邪干陽位,氣壅不通,二便皆少。桂、附不應,即與導滯。滯屬有質,濕熱無形,入肺為喘,乘脾為脹,六腑開合皆廢,便不通爽,溺短渾濁,時或點滴,舌絳口渴。腑病背脹,髒病腹滿,更兼倚倒,左右腫脹,隨著處為甚,其濕熱布散三焦,明眼難以決勝矣。經云:從上之下者治其上。又云:從上之下而甚於下者,必先治其上,而後治其下。此症逆亂紛更,全無頭緒,皆不辨有形無形之誤,姑以清肅上焦為先,飛滑石錢半,大杏仁去皮尖十粒,生薏仁三錢,白通草一錢,鮮枇杷葉去毛三錢,茯苓皮三錢,淡豆豉錢半,黑山梔殼一錢,急火煎五分服。此手太陰肺經藥也,肺氣窒塞,當降不降,杏仁微苦則能降,滑石甘涼滲濕解熱,薏仁、通草淡而滲氣分,枇杷葉辛涼能開肺氣,茯苓用皮,謂諸皮皆涼,梔、豉宣其陳腐鬱結。凡此氣味俱薄,為上焦藥,仿齊之才輕可去實之義。
徐靈胎曰:喘脹用此方甚合,足見心思靈巧,如此等治法真堪匯入醫案。
一宦者,年已近耄,因勞倦傷脾,脾虛病瘧,瘧愈而脾胃之虛日益,旋病腫,此時飲食尚進,起居亦不甚衰,正宜補中益氣湯,隨症加減,以調脾胃元氣。後用《金匱》腎氣丸,補腎行水,使腫自消,始為至治。乃日以澤瀉、豬苓、柴胡、葛根、厚朴、陳皮等藥,朝餌暮餐,咸不知返。兩月後真氣克削無餘,腫脹彌劇,喘息不得眠者六晝夜。更一醫,猶以為肺病,而用蘇子、芥子、二母、二冬之類,卒至湯飲俱廢而死。王宇泰曰:手足浮腫,未必成水也。服耗氣利水之藥而不已,則水病成矣。趙養葵曰:腎虛不能納氣歸元而作喘,徒從事於肺者,執流而忘源也。惜哉!
扁鵲玉壺丸,治命門火衰,陽氣暴絕,寒水臌脹,殊有神功。凡硫黃八兩,配真麻油八兩,以硫打碎,入冷油內,燉爐上,炭宜微勿烈,以桑條徐調。候硫溶盡,即傾入大水內,急攙去上面油水,其色如金。取缸底淨硫,見若干兩仍配麻油若干兩,照前溶傾,其色如絳。第五轉,用肥皂四兩,水中同煮六時。第六轉,用牙皂四兩,水中同煮六時,投淨制硫之油,攙去其水,其色如硫火之紫。第七轉,用爐中炭灰淋鹼水制六時。第八轉,用水豆腐制六時,拔淨皂鹼之性。第九轉,用田字草,(出水荒稻田中,葉如田字,八月九月採。)搗汁和水煮六時,臨用研如飛面。凡淨硫一兩,配炒糯米粉二兩,或水法或濕搗為丸。每服以三分為準,漸加至一錢,開水送下。
竇材嘗因路過衢州野店,見一婦人遍身浮腫,露地而坐。竇曰:何不在門內坐?婦曰:昨日蒙土地告我,明日有扁鵲過此,可求治病,我故於此候之。竇曰:汝若能聽我,我當救汝。婦曰:汝非醫人,安能治病?竇曰:我雖非醫,然得扁鵲真傳,有奇方,故神預告汝。遂與保命延壽丹十粒服之,夜間小便約去二升,五更覺飢。二次,又服十五粒,點左右命關穴,灸二百壯,大便下白膿五七塊,半月全安。婦人曰:真扁鵲再生也。
琇按:材為紹興間人,著有《扁鵲心書》,曾進呈,且有達天青詞,謂其書得傳,可以濟人而非妄也。
此案在書中為首則,故表其為扁鵲之名如此。材曾為巡檢官。
一人病四肢皆腫,氣促,食則脹悶,止吃稀粥,令日服金液丹百粒,至四日覺大便滑,再二日乃令吃麵食亦不妨,蓋治之早也。竇氏治疾,純用大熱之劑,腫脹之真陽衰絕者,用之能收捷效。若誤用於濕熱之症,亦立致奇禍,用者審之。
一婦人病面腳皆腫,飲食減少。世醫皆作血虛治之不效。竇曰:非血病,乃脾胃虛也。令日服延壽丹十粒,全真丹五十粒,至十日覺大便滑,病愈。
張子和治張小一,初病疥爬搔,變而成腫喘不能食。張斷為風水,水得風而暴腫,故遍身皆腫。先令浴之,乘腠理開豁,就燠室中,用酸苦之劑加全蠍一枚吐之,節次用藥末至三錢許,出痰約數升,汗隨湧出,腫去八九分。隔一日臨臥向一更來,又下神祐丸七十餘粒,三次咽之,至夜半動一行。又續下水煮桃仁丸六十丸,以麝香湯下,又利三四行。後二三日,再以舟車丸、通經散及白朮散,調之愈。
張子明之母極肥,偶得水腫,四肢不舉。張令上湧汗而下泄之,去水三四斗。初下藥時,以草儲布囊,高支兩足而臥。其藥之行,自腰以上,水覺下行,自足以上,水覺上行。水行之狀,行如蛇走,墜如線牽,四肢森然涼寒,會於臍下而出。不旬日間病大減,余邪未盡。張更欲用藥,竟不能從其言。
張承應年幾五十,腹如孕婦,面黃食減,欲作水氣。或令服黃耆建中湯及溫補之劑,小溲涸閉。張曰:建中湯攻表之藥也,古方用之攻里已誤矣,今更以此取積,兩重誤也。先以湧劑吐之,置火於其旁大汗之,次與豬腎散四錢,以舟車丸引之,下六缶。殊不困,續下兩次,約三十餘行,腹中軟,健啖如昔。常仲明曰:向聞人言,瀉五六缶,人豈能任?及問張承應,渠云誠然。乃知養生與攻疴,本自不同,今人以補劑療病,宜乎不效。(此與葛某之論同。常說丹溪大不然之,因謂子和書非手撰,乃出自麻知幾等。)
元時名醫宋會之治水蠱法,用老絲瓜一枚,去皮及子,剪碎,與巴豆二七粒同炒,視巴豆褐色為度,去巴豆存絲瓜。又用黃米如絲瓜之數同炒,視米褐色,去絲瓜存米研末,清水和為丸,梧桐子大。每服百丸,白湯下,蠱水盡從大便中出,而疾除矣。其言曰:巴豆逐出水者也,而患其迅,藉絲瓜取其氣,絲瓜有筋,象人身脈絡,得引巴豆之氣,達諸脈絡。而仍用米者,投其胃氣也。仍去絲瓜者,畏其受巴豆之氣太甚也。鮮于樞為之記如此。
峨眉僧治一人肚腹四肢腫脹,用干雞矢一升,炒黃,以酒醅三碗,煮一碗,濾汁飲之,名牽牛酒。少頃腹中氣大轉動利下,即腳下皮皺消也。未盡,隔日再作,仍以田羸二枚,滾酒瀹食白粥,調理而愈。其人牽牛來謝,故以名方。(《本草綱目》。)
魏秀才妻病腹大而鼓,四肢骨立不能貼席,惟衣被懸臥,穀食不下者數日矣。忽思鶉食,如法進之,遂暈劇,少頃雨汗莫能言,但有更衣狀,扶而圊,小便突出白液,凝如鵝脂。如此數次,下盡遂起,蓋中焦濕熱積久所致也。(《董炳集驗方》。)
張路玉治王庸若,水腫嘔逆,溲便點滴不通。或用五苓、八正,不應,六脈沉細如絲。因與金液丹十五丸,溺如泉湧,勢頓平。後以濟生腎氣,培養而安。
李時珍治一人妻,自腰以下胕腫,面目亦腫,喘急欲死,不能伏枕,大便溏滯,小便短少,服藥罔效。其脈沉而大,沉主水,大主虛,乃病後冒風所致,是名風水也。用《千金》神秘湯加麻黃,一服喘定十之五。再以胃苓湯吞深師薷術丸,二日小便長,腫消十之七,調理數日全安。(《本草綱目》。)
俞東扶曰:金液丹、神秘湯,人所罕用,而善用之,則各奏奇功。因思古方具在簡冊,特患尋不著對頭帽子耳。神秘湯乃生脈散合二陳湯去麥冬、茯苓,加紫蘇、桑皮、桔梗、檳榔,生薑三片為引。施於此證恰好,加麻黃更好。並非八寸三分通行之帽也。
邱汝誠友人朱升患酒積,舉身黃腫,無能治者。邱視之,曰:可救也。出囊中赤藥七丸,以酒下之,須臾下黃水滿器,腹即消其半,下五丸遂愈。(《揮塵新譚》。)
陳三農治一人患腹脹滿,服補中、六君,其脹減十之七八。誤服行積丸,遂致食減脹甚,脈細數。以補中湯加乾薑、肉桂各五分,附子七分,吳茱萸一分姜水煎,飲愈。
一人腹脹時痛吐,小便利則大便不通,大便利則小便不通,用炒乾薑三錢,升麻一錢五分,吳茱萸微炒五分,煎服愈。(原注:此寒邪痞塞於膀胱也。時吐者,寒迫火上也。)
一人患單腹脹將愈,因惱怒腹脹而痛,口乾身熱食減,膻中近右作痛,按之則止。用人參、乾薑、炒半夏各七分,白朮、茯苓、蒼朮各二錢,陳皮、神麯各五分,甘草、肉桂各二分,吳茱萸七釐,服之愈。
一人頭面四肢浮腫,帶黃色,行動腳軟。此脾胃虛弱,只宜健脾固中氣為主。用人參、白朮、茯苓、陳皮、甘草,漸愈。
孫文垣治陳光祿鬆巒,常五更胸脅脹痛,遍治無效。診之,右寸軟弱,左平,兩尺亦弱,曰:肺腎二經之不足也,補而斂之,可無恙矣。以補骨脂、萸肉、人參各三兩,鹿角膠、鹿角霜各五兩,杜仲、巴戟、白茯苓、車前子各一兩五錢,山藥二兩,鹿角膠酒化為丸,空心淡鹽湯送下。又以御米穀去筋膜,蜜水炒三兩,訶子麵煨去核一兩,陳皮一兩半,煉蜜為丸,五更枕上白湯送下一錢,服一月病愈。
溧水令吳湧瀾夫人,每五更倒飽必瀉一次,腹常作脹,間亦痛。脈之,兩手寸關洪滑,兩尺沉伏。曰:此腸胃中有食積痰飲也。乃與總管丸三錢,生薑湯送下,大便雖行,不甚快利。又以神授香連丸和之,外用滑石、甘草、木香、枳殼、山楂、陳皮、白芍、酒連,調理而安。
熊成八官,江右南昌人,早起行路,忽見邪火兩團,滾滾而來,大驚駭,次日腹中膨懣,漸成脹滿,面白皮薄,兩手瘦削,兩足皆有浮氣,按之窅然不起,(濕也。)行動氣促,形神俱弱。醫謂神弱氣促,胸腹青筋縷縷如貫索,小水清長,形症如此,脾虛所致。以參苓白朮散投之,十日堵然如鼓,中有一塊,累然突出,堅若鐵石,臍已平滿,勺粒不入。醫與決曰:若疾法在不治,盍早歸,毋作異鄉鬼也。孫脈之,沉弦有力,曰:非氣虛中滿之候,前補大驟,適助長耳。顧今黴雨途遙,(濕熱病值濕熱時。)即歸,未能時刻可到,且治非良手,則大事去矣。予有一藥,尚可冀生也,以琥珀調中丸,日二進之。一進甚甘,再進稱快,十日腹漸寬,塊漸熔,半月盡消去,青筋俱斂。改以平胃散加蘿蔔子、薑黃、薏仁、木香,調養一月,飲食大加,兩足之浮亦愈。(利水消積法。)
喻嘉言治劉泰來,年三十二歲,面白體豐,夏月用冷水灌汗,坐臥當風,新秋病瘧。三五發後,用藥截住,遂覺胸腹脹滿。不旬日外,腹大胸高,上氣喘急,二便全無,食飲不入,能坐不能臥,能俯不能仰,勢頗危急。醫以二便不通,下之不應,商用大黃二兩,作一劑。喻駭曰:此名何病,而敢放膽殺人耶?醫曰:傷寒腸結,下而不通,惟有大下一法,何謂放膽?喻曰:世有不發熱之傷寒乎?傷寒因發熱,故津液枯槁,腸胃燥結,可用下藥,以開其結,然有不轉矢氣者,不可攻之戒,正恐誤治太陰經之腹脹也。此病因腹中之氣散亂不收,故水液隨氣橫溢成脹,全是太陰脾氣不能統攝所致。一散一結,相去天淵,再用大黃猛劑,若不脹死,定須腹破矣。醫唯唯辭去,病家仍欲服之,喻乃擲去其藥,另與理中湯,畏不敢服,欲俟來日。喻曰:腹中真氣漸散,今夜子醜二時,陰陽交剝之界,必大汗眩暈,難為力矣。不得已,令煎就以待,既而果發暈,即服下得睡片時,次日略覺減可。遂以三劑作一服,加人參至三錢,服後又進一大劑,少加黃連,脹已大減。謂大便未通不敢進食,但飲米湯。喻曰:腹中原是大黃推蕩之滯糞,以膀胱脹大,撐住大腸不得出耳。於是以五苓散與之,以通膀胱之氣。藥才下咽,即覓圊,小便先出,大便隨之,滯下半桶而愈。一月後小患傷風,取藥四劑,與葷酒雜進,及傷風未止,並謂治脹,亦屬偶然矣。(溫補法。)
吳聖符單腹脹,腹大如箕,堅硬如石,胃中時生酸水,吞吐皆然,經年罔效。蓋由醫輩不察病之所起,與病成而變之理耳,惟腎氣丸一方,猶是前人成法。但此病用之,譬適燕而南其指也。夫腎氣丸為腫脹之聖藥者,以能收攝腎氣,使水不泛溢耳。今小水一晝夜六七行,水無泛溢之虞也。且謂益火之源,以消陰翳耳。今酸味皆從火化,尚可更益其火乎?又謂指腹脹為食積,用局方峻攻,不足論矣。原是疾起於脾氣不宣,鬱而成火,使初時用火鬱發之之法,升陽散火,病霍然矣。迨至郁之愈湮漸為脹滿,則身中之氣,一如天地不交而成否塞,病成而變矣。猶進檳榔、厚朴、萊菔之類,以耗氣助火,於是病轉於胃。胃中之熱有如麴櫱,俟谷飲一入,頃刻釀成酢味。夫新谷芳甘,胃所喜也,舊谷酸腐,胃所惡也,故有時新入而舊出矣。人身天真之氣,全在胃口。(似是而非之語,節之不盡。)土曰稼穡作甘者也,木曰曲直作酸者也。甘反作酸,木來侮土,(喻君但知腫脹為脾氣不宣,未知此病原由木鬱也。)至春木旺則難治矣。今欲反酸為甘,但有用剛藥一法,以氣味俱雄之藥,能變胃而不受胃變也。參伍以協其平,但可用剛中之柔,不可用柔中之剛。八味丸柔中之剛也,於六味作酸藥中,入二味止酸藥,烏能取效?惟連理湯丸剛有柔以濟其剛,可收去酸之績矣。酸去而後治脹,破竹之勢乃成。(原注:善後多年,聞用黃柏、知母之屬,始得全效,更奇,何奇之有?)門人問曰:聖符之病,酸止脹消,已奏全績,不知意外尚有何患?請示善後之法。喻曰:聖符之病,乃自脾入傳於胃,今酸去脹消,亦自胃復返於脾,善後之法,以理脾為急,而胃則次之。設胃氣未和,必不能驅疾。然使胃能容受,而脾未能健運,則倦怠多睡,惟樂按摩者有之。受食稍多,身重異常者有之。登高涉險,則覺上重下輕,舉足無力者有之。食後喜溉沸湯,藉資於有形者之熱者有之。其病之餘,夏熱為癉,秋清為瘧,燥勝脾約,濕勝脾瀉者有之。故理脾則百病不生,不理脾則諸疾續起,久之乃入於胃也。至若將息失宜,飲食房勞所犯,脾先受之,猶可言也。設忿怒之火一動,則挾木邪直侵胃土,原病陡發,不可言也。又其始焉酸脹,胃中必另創一膜囊。若贅龐者,乃肝火衝入,透開胃膜,故所聚之水,暗從木化變酸,久之漸滿,膜囊垂大,其腹之脹,以此為根。觀其新谷入口,酸物迸出,而芳谷不出,及每食飴糖,如吸筒入喉,酸水隨即湧出,皆可徵也。若非另一窠臼,則其嘔時,宜新腐迸出,如膈氣之類,何得分別甚清耶?余訂善後之方,用六君子煎,調赤石脂末,蓋因其膜囊既空,而以是填之,俾不為異日患耳。昔治廣陵一血蠱,服藥全消,左脅肋露病根一條,如小枕狀,以法激之,嘔出黑汙鬥許,余從大便泄去始消。每思蠱脹,不論氣、血、水、痰,總必自闢一字,方可久聚。《內經》論五臟之積,皆有定所,何獨於六腑之聚久為患,如蠱脹等類者,遂謂漫無根柢區界乎?是亦可補病機之未逮。(雄按:天真在胃,的是名言。下文木來侮土,未嘗不知為木鬱也。)
李士材治何太學,夏月好飲水,一日候文宗發放,自晨抵暮,為炎威所迫,飲水計十餘碗,歸寓便脹悶不能食,越旬日,腹如抱甕,氣高而喘。診之,皮薄而光,水積不化也。且六脈堅實,其病暴成,法當利之。遂以舟車丸,每服三錢,香薷湯送。再劑,二便湧決如泉。復進一錢五分,腹減如故,用六君子湯十帖而愈。(潔淨府法。)
方太和大怒後復大醉,至明日目下如臥蠶,(脾受水濕。)居七日,肢體皆腫,不能轉側,二便不通,煩悶欲絕。診之,脈沉且堅,當逐其水。用疏鑿飲子,一服二便快,再服四肢寬。更以五皮飲,三日隨愈。
錢賞之酒色無度,秋初腹脹,冬杪遍體腫急,臍背平,在法不治。乃與大劑腎氣方料煎服,兼進理中湯,服五日無效。可見病重藥輕,藥即中病,亦復無濟。古今如此延誤而死者頗多,虛實症皆有之也。李欲辭歸,彼自知必死,堅求再治,即不起無怨也。勉用人參一兩,生附子二錢,牛膝、茯苓各五錢,二日之間,去小便約四十餘碗,腹有皺紋。計服人參四斤,附子、薑、桂各一斤,半載而痊。(極虛大補法。)
李都憲積勞多郁,肢體脹滿,以自知醫,輒用胃苓湯加枳殼,三月以來,轉加痞悶。脈之,沉澀而軟,視其色黃白而枯,此虛症也,宜大溫大補。始猶不信,爭之甚力,僅用參二錢,稍覺寬舒,欲加桂、附,執不肯從。李曰:症坐虛寒,喜行攻伐,已見既執,良言不納,雖有扁、倉,豈能救耶?兩月果歿。
徐錦衣稟畀素壯,病餘肥甘過度,腹脹氣粗。診之,脈盛而滑,按之不甚虛。宜以利氣之劑,少佐參、術。惑於旁議,旦暮更醫。李復診曰:即畏參不用,攻擊之劑,決不可投也。後與他醫商之,仍用理脾疏氣之劑而安。(消補兼行法。)
吳孚先治一人患腫脹,皮繃急。脈之系脾腎虛,用二陳去甘草,加人參、乾薑、肉桂、木香、茯苓、大腹皮、姜皮、車前,十帖腹有皺紋。復與《金匱》腎氣丸,一料全愈。(先理脾,後補腎法。)
張路玉治王庸若,水腫嘔逆,溲便涓滴不通。或用五苓、八正不應,六脈沉細如絲。因與金液丹十五丸,溺如泉湧而勢頓平。後以《濟生》腎氣,培養而安。(與張抱赤症治同。)
顧文學鼓脹喘滿,晝夜不得寢食者二旬。醫用大黃,三下不除。更醫先與發散,次用削克破氣二十餘劑,少腹至心下遂堅滿如石,腰脅與胯中皆疼痛如折。診之,脈弦大而革,按之漸小,舉指復大,大便八九日不通,小便雖少,清白如常。此因削克太過,中氣受傷,濁氣上逆。與生料六味地黃丸加肉桂三錢,沉香三分,下黑錫丹二錢,導其濁陰。是夜即脹減六七,胸中覺飢,進粥,但腰胯疼軟,如失兩腎之狀。再劑胸腹全寬,少腹反覺微硬,不時攻動,此大便欲行,津液耗竭,不能即去故也。診其脈,僅存一絲,改用獨參湯加當歸、枳殼,大便略去結塊,痛稍可,少腹遂和。又與六味地黃,仍加肉桂、沉香,調理而安。(收殘救敗法。)
盧不遠治瞿、婁、周、馬,皆少年水腫,肢體洪盛,臚腹膨脹,水道不通,飲食絕口。有以為疸者,為鼓者,為氣者。診之,以藥克濟,乃針足上出水,皆石余。次日脹小減,三日大減,足尚腫。又針之,服以八味丸,以溫其腎,期年皆孕。婁調護善,子母兩全。馬失調護,子母俱斃。此蓋腎中陽氣不足,陰氣有餘,遂聚水而病作。飲食湯藥用水,而不能導之轉助長,乃致於此,非針去水,則菀陳之瘀何從而泄?水去腎衰,非溫補之,則濁凝之陰必致復聚,腎中之火氣復然,周身之陽氣有蒂,天癸自行,生育可必。如流離之後,所宜愛養,得之則生聚,否則待斃耳。
楊乘六治汪司農,年近六旬,春仲病腹脹兼作痛,飲食不進。群醫不應,且增甚。診之,六脈洪大滑甚,重按益加有力如年壯氣實人,面色則㿠白而帶萎黃,舌色則青黃而兼胖滑。簡閱前方,則皆香附、烏藥、厚朴、木香、山楂、神麯、半夏、陳皮、藿香、元胡、枳殼、桔梗、萊菔子、大腹皮等,一派消導寬快之屬。曰:若但據脈症,則諸方殊得當也,第面色白上加黃,且㿠而萎,舌色黃里見青,且胖而滑,則症之脹痛,與脈之洪盛,皆非實候矣。此由心境不舒,思慮鬱怒,虧損肝脾,致兩經虛而臟寒生滿,且作痛耳,乃擬養榮湯倍人參加附子與之。彼以切中病情,立煎飲之,一劑減,再劑瘥。
胡念庵治俞翰林母,七旬余,平日患嗽喘痰紅,常服滋陰涼潤之劑,秋月忽患水腫,喘急難臥,日漸腫脹,飲食少進,進則喘急欲死,諸治無效。診之,六脈弦大而急,按之益勁而空,曰:此三焦火氣虛憊,不能歸根而浮於外,水隨氣奔,致充郛郭而溢皮膜,必須重溫以化,否則不救。彼云:吾素內熱,不服溫補,片姜到口,痰即帶紅,今所論固是,第恐熱藥不相宜也。曰:有是病,服是藥,成見難執,且六脈緊大,陽已無根,即脫矣。此皆平日久服寒涼所致,若再舍溫補不用,恐無生理。乃以桂、附、薑、萸、五味,人參三錢,不三劑,腹有皺紋。八劑全消,飲食如故。又二劑全愈,痰喘吐紅,竟不發矣。
一婦因子遠出,饔飧不給,憂愁成病,變為水腫喘急,粥飲不入者月餘矣。診之,六脈欲絕,臍突腰圓,喘難著席,脾腎之敗,不可為矣。因處十味方,令服四劑,喘微定而腫漸消,覺思飲食。復診其脈,略有起色,又四劑腫消食進。
壬子秋,余應試北雍,有孝廉張抱赤,久荒於色,腹滿如斗,以參湯吞金匱丸,小便差利,滿亦差減。閱旬日而滿復如故,肢體厥逆,仍投前藥,竟無裨也,舉家哀亂,惟治終事。抱赤泣告曰:若可救我,當終身父事之。余曰:能餌金液丹數十粒,雖不敢謂萬全,或有生理。乃連服百粒,小便遄行,滿消食進。更以補中、八味並用,遂獲全安。(《本草通元》,一見《扁鵲心書》。)
陳以揆子,壯年漁色。一曰腹膨如鼓,喘不能臥。或與消導溫補,五苓、八味,了無微效。以揆令吞生硫黃,每服三分,以腐皮裹咽,日數服,不三日,其脹如失。此予所目擊者。
柴嶼青治侍御葛述齋夫人,單腹脹兼脾瀉下血,食後愈脹,必捶腹少安。眾醫咸主攻伐。診之,知肝木乘脾,脾家受傷,不能統血。力排眾議之非,並持《薛案》及《醫統正脈》中論說與看,彼尚疑信參半。先服加減逍遙湯,二劑血止,即繼以異功加腹皮一錢,厚朴八分,連進十餘劑,其勢漸殺。後重用參、術,調理而愈。(肝脾調治法。)
沈濤祖母,年七十餘,自上年患腹脹滿,醫以鼓脹治之,服沉香、鬱金、香附等藥,數十劑病轉劇,脾滯腿腫食減。診之,左關弦洪,右關弦軟,此肝木乘脾之象也。先用逍遙散加川連、吳茱萸,連進三劑,脹減瀉止,飯食頓加。復用歸芍六味,調理而痊。(肝腎調治法。)
太史汪舒懷令弟,腹大脹滿。醫以鼓脹屢治不效。診其右關空大而帶濡,餘脈如常。此乃脾胃不和兼有水氣,故不思食,而食且不化,與胃苓湯數劑頓安。若果系鼓脹,亦理應補脾,次養肺金,以制肝木,使脾無賊邪之患。更滋腎水以治火,使肺得清化,卻厚味,遠房幃,無有不安。倘喜行快利,不審元氣,而概用峻劑攻之,暫時得寬,其復轉甚。病邪既盛,真氣愈傷,遂不可救,司命者其慎旃。(脾濕治法。)
張子和曰:一男子目下腫如臥蠶狀。曰:目之下陰也,水亦陰也,腎為水之主,故其腫至於目下也。此由房室交接之時,勞汗遇風,風入皮腠,得寒則閉,風不能出,與水俱行,故病如是,不禁房室則死。
凡腹脹經久,忽瀉數升,晝夜不止,服藥不驗,乃為氣脫,用益智子,煎濃湯服立愈。(危氏方。)
喻嘉言治郭臺尹,年來似有癆怯意,胸腹不舒,治之罔效,茫不識病之所存也。聞喻治病,先議後藥,姑請治焉。見其精神言動俱如平人,但面色萎黃,有蟹爪紋,(似傷食矣。)而得五虛脈應之,因告之曰:多怒乎?善忘乎?口燥乎?便秘乎?胸緊乎?脅脹乎?腹疼乎?答曰:種種皆然,此何症也?曰:外症未顯,內形已具,將來血蠱之候也。曰:何以知之?曰:合色與脈而知之也。夫血之充周於身也,榮華先見於面。今色黯不華,既無舊恙,又匪新疴,其所以憔悴不榮者何在?且壯盛之年,而見脈細,損宜一損皮毛,二損肌肉,三損筋骨,不起於床矣,乃皮毛肌肉步履如故,其所以微弱不健者又何居?因是斷為血蠱。腹雖未大,而如瓜瓠然,其趨於長也易耳。曰:血蠱乃婦人之疾,男子亦有之乎?曰:男子病此者甚多,而東方沿海一帶,比他處尤多,醫者漫用治水治氣之法嘗試,夭枉無算,總緣不究病情耳。所以然者,東海擅魚鹽之饒,魚者甘美之味,多食使人熱中。鹽者鹹苦之味,其性偏於走血,血為陰象,(象字不妥。)初與熱合,不覺其病,日久月增,中焦沖和之氣,亦積漸而化為熱矣。氣熱則結,而血始不流矣,於是氣居血中,血裹氣外。一似婦人受孕者,然至彌月時,腹如抱甕矣。陳修園於此症,擬用六君子加川芎、乾薑、防己,共研末,陳米湯糊丸,每服三錢,日三服,以為執中央從運四旁之法。用意雖精,然以熱益熱,亦未見其有當也。但孕系胞中,如果熟自落,蠱蟠腹內,如附贅難療,又不可同語也。究而論之,豈但東方之水土致然!凡五方之因膏粱厚味,椒、薑、桂、醑成熱中者,除癰疽、消渴等症不常見外,至腹滿一症,人人無不有之。但微則旋脹旋消,甚則脹不大消而成蠱耳。要知人之有身,執中央以運四旁者也。今反竭四旁以奉其錮,尚有精華髮現於色脈間乎?此所以脈細皮寒,少食多汗,危羸之狀,不一而足也。言當不謬,請自揆之。竟不能用,半載而逝。
琇按:是症多由醉飽入房,大傷真陰,絕其帶脈,水虧木燥,乘其所不勝之脾,致成脹耳。魚鹽之論,恐未必然。
一人血蠱,服藥百日後,大腹全消,左脅始露病根一條,如小枕狀,以法激之,嘔出黑汙血鬥許,余從大便泄去始消。每思蠱脹,不論氣、血、水、痰,總必自開一宇,如寇盜蟠據,必依山傍險,方可久聚。《內經》論五臟之積,皆有定所,何獨於六腑之積久為患,如鼓脹等類者,遂謂漫無根底區界乎?(《張氏醫通》載此,謂是喻嘉言案,泛論一番。至此積果在何腑,卻又說不出,此即吳聖符案之後半段也。)
楊乘六治孫氏女,年十九,病鼓症。先自頭面腫起,漸次手足浮腫,又次肚腹腫脹,小水不利,醫雜用枳殼、厚朴、蒼朮、陳皮、三稜、莪朮、半夏、黃芩等,並利水藥,腫脹益甚,更加痰喘。詢其起病之由,知為寒水侮土,因治不如法,致水勢沖激,而土崩防潰也。以大劑補中益氣加木瓜、乾薑,送《金匱》腎氣丸,月餘而愈。與立齋治素性急婦人同法。)
三原民荀氏婦者,病蠱脹,諸醫束手,氣已絕矣。逾二鼓忽蘇,家人驚喜。問之曰:適已出門,若將遠行者,途遇一老人云,吾已延孫思邈真人醫汝,速反也。乃入門,見真人已先在,年可三十許,以連環針針心竅上,久之遂醒,不知身之已死也。視之果有上下二孔,七日始合,又十一年而終。三原醫士王文之說。(《池北偶談》。)
王損庵治嘉定沈氏子,年十八,患胸腹身面俱脹,醫治半月不效。診其脈,六部皆不出,於是用紫蘇、桔梗之類,(紫蘇別名水督郵,可知其治水有殊能也。)煎服一盞,胸有微汗。再服則身盡汗,其六部和平之脈皆出,一二日其症悉平。(又見《醫說續編》謂出《趙氏或問》。)
一男子三十餘,胸腹脹大,發煩躁渴面赤,不得臥而足冷。王以其人素飲酒,必酒後入內,奪於所用,精氣溢下,邪氣因從之上逆,逆則陰氣在上,故為䐜脹。其上焦之陽,因下逆之邪所迫,壅塞於上,故發煩躁,此因邪從下而上,盛於上者也。於是用吳茱萸、附子、人參輩,以退陰逆,冰冷飲之,以收上焦之浮熱。入咽覺胸中頓爽,少時腹中氣轉,如牛吼,泄氣五七次,明日其症愈矣。(《治法匯》。同上。)
張隱菴在苕溪治一水腫者,腹大膚腫,久服八正散、五子、五皮之類,小便仍淋漓痛苦。曰:此雖虛症,然水不行,則腫不消,正氣焉能平復?時夏月,欲用麻黃,恐陽脫而汗漏,止以蘇葉、防風、杏仁三味各等分,令煎湯溫服,覆取微汗,而水即利矣。次日至病者之室,若翻水數盤,床幃被褥無不濕透。告以服藥後,不待取汗,小水如注,不及至圊,就床上坐溺。天明,不意小水復來,不及下床,是以沾濡若此,今腹脹痛楚悉除矣。曰:未也,此急則治其標耳。病由火土傷敗以致水泛,乃久虛之症,必待脾元復故,乃保萬全。與六君子去甘草,加蒼、樸、薑、附,令每日溫服,後即以此方為丸。半載後來謝,已全愈矣。張曰:如此症水雖行,而正氣不復,後仍腫脹而死者多矣。至不知發汗行水之法,徒事滲利,久之正氣日消,邪氣日甚,而死者亦多矣,可不慎哉。
陸養愚治吳體原婦,患腹脹,每於雞鳴時發,至午即寬。或與調氣治之不效。後於半夜即發,至兩日漸於薄暮即發矣,夜不能臥,飲食亦減,肌體日瘦。脈之,沉微而遲,曰:若論症,日寬夜急,血不足也,當養血;論脈沉弱而遲,氣不足也,當補氣。乃以補中益氣湯倍當歸,加豆仁、木香,數劑而愈。
陸肖愚治陸南洋妾患痞。或以為食積痰飲,服消導、二陳之類,痞滿益甚。或以為氣虛中滿,與補中益氣湯亦不效。寒熱消補約一年,飲食大減,肌肉漸消,大便時瀉時結。診其脈,浮之弦大,沉之澀小,曰:如此非百劑不能全愈。用調氣養榮湯加參、術各一錢五分,木香、豆仁各三分,二劑反微甚。因減參、術,增木香、豆仁,仍不應。乃增木香、豆仁至一錢,減參、術至七分,而脹滿稍愈。後增木香、豆仁至錢半,而飲食漸加,脹滿始寬大半。自後漸加參、術至二三錢,減香、豆至一二分,約六十劑全瘳。
朱丹溪治一人患趺腫,漸上膝足,不可踐地,頭面遍身腫脹,用苦瓠瓤實捻如豆大,以麵裹煮一沸,空心服七枚,至午當出水一斗,三日水自出不止,大瘦乃瘥。須慎口味。(苦瓠須擇無靨翳細理緊淨者,不爾有毒。與徐文江妻用葫蘆治法略同。)
萬密齋治萬邦瑞之女,年十四,病腫。寅至午上半身腫,午至戌下半身腫,亥子丑三時腫盡消,惟陰腫溺不得出,諸醫莫識其病。萬曰:此肝腎病也。腎者水臟也。亥子醜水旺之時也。肝屬木,腎之子也。木生於亥,子醜二時,肝膽氣行之時也。肝經之脈環陰器,當其氣行之時,故陰腫而溺不出也。水在人身隨上下,午時以前,氣行於上,故上半身腫,午時以後,氣行於下,故下半身腫,此病源也。五苓散,瀉水之劑也。經曰:諸濕腫滿,皆屬脾土。平胃散,燥濕之劑也。以二方為主,名胃苓湯。加生薑皮之辛熱,助桂枝、陳皮以散肝經之邪;茯苓皮之甘淡,助豬苓、澤瀉以滲腎經之邪;防己之通行十二經,以散流腫上下之邪也。十餘劑而愈。
張子和曰:涿郡周敬之,自京師歸,鹿邑道中,渴飲水過多,漸成腫滿。或用三花神祐丸,憚其太峻。或用五苓散分利水道,又太緩。淹延數月,終無一效,蓋粗工之技止於此耳。後手足與腎皆腫,大小便皆秘,托常仲明求治於張。張令仲明付藥,比至,已歿矣。張曰:病水之人,其勢如長川泛溢,欲以杯杓取之難矣,必以神禹決水之法斯愈矣。(合陳三農案以觀之,則潔淨府一法,當用宜速用也。)
薛立齋治一婦人,面目浮腫,月經不通,此水分也。朝用葶藶丸,夕用歸脾湯,漸愈。更用人參丸兼服而全愈。(瀉補兼行法。)
一婦人素性急,先因飲酒難化,月水不調。或用理氣化痰藥,反吐,腹膨脹,大便泄瀉。又加烏藥、蓬朮,肚腹腫脹,小便不利。加豬苓、澤瀉,痰喘氣急,手足厥冷,頭面肢體腫脹,指按成窟。脈沉細,右寸尤甚。此脾肺虛冷,不能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滲泄之令不行,生化之氣不運也。東垣云:水飲留積,若土在雨中則為泥矣。得和氣暖日,水濕去而陽化,自然萬物生長。喜脈相應,遂與《金匱》加減腎氣丸料服之,小便即通,數劑腫脹消半,四肢漸溫,自能轉側。又與六君加木香、肉桂、炮姜,治之全愈。後不戒七情,不調飲食,頓作泄瀉,仍用前藥加附子五分而安。(誤消用補法。)
孫兆治一女子心腹腫痛,色不變。經曰:三焦脹者氣滿,皮膚硜硜然石堅。遂以仲景厚朴生薑半夏人參甘草湯,下保和丸漸愈。
丹溪治一婦血氣俱虛,患單腹脹,因氣餒不能運化,瀕死,但手足面目俱腫,氣尚行陽分猶可治。遂以參、朮、芎、歸、白芍以斂脹,滑石、腹皮以斂氣,蘇、桔、卜子、陳皮以泄滿,海金砂、木通利水,木香運氣而愈。(補瀉兼行法。)
一婦人胸膈不利,飲食少思,腹脹吞酸。或用疏利之劑,反致中滿不食。此脾土虛而肝木勝,用補中益氣湯加砂仁、香附、煨姜,又以六君子加芎、歸、桔梗而愈。
吳江史元年母,久病之後,遇事拂意,忽胸腹脹滿,面目微腫,兩腿重滯,氣逆上升,言語喘促。所服皆清氣之劑,不效。薛曰:此脾肺虛寒也。先用六君子湯,一劑病勢頓減。後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乾薑,二劑形體頓安。後以七情失調,夜間腹脹,乃以十全大補加木香而痊。
太倉陸中舍,以腎虛不能攝水,肚腹脹大,用黑丸子,(又名碑記丸。)未數服而歿於京。今之專門治蠱者,即此方也,用之無不速亡。(病家不可不知此。)
機房蔡一素不慎起居,患症同前,更加手足逆冷,惡寒不食,用補中益氣湯加附子一錢,先回其陽,至數劑諸症漸愈。薛因他往,或用峻利之劑,下鮮血甚多,亦致不起。
紹興術士朱蘘衣名甫,苦水蠱腹脹。醫者只令服嘉禾散,久之不效,葛丞相授以此法即安。右取嘉禾散、四柱散細末各等分,合和令勻,依法煎服。(《百乙方》。)
王尚之提刑傳云:武義縣方,治數人甚妙。用黃顙魚一個,綠豆一合許,右煮淡羹頓食。紹興張醫升之云:以商陸根煮綠豆令熟,去商陸,取綠豆任意食之亦妙。《王氏博濟方》第二卷逐氣散,與此藥大同小異。(同上。)
有病蠱者,夢一道人示頌云:似犬非犬,似貓非貓,烹而食之,其病自消。偶有狐入其室,殺而爛烹食之,腹自消。(《夷堅志》。)
(按:白氏六帖云,青邱狐食之,令人不蠱。又本草孟詵云,狐補虛,又主五臟邪氣蠱毒發寒熱。原注。)
丹溪治一婦人,夜間發熱,面先腫,次及肚足,渴思冷水,用麻黃、葛根、川芎、蒼白朮、木通、腹皮、梔子、甘草愈。(此開鬼門法。)
一人秋冬患腫,午前上甚,午後下甚,口渴乏力,脈澀弱,食減。此氣怯汗不能自出,鬱而為痿。遂灸肺腧、大椎、合谷、分水,用葛根、蘇葉、白朮、木通、海金砂、大腹皮、茯苓皮、厚朴、陳皮、黃芩、甘草,漸愈。(同上。散利兼行法。)
陳三農治一人年甫三旬,怒後發腫,飲水過多,旦日肢體俱腫,腹脹異常。年方壯而病發於驟,脈方實而藥不厭攻,若不急於疏通,久必成大患。以胃苓散加牛膝、車前,三進而不為少動,是病深藥淺也。更以舟車、神祐丹進,而小便泉湧,肢體漸收。仍與胃苓湯加白朮、椒仁,十五日而愈。
喻嘉言治顧鳴仲,有腹疾近三十年,朝寬暮急,每一大發,腹脹十餘日方減,食濕面及房勞其應如響,(肝腎虛,故房勞即發。脾不運,故食麵即發。病情已大顯著矣。)腹左隱隱微高鼓,呼吸觸之,汩汩有聲。以痞治之,內攻外貼無效。診之曰:人身五積六聚之症,心、肝、脾、肺、腎之邪,結於腹之上、下、左、右及臍之當中者,皆高如覆盂者也。膽、胃、大小腸、膀胱、命門之邪,各積於本位,不甚形見者也。此症乃腎臟之陰氣,聚於膀胱之陽經,有似痞塊耳。蓋腎有兩竅,左腎之竅從前通膀胱,右腎之竅從後通命門,邪結於左畔,即左腎與膀胱為之主也。六腑惟膽無輸泄,其五腑受五臟濁氣傳入,不能久留即為輸泄者也。今腎邪傳於膀胱,膀胱溺其輸泄之職,舊邪未行,新邪踵至,(邪字欠分曉。)勢必以漸透入膜原,(膜原在膈間,去膀胱甚遠,如何透入?)如革囊裹物者然。經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然則腎氣久聚不出,豈非膀胱之失其運化乎?夫人一團之腹,大小腸、膀胱俱居其中,(豈獨此耶?)而胞又居膀胱之中,(膀胱即脬也,昔人曾有辨之者。)惟其不久留輸泄,是以寬乎若有餘地。今腎之氣不自收攝,悉輸膀胱,膀胱之氣蓄而不泄,有同膽腑之清淨無為,(據云則是其人竟無小便耶。)其能理乎!宜其脹也。經曰:腎病者善脹,尻以代踵,脊以代頭。倘膀胱能司其輸泄,何致若此之劇耶?又曰:巨陽引精者三日,太陽膀胱經吸引精氣者,其脹止於三日。(巨陽引精句,乃《內經》言風勞之文,引入此間殊覺牽強。喻氏英雄欺人,往往如此。)此之為脹,且數十年之久,其吸引之權安在哉?治法補腎水而致充足,則精氣深藏,而膀胱之脹自消。(只此數句,是此症肯綮。)補膀胱而令氣旺,則腎邪不蓄,而輸化之機自裕。所以然者,以腎不補不能藏,膀胱不補不能瀉。然補腎易而補膀胱則難,以本草諸藥多瀉少補也。經於膀胱之子不足者,斷以死期,後人莫解其故。吾試揣之,豈非以膀胱愈不足則愈脹,脹極勢必傳於腎,腎脹極勢必逆傳於小腸,小腸脹極勢必逆傳於脾,乃至通身之氣散漫而無統耶?醫者於未傳之先,早見而預圖之,能事殫矣。
琇按:是症專屬肝腎二經,與膀胱毫無干涉,乃舍肝而強入膀恍,便覺支離滿紙。(實肝脾腎三經之症,未可專舉肝腎。)
葉天士治一女子,年二十七歲,病腫甚異,寅後午前,上半身腫,午後醜前下半身腫,上下盡消,惟牝戶腫,小便難,諸醫不能治。經云:半身以上,天之陽也,宜發其汗,使清氣出上竅也;身半以下,地之陰,宜利小便,使濁陰出下竅也。正上下分消,以去濕之法,惟半夜陰腫不得小便,此又當從肝經求之。蓋厥陰肝經之脈,丑時起於足上,環陰器。又肝病者,則大小便難。用胃苓、五皮湯,發汗利小便也。內有茯苓,所以伐腎肝之邪,木得桂而枯,又以辛散肝經之水,以溫腎之真寒濕也。連服十餘服,而腫盡消。
朱丹溪治赤岸馮令八官,素飲食不知飽,但食肉必泄,忽遍身發腫,頭面加多,致目亦不可開,膈滿如築,兩足麻至膝而止,渾身不可見風,陰器挺長。其脈左沉,而重取不應,右三部雖短小,卻有和滑氣象。遂令單煮白朮湯飲,早晨空心探而去之。食後,白朮二錢、麻黃五分、川芎半錢、防風三分,作湯下保和丸五十丸。如此者二日,因吐中得汗,通體上截為多,遂得腫寬而眼開,氣順而食進。卻於前方中減麻黃、防風,加白朮一錢,木通、通草各半錢,下保和丸五十丸,如此者五日而安。(此即開鬼門之法也。)
羅謙甫治許魯齋仲平,年五十有八,於至元戊寅五月間,積雨霖淫,面目肢體浮腫,大便溏多,腹脹腸鳴時痛,飲食減少,脈得弦細而緩。自云年壯時多服牽牛、大黃藥,面目四肢時有浮腫,今因陰雨故大發。曰:榮運之氣,出自中焦者胃也。胃氣弱不能布散水穀之氣,榮養臟腑經絡皮毛,故氣行而澀為浮腫,大便溏多而腹脹腸鳴,皆濕氣勝也。四時五臟,皆以胃氣為本,有胃氣則和平而身安。若胃氣虛弱,不能運動滋養,則五臟脈不和平,本臟之氣盛者,其脈獨見,(此盛字當活看。)輕則病過,甚則必死。故經曰:真臟之脈弦,無胃氣則死。(此亦木乘土也,故虛損病宜注意滋養肝木。)今疾幸而未至於甚,尚可調補。人知服牽牛、大黃為一時之快,不知其為終身之害也。遂以平胃散加白朮、茯苓、草豆蔻仁,數服諸症皆愈,飲食進。惟四肢猶腫,以導滯通經湯主之,良愈。(雄按:今秋治一山居黃嫗患證同此,醫者進理中、腎氣多劑,其病日甚,束手矣。余診之,脈果弦細沉兼數,舌絳口乾,腫處赤痛,溲少而熱,乃陰虛肝熱也。清潤不遑,未可因其起於黴雨之時輒用溫燥也。與白頭翁湯加金鈴、銀花、梔子、元參、丹皮、綠豆,數服而症減知飢,漸佐養血充津而愈矣。)
馬元儀治華氏子,患腹脹已三月,形色憔悴,而脈沉微。治者但謂邪氣盛,不知其正氣虛也。《靈樞》曰:脈之應於寸口,其大堅以澀者,脹也。《素問》曰:徵其脈與色俱奪者,此久病也。今兩脈微弱無神,面色不華,肢體倦怠,其初亦邪正相搏而成。治者但責其實而忘其虛,攻伐過多,始則邪氣當之,繼乃轉傷元氣,運化失職,升降不利,熱者變寒,實者變虛,而病機遷矣。經曰:足太陰之別,公孫虛則鼓脹。又胃中寒則滿脹。可見中臟虛寒,亦能成脹,不獨實病為然也。治法但用溫補之劑,健脾胃,補三焦。然須積久成功,不可欲速,所謂新病可急治,久病宜緩調也。遂恪服加桂理中湯三十餘劑,脹漸消,脈漸轉,兩月後全安。
莊季裕云:予自許昌遭金狄之難,憂勞艱危,沖冒寒暑,避地東方。丁未八月,抵四濱感痎瘧,既至琴川,為醫妄治,榮衛衰耗。明年春末,尚苦胕腫,腹脹氣促,不能食而大便利,身重足痿,杖而後起,得陳了翁家傳,為灸膏肓腧,自丁亥至癸巳,積三百壯。灸之次日,即胸中氣平,腫脹俱消,利止而食進,甲午已能肩輿出謁。後再報之,仍得百壯,自是疾症頓減以至康寧。時親舊間見此殊功,後灸者數人,宿疴皆除。孫真人謂若能用心方便,求得其穴而灸之,無疾不愈,信不虛也。(《針灸四書》。)
王執中曰:有里醫為李生治水腫,以藥飲之不效。以受其延待之勤,一日忽為灸水分與氣海穴,翌早觀其面如削矣,信乎水分之能治水腫也。《明堂》故云:若是水病灸大良,蓋以此穴能分水不使妄行耳。但不知《明堂》又云:針四分者,豈治其他病,當針四分者耶。
水腫惟得針水溝,若針余穴,水盡即死,此《明堂銅人》所戒也。庸醫多為人針水分,殺人多矣。若其他穴,亦有針得瘥者,特幸焉耳,不可為法也。或用藥則禹餘糧丸為第一,予屢見人報驗,故書於此,然灸水分,則最為要穴也。(《資生經》。)
姚僧垣治大將軍襄樂公賀蘭隆,有氣疾加水腫,喘息奔急,坐臥不安。或有勸其服決命大散者,其家疑未能決,乃問僧垣。僧垣曰:意謂此患不與大散相當,若欲自服,不煩賜問,因而委去。其子殷勤拜請曰:多時抑屈,今日始來,竟不可治,意實未盡。僧垣知其可瘥,即為處方,勸使急服便即氣通。更服一劑,諸患悉愈。(《周書》。)
黃司寇葵峰,中年病蠱,得異方,真茅山蒼朮末也,每清晨米飲調三錢服,不數月強健如故。終身止服術,七十餘終,少停疾作矣。(《廣筆記》。)
徐文江夫人,病蠱脹,張漣水治之,百藥不效。張曰:計窮矣,記昔年西山有一嫗患此,意其必死,後過復見之云,遇一方上人得生,徐如言訪嫗果在也。問其方,以陳葫蘆一枚去頂,入酒,以竹箸鬆其子,仍用頂封固,重湯煮數沸,去子飲酒盡,一吐幾死,吐後腹漸寬,調理漸愈。蓋元氣有餘,而有痰飲者也。若腎虛脾弱者,宜用《金匱》腎氣丸,十全大補湯去當歸,加車前子、肉桂。(同上。)
通血香一錢,取小葫蘆一個,不去子膜,入香在內,再入煮酒,以所開之蓋,合縫封之。以酒入鍋,懸葫蘆酒中,挨定不可傾倒,蓋鍋密煮,以三炷香為率。煮時其香透遠牆屋外,煮完取葫蘆內藥,約有五六錢之數,病已釋然矣。通血香,陝西羊羢客人帶來,蘇杭有。(同上。)
沈孝通觀察,中年無子,患中滿蠱脹,勢孔棘,靜養郭外小園中,翛然獨坐獨宿食淡者五年。歸脾湯、六味地黃丸,朝暮間服不輟,連舉二子。(同上。)
汪石山治一婦人,五十七歲,五月間因勞夜臥,天熱開窗,醒來遍身脹痛,疑是痧症,刮背起紫疙瘩,因而胸膈脹痛,磨木香服之,致小腹作痛,咳嗽氣壅,不能伏枕,吐痰腥臭,每次一二碗,亦或作瀉,肛門脹急,自汗不止,身表浮腫。(純是肺熱壅塞之候。)醫作傷寒而用發散,或作肺癰而用寒涼,綿延一月,醫皆辭去。其子來召汪,汪曰:第未知得何脈耳。告曰:醫謂脈洪數也。曰:年逾五十,血氣已衰,又加小勞,當酷熱之時,又不免壯火食氣,其洪乃熱傷元氣而然,非熱脈也。所可慮者,脈不為汗衰,為泄減耳。彼曰:用生脈湯人參一錢,麥冬二錢,五味二錢,病似覺甚。曰:邪重劑輕,宜黃耆五錢固表,人參五錢養內,白朮三錢、茯苓錢半滲濕散腫,陳皮七分、吳茱萸四分,消痰下氣,再加甘草五分以和之,麥冬一錢以救肺。(雄按:即知邪重,則生脈已誤,何以猶謂劑輕而竟再誤以大補耶?溫熱客邪,古賢往往疏忽也。)依法煎服十餘帖,後雖稍安,脈與病相反,終不救。
琇按:是症終挾熱邪,初時或宜涼膈、白虎為是。
蕭萬輿曰:曾氏婦年四旬,素鬱怒,嫠居十載,神思為病。忽一日因行經暴怒,血上溢兼致臌脹,或投散氣藥不效,且漸篤。曰:此髒病得之數年,今始顯發,丹溪鼓脹論可鑑也。脈之洪短,與病相符,峻補脾元,不半載可愈。議用六君加薑、桂,倍人參、白朮。彼懼不敢服,因改投《金匱》腎氣丸,服一月血逆已止,脹雖如故,未見增劇,為藥力未到,須寧耐耳。不信,另延一醫恃有神丹,謂旦夕可愈。果投一劑,下咽半晌而即脹消,便泄進食,靜睡精神爽快,舉家欽以為神,願擲百金酬謝而尤刺余之迂緩也。及察前方,乃阿魏、薑黃、甘遂、甲片、葶藶、牽牛、元胡之屬。越數日症仍作,投前藥亦隨手而應,獨氣困怠耳。不三日,朝夕喘滿不堪,再投不應,日甚一日,不及旬而歿。
蕭從舅曾六海長子,亦因素郁患前症。曰:此病始本稱難治,但廣費珍藥,又非舌耕清儒所能辦,當奈何?未幾有進草藥者,彼悅捷法,信服之,飯許大號數聲而斃。嗚呼!病從何生?藥從何治?如此盲妄矜功,頃刻殺人轉盻,誰之咎哉?
吳橋治王英妻,年三十許,病脹滿,劑以補中氣、利小水者皆無功。久之,喘急而汗沾衣,嘔逆不能下,昏亂殊甚。橋切之,浮取弦數,沉取澀滯,則以為蓄血,下之宜。或以汗多亡陽,丞下則速之斃。橋曰:否,病繇血滯故氣壅,壅則騰騰上蒸而汗出焉。遂進桃仁承氣湯,薄暮始進,嘔者半之,中夜下敗血三升,喘即定,乃酣寢,詰朝,腹脹平。(《太函集》。)
聶久吾治司理毛具茨夫人,病兩月餘。初時每至五鼓胸腹脹,氣上衝,不能臥,起坐方安。已而漸至四鼓,又漸至三鼓即脹。今則二鼓起,而終夜不能臥矣。初以為氣血不調,與調氣二劑不應。因思其病作於夜間,而日間不脹,必血虛故,改用四物等補血,數劑病減半。因延診之,其脈弱,不惟血虛,氣亦虛也。改用八物湯加二陳,十餘劑全安。
卷十四
膈
張子和治遂平李官人妻,咽中如物塞,食不下,中滿,他醫治之不效。診其脈曰:此痰膈也。《內經》曰三陽結為膈。王啟玄又曰格陽,雲陽盛之極,故食格拒而不入。先以通經散越其一半,後以舟車丸下之,凡三次食已下。又以瓜蒂散再越之,健啖如昔日矣。
王思中治鹽院某行部,至常州,病膈症不起。諸太醫麏集,皆技窮。王至曰:此是關而非膈,可治也。乃以半夏曲一兩為君,製劑與服,不半月動履如常。(《吳江縣誌》。)
章良玉老年得關格症,醫藥不效,殊無起色。偶道人過門索食,其子食之。頃曰:汝家何事奔皇乃爾?語之故,且延視之。道人曰:勿慮,而翁今日可不死矣,令人從我去。其子即偕至三山門外小茅庵中,道人出囊中藥草一束,悉以付之曰:此通腸接骨草也,四月發芽百日枯,多生於觀音山,早向陽,晚受陰,狀似益母,梗方而凹,綠葉如芸,採得汁一盞,便活一人。此則去年所收干者,可將若干放砂罐內,用一大盂水煎。歸如法治以進,父服三碗,果神效。及走謝,已行矣。此草尚有半,又轉以活上河一徐姓者。考本草無所謂通腸接骨草也。(《續金陵瑣事》。此條似屬可刪,但世間實有治噎,草藥用之如神。今形狀悉具,可以按形而索。倘遇識者,誠活人至寶也,故存之。至草藥多隨口起名,必欲執本草以求之拘矣。)
一貧叟病噎膈,食入即吐,胸中刺痛。或令取韭汁,入鹽梅滷汁少許,細呷得入漸加,(此條乃真噎症,治法亦佳。)忽吐稠涎數升而愈。此亦仲景治胸痹用薤白,皆取其辛溫,能散胃脘痰飲惡血之義也。(《本草綱目》。)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膈症,胸膈痞悶,以此屬脾經血虛,遂用四君、芎、歸,調補脾氣尋愈。又因怒兼兩脅痞悶,頭目不清,月經旬余未竭,用加味逍遙散加鉤藤治之復瘥。
一婦人患膈病,胸膈作痛,面青目札,小便頻數,或時寒熱。此肝氣滯而血凝,先用失笑散,二服痛止,又用加味逍遙散而愈。
陳三農治一老人,患膈氣,飲食不下,大便乾燥,六脈浮大而硬,用烏藥四分,小茴香一錢,研末,肉湯調下二錢,飲食即進。三服後用烏藥三分,陳皮、蘇梗、杏仁各五分,苡仁錢半,煎服而愈。
一中年婦患梅核氣,用二陳加芎、歸、梔、連、枳實、烏藥、栝蔞、旋覆花、香附、桔梗,十數劑而愈。
山氏患咽喉噎塞如梅核,時時噯氣,足冷如冰,用散結化痰湯十數劑罔效。細思之,此陰火也。三陰至項而還,陰虛火炎,故噯氣咽塞足冷耳。用滋陰清膈飲,數劑諸症悉愈。
一士膈噎嘔吐,或與清火,或與疏通,或與化痰散郁之藥,半載愈甚。陳曰:氣口無力,兩尺遲緩,脾腎交虛之候也。脾虛則升降失職而痰起中焦,腎虛則真火衰微食難運化。與白朮五錢炒焦色,半夏二錢,炮姜二錢,沉香一錢,二劑而愈。
孫文垣治張溪亭乃眷,喉中梗梗有肉如炙臠,吞之不下,吐之不出,鼻塞頭暈,耳常啾啾不安,汗出如雨,心驚膽怯,不敢出門,稍見風則遍身疼,(火盛而鬱者,多畏風畏寒。)小腹時痛,小水淋澀而疼。(皆鬱火為患。)脈兩尺皆短,兩關滑大,右關尤摶指。孫曰:此梅核症也。以半夏四兩,厚朴一錢,蘇葉一錢,茯苓一錢三分,姜三片,水煎食後服。每用此湯調理多效。
按:梅核症,乃鬱怒憂思,七情大傷,乃成此病。案中所敘,無非木燥火炎之候,乃以燥克之劑成功,合前陳三農案大同小異,或當時病人質厚故耳。(香燥之劑暫能開氣,故即愈,但久則必復,特案中不肯敘及耳,非緣病人質厚也。)
臧少庚年五十,每飲食胸膈不順利,覺喉中哽哽,宛轉難下,大便燥結內熱,肌肉漸瘦,醫與五香連翹湯、五膈丁香散不效。孫脈之,其色蒼黑,兩目炯炯不眊,(可治。)惟氣促骨立,其脈左弦大右滑大。曰:據脈乃謀而不決,氣鬱成火,脾志不舒,致成痰涎,因而血少便燥,內熱肌消。張雞峰有言,膈乃神思間病。即是推之,當減思慮,斷色欲,薄滋味,絕妄想,俾神思清淨,然後服藥有功。以桂府滑石六兩,甘草一兩,真北白芥子、蘿蔔子、射干、連翹各一兩半,辰砂五錢,以竹茹四兩煎湯,打饅頭糊為丸,綠豆大,每食後及夜用燈心湯送下一錢,一日三服,終劑而愈。
易思蘭治一人患膈滿。其症胸膈胃脘飽悶,臍下空虛如飢不可忍,腰腿痠痛,坐立戰搖,大便燥結,每日雖進清粥一二鍾,食下嘔酸吐水,醋心,眾作膈治,二年不效。診得左右寸關俱沉大有力,兩尺自浮至沉,三候俱緊,按之無力,有搖擺之狀。此氣膈病也,須開導其上,滋補其下,兼而行之可也。遂以暢胃舒中湯投之。制之香附、蒼朮、貝母各八分,蘇梗、連翹各五分,撫芎六分,神麯、沙參各一錢,桔梗四分,南木香半分,大劑煎,徐徐呷之,每日空心服八味丸百粒。服二日,噯氣連聲,後亦出濁氣,五日可以坐立,啖飯二碗。服至二七,動履如常。
喻嘉言治倪慶病膈氣,十四日粒米不入口,始吐清水,次吐綠水,次吐黑水,次吐臭水,呼吸將絕,醫已歇手。喻適診之,許以可救,渠家不信。喻曰:盡今日晝夜先服理中湯六劑,不令其絕,來早轉方,一劑全安。渠家曰:今已滴水不食,安能服藥六劑?曰:但得此等甘溫入口,必喜而再服也。渠諸子或庠或弁,頗識理析,僉曰:既有妙方,何不即投?必先與理中,此何意也?曰:《金匱》云,病人噫氣不除者,旋覆代赭石湯主之。吾於此病分別用之者有二道,一者以黑水為胃底之水,臭水為腸中之水,此水且去,則胃中之津液,久已不存,不敢用半夏以燥其胃也。一者以將絕之氣,止存一絲,以代赭墜之,恐其立斷,先用理中,然後代赭得以建奇奏績,一時之深心,即同千古之已試也。及簡仲景方,見方中只用炮姜,而不用幹姜,又謂乾薑比半夏更燥,而不敢用。曰今所噫者,下焦之氣也,所嘔者,腸中之水也。陰乘陽位,加以日久不食,諸多蛔蟲,必上居膈間,非乾薑之辣,則蛔不下轉,而上氣亦不必下轉,妙處正在此,君曷可泥哉?服之果再索藥,三劑後能言,云內氣稍接。但恐太急,俟天明再服,後日轉方為妥。次早旁議交沮,後三劑不肯服矣。乃持前藥一盞,勉令服之。曰:立地轉方,頃刻見效何如?乃用旋覆花一味煎湯,調代赭石末二匙與之。才入口,病者曰:好藥,吾氣已轉入丹田矣。二劑胸腹頓爽,已有起色。因觸冷氣復嘔,與前藥立止。思粥,令食半盞,飢甚竟食二盞,少頃已食六盞。復嘔,與前藥立止。又因動怒,以物擊婢復嘔,與前藥立止。以後不復嘔,但精神困倦之極,服補藥二十劑,丸藥一斤,將息二月,始能出門,方悔從前少服理中二劑耳。
李士材治張邑宰婦,憂悶之餘得食輒噎,胸中隱隱作痛。診之,脈緊且滑,曰:痰在上脘,用二陳加薑汁、竹瀝。或曰:半夏不燥乎?曰:濕痰中滿,非此不治。遂用四劑,病尚不減。改大半夏湯,服四帖,胸痛乃止。又四帖,而噎亦減,服二十劑而安。若泥半夏為燥,而以他藥代之,豈能愈乎?惟痰不盛,形不肥者,不宜與服也。(凡用半夏者,宜審之。)
方春和年近五旬,多欲善怒,患噎三月,日進粉飲一鍾,腐漿半鍾,且吐其半,六脈細軟,此虛寒之候也。用理中湯加人乳、薑汁、白蜜、半夏,一劑便減,十劑而進糜粥。更以十全大補加竹瀝、薑汁,四十帖諸症皆愈。
一人膈噎不通,渣質之物不能下咽,惟以人乳醇酒數杯,吐沫不已。李曰:口吐白沫,法在不治,脈猶未敗,姑冀萬一。用人參、黃耆、當歸、白朮、陳皮、桃仁、牛乳、白蜜、薑汁,連進十劑,白沫漸少。倍用參、術,三月全安。
一人二十三歲,以鼓盆之戚,悲哀過度,不能食飯。又十餘日,粥亦不能食,隨食隨吐,二便閉塞,自謂必死。診之,脈按有力,非死症也。以酒蒸大黃加桃仁、當歸、砂仁、陳皮,蜜丸與服,凡五服下燥矢干血甚多,病若失矣,數日之間,能食倍常。
張孟端夫人,憂憤交乘,食下輒噎,胸中隱隱痛。陽脈滑而陰脈搏,痰血互凝之象。以二陳湯加歸尾、桃仁、鬱金、五靈脂,四劑未效。因思人參與五靈脂同用,善於浚血,即以前劑入人參三錢,倍用五靈脂,再劑血從大便而出,十劑噎止,彌月而愈。(人參與五靈脂並用,非明於奇變者不可。)
金元之之內,患噎膈,胸腹奇痛,經阻,醫認瘀血。察其脈細為氣衰,沉為寒痼,況自下及上,處處皆痛,明非血矣。用參、耆、白朮、木香、薑、桂,煎成和醇酒進之,甫入口便快,服理中湯半月而瘥。(以上二案,醫通妙入。)
張路玉治朱彥真酒膈,嘔逆不食,每日惟痛飲熱酒一二觥,少頃即作酸嘔出,膈間大痛,雜治經年不效。良由平昔好飲熱酒所致,即丹溪所謂好飲熱酒,死血留胃口之候。授以人參散方,用人參一兩,煎成加麝香半分,(雄按:麝兼能敗酒。)冰片三釐,三劑便能進食,蓋片麝善散胃口之痰與瘀血耳。十劑後改服柏子仁湯,半月而安。二方出自云岐,人多未知,每以予為尚異,何可為之辨耶?
沈錫蕃平昔大便燥結,近患噎膈,不能安穀者月餘。雖素稟豐腴,近來面色皎白,大非往昔,時方穀雨,正此症危殆之際。診得六脈沉澀,按久則衰,幸舉指則應。為疏六君子湯,下一味狗寶作散調服。甫十劑,嘔止食進。再十劑,穀肉漸安。更十劑,起居如故,惟大便尚艱,以六味丸去澤瀉加芎、歸、首烏作湯,月餘便溺自如,秋深更服八味丸而安。大抵噎膈之人,體肥痰逆者可治,枯瘠津衰者不可治。同道王公峻患此,稟氣病氣,與沈氏相類,誤信方士,專力委之,致不起。顧人月亦患此,自謂脹急不當用參,日服仙人對坐草而斃。瘦人亦間有可療者,秦伯源患此,形神枯槁,神志抑鬱,且湯藥無資,予門人鄒恆友,令其用啄木鳥入麝熬膏,時嗅其氣以通結,內服逍遙散加香、砂以散郁,不數劑頓瘳。後陳君亦用此法而愈。又一農人噎膈不食,時嘔清涎如赤豆沙水,此屬血瘀可知,誤用消克破氣藥,致絕粒不食。用桂苓飲加當歸、桃仁、丹皮、牛膝,用熬枯黑糖和蟲漿調服,下溏黑如汙泥者甚多。
俞東扶曰:石頑治病,喜用古方而雜以新藥,能生後學智慧。如此數條,雖皆昔賢成法,無甚精義,亦足以廣識見。然《金匱》只有反胃湯藥,不載噎膈情形,豈真正膈症?雖醫中之聖,亦無法以治之耶。
張路玉曰:王御九仲君,因驚恐受病,時方晚膳,即兀兀欲吐而不得出,遂絕粒不食,而起居自如。向後醇酒膏粱,略無阻礙,惟穀氣毫不可犯,犯之輒吐。醫不知為何病,補瀉雜陳,牛黃、狗寶、虎肚、貓胞,總無一驗。數月來,濕面亦得相安。延及八月,偶遇一人,謂言此病非藥可除,令用生鵝血乘熱飲之,一服便安。此雖未見方書,(生鵝血能化堅癖,見江案心脾痛門。)揆之於理,諒無妨礙。一陽之夜,遂宰一鵝取血熱飲,下咽汩汩有聲,忍之再三,少頃嘔出瘀血升許,中有血塊數枚,是夜小試稀糜竟不吐。其後漸能用飯從少至多,不藉湯藥而安。(此即血膈症。)
馬元儀治王客,六旬外患關格,上不得食,下不得便,口燥胸滿已一月。診其兩脈俱虛而澀。此因脾胃之氣,鬱而不宣,郁久成火,消鑠津液,升降失常,上下不交而成痞塞。治法宜宣通肺郁,則清肅下行,而燥火可除;滋養胃源,則精液四布,而升降自如矣。用紫菀五分,蔞仁五錢,枳殼、桔梗、杏仁、蘇子、半夏曲、鬱金,二劑兩脈起,四劑胸滿釋。後去鬱金,加生首烏五錢,四劑大便通,脈和。惟進飲不納穀,蓋肺金鬱結之氣乍舒,而胃土沖和之氣未復也。令服人參倉廩湯,一月而食進。再服加味歸脾膏,二月全愈。
朱丹溪治一人,飲熱酒食物,梗塞胸痛,蓋有死血而然。白朮、貝母、麥芽、香附一兩,栝蔞仁、杏仁、丹皮、生甘草、乾葛、山梔、黃芩、紅花、蓽澄茄,右或丸或散,任意服之。
黃濡富傾郡,年逾艾,病胸膈不寬。俗醫或以降火而劑涼寒,病滋甚。又或以過傷而劑辛熱,病益深,而形神如故。(膈病皆如是。)橋曰:脈兩寸益澀,余皆弦數而躁,兩尺特甚,病由陰火炎上,感怒傷肝,此血膈也,法當不治。黃不懌,乃謝橋。逾月即嘔血如橋言,醫麇治無效,後吐敗血如腐肝乃卒。(同上。)
蔣鑾年六十,體故厚,飲食起居如常,惟胸膈稍稍不寬,直自以為痰火耳,久治無效。橋診之曰:寸口脈澀,非痰火也,此為血膈,頃之必有死氣出焉。勿謂無傷,法當不治。聞者大駭,然疑信半之。又曰:公病之來且速,亟問良醫,如稍遲,將咎橋發之晚也。其後嘔紫血塊如指大者數十百枚,嘔後竟胸膈頗寬。橋曰:不然,此肝傷而不藏血,血隨氣逆行,宿血去而新血繼之,緩治則緩死,速攻則速死。後更數醫,月餘死。
魏玉橫曰:陳二尹溶上,家吳門,年近五旬,平日准頰微赤,體略肥,日喜火酒數杯。昔在都與余甚相得,近授廬陵丞,乘便過訪。因答候,見服膏子藥,問何恙。曰:近頗眩暈,由痰飲所致耳,請脈之。乃笑曰:君近亦能醫乎?曰:第略曉。診得兩寸搏指,左關弦尺弱,六部略數,此陰不足陽有餘,症屬燥火,非痰飲也。語之故,但唯唯。索其方則二陳、白朮、香附、遠志、益智、菖蒲,諸辛燥芳香之品。告以藥非對症,久服恐生他變,亦唯唯。別去已五月,抵任至九月忽歸寓湖上,則已病也。延往,告以才到官即頭汗出,眩暈益甚,食漸減,每飯入停膈中難下,良久仍吐出,後只進粥,粥又不受,乃進面,面亦不受。兩月來惟日啖饅頭一枚,必自晨細嚥至暮,略急則嘔矣。大便十餘日始一行,堅黑如彈丸。更醫數人,服藥數十劑,用參亦數兩。欲撿方相示,曰無庸,知所用必皆前膏子方中諸品耳。乃果然。此病由燥火,又誤服香燥之藥,劫其津液,致兩陽明枯槁。今已成關格,幸大便未如羊矢,則下焦之陰猶未告竭,急飲潤劑,猶可為也。遂與生熟地、天冬、肉蓯蓉、北沙參、當歸、牛膝等四劑,大便略潤,可飲粥一甌矣。又四帖粥漸加,乃用麻黃拌飯,進一甌無礙。再四帖大便調,飲食如舊。則以前方加減,令服百帖,及還蘇只服其半。後三年病復作,急至杭求診,就前方加減,令服五十帖,遂至今無恙。(藜按:此門所採俱非真噎症。徐靈胎曰:噎症之成無術可療,故昔賢成案皆以反胃嘔吐等症當之,並無治真噎食之案。近日京師傳一方,用未生毛小鼠,陰陽瓦焙乾研末,水酒沖服,每投輒效。可見昔人不治之症,原有可治之方,其方亦即在耳目之前。特患慮不及,故遂莫能措手耳。)
余孝廉香圃母夫人,年七十七,膈間不調已二年矣。春盡食愈減,至仲秋漸嘔不能食。或作脾胃虛寒,與二陳、二朮、補骨脂、吳茱萸、薑、桂諸辛香燥熱,幾數十劑,遂至湯飲不下。勉進一盞,則嘔必倍之,所出皆黃涎而挾腥氣,已絕意醫藥。勉召診,兩手俱無脈,足冷漸過膝,手亦過肘,舌白胎而地則紫,惟神氣頗清,起居尚能自主,斷為老年三陰血少,相火上逆之症。四肢冷者,誤藥而熱盛作厥也;兩手無脈者,榮氣衰不能戴衛上朝寸口也;舌苔白而地紫者,肝火上乘肺金不下降也。與生地、杞子、沙參、麥冬、蔞仁、牛膝、米仁、川楝。或問眾作寒治,而君謂火,何以驗之?曰:第詢病人小便可也,既而日點滴而已。又問昔人謂下有熱則為關,上有寒則為格,君但主熱,得無偏乎?曰:若然,則前方薑、桂何以不效,乃進藥遂不嘔?數劑後,忽掌心手背綻出青筋累累,蓋肝主筋,木得養而驟舒也。入川連三分,四肢漸暖,小便漸長,青筋亦隱。再加熟地五七錢,十餘劑全愈。後指端生一癤,問故,曰:其辛香燥熱之所釀乎?然,得此無患矣。
吾宗德吾翁年七十五,多鬱而喜飲,夏間時嘔隨愈,初秋感寒復作,服辛燥少愈。季秋復感寒遂大作,凡食即嘔,日嘔涎沫數盆,湯飲不下者幾十日,前醫一以二陳、薑、桂,轉服轉劇,計所嘔不下擔石矣。脈之洪大搏指,面額作赭石色。經曰:諸逆衝上,皆屬於火。又素性速,故食入即嘔也。與重劑杞、地、沙參、麥冬、米仁,入川連三四分,一劑知,二劑減。問荸薺可食否?曰:可。頓食斤許又減,遂不服藥。半月後復作輕,令以前方重加熟地而痊。或問老人陽氣衰微,君常與黃連,得毋過乎?曰:老人陽虛,出自何說?乃默然。
胡氏婦年五十來,常患脅痛有塊,時當心而痛,甚則嘔,其子醫以二陳加左金、鬱金、香附,初稍愈,後不應。一老醫與丁香、肉桂、延胡索、小茴香之類,初亦應,再發再與,則嘔增劇。延診則已數日不食,將成膈矣。幸大便不秘且溏,小便則短澀,口苦而燥,脈左關又弦小而數,兩寸鼓,與生地、杞子、沙參、麥冬、酒連,數劑而愈。
方天壺翁年近七十,患心脅痛,一老醫與二陳加人參、薑、附,經年累月,遂致食不入,滿口似糜非糜,晝夜不眠,惟聞鼓吹謳歌之聲則稍寐。延診,六脈已無胃氣,曰:此血膈也,始於肝火躁急,致多暴怒,血隨氣上,逆於脘中,會陽剛之藥,劫其津液,令大絡枯澀,血遂凝而不下,胃中熱而有瘀,故不納食,故喜聞歌吹也。今真陰已竭,陽氣獨留,不可為矣。勉索方,與熟地一兩,杞子五錢,沙參三錢,麥冬二錢,每飲一劑,則甜睡二三時,與聞吹唱同。於膈病則無與也,其後嘔出血數甌而歿。
許君廣川,年四十六。性樂洪飲,膏粱炙爆。左脅痛痞,時侵胃絡。肝腎已傷,宜滋水木。南京醫者,其識頗俗。二陳、五香,六君、六郁。香砂、左金,逍遙、越鞠。出入加減,惟此數方。治之半載,不見其良。予與令坦,相得始彰。語以是症,血膈須防。既而秋仲,飲食漸妨。因念余說,厥理孔長。相延診視,與藥勿嘗。歲忽云暮,嘔血如瓤。再延診之,擬養陰之劑,僉以為謬。及春詣蘇,求治於繆。繆與之方,芝麻、黑豆。絳繪、桑葉,希延其壽。豈知膏肓,其績莫奏。關格遂成,湯飲不受。長此告終,芒種時候。(雄按:此仿痹門施沛然治許贊勿例,竟是一篇祭文。)
按:趙學敏《本草綱目拾遺》云:石打穿,一名龍芽草。生山上,立夏時發苗布地,葉有微毛起,莖高一二尺,寒露時開花成穗,色黃而細小,根有白芽,尖圓似龍牙,莖有白毛,頂開黃花,故名金頂龍牙。
一名鐵胡蜂,以其老根黑色,形似之也。又一種紫頂龍芽,莖有白毛,葉有微毛,寒露時抽莖,開紫花成穗,俱二月發苗,葉倒生貼地,九月枯,七月採。趙學敏曰:予親植此草於家園,見小暑後抽臺,屆大暑即著花吐蕊,抽條成穗,儼如馬鞭草之穗。其花黃而攢簇條上,始悟馬鞭草花紫,故有紫頂龍牙之名。此則花黃,故名金頂龍牙,與地蜈蚣絕不相類。因此草亦有地蜈蚣之名,故有草竟疑為石見穿也。李氏《草秘》云:石見穿生竹林等處,葉少如艾,而花高尺許,治打傷撲損膈氣。則石見穿之葉如艾,又與石打穿深紋鋸齒之葉不侔矣。世又名曰鐵筅帚,山間多有之,綠莖而方,上有紫線紋,葉似紫頂龍芽,微有白毛,七月開小黃花,結實似筅帚形,能刺人手,故又名千條針。附方云:石打穿草,按月取草頭一個,如三月三個,四月四個,以月分為多寡之數。搗汁同人乳、羊乳和勻,服神效。膈症,出蔣雲山傳方,又蔣儀《藥鏡拾遺》云:噎膈翻胃,從來醫者病者咸以為不治之症。余得此劑,十投九效,乃作歌以志之。歌曰:誰人識得石打穿,綠深紋,鋸齒邊。闊不盈寸長更倍,圓莖枝抱起相連。秋髮黃花細瓣五,結實扁小針刺攢。宿根生本二尺許,子發春苗隨弟肩。大葉中間夾小葉,層層對比相新鮮。味苦辛平入腸肺,穿腸穿胃能攻堅。採掇莖葉搗汁用,蔗漿白酒使佐全。噎膈飲之痰立化,津液平復功最先。世眼愚蒙知者少,岐黃不識名浪傳。丹砂勾漏葛仙事,余愛養生著數言。按趙氏所引數說觀之,石筅帚之綠莖而方,與此道人所說方梗綠葉相似。但道人所指不言開何色花,亦不言莖有紫線紋。而趙氏所引但言方莖而不言有凹,與狀似益母,其是一是二,難以懸擬。然此間的有此等治膈之草,則確無可疑,存之以俟識者。
臌、膈同為極大之病,然臌可治而膈不可治。蓋臌者有物積中,其症屬實;膈者不能納物,其症屬虛。實者可治,虛者不可治,此其常也。臌為病,因腸胃衰弱,不能運化,或痰或血,或氣或食,凝結於中,以致臌亨脹滿。治之當先下其積聚,然後補養其中氣,則腸胃漸能克化矣。《內經》有雞矢醴方,即治法也。後世治臌之方,亦多見效。惟臟氣已絕,臂細臍凸,手心及背平滿,青筋繞腹,種種齊見,齊見則不治。若膈症乃肝火犯胃,木來侮土,謂之賊邪,胃脘枯槁,不復用事。惟留一線細竅,又為痰涎瘀血閉塞,飲食不能下達。即勉強納食,仍復吐出。蓋人生在飲食,經云:谷入於胃,以傳於肺,五臟六腑,皆以受氣。今食既不入,則五臟六腑皆竭矣。所以得此症者,能少納穀,則不出一年而死。全不納穀,則不出半年而死。凡春得病者死於秋,秋得病者死於春,蓋金木相剋之時也。又有卒然嘔吐,或嘔吐而時止時發,又或年當少壯,是名反胃,非膈也,此亦可治。至於類臌之症,如浮腫水腫之類,或宜針灸,或宜泄瀉,病象各殊,治亦萬變。醫者亦宜廣求諸法,而隨意施用也。
諸氣
鄧安人年五十,忽然氣痛,投神保丸,愈不一二日再痛,再服神保丸六七十粒,大便不通,其痰轉甚。亦有要用沉香、木香、薑、桂等藥而未敢投。痛甚則築心築背築走兩脅,似有兩柴十字插定心脅,叫聲徹天。召良甫診之,六脈沉伏,乍來乍去。眾問診脈吉凶何如。答曰:凡九痛之脈,不可准也。但以症辨同藥,觀其人質肥偉,問其便數日不通,曰:實痛也。其腹必脹,但以人按之痛甚,手不可近,此大實也。經曰,大滿大實者,可下之。用替針丸五六百粒,是夜即愈。(《醫說續編》。)
羅謙甫治趙運使夫人,年五十八歲,於至元甲戌三月中,病臍腹冷疼,相引脅下痛不可忍,反復悶亂,不得安臥,以當歸四逆湯主之,灸中庭穴。(同上。)
朱丹溪治一婦,氣自小腹丹田衝上,遂吐清水,火氣上逆,由丹田虛寒故也。用白朮二兩,白豆蔻五錢為末,早飯後以白湯送下。白朮補脾,豆蔻溫肺,此藥服之則金水相生,其病自愈。若在男子純陰無陽,則為不治之症矣。(按:既是丹田虛寒,何以純用脾藥?所云金水相生之義亦未的,二藥不過補脾扶氣而已。)
陳三農治一人怒氣感寒,小腹有塊,氣逆上行,喘息不安。眾用散氣降氣藥益甚。曰:此因汗下過多,傷其胃氣,胃氣虛為衝脈所逆,並脅下少陽脈二道而反行,病多厥逆。以調中益氣湯加炒黃柏、炒青皮,一劑而愈。
一老人大怒,氣自臍下上攻,兩脅作痛,喘息不臥,此動少陽之火也。兩脅肝膽部分,怒氣傷肝,而動龍雷之火,故逆上作痛耳。用伏龍肝煎湯下左金丸愈。(按:補脾瀉肝兼寓降逆,制方何其簡妙。)
一貴人患氣從小腹上攻,胸脅頭項遍身急脹而痛,諸治罔效。曰:此督脈為病也。經曰:督脈為病,令人逆氣而裡急。以四物加炒黑黃柏、醋炒青皮,一劑而愈。
朱丹溪治鄭仲遊,年二十三,膈有一點相引痛,吸氣皮覺急。滑石、枳殼炒各一兩,桃仁、黃連炒各半兩,炙甘草二錢,為末。每服一錢半,以蘿蔔自然汁研,煎熟飲之,一日三五次。(作汙血治。)
鄭仲本,年二十七,因吃熱補藥,又妄自學吐納,以致氣亂血熱,嗽血消瘦,遂與行倒倉法。今嗽血消瘦已除,因吃炒豆米,膈間有一點氣梗痛,似有一條絲垂映在腰,小腹亦痛,大率偏在左邊,此肝部有惡血行未盡也。滑石,枳殼一兩,柴胡,黃連五分,桃仁二兩,黃丹三錢,生甘草二錢,紅花一錢,服法同前。
繆仲淳治高存之婿浦生,氣上逆,每飯下一二口輒噯氣數十口,再飯再噯,食頃三四作。曰:此氣不歸元,中焦不運也,每劑須人參二錢。不信,服快氣藥愈甚。逾二三月,曰:今須參四錢矣。不信。又逾二三月,曰:今須六錢矣。不信,又逾月飲食不下,每嘔冷氣如團而出,上下氣不屬。分必死,存之坐其家,迫令服繆藥。首服不動,再煎不動,然亦不如他湯藥輒嘔也。服三劑,忽心口下如爆一聲,上則噯氣,下則小遺無筭,上下洞然,即索粥頓食三四碗,不上逆矣。服五六劑減參二錢,噯逆復作,仍用六錢而安。一月後方減參二錢,服半年全愈。人參六錢,麥冬三錢,五味二錢,橘紅一錢,砂仁一錢,白芍二錢,沉香五分,益智仁一錢五分,山萸肉三錢,蘇子二錢,枇杷葉三大片,水煎,臨服加沉香汁十五匙,逆水蘆根汁一大盞。又十倍為末,山藥糊為丸,空心白湯吞。(《廣筆記》。)
梁溪一婦人,喉間如一物,上下作梗,前後板痛,服仲淳方二十劑愈。降香、通草、蘇子、橘紅、枇杷葉、人參、炙草、石菖蒲、麥冬、甘菊、白芍、遠志、白豆仁、木瓜、石斛,加蘆根汁一鍾同煎八分,入薑汁二匙。(同上。)
哮
丹溪治一人哮,十日一發。此病在上焦,不得汗泄,正當十月,遂以麻黃、黃芩各二錢,入薑汁煎服,臨臥進小胃丹三十粒而安。丹溪小胃丹:芫花醋炒、甘遂、大黃、大戟、黃柏,內為末,白朮膏丸。
聖濟治一人,飲醋嗆喉,喘哮不止,用粉甘草二兩去皮,破開以豬膽六七枚取汁,浸三日,炙干為末蜜丸,清茶下三四十丸漸愈。
王宇泰治一人鹽哮,用白麵二錢,沙糖搜和,以糖餅灰汁捏作餅子,放在爐內熯干,剷出切作四塊,以輕粉四錢另炒,糝在餅內食之,吐痰而愈。(以上俱《大還》。)
龔子材治一人,哮喘十數年,發則上氣喘促,咳嗽吐痰,自汗,四肢厥冷,六脈沉細。此氣虛脾弱,與六君子加黃耆、五味、二冬、杏仁、薑、棗,煎服而愈。
一人自幼患哮喘之症,每遇寒即發,發則喘急咳嗽,痰涎上湧,久不瘥,已成痼疾。與甘、桔、芩、連、栝蔞、貝母、二冬清肺,合六味補腎為方,名清上補下丸,服一料全愈。
孫文垣治查少川,夙有哮喘疾,每發則遍身如燎,上氣短促,喉中痰聲響若湯沸,每經七晝夜,汗出漸愈。(七日來復之義。)居恆嗜飲縱欲,不避風寒,有教以石膏、麻黃、杏仁、枳殼、細茶各一兩,作大劑飲之,名曰五虎湯。喘至即以此御之,隨飲而止,屢發屢進,應若桴鼓。凡三年飲五虎無算,因而腹大如覆箕,兩腿光腫如柱,內外臁瘡,清水不竭,腥氣逼人,不能伏枕者五閱月。診時長至後一日也,氣高而喘,身熱而煩,覆以棉被,足納火箱,環列火盆,絨帽貂套,束之以帕,鼻亦絨套籠之,坐重幔中,猶凜凜畏寒,今已十日。其脈浮大無力,其色白中隱青。舊病由於氣虛中滿,新病由於寒邪在表而然,令先散之,以紫蘇、馬蹄、細辛、甘草、防風、白蔻仁、蒼朮、陳皮、人參、羌活、生薑,一帖得微汗,畏寒之狀已去。獨鼻尚寒,用防風、黃耆二兩,煎湯令熏其鼻,飯頃而止,日凡三熏,次日亦愈。嘔惡不止,用人參溫脾湯加丁香進之,一帖旋已。因欲利水,自食鯉魚數斤,夜脹極,以平胃散入橄欖肉一兩,(能解魚毒)兩劑而定。獨腹脹小水不利,不能伏枕為苦,以附子理中湯加砂仁、補骨脂、赤小豆、桂心,連進四帖,小水略長。繼以尊重丸,日三服之,每服五丸,五日後小水通利,可以臥矣。守此調理,脹消而平。
李士材治顧文學,十年哮喘,百藥無功。診其兩寸數而澀,曰:澀者痰火風寒,久久盤踞根深蒂固矣。須補養月餘,行吐下之法。半年之間,凡吐下十次,服補劑百餘遂愈。更以補中益氣為丸,加雞子、秋石,服年許永不再發。(補中益氣與此病不相登對,其愈者攻補兼施之力也。王說是也,蓋虛家非補未易用攻。)
施沛然治阮二華室,患哮喘過用涼劑,痰上壅,面目浮黃而腫,每昏暈則形靜若死,蘇則齁䶎之聲,聞於外庭,醫者望而卻走。診其六脈沉滑而弱兼緊,病得之冬傷於寒。經云:形寒飲冷則傷肺。古人治此病,必用麻黃輕清辛散之劑。若投以寒涼,則邪氣閉痼而不得泄,痰日膠結,上焦之氣壅而不宣。乃用通關散湧其痰涎,凡三湧而痰氣始清,喘息始定。後以三拗湯兼導痰湯出入調理,月餘而安。《局方》三拗湯:麻黃不去節、杏仁、甘草各等分,生薑五片同煎。《局方》通關散:川芎一兩,細辛五錢,甘草、川烏、白芷、撫芎各二兩,龍腦、薄荷葉兩半。上為細末,每服一錢,蔥白、茶清調下,薄荷湯亦得。
錢國賓治金陵青衿趙豔澦母,年六旬,得痰症,晝夜吼鋸,嘔痰數碗,初尚能行,後漸不起,幸胃不病,飲食如常,多醫罔效。脈之六部浮滑,右寸關更甚。浮主肺氣虛弱,滑主脾經積痰,乃痰吼症也。用導痰加杏仁、麻黃,二十劑,病勢不減,辭去。又更二醫,反重,復求治。曰:吾技盡矣,容思之。忽悟吼痰屬太陰肺經之病症,肺乃清虛之臟,六葉兩耳,四垂如蓋。今膠痰固於肺縫中,呼吸而作吼鋸之聲。且胃主納受,脾主運化,今胃納而脾不運,停飲作痰,此症非劫劑不可也。以三白丸方示彼,用白砒三分煅黃,貝母、桔梗各三分,搗飯為丸,黍米大,以冷茶臨睡下七丸,七服痰止吼定。服理脾清肺藥痊。大抵病危至此,不用客劫之味弗愈也,此神明於七方十劑之意者也。古人學力深,今人學力淺,再思能用狼虎劫奪之劑,學力方到。若迎奪劫伏神兵,奇正當並用也。奚王道可以盡岐黃之技哉?如果見真,劫劑亦不妨暫用也。淡豆豉一兩,白砒一錢為末,用飯三錢研爛,入末為丸如萊菔子大,每服七粒,白湯下,治冷哮極效。(文田按:王氏所附方,可以治根深蒂固痰涎壅滯之症,曾見其效比比然。非萬不得已不必用此。臟腑緣此致傷,他日亦終吐血,不可不慎也。)
喘
金陵一鋪治哮喘,名白果定喘湯,服之無不效者。其人以此起家,方用白果二十一個炒黃,麻黃三錢,蘇子二錢,款冬花、法制半夏、桑白皮蜜炙各二錢,杏仁去皮尖、黃芩微炒各一錢半,甘草一錢,水三鍾,煎二鍾,隨時分作二服,不用姜。(《攝生方》、《本草綱目》。文田按:風寒則白果、桑皮為大禁,南省傷寒證少,風熱什雜之氣多耳。)
琇按:此方惟風寒外感者宜用。若上盛下虛,氣不歸元者,服之立斃。如不問虛實,概行與之,雖起家而殺人多矣。然今之時師執方治病,謬為知服,其人亦未必不起家,而其罪則加等矣。
瀘東治一人,九月間病發熱惡寒喘急,脈洪大而似實,眾作傷寒治不效。此虛甚之脈,非真實也。止視其短氣不足以息,即當作虛治,以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子、熟附子三分,六劑愈。症亦有痰食阻滯而聲微喘促者,與虛症相似,不可不審也。
陳三農治一人,每勞或怒,即喘急吐痰不臥。眾以降火化痰、理氣清肺之劑不效,脈浮數而虛澀,此陰虛火動其痰也。用補陰平肺飲,下咽喘即定而愈。(同上。)
薛立齋治一婦人,傷風寒作喘。或用表散,愈而復患。仍用前藥,其症益甚,飲食少思,胸腹不利。此因脾肺氣虛也,先用六君子湯加桔梗漸愈,又用補中益氣湯全愈。
侍御譚希曾喘咳吐痰,或手足時冷。此中氣虛寒,用補中益氣、炮姜而愈。
一婦人患前症,屬命門火虛,不能生脾土,用補中益氣湯、八味丸而痊。後復患,其喘益甚,下前藥不應。遂用黑錫丹,二服喘止,仍用前二藥而諸症痊。凡屬邪氣有餘者,其症易識,治效亦速。其屬元氣不足者,變症不一,效非可以旦夕期也。
定西侯蔣公患上氣喘急,其脈寸口洪滑,此痰滯胸膈也。令先服稀涎散二錢,更以熱水頻頻飲之,(用代探法殊妙。)則溢而吐,其痰如膠,內有一長條,裹韭葉一根遂愈。《局方》稀涎散:江子仁六粒,牙皂三錢,明礬一兩。為末,每用三分,吹入喉中。
一路姓者,年近五十,身體肥大,飲食倍常,病月餘,每行動即喘。診之,六脈微澀,曰:此死症也。眾為妄,後逾月果卒。
孫文垣治程菊泉,暑月患喘嗽,咳咳連聲,濃痰滾滾,行動則喘促不寧,夜分口渴,胸膈脹悶,脈兩寸滑而數,兩關弦。此肺有宿痰,膽有鬱火。經云:火鬱發之。又風寒外束者,可發散。蘇子、半夏、採曲、杏仁各一錢,石膏二錢,款冬花、桑皮各八分,桔梗、枳殼各五分,麻黃三分,病不減。改以杏仁、陳皮、人參、貝母、款冬花、麥冬各七分,苡仁一錢五分,桔梗、知母各五分,五味子十粒,桑皮一錢,陳皮六分,痰減半。胸膈未舒,口乾腳熱,前方減去款冬、五味,加枳殼、葶藶,兩帖全愈。
陸祖愚治唐鳴和,平時有火症,因試事成痰火咳嗽,日夜吐黃痰二三碗,氣逆喘急,飲食不進,服枳、梗、二陳尤甚,改服參、術幾危。脈之,兩手俱洪滑而數,乃用茯苓、桑皮、貝母、芩、連、花粉、元參、枳殼,加牛黃、竹瀝,二三劑胸寬氣緩,七八劑痰乃白色。去牛黃,三十餘劑而安。
黃履素曰:予家有庖丁王姓,生平多欲,年四十患腳痛。往針,予謂此足三陰虛,針無益也。數年後患痰喘,胸中痛,晝夜不眠。予謂此腎虛,氣不歸元,峻補其下,則氣自降。適名醫陳藥坡來診,其持論與予略同。奈病者服陳藥嫌其作悶,別尋粗工治之,大服降氣寬中之劑,服後覺寬,寬後復發。病者尚以漸寬為效,信服之以至於死,良可嘆也。大凡此等病服藥,初覺悶,久當漸寬漸愈。愚者嫌悶,而別求寬藥,死者比比而是。(醫者,病家,兩宜熟悉。)如脾虛者亦然,初服必作悶,久則自寬。破氣消導之藥服之覺寬,久乃愈悶,以至不救,病者不可不知。
李士材治一人,發熱乾咳,呼吸喘急。始用蘇子降氣不應,乃服八味丸,喘益急。診之,見其兩顴俱赤,六脈數大,此肺肝蘊熱也。以逍遙散用牡丹皮一兩,苡仁五錢,蘭葉三錢,連進兩劑,喘吸頓止。以地黃丸料,用麥冬、五味煎膏及龜膠為丸,至十日而康。(《局方》逍遙散:甘草、當歸、茯苓、白芍、白朮、柴胡。肝脾蘊熱與逍遙散不合,因大用丹皮、苡米而獲愈,善後之法亦穩,第用五味殊未妥。王說是則是矣,然《內經》有肝咳之論,逍遙全治肝耳。既治肝得效,則何慮五味之酸收?況曾經誤散傷其肺氣耶。)
朱太學喘急多痰,可以坐不可以臥,可以俯不可以仰,惶急求治。李曰:兩尺獨大而軟,為上盛下虛。遂以地黃丸一兩,用桔梗三錢,枳殼二錢,甘草一錢,半夏一錢,煎湯送下,不數劑而安。
黃給諫中氣大虛,發熱自汗喘急。診之,脈大而數,按之如無。此內有真寒,外見假熱,當以理中湯冷飲。舉家無主,不能信從,惟用清熱化痰之劑,遂至不起。《金匱》理中湯:人參、白朮、甘草、乾薑。
葉方伯夫人喘急痞悶,肌膚如灼,汗出如洗,目不得瞑。診之,六脈皆空,所謂汗出如油,喘而不休,絕症見矣。辭不治,三日而歿。(王氏按:汗出至三日而後死,此何必不可救?此治脫不必治喘也。真臟未見,何畏於六脈之空乎?)
宋氏女中氣素虛,食少神倦,春初忽然喘急,悶絕不知人,手足俱冷,咸謂斃矣。李曰:氣虛極而不清肅,不能下行,非大劑溫補決無生理。遂以人參一兩,乾薑三錢,熟附子三錢,白朮五錢,藥服而蘇。後服人參七斤余,薑、附各二斤,遂全愈。(王氏擬刪此案。豈以朮、附壅滯,無治喘理乎?然此證不少,王氏亦一偏之見耳。)
孫氏女久嗽而喘,凡順氣化痰、清金降火之劑,幾於遍嘗,絕不見效。一日喘甚煩躁,李視其目則脹出,鼻則鼓肩,脈則浮而且大,肺脹無疑矣。遂以越婢加半夏湯投之,一劑而減,再劑而愈。曰:今雖愈,未可恃也,當以參、術補之,助養金氣,使清肅下行。竟因循月餘終不補,再發遂不可救藥矣。(急則治其標,用越婢善矣。緩則治其本,用參、術以善後,猶未為當也。)
馮楚瞻治司文選,素患痰喘,發則飲食不進,旦夕不寐,調治數月不效。脈之,兩寸少洪,余皆沉弱,其右關尺微細更甚。乃命門之火衰極無根,虛陽上浮,且服克削,脾元虧損,致痰涎益甚,虛氣愈逆。以炒黃白朮八錢,固中氣為君。炒燥麥冬三錢,清肺引氣降下為臣。炮姜二錢,溫中導火;牛膝二錢,下趨接引;五味子一錢,斂納收藏,並以為佐。製附子一錢五分,承上藥力,直達丹田為使。如是數劑,痰退喘止,食進神強,久服八味丸不再發。(馮氏治病,大半皆是此種藥,真景岳、立齋嫡派,而其用藥更狠。嘗見一酒客病喘,醫以此法施之,大喘而死。誤補與誤攻,厥罪固維均也。)
吳孚先治趙太學,患水氣咳嗽而喘,誤作傷風,概投風藥,面目盡腫,喘逆愈甚。曰:風起則水湧,藥之誤也。以真武湯溫中鎮水,諸症悉平。
李成槐之室,驀地氣喘,呼吸促急,提不能升,咽不能降,氣道噎塞,勢甚危。或作痰逆氣滯,欲用牛黃、蘇合二丸,不敢遽服。脈之,兩尺微細無神,此肝腎虧損,子午不交,氣脫症也。用人參一兩,熟地二兩,當歸五錢,甘草二錢,一帖稍定,二帖喘平。凡氣短似喘,人謂其病在上,不知元海無根,病實在下也,誤治立危。(予遇此等症重投熟地,無力之家不能備參者,以棗仁一兩,枸杞子一兩代之,亦應如桴鼓。)
張飛疇治韓順溪內子,患喘症月餘,服破氣寬胸豁痰清火等藥不效,發表利水亦不應,其痰轉急,稍動則喘,難以休息。診之,六脈細數,而面赤戴陽,用大劑六味地黃丸作湯,加青鉛兩許,一服而緩,三服而安。
柴嶼青治程別駕尊人,高年忽患痰喘,不進飲食。診其脈有根,決無意外事。用四磨湯內加人參一兩,一服而愈。《濟生方》四磨飲:人參、檳榔、沉香、烏藥。
王觀察在太史時,方酷暑,令媳面紅唇燥發喘不止,足冷至胯,危甚,兩脈鼓指,按之微細。必過服苦寒所至,詢之果然。曰:此戴陽症也。內真寒而外假熱。急以人參三錢,熟附子一錢五分,投之喘定。又加肉桂一錢五分,半夜尚發煩躁足冷未愈。遂以六味湯內加桂、附各一錢五分,六劑並煎,冰冷,頻頻飲之而愈。
少宗伯鄒小山,春月患喘咳,吐痰甚劇。延診視,按其諸脈和平,惟肺部沉洪,明有伏邪,此小疾也。緣醫謂風寒凝結,用桂枝溫散,徹夜不寐,憊甚不支,遂用清理藥而愈。
張三錫云:《綱目》載一男子五十餘,病傷寒咳嗽,喉中聲如齁。與獨柴湯一服,而齁聲除,至二三帖咳嗽亦漸退,服二三斤病始痊。不病亦屢用有驗,但可與知者道耳。今若但以寸脈大,不知分別有力無力,遽認為實,枳、桔、桑、杏、芩、梔妄投,死亦不悔者多矣。(此案但盛稱柴胡之功而已,流弊無窮。今日市醫,何患不用柴胡?王氏刪之有見。)
薛立齋治婦儒者,體肥,仲夏患痰喘,用二陳、芩、連、桔梗,痰喘益甚。加桑皮、杏仁、栝蔞,盜汗氣促。加貝母、枳殼,不時發熱,飲食漸減,脈大而無力。以為脾肺虛寒,用八味地黃丸,以補土母,用補中益氣湯,以接中氣而愈。(王氏刪,非是。)
一婦人早間吐痰甚多,夜間喘息不寢。夫早間多痰,乃脾虛飲食所化;夜間喘急,乃肺虛陰火上衝。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而愈。(王氏刪,非是。)
王叔權治一貴人久患喘,夜臥不得而起行,夏月亦衣夾背心,知是膏肓病也,令灸膏肓而愈。亦有暴喘者,知是痰為梗,令細銼厚朴七八錢、重以姜七片,水二碗,煎七分服,滓再煎服,不過數服愈。若不因痰而喘者,當灸肺腧。凡有喘與哮者,為按肺腧無不痠疼,皆為繆刺肺腧,又令灸而愈。亦有隻繆刺不灸而愈者,此病有淺深也。
舍弟登山為雨所摶,一夕氣悶幾不救。見昆季必泣,有欲別之意。疑其心悲,為刺百會不效。按其肺腧,云疼如錐刺,以火針微刺之即愈。因此與人治哮喘,只繆刺肺腧,不刺他穴。惟按肺腧痠疼者,然後點灸,其他穴非是。(並《資生經》。)
滁陽高司法,名申之,每苦寒喘痰發甚時,非此藥不能治,方名五味子湯。用橘皮三兩去白,甘草一兩半炙,麻黃四兩去根、節,五味子二兩,杏仁二兩面炒,去皮、尖。上為粗末,水一盞半,藥末兩大錢,煎至七分去渣,通口服,不拘時候。如喘甚加藥末,入馬兜鈴、桑白皮同煎,夏服減麻黃一兩。(《醫方集成》醫說篇。)
陳三農治一人,極言痰氣作楚,喘急而不能食,遍體作痛。服清氣化痰藥,無異服水,何也?曰:豈止無益?反受害矣。肥人氣居於表,中氣必虛,脾弱不能勝濕,氣虛不能健運,是以多痰而喘。以四君子加南星、半夏,佐以薑汁,數劑而愈。
劉點生治汪去塵,脾虛水逆傷肺,喘嗽不食,小水不通。脈虛不勝補瀉,用茯苓五錢,澤瀉、橘紅各一錢五分,防風、肉桂、熟附各五分,二服水去,後加人參,調理而安。(《張氏醫通》。)
薛立齋治職方王用之,喘嗽作渴,面赤鼻干。為脾胃有痰,用二陳加芩、連、山梔、桔梗、麥冬而愈。
一武職體魁梧,素不圍爐,不喜熱食,行則喘促。自謂氣實老痰,服碑記丸攻伐之。(又名黑丸子。)診其脈洪數,重按全無,謂命門火衰,脾肺虛寒,與八味丸一服痰喘稍止,數服全止,遂能親火,喜熱飲食。蓋碑記丸出自西域方外人所制者。經云:西域水土剛強,其民不衣而褐薦,其民華色而脂肥,故邪不能傷其形體。其病生於內,其治宜毒藥。由此觀之,恐不可概用也。
太守錢東圩先患肩疽,屬足三陰虛,火不歸元,用壯水之主,以制陽光而愈。曰:瘡疾雖愈,當摒去侍女,恐相火一動,其精暗流,金水復竭,必致變症。後果咳嗽,痰出如湧,面目赤色,小便淋澀。又誤認為外感風寒,用麻黃湯表散,汗出不止。迎視其脈已脫,惟太衝未絕,曰:此脾虛不能攝涎,腎虛不能生水,肺虛不能攝氣,水泛為痰,虛極之症也。辭為難治,勉以益火之源,以消陰翳而愈。繼又勞傷神思,外邪乘之,仍汗出亡陽,以致不愈。
朱丹溪治七三嬸喘,遇冬則發。此寒包熱也,解表則熱自除。枳殼三錢炒,麻黃、防風、黃芩、桔梗各二錢,木通一錢半,(通利九竅,治肺壅甚當。)紫蘇葉五分,四帖,煎取小半盞飲之。
薛立齋治一男子咳嗽,脈緊數,以小青龍湯一劑,表症已解。更以葶藶大棗湯,喘止,乃以桔梗湯愈。
馬元儀治朱千秋患喘嗽,自夏及秋,群治不愈,自謂已成陰虛。曰:陰虛者宜補陰以制火,陽虛者宜補氣以散邪。今兩脈浮濡,浮為虛氣,濡為氣弱,病在陽而補陰,故邪留而不愈也。不信。又一月,食減喘增,寒熱自汗,身重不能轉側,復求治。其脈空大急疾,此中氣大虧,陽不外固,治法先固衛外之陽,次補內守之陰,則真氣內振,而虛風可熄矣。遂與大劑玉屏風散加貝母、杏仁、蘇子、桔梗,一劑而脈症漸和。再加人參三錢,二劑諸症漸平。惟咳嗽未已,以六味湯加人參,調理一月全安。
顧芝岩夫人,喘嗽半載,臥不著枕,舌燥無津,屢治不應。診之,右關尺虛澀無神,此標在肺,而本在腎也。肺為出氣之路,腎為納氣之府,今腎氣虧乏,吸不歸根,三焦之氣出多入少,所以氣聚於上,而為喘嗽,口乾不得安臥。《中藏經》云:陰病不能吸者,此也。法當清氣於上,納氣於下,使肺得清肅,腎復其蟄藏,則氣自納,而喘嗽平矣。用蘇子降氣湯加人參五錢,肉桂一錢,連進三劑,症漸平。改用《金匱》腎氣湯加人參五錢,二十餘劑,可以安枕。後因調護失宜,前症復作,乃委之庸手,純用破氣鎮逆之劑,極詆人參為不可用。病者自覺不支,求少參不與,遂氣敗而死。傷哉!
邱友痰喘發熱,口渴胸滿,身如被杖,時時惡寒,或與驅風化痰不效。診之,弦數且澀,此情志鬱結而肺燥也。今之醫者,但知散風清熱治痰。風劑則辛,寒劑則苦,痰劑則燥。辛能耗液,苦能傷氣,燥能動火,是適助長而已。今欲治痰,必先清氣,清氣必先滋燥,使氣得清肅下行,又何痰喘之有哉?(雄按:論是藥非。用蔞仁、半夏曲、枳殼、秦艽、杏仁、蘇子,少柴胡、桂枝,二劑症減半。再加生首烏,以滋陰燥,大便通而全愈。
繆仲淳治臧儀部靜涵,患氣喘自汗,晝夜不眠食,諸醫以外感治之。繆診之曰:此腎虛氣不歸元,故火上浮,喘汗交作,脾虛故不思食。亟以麥冬、五味、枸杞滋陰斂肺,以蘇子、橘紅降氣消痰,以白芍、棗仁、茯苓補脾斂汗,不數劑而愈。
葉都督患痰喘,諸醫作胃虛治之不愈,後以導水丸利五六次而安。(《平治會萃》、《薛氏書》。)
薛仲芳曰:周忠介夫人年六十餘,患痰喘五六年,醫藥無效。士材先師診之曰:右寸浮洪,肺有實邪,須用麻黃、石膏、半夏、防風、細茶、生薑等件,藥雖峻而病當之,無畏也。投之果愈。但麻黃只可用二三分,服後兼須避風耳。
吳橋治程參軍汶年近耆,久病痰喘,秋冬遞作,春夏浸平。頃歸自留都,痰喘如昔。一醫以為熱也,劑以石膏,再服而痰喘不除,加以泄瀉。一醫以為攻損而虛也,劑以人參峻補,一服而痰喘大作,喉壅塞不能言,瞑而惛惛。橋至診之,寸口浮大,弦數搏指,然不任按。病得之鬱怒而傷肝氣,法當緩治,而二醫以躁急乘之,故甚。脈雖九死,猶可覬一生。乃以導痰湯為劑,加芩、連、麥冬,一服而吐結痰,有間稍寐。未盡二服,結痰越出喉吻間不能吐,則以簪入口而衡引之,累累連棉,去如敗絮者盈二缶,喘乃少定。瞑而惛惛如前,僵臥如屍,七日乃寤,寤則呻吟出息,目微開,始進勺飲。間日一劑,逾月而安。或以參軍方趙簡子云。(《太函集》。)
劉清江曰:先君嘗施喘藥,蓋用麻黃三兩,不去根節,湯浴過,訶子二兩,去核用肉,二味為塵末。每服三大匕,水二盞,煎減一半,入臘茶一錢,再煎作八分,熱服,無不驗者。後於彭子壽侍郎處傳一方,用新羅參一兩作細末,以生雞子清和為丸如梧子大,陰乾,每服百粒,溫臘茶清下,一服立止。嘗見知臨江葉守端向言其祖石林病此,專服大黃而愈。其尊人亦苦此疾,乃純用附子,至某則非麻黃不可。然則又顴其所稟如何,且自謂其女幼年已喘,傳至四世,而用藥皆不同。(劉昌詩,字與號清江。《蘆浦筆記》。雄按:一脈相傳,病情如此,世之執死方而治活病者,皆盲醫也。)
魏玉橫曰:朱武章年三十八,客姚江,仲冬左額患疔,七八日微喘,疔潰後大喘,疔愈喘甚,坐不能臥。醫與降氣清金不效,已二旬。歸而渡江,比到岸,兩腳赤腫如燈籠,不能扱履矣。舁負至家,一月間更七醫,其寬胸者重投厚朴,瀉肺者峻用葶藶,有謂表邪未清者,有謂腳氣上攻者,有謂水腫入腹者,有謂疔毒入肺者,雜治腫漸及囊。一醫謂其虛也,與八味反增譫語。診之,兩關模糊,左尺不應,餘部微數而洪。面有紅光,倚息不寐,小便濃濁,掌心熱炙,臀起映瘡,以久坐也。其舌左邊赤紫,四沿凸凹,而左為甚,鼻孔乾燥,能俯不能仰,曰:此肝腎大傷之候。初時之疔亦肝火熾盛而作,治得其宜,數劑可愈。樸、藶既非,桂、附亦誤。今兼治藥,必三十劑乃可。與生熟地、天麥冬、沙參、枸杞子、蔞仁、米仁,四劑腫漸消,譫亦止。十劑便清腫退,可臥矣。惟仰臥及側向右則喘嗽不寧,又三十劑已能應酬賓客。但臥仍宜向左,乃加熟地至一兩,入五味三分,蛤蚧一具,一劑而安,四劑全愈。
吳性全幼即病喘,兒醫與枳、桔、橘、半、桑、杏、前、蘇之屬,傷其肺氣,遂成痼疾。每發必沉綿床第,淹旬浹月。年十七,余診之,令服重劑肝腎藥,加沙參、蔞仁、麥冬之類。自是發漸輕,或數月一次,仍以前方加減,不過數劑即霍然,近則終年亦罕作。余治喘多矣,多以此法取效。蓋虛喘者十之九,實喘者十之一也。
金太孺人四旬之外病喘,以攻伐之過,坐致痼疾,已近七旬。忽一醫與三子湯加葶藶,服下脅痛,厥逆欲脫,余以大劑杞子、地黃,入川楝一枚得瘳。蘭亭其四君也,亦病喘,面色㿠白,發必數日臥床,與以滋水生肝養金之劑,後發漸少而輕,自言得狗寶服之而愈。此症凡遇面夭白,皮急,痰腥穢,而小便點滴者,不可治。蓋症非肺癰,而肺葉壞也。肺為水源,既敗則小便必少耳。
張司閽年六十餘,嗜飲病喘,吐痰無算,動則齁䶎,抬肩倚息。或與杏仁、枳殼、蘇子、前胡之類,十餘劑喘益甚,枯瘠如鬼,辭不治矣。余與二地、二冬、米仁、蔞仁、沙參、杞子、枳椇子、女貞子等,八劑全愈。戒其勿飲,初稍節,久仍縱恣,年餘復作。左脈如按琴瑟弦,此真臟見也,不與藥,月餘而歿。
張友樵治一酒客,夏月痰喘氣喘,夜不得臥,服涼藥及開氣藥不效。有議用《金匱》麥冬湯者。張診之,右寸數實,此肺實非肺虛也,投以人參則立斃矣。遂用葶藶五錢,焙研,滑石五錢,煎服立愈。明年復感客邪,壅塞肺氣,喘咳復作,醫以葶藶進不效,反煩悶汗泄。張診其右寸浮數,口渴惡熱,冷汗自出,喘急煩悶,曰:此熱邪內壅肺氣鬱極,是以逼汗外越,非氣虛自汗也。服葶藶反煩悶者,肺熱極盛,與苦寒相格拒也。夫肺苦氣上逆,本宜苦以泄之,而肺欲散,又當急食辛以散之。與麻杏甘石湯,一劑肺氣得通,喘止汗斂,諸症悉平。
杏仁煎:杏仁一斤,去皮、尖,搗熬作酪,白蜜五合,酥油五合,以牛乳煎成者,生薑汁三合,以水三升,內杏仁酪煎攪可減半,入薑汁煎如稀糖,入酥蜜煎令如稠糖。每服一匙,日三服,夜一服,漸加至二匙。一方加貝母八合,別篩末,蘇子汁一升,以七小合蘇子研和,水濾取汁。一方加生地汁三升、麥冬五合。王晉三曰:此潤劑也,治勞役表疏,寒襲於肺,上氣乾咳,肺痿韾啞。群復滑潤之品,仍無腸泄之虞。杏仁入肺,功專降逆定喘,臣以蜂蜜之利,酥油之滑,即佐以薑汁之上升,皆同氣相求者。逼留中焦,和脾胃,生肺津,而乾咳自止。加蘇子、貝母者,降氣分之火。加地黃、麥冬者,清血分之火。審證取捨,惟學者裁之。
黃錦芳治祝某病喘咳,日夜不寧,寒熱交作,兩邊頭痛,二便不通,兩肩頻聳,上氣奔迫。脈則兩尺甚弱,兩寸甚洪,乃氣上升而不下降之候。用五味三十粒,故紙六分,沉香三分,遠志肉五分,以安右部之腎;龍骨一錢,牛膝一錢,車前四分,龜板一錢,以安左部之腎。使左右二腎之氣皆歸原宅而不上奔,故服一劑而喘咳除,頭痛寒熱俱去。又服一劑而二便俱通,遂愈。
呃逆
朱丹溪治超越陳氏,二十餘歲,因飽後奔走數里,遂患噦病。但食物連噦百餘聲,半日不止,飲酒與湯則不作,至晚發熱,如此者三月。脈澀數,以血入氣中治之,用桃仁承氣湯加紅花煎服,下汙血數次即減。再用木香和中丸加丁香服之,十月而愈。
一人病後呃逆不止,聲聞鄰家,或令取刀豆子燒存性,白湯調服二錢,即瘥,蓋取其下氣歸元而逆自止也。(《本草綱目》。)
邃嵓治一人傷寒,陽明內實,地道不通發呃,其脈長而實,以大承氣湯下之而愈。
一人傷寒,七日熱退而呃聲不絕,六脈沉細無力,倦甚,以補中益氣湯加附子,日進三服而安。
一人酒色過傷,醫作外感治,發汗過多,絕食日久,致血氣兩虛,相火衝上,呃逆五六日不止。治以半夏、黃連以瀉逆氣,歸、芍、生地、知母以養陰,炒柏以瀉沖火,二三劑而愈。
陳三農治一人,患溫熱病十餘日,身熱面紅,舌燥黑,呃逆日夜不止者三日。眾醫以脈遲無力,欲用丁附回陽熱劑。陳以手按其胸腹,痛不可近,曰:脈微遲非元氣虛,由邪熱內實,壅滯其脈而然也。用解毒承氣湯,入甘遂末三分,下咽而燥熱,片時去黑糞三四升,熱退呃止而安。
一人患溫熱病,大便不通,用下藥糞去而呃大作。眾尤下藥之過。曰:此燥糞在腸胃,遏氣於下,糞去而鬱氣暴升,故奔迫而作呃耳。以枳殼飲之而安。
一人呃逆連聲,脈來有力。正邪相爭,肝木受邪。自思金能剋木,用鐵二斤,燒紅水淬飲之即愈。
一婦患時疫,飲水過多,心下堅痞,咳逆倚息,短氣不臥,諸藥無效。作停飲治之,進以五苓散一劑而安。(以上皆《大還》。)
盧不遠治陳孟抒室人,因怒發呃三日夜。召診,以來遲意甚不懌。脈之曰:固來遲,然效極速。果一劑而愈。此蓋肝鬱甚怒弗暢,氣將入胃而不能,故發呃。今不治呃,用柴胡等條達木鬱,郁解即止,暴病氣全,故易愈也。
吳孚先治袁氏女,陡發呃症。有用丁香、柿蒂者,有補之瀉之,有灸之者,俱不效。乃與柴胡、桔梗等味開提之,不三劑而愈。良由鬱怒,肝木不舒,上乘於胃,故作呃,經曰木鬱則達之謂也。
喻嘉言治王岵翁,有脾約症,得蓯蓉、胡麻、首烏、山藥等潤劑即解。冬盡偶飽食,當風而吐,胃氣大傷,微似發熱,左關脈甚大。自云初覺中脘不舒,今則氣反攻左,初飲梨汁不投,今服蔗汁稍定。喻曰:此虛風之候也,以胃中空虛若谷,風自內生,左投肝木,而從其類,是以氣攻左,而左脈即為之大且勁。經云:風淫於內,治以甘寒。梨蔗皆甘寒,而一效一不效者,乃胃中氣虛已極,不奈梨性之達下,而喜蔗性之和中也。遂以甘寒定方,人參、竹瀝、麥冬、生地之屬。眾議除參不用,服後腹內呱呱有聲,嘔出黃痰少許,胸中遂快,次早大便亦通,症似向安。然本胃經受病,而胃脈反和,惟心腎肝肺之脈不安,其故口中味淡,湯飲不肯下行。此中央氣弱,不能四迄轉達也。宜急用四君子湯之理胃氣,則中央之樞轉有力,而四畔之機關盡利,喉管之水氣不逆,而口中之淡味亦除矣。不信,別召二醫,一謂中風,一謂傷寒。微用表劑,即汗出沾濡,氣高神蕩,呃逆不休矣。再投黃連一劑,則脈亂如沸羹,頻轉頻歇,神昏身強,年壽黑滯,氣出順而入必噦,晝夜萬三千五百息,即噦亦如之。二醫卸禍,謂喻前議四君,今始可用。喻曰:氣已出而不入,再加參、術之膩阻,氣立斷矣,惟仲景旋覆代赭一方,可收神功於百一。進一劑而噦勢稍減,二劑加代赭至五錢,噦遂大減,連連進粥,神清色亮,脈復體輕。再用參、苓、麥冬、木瓜、甘草,平調二日,康復如初。
張三錫治一老人,偶傷飲食,消導未減。或誤與潤腸丸,二服下清水,脹痛轉甚。或復投巴豆丸,二服至呃逆不止。用大劑六君子湯二帖,至五帖全止,補養而愈。
一老人深秋患痢,發呃逆嘔吐。黃柏炒燥研末,陳米飯為丸小菀豆大,每服三十丸,人參、白朮、茯苓三味濃煎湯下,連服三劑即愈。切不可下丁香等熱藥。
陳良甫治一人痢疾,呃逆不止,六脈沉弱。諸醫藥灼艾皆無效,乃投退陰散兩服愈。又嘗治許主簿,痢疾呃逆不止,諸藥無效。灸期門穴,不三壯而愈。(《良方》。)
王叔權治一男子,忽氣出不絕聲,病數日矣。以手按其膻中而應微,以冷針頻頻刺之而愈。初不之灸,何其神也。(《資生經》。)
陳霞山治一人,咳逆上氣,體重氣短,脹滿坐不得臥,常作水雞聲。用白前湯:白前二兩,紫菀、半夏各三兩,大戟一兩,水一斗,煮三升,分三服。(水腫大實之治。)
薛立齋治一婦人痢後嘔噦,(即呃逆也。)服降火化痰等劑愈甚,脈洪大,按之虛細,作渴飲湯,諸藥到口即嘔。此脾胃虛寒,不能司納,以參、朮、炮薑末各一錢,以飯作丸,米飲不時送三五粒,至三兩餘,聞藥不嘔。乃以六君加炮姜,三十餘劑。
一婦人患症同前,飲食少思,胸腹膨脹,大便不實。所見之症,悉屬虛寒假實,遂朝用補中益氣湯加炮薑、木香,夕用六君子湯送四神丸,漸愈。又用八味丸料,煎送四神丸而痊。
一婦人因怒嘔噦,時或昏憒口噤,時或舉體內動,其面色或青或赤。此肝火熾甚,脾土受侮,用小柴胡湯加山梔、鉤藤治之漸愈。又用加味歸脾、逍遙二藥,調理而痊。
繆仲淳治高存之鄰人賣腐者,傷寒微噦,兩日夜不省人事。其子乞方,問之曰:汝父當時曾頭身熱乎?曰:然。曰:曾服汗藥乎?曰:未也。曾吐下乎? 曰:未也。因索傷寒書檢之,其方類用乾薑、柿蒂、丁香及附子等溫熱之藥,(檢方云云者,蓋示人以病系陽明熱嘔,以上諸藥均不可用,非臨陣看兵書也。)末條僅載白虎湯一方。繆思之,曰:傷寒頭痛口渴身熱,本屬陽明熱邪傳里,故身涼發噦,(傳里身涼,亦是金針。)未經汗吐下,邪何從而出?但其人年老多作勞,故於白虎湯中加人參三錢,二劑立愈。
馬元儀治葛懷,年六旬外,下痢呃逆,兩足微冷,或以痢治之轉劇。診之,兩脈虛微,此中氣挾寒下痢,當大劑溫補,以恢復元氣。時有言下痢多由濕熱在胃,不行清理,而反溫補恐未合。曰:濕熱傷者,其脈必實,其腹結痛,且無呃逆足冷之症。此由年高氣弱,火衰於下,氣虛於中,因之升降失常,而輸泄無度。溫補非治痢也,陽回則痢自止耳,若必俟痢止而後補之晚矣。遂與人參四兩,合附桂理中湯,連投四大劑而瘥。
陸聖修年逾六旬,呃逆泄瀉,面赤如妝,足冷如冰,兩脈沉微。曰:人身之中,賴元氣以充養,今因泄瀉而氣衰於下,復因呃逆而氣傷於上,上下交徵,年高氣弱,何以當此?所幸者猶未喘與汗,尚可挽也。與附子理中湯,大培火土,加丁香以暖胃止呃,蓋一法而升降之道備焉。降者以腎中陽旺,則氣不上僭,而下收崇土之功,升者以脾中陽旺,則氣不下陷,而中守之運行有職,則飲食自然變化精液,而泄瀉安有不愈乎?
朱氏子未第時,患腹脹食少,倦怠自汗,呃逆口乾。脈之,左得弦急,右見虛微,此中虛肝盛,得之煩勞且怒也。煩勞則氣分馳而脾胃損,鬱怒則肝木橫肆而脾胃傷,由是汗出不止,脾虛而腠理不固也。口中乾燥者,脾虛而精液不升也;腹脹者,氣虛而傳化失常也;食少者,胃陽不化,健運失職也;呃逆者,五陽不布,陰氣用事也。當用桂附理中湯,大培中土,土旺則不受制於木,且能生肺以制木也。服四劑,脈漸起,脹漸平。因停藥數日,脹如故,與大劑桂附理中湯,少加沉香以和胃氣而行肝氣,調理一月而安。(病本多項,因呃逆為病之最,故入此。)
老僕王忠婦嘔逆呃氣,幾無寧刻。脈之,右寸獨大,餘脈虛微。此中州土敗,水氣不行,五陽不布,濁陰上逆也。與五苓散一劑。此肝邪挾水氣上逆也,五苓利水,中有桂以制肝,故速愈。服後一時許吐逆頓止,再與附桂理中湯連服之,明日兩脈向和,呃逆亦止。微覺倦怠,與加桂理中湯,四五劑而安。
張意田治董友之母,年將七旬,病已八日。脈之,軟緩而遲滯,發熱日晡益甚,舌苔黃厚,大便不行,(便知非丁香、柿蒂症。)畏寒呃逆。閱諸方咸以老年正氣虛,用丁香柿蒂與補陰之劑。夫脈來遲滯,畏寒,陽邪入里也;舌苔黃厚,日晡熱盛,陽明實也。此乃表症未解,而陷里之熱急,致氣機逆窒而發呃,法當下之,毋以年高為虛也。與小承氣,服後大便轉矢氣,兼有心煩不寧之狀。與一劑,臨晚下黑屎數枚,二更戰慄壯熱,四更大汗,天明又便黑矢,然後呃止神清而睡。此實呃之症也,宜審之。
朱丹溪治一中年婦人病噦,以四物湯加和白陳皮、留尖桃仁、生甘草、酒紅花,濃煎入驢尿飲,以防其或生蟲也。與數十帖而呃逆除矣。
樓全善治其兄,九月得滯下,每夜五十餘行,嘔逆食不下,五六日後加呃逆,與丁香一粒,噙之立止。但少時又至,遂用黃連瀉心湯加竹瀝引之。此實中挾虛之症,得黃連瀉心,實症除而虛症未已,故得補斂而安。若施之純實之症則危矣。呃雖少止,滯下未安,若此十餘日,(痢久故可用澀。)遂空心用御米殼些少澀其滑,日間用參、朮、陳皮之類補其虛。自服御米殼之後,呃聲漸輕,滯下亦收而安。
沈明生治唐玉如,夏間患血淋,數日淋止發呃,舉體振動,聲大且長。或與開胃消痰益劇,勺粒不入,已兩日夕。又欲進丁香、柿蒂且加薑、桂、參、耆。診之,乃陰衰火炎症也。蓋勞役而兼房幃,時際炎敲,水不制火,血虛而氣上衝,是以脹滿不食,呃逆不已。今六部脈洪數,顏如煤炲,大便六七日不行,小水滴瀝不快。經云:諸逆衝上,皆屬於火。先哲云:呃滿須看前後部。腎虛不能納氣歸元,故呃聲長大從丹田出,丁香、柿蒂可妄投耶?乃先用膽導得垢數枚,覺兩足微暖,此逆氣下達也。即以六味湯料稍減山藥、萸肉,入黃連、梔子、車前、牛膝,薄暮煎服,不夜分呃全愈矣。明晨進粥,滯色漸清。夫呃症有寒熱之分,呃聲有上下之別。今以勞劇之體,血淋後見之,是不由胃而由於腎也。六脈洪數,大小便不利,是不由於寒而由於熱也。真水耗於平日,火症萃於一時,虛則肝腎不能納氣,自下焦上逆為聲,非中焦熱邪之比。其腰疼顏黑俱屬可虞,幸得兩足溫,得補而噦止,乃壯水制陽光之明驗,亦坎離既濟之隹徵也。依方調理半月全瘳。
婁東吳大令梅頓先生弟也,丁未夏,歸自煙臺,炎風烈日不無感受,萑符不靖不無驚恐。舟中兼有當夕者,至中途疲薾殊甚,急棹抵吳門。或謂憔悴之體,竟應投補。沈見脈數未平,氣口獨盛,以為虛中有實熱,初用薷、芩等劑,溯其源也。繼用劫利等劑,導其流也。宿垢既除,旋培元氣,元氣漸復,行且勿藥矣。因設酬勞之宴,勞倦憊甚,其夕神昏肢倦,俄而發呃。沈曰:勞復發呃,當施溫補無疑,第虛氣上逆,其勢方張,恐湯藥未能即降,須艾焫佐之為妙。一友于期門穴一壯即緩,三壯全除,調補而瘥。
魏玉橫曰:祖姓人年近七旬,素有胃痛病。於二月間忽發呃,晝夜不絕聲者十餘日,胃亦痛,食入即嘔。或與二陳湯加丁香、藿香等,病轉劇。脈之,兩手皆洪數,兩寸溢而鼓,時見歇止,乃厥陰之火上衝而然。與杞子、米仁各一兩,沙參五錢,麥冬三錢,酒連四分,二劑而愈。後半年病復作,以貧乏無力再藥而死。此貧亦為不治之一也,哀哉!
卷十五
汗
竇材治一人,額上時時汗出,乃腎氣虛也。陽明熱,則額上出汗,常人多有此症,未可即斷為腎虛也。凡病虛實,無不對待,未可執一,不治則成癆瘵。先灸臍下百壯,服金液丹而愈。
一人夜多虛汗,亦腎氣虛也,服全真丹、黃耆建中湯而愈。
一人每日四五遍出汗,灸關元穴亦不止。乃房事後,飲冷傷脾氣,復灸右命門,百壯而愈。
常東軒挺,晚苦陰汗,有教之用牡蠣粉撲之者,始雖少減,久之至潰腐,見其睪丸焉,豈非殺之以藥乎?(《志雅堂雜抄》。)
琇按:陰汗必由下部濕熱而成,以牡蠣收澀之,故郁瘀而潰爛也。
宋懷州知州李治,與一武臣同官,怪其年七十而輕健,面如渥丹,能飲食。叩其術,則服首烏丸也。乃傳其方,後治得病,盛暑中半體無汗已半年。竊自憂之,造丸服至年餘,汗遂浹體。其治血治風之功,大有補益。方用赤白何首烏各半斤,米泔浸三夜,竹刀刮去皮,切焙,石臼搗為末,煉蜜丸梧子大,每空心溫酒下五十丸。亦可末服。(《本草綱目》。)
滑伯仁治一人,暑月病身冷自汗,口乾煩躁,坐臥欲於泥水中,脈浮而數,按之豁然空散。曰: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此為陰甚格陽,得之飲食生冷,坐臥當風所致。以真武湯(附、朮、苓、芍。)冷飲,一進汗止,再進躁去,三飲而安。
琇按:江案暑門,滑治一人,汗出如雨,身熱煩躁,醫誤用朮、附,乃以黃連、人參白虎,三進愈之,宜參看。
薛立齋治一婦,盜汗不止,遂致廢寢,神思疲甚,口乾引飲,作血虛有熱,用當歸補血湯代茶:炙耆一兩,當歸三錢。又以六黃湯加人參、五味子,二劑而愈。
陳三農治一人感寒,用麻黃髮汗,汗遂不止。用建中湯汗出愈多,痰喘有聲。此傷寒損血,兼用藥之過,陰虛而陽無所附,遂用川芎三分,白芍、生地各二錢,當歸一錢,(雄按:芎、歸尚有可議。)元胡索、香附各三分,再服而愈。(四物是矣。加香附、元胡,是所不解。)
一少年人汗出三年不愈,用棉子炒黑,入湯一滾服,四五日腳腿能立,後以歸脾、補中等湯而安。
楊乘六治朱氏子,年二十外,勞倦發熱,上半身自汗如雨,三晝夜不止。一切斂汗方法無效。脈之,浮細沉洪,軟弱無力,面白無神,舌胖而軟且白滑,意此必肺氣大虛,而腠理不固也。以黃耆湯加五味、附子各二錢,自子至卯,連進三劑,其汗如故。思之良久,乃用蜜炙黃耆二兩,人參五錢,白朮一兩,蜜炙升麻、柴胡、陳皮各一錢。上半身有汗,下半身無汗,明是陽氣不能內斂,(琇按:柴胡、升麻,究竟無謂。)歸身、炙草、炒黑乾薑各二錢,白芍、五味、附子各三錢,大棗五枚,一劑而斂。此症本以勞力,傷其脾肺,中臟之陽,陷而不升,衛外之陽,虛而不固,以致陰氣不肯下降,乘虛外溢。故特用升麻以升提下陷之氣,用黑姜以收固衛外之陽,使在外而為陰之衛,在內而為陽之內守。後用清金滋水等劑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盜汗自汗,遍身痠疼,五心發熱,夜間益甚,或咳嗽咽乾,月經兩三月一至,用加味逍遙散、六味地黃丸兼服,臨臥又服陳術丸,(陳皮、白朮。)三月餘,諸症悉愈。其經乃兩月一至,又服兩月而痊。
一婦人患前症,食少倦怠,肌肉消瘦,日晡發熱,至夜益甚,月水過期,漸至不通,(猶奪汗者無血也。)時發渴燥,(汗多而津液涸。)誤用通經之劑,熱倦愈重,飲食愈少。乃用八珍加升麻、丹皮、山梔、柴胡治之,熱漸退。又用八珍、丹皮、軟柴胡,調理而愈。
羅謙甫曰:齊大兄因感寒邪,頭項強,身體痛,自用酒服靈砂丹四五粒,遂大汗出,汗後身輕。至夜前病復發,以前藥復汗,其病不愈。復以通聖散發汗,病添身體沉重,足脛冷而惡寒。是日方命醫,醫者不究前治,又以五積散汗之,翌日身重如石,不能反側,足胻如冰,冷及腰背,頭汗如貫珠,出而不流,心胸躁熱,煩亂不安,喜飲西瓜、梨、柿、冰水之物,常置左右。病至於此,命診之,六脈如蛛絲,微微欲絕,乃以死決之。主家曰:得汗多矣,焉能為害?曰:夫寒邪中人者,陽氣不足之所致也。而感之有輕重,治之豈可失其宜哉?仲景云:陰盛陽虛,汗之則愈。汗者助陽退陰之意也,且寒邪不能自汗,必待陽氣泄乃能出也。今以時月論之,大法夏月宜汗,然亦以太過為戒。況冬三月閉藏之時,無擾乎陽,無泄皮膚,使氣亟奪,為養臟之道也。逆之則少陰不藏,此冬氣之應也。凡有觸冒,宜微汗之,以平為期。邪退乃已,急當衣暖衣,居密室,服實表補衛氣之劑,雖有寒邪勿能為害,此從權之治也。今非其時,而發其汗,乃謂之逆。仲景有云: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今本傷而並汗,汗而復傷,傷而復汗,汗出數四,使氣亟奪,衛氣無守,陽泄於外,陰乘於內,故經云獨陽不生,獨陰不長,不死何待?雖盧扁不能治活也。是日至夜將半,項強身體不仁,手足搐急,爪甲青而死矣。《金匱要略》云:不當汗而妄汗之,奪其津液,枯槁而死。今當汗之症,一過中亦絕其命,況不當汗而強汗者乎!
華佗傳,縣吏尹世,苦四肢煩,口中干,不欲聞人聲,小便不利。佗曰:試作熱食,得汗則愈,不汗後三日死。即作熱食,而不汗出。佗曰:臟氣已絕於內,當啼泣而絕。果如佗言。(此亦臟氣傷燥之病。《三國志》。)
馬元儀治沈康生夫人,病經一月,兩脈浮虛,自汗惡風,此衛虛而陽弱也。與黃耆建中湯,一劑汗遂止。夫人身之表,衛氣主之,凡所以溫分肉、實腠理、司開闔者,皆此衛氣之用,故《內經》曰:陽者,衛外而為固也。今衛氣一虛,則分肉不溫,腠理不密,周身毛竅,有開無闔,由是風之外入,汗之內出,其孰從而拒之?故用黃耆建中湯,以建立中氣,而溫衛實表也。越一日,病者叉手自冒心間,脈之虛濡特甚,此汗出過多,而心陽受傷也。仲景云:發汗過多,病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者,桂枝甘草湯主之。與一劑良已。
丁庠生頭汗火升,食少心悸,恍惚不寧,或議用滋陰。脈之,兩寸獨鼓,兩關尺虛微少神,此脾腎交虧,真陽欲脫之候也。與人參桂附理中湯,大培火土,以復虛陽。彼以生平不任熱劑為辭。曰:若謂頭汗火升,為火邪上熾耶,不知此乃真氣上越也;且謂心悸恍惚,為陰氣內虧耶,不知此乃真元無主也。遂與人參四錢,白朮五錢,附子、肉桂各三錢,乾薑二錢,炙草一錢,連進四劑,脈始和,症始退。再溫養元氣,一月而安。
羅謙甫治刑部侍郎王立甫之婿,年二十五,仲冬,因勞役憂思煩惱,飲食失節,而病時發躁熱,肢體困倦,盜汗濕透其衾,不思飲食,氣不足以息,面色青黃不澤。診其脈浮數而短澀,兩寸極小,曰:此危症也。治雖粗安,春至必死,當令親家知之。夫人不以為然,遂易醫。至正月,躁熱而卒。他日,王謂羅曰:吾婿果如君言,願聞其理。曰:此非難知也。《內經》曰,主勝逆,客勝從,天之道也。蓋時令為客,人身為主。冬三月人皆懼寒,獨渠躁熱盜汗,是令不固其陽,時不勝其熱。天地時令,尚不能制,藥何能為?冬乃閉藏之月,陽氣當伏於九泉之下,至春發為雷,動為風,鼓坼萬物,此奉生之道也。如冬藏不固,春生不茂,為疫癘之災。且人身陽氣,亦當潛伏於內,不敢妄擾,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藏之應也。令婿汗出於閉藏之月,腎水已涸,至春何以生木?陽氣內絕,無所滋榮,不死何待?乃嘆息而去。
施笠澤治一人,服參、耆數日後,每將昏反發熱,至夜得盜汗而解。曰:此陰虛不能勝其陽也。參、耆雖能補陽助陰,而陰血未易驟生。乃用六味丸料加參、歸、陳皮,一劑而熱退汗止。後以六味丸、參苓白朮散全愈。
庠友張君牙患寒熱,咸作瘧治,服解表之劑,乃盜汗潮熱,肢節頸項強痛,夜臥則汗出如沐,濕透重衿,二旬余,目不交睫,診得左寸浮細欲絕,右尺浮大無力,此汗多亡陽症也。與加味歸脾湯不效,自加麥冬,更服二劑,胸膈滿悶,飲食不進,遂疑參、術不可服。一僧欲進大劑苦參湯。施曰:診法陰盛陽衰者,不可以柔藥。柔藥助陰,陽氣衰弱,陰氣益著,實實虛虛之禍,其能免乎?今君相二火俱虧,非急進歸脾湯加桂心、五味不可,豈前藥有陳腐或泡製失宜耶?令取藥一劑,是夜即安,汗亦漸止。間進八味丸,一月而愈。
庠生施爾祁病,脈之曰:陰虛火動也。病使人發熱盜汗,肢節作楚,正合丹溪滋陰降火之劑。服三日後,服虎潛丸,病全愈。所以知爾祁之病者,切其脈虛而數。經云:血虛脈虛,腎水之真陰不足,而虛火妄動也。先是一醫謂是歷節風,飲以風劑,即肢節浮腫,痿弱不能行,汗出如淋。經云:足受血而能步。又云:奪血者無汗,奪汗者無血。蓋風能生火,又能耗血,血虛則內熱益甚,肢熱則腫,肺熱則痿矣。
錢國賓治荊州李山人,年四十餘,凡飲食頭上汗多,氣如煙霧,必頻抹乃止。寸關浮洪,兩尺沉實,胃脈倍盛而數。此胃熱蒸籠頭也。飲食入胃,遇熱上蒸心肺,心主汗液,火性上騰,肺主皮毛,腠理不密,故頭汗出若蒸籠之氣,因煎迫而如煙霧也。以三黃石膏湯,數劑清胃熱愈。(文田按:此脈真合用白虎湯矣。)
魏玉橫曰:詹渭豐母年六旬外,素有肝病。因患瘧,自五月至九月,瘧愈而他症蜂起,自汗如洗,徹夜不眠,食少便溏,脅痛齒痛,口淡噁心,惡風畏寒,頭頂皮帽,身襲皮衣,重幃夾幔,猶懍慄不勝。診時以止汗為囑。脈之弦小急,知為陰虛火盛,瘧邪未清,誤作陽虛,多與補氣斂汗之劑而然。叩之,果服歸脾、五味子、麻黃節、浮麥、龍骨甚夥。乃與生地、杞子、地骨、釵斛、首烏、鱉甲、黃連、蔞仁。渭豐曰:諸醫咸謂頭為諸陽之首,惡寒若此,又自汗而喜熱飲,明屬陽虛,今方中惟與養陰。又口淡,便溏噁心,皆屬脾胃虛寒,黃連、蔞仁安可用?至瘧疾已愈,何必用首烏、鱉甲?再所重在汗多,而又全不治汗,其故何也?曰:此症乃火鬱之極,內真熱而外假寒也。瘧本膽腑之邪,因肝虛而腑傳臟,故寒熱止而變為諸症。故以生地、杞子、地骨、釵斛養肝治其本,黃連清伏暑,蔞仁散鬱熱以治標,首烏、鱉甲入肝而去瘧邪。蓋肝火熾盛逆胃,胃絡上蒸則為汗,下迫為瀉。若見汗則收斂,見瀉則固澀,一藥肆人足矣,醫云乎哉。如方服之,數劑而愈。《濟生》歸脾湯:人參、龍眼、黃耆、甘草、白朮、茯苓、木香、當歸、棗仁、遠志。
何某年七旬矣,偶於冬間苦盜汗,乃水衰肝火內熾,當閉藏之候,反蒸鬱而為汗也。或教以黃耆煮黑棗服之,四五日汗果止,而咳嗽作。或以為傷風,與前胡、桔梗、杏仁、蘇子、秦艽、防風之類。或以為痰火,與二陳、薑汁、竹瀝。或以為血虛,與四物、知母、黃柏,咸不效,已半年。診其脈則弦數而促,其症則痰多食少,天柱已傾,雙足浮腫。投以生地、麥冬、杞子、地骨、沙參、女貞,四劑無進退,已召畫工傳真矣。告曰:某本籍越中,今病已膏肓,量不可起,治任欲歸,第乞疏一方,俾可服多劑者,以希萬一耳。仍前方加熟地、蔞仁與之。後二年偶退之客坐,彼前致謝甚殷,余茫然,叩其故。曰:某何姓,昔患咳嗽幾斃,蒙惠方,渡江後服二十餘劑,竟獲全愈,此再造之德也。視其容貌充腴,迥非疇曩,其病之痊殊意外矣。書此以為輕信單方,並見汗治汗之戒。(以此條與羅謙甫治王立甫婿之案參看,可見閉藏之令,過汗雖屬危症,亦非斷無生機,羅公於此有遺憾矣。)
楊元植年四旬外,早衰鬚髮盡白,素患肝腎病。客吳門病瘧,瘧愈而汗出不止,凡生脈飲、六黃湯、牡蠣、龍骨、五味、黑豆,一切斂汗之藥,莫不嘗之矣。吳醫技窮,乃遄歸就予診。脈但虛數,與熟地一兩,杞子五錢,棗仁五錢,麥冬一錢,蔞仁一錢,胡黃連四分,地骨皮三錢,一服減,二服瘥。
趙坤維令正病,自首至胸,汗出如淋,動則尤甚,頗能食,然食入則滿面淋漓,衣領盡透,醫與玉屏風散、當歸六黃湯,俱不效。延診,右關寸數大。問面浮及齒痛否。曰:然。此少厥二陰之火,上逆胃絡也。與重劑玉女煎,入杞子五錢,川連少許,二帖而瘳。
楊兆成病瘧,瘧愈大汗如雨,一日夜約鬥余,醫盡力與固表收澀,反較麻黃、羌活為甚。延診,脈洪數有力,日啖粥十餘甌猶覺飢。蓋瘧時多服半夏、豆蔻、蒼朮、厚朴、藿香、橘皮,諸燥烈之劑,擾動胃火而然,若與六黃湯,則汗止而瘧必更作。乃用生地一兩,石膏五錢,黃連八分,麥冬三錢,蔞仁一錢半,一服減,二服瘥,瘧亦不作。
張玉書年近六旬,素患陰虛火甚,兩手脈上入溢掌心。夏月偶不快,就混堂澡浴,以圖汗解,歸而寒熱大作,頭痛,兩耳後焮腫,上連承靈,下至天牖,急邀余視。余適他出,別延外科,謂當成耳枕癰,勢甚危,投以搜風敗毒之劑,腦後肩胛筋絡,益抽掣急絆,燥渴躁悶,小便淋瀝如火,迨余至,困憊不支矣。脈之,洪數異常,知其中熱,邪在陽明少陽,以陰虛過汗,火就升上,又為風藥所鼓而然。不可與柴胡,乃君以黃芩、石膏,臣以鮮干兩地黃,佐以滑石、生甘草,使以連翹、木通,大劑飲之,次日腫痛減。腫處尚赤色,前方入綠豆一合,腫痛全消。再與導赤散合六一散而愈。
徐靈胎曰:治病之法,不外汗、下二端。下之害人,其危立見,故醫者病者皆不敢輕投。至於汗多亡陽而死者,十有二三,雖死而人不覺也。何則?凡人患風寒之症,必相戒以為寧暖無涼,病者亦重加覆護,醫者亦云服藥必須汗出而解。故病人之求得汗,人人以為當然也。秋冬之時,過暖尚無大害。至於盛夏初秋,天時暑燥,衛氣開而易泄,更加閉戶重衿,復投發散之劑,必至大汗不止而亡陽矣。又外感之疾,汗未出之時,必煩悶惡熱。及汗大出之後,衛氣盡泄,必陽衰而畏寒,始之暖覆,猶屬勉強。至此時雖欲不覆而不能,愈覆愈汗。愈汗愈寒,直至汗出如油,手足厥冷,而病不可為矣。其死也神氣甚清,亦無痛苦,病者醫者及旁觀之人,皆不解其何故而忽死,惟有相顧噩然而已。總之,有病之人不可過涼,亦不宜太暖,無事不可令汗出。惟服藥之時,宜令小汗。仲景服桂枝湯法云:服湯已,溫覆令微汗,不可如水淋漓,此其法也。至於亡陽未劇,猶可挽回。《傷寒論》中真武、理中、四逆等法可考。若以脫盡無補救矣。又盛暑之時,病者或居樓上,或臥近灶之所,無病之人,一立其處,汗出如雨,患病者必至時時出汗,即不亡陽,亦必陰竭而死。雖無移徙之所,必擇一席稍涼之地而處之,否則補丹不救也。
裴兆期曰:一士人大病久虛,後已大受餐,且日服大補氣血之藥,兼旬越月,宜其起矣。不謂飲食頓減,遍體畏寒,自汗盜汗,晝夜不止。已延二三名家,進以桂、附、參、耆、汗愈多而寒益甚,參、耆加至兩許亦不驗。余以羌活、防風為君,蒼朮、半夏為臣,黃連、陳皮、砂仁、厚朴、茯苓、桂枝、浮麥為使,一劑而汗收,並不畏寒矣。隨制人參大補脾丸與之,調理不逾月而康。蓋大病久虛之後,胃雖強而脾尚弱,易於加餐,難於運化,且湯藥之補無虛日,濕熱鬱於中宮,故飲食頓減,而多汗多寒也。人身捍衛之氣出於胃,胃既為痰涎所閉,則捍衛之氣不能布皮毛,充腠理。先哲謂中脘有痰,令人多寒,脾濕不流,令人多汗,此之謂也。其多汗而反用羌、防者,以其腠理開疏,風氣乘虛來客,必先去其風,而汗始易收也。其畏寒而反用黃連者,以寒非虛寒,乃濕熱生痰所致之寒,濕清而汗自止也。凡人當大病之後,切不可恣投以藥。無論藥謬,即對病者,亦不可不慎。蓋人之元氣以胃氣為本,胃氣又以穀氣為本。大病之人,與穀氣久疏,則所喜者食物,所惡者藥物,理之常也。此際正當以食投其所好,以養胃氣。胃氣旺則元氣亦旺,不補之中有至補者在,安用此拂意之物,妨礙胃氣耶?今之醫者不明此理,每遇病久乍痊,必謂氣血兩虛,尚須大補,其藥不外當歸、地黃、枸杞、故紙、山藥、蓯蓉、參、耆、苓、術等類,不煎則丸,恣投無忌。有服之而飲食反減者,有服之而作瀉作嘔與腫滿者,甚至有膈脹不能食,而反生他症者。名為補人,而實害人矣,可不戒哉!
裴兆期治一孝廉,為諸生時,以遷居縈擾,復不免有少年事,於秋盡冬初,日晡發熱,亦恬不為意。裴診之,則六脈已虛疾無倫,為之駭然。以人參五錢,桂、附、歸、術各二錢,囑曰:急急煎服,庶可無虞。猶泄泄未之遽信,不移時輒汗流如洗,手足冷而目眩神疲,就枕不能布語,始急以前藥連服五、六劑,人參加至一兩餘,勢乃稍定,脈尚几几欲絕。越日往視,脈狀如前,汗復以時至,裴即宿於其家,用人參一兩,附子半枚,另用黃耆二兩,煎湯煮藥。凡四進汗猶不止,時漏已三下,無處市藥,不得已以前渣合煎,以濟權時之急。至子後陽生,胃氣方回,啖糜粥二甌,肉食數箸,汗始漸止,脈亦自此有敘。天明急市參以繼之,調理而愈。
藜按:此自汗之極重者,不惟陽虛,陰亦大傷。純用參、耆、桂、附,已不免偏勝之弊。參入當歸,尤不合法。得藥渣甘淡之力,胃氣始回。復得粥食,助其胃氣,而汗始斂,非得力於參、耆、桂、附也。
徐靈胎曰:經云,奪血者無汗,奪汗者無血。血屬陰,是汗多乃亡陰也。故治汗之法,必用涼心斂肺之藥,何也?心主血,汗為心之液,故當清心火。汗必從皮毛出,肺主皮毛,故又當斂肺氣,此正治也。惟汗出太甚,則陰氣上竭,而腎中龍雷之火,隨水而上。若以寒涼折之,其火愈熾。惟用大劑參、附佐以咸降之品,如童便、牡蠣之類。冷飲一碗直達下焦,引其真陽下降,則龍雷之火,反乎其位,而汗隨止。此與亡陰之汗,真大相懸絕,故亡陰亡陽,其治法截然,而轉機在頃刻。當陽氣之未動也,以陰藥止汗。及陽氣之既動也,以陽藥止汗。而龍骨、牡蠣、黃耆、五味收澀之藥,則兩方皆可隨宜用之。醫者能於亡陰亡陽之交,分其界限,則用藥無誤矣。其亡陰亡陽之辨法何也?亡陰之汗,身畏熱,手足溫,肌熱汗亦熱,而味鹹口渴喜涼飲,氣粗脈洪實,此其驗也。亡陽之汗,身反惡寒,手足冷,肌涼汗冷,而味淡微黏,口不渴而喜熱飲,氣微,脈浮數而空,此其驗也。至於尋常之正汗、熱汗、邪汗、自汗,又不在二者之列。此理知者絕少,即此汗之一端,而聚訟紛紛,毫無定見,誤治甚多也。
又曰:汗出總由於心火不寧,屬熱者多,屬寒者少。今人皆用補陽治法,乃一偏之見,皆由不知汗出之液,在何經也,誤人多矣。亡陽之汗,乃陽氣飛越,下焦空虛,此乃危急之症,非參、附不能回陽,與自汗、盜汗,大不相同。醫者全然不知,併為一病,貽誤無窮,深為可笑。
尤在涇曰:一人食鹹,頭汗如注,食淡則否,診之,心脈獨大而持指。因問曰:燥欲飲乎?曰:然,每晨起舌必有刺。因悟所以頭汗出者,心火太盛,而水不勝之也。味鹹屬水而能降火,火與水持,火盛水微不能勝之而反外越也。其出於頭者,水本潤下而火性上炎,水為火激,反從其化也。食淡則否者,鹹味湧泄為陰,淡味滲泄為陽,陽與陽從,不相激射,故得遂其滲泄之性,而下行也。
咳嗽
徽宗寵妃苦痰嗽,終夕不寐,面浮如盤。詔內醫李防禦用藥,令供狀,三日不效當誅。李憂撓技窮,與妻對泣。忽聞外間叫云:咳嗽藥一文一帖,吃了今夜睡得。李使人市藥十帖,其色淺碧,用淡虀水滴麻油數點調服。李疑草藥性獷,或使臟腑滑泄,並三為一,自試之,既而無他。於是取三帖合為一,攜入禁庭授妃,請分兩服。是夕嗽止,比曉面腫亦消,上喜賜金帛值萬緡。李念病即安,倘索方無以為對,令僕俟前賣藥人過邀飲,以百金賂其方,乃蚌粉一物,新瓦炒令通紅,拌青黛少許耳。叩其從來?曰:壯而從軍,老而停汰,頃見主帥有此方,故剽得之。以其易辨,姑藉以度餘生,無他長也。李給之終身。(《槎庵小乘》。文田按:咳嗽症辛升太過,腎氣逆上,故蚌粉以養其腎陰,所以能愈。)
潘塤曰:予夏秋之交,火嗽月餘,晝夜不輟聲,不能伏枕幾殆。群醫皆主故常,曰:西方金司令,肺氣盛耳,當瀉。或曰:久嗽肺虛,當補。或曰:斂之愈。予曰:金初司令,稚金也。火尚未伏,壯火也。壯火能爍稚金,瀉之金愈弱,火愈熾,此嗽所以不能止也。經曰無違時,無伐化。又曰無伐生生之氣。今氣初生而伐瀉之,伐化也,殆於不可。況五火相煽,肺失清化之令,補之恐反助火,斂之恐不能散火,請更思之。醫不聽,各主所見,潰藥不敢嘗。日飲解毒涼膈散,去硝、黃加白朮,以助胃氣,晨服童便,不時服梨汁、瓜漿,各十數杯。醫乃暗投人參、五味,煎以予飲,而予不知也。飲之則愈嗽加喘,乃專主己見,飲前藥,數日火退嗽止,而病瘳矣。(楮記室。)解毒涼膈散:大黃、芒硝、甘草、連翹、黃芩、薄荷、梔子。為末,加竹葉、生蜜。
漢陽庫兵王六,病痰嗽並喘,百藥不效。於岳陽遇一道人,教用五味子、白礬等分為末,每服三錢,以生豬肺炙熟,蘸末細嚼,白湯下,兩服病遂不發。久病乃可服此。(《本草綱目》。)
張子和治東門高三郎,病嗽一年半,耳鳴三月矣。嗽吐膿血,面多黑點,身表俱熱,喉中不能發聲。曰:嗽之源,心火之勝也。秋傷於濕,冬生咳嗽,冬水既旺,水濕相接,隔絕於心火,火不下降,反而炎上,肺金被爍,發而為嗽。金煅既久,聲反不發,醫補肺腎皆非也。令先備西瓜、冰雪等涼物,次用湧泄之法,又服去濕之藥,病日已矣。
劉氏一男子,年二十餘,病勞嗽咯血,吐唾黏臭不可聞。秋冬少緩,春夏則甚,寒熱往來,日晡發作,狀如㾬瘧,寢汗如水。累服麻黃根、敗蒲扇止汗,汗自若也。又服寧神散、寧肺散止嗽,嗽自若也。張先以獨聖散吐其痰,狀如雞黃,汗隨湧出,昏憒三日不省,時時飲以涼水,精神稍開,飲食加進。又與人參半夏丸、桂苓甘露散,服之不數日乃愈。
趙君玉妻病嗽,時已十月矣。張處方用陳皮、歸身、甘草、白朮、枳殼、桔梗。趙以其不類嗽藥。張笑曰:君怪無烏梅、鶯粟囊乎?夫冬嗽,乃秋之濕也,濕上逆而為嗽。此方皆散氣除濕,解結和經,三服而愈。
竇材治一人,病咳嗽盜汗,發熱困倦減食,四肢逆冷,六脈弦緊,乃腎氣虛也。先灸關元五百壯,予保命延壽丹二十丸,鍾乳粉二錢,間日服金液丹百丸,一月全安。
一人病咳嗽,脈症與上條同,但病人怕灸,止服延壽丹五十粒、金液丹百粒、鍾乳粉二兩,五日減可,十日脈沉緩,乃真氣復也。仍服前藥,一月全安。蓋此病早不灸亦可,遲必加灸,否則難治。
凌漢章治里人病嗽,絕食五日,眾投以補劑益盛。凌曰:此寒濕積也。穴在頂,針之必暈絕,逾時始蘇。命四人分牽其發使勿傾側,乃針果暈絕。家人皆哭,凌言笑自若。頃之氣漸蘇,復加補始出針,嘔積痰鬥許,病即除。(《明史》。)
一中年婦人乾咳,寸脈滑動似豆狀,余皆散大不浮,左大於右,每五更心躁熱,有汗,但怒氣則甚,與桔梗、貝母諸藥不效。遂以石膏、香附為君,芩、連、青黛、門冬、栝蔞仁、陳皮、炒柏、歸、梗為臣,五味、砂仁、川芎、紫菀為佐,凡二十餘帖而安。(《醫學綱目》。)
崔某療久嗽熏法,每旦取款冬花如雞子大,少許蜜拌花使潤,約一升,鐵器鐺中。又用一瓦碗鑽一孔,內安小竹筒,或筆管亦得,其筒少長,置碗鐺相合及插筒處,皆麵糊塗之,勿令泄氣。鐺下著炭火,少時款冬煙自管出,以口含筒吸取咽之。如胸中稍悶,須舉頭,即將指頭捻竹筒頭,勿令漏煙出氣,及煙盡止,凡如是五日一為之,至六日,則飽食羊肉餛飩一頓,永瘥。(一法不用鐺碗,用有嘴瓦瓶燒藥,蓋住瓶口,卻以口於瓶嘴吸菸咽之尤捷也。)
侍御譚希曾咳嗽吐痰,手足時冷,以為脾肺虛寒,用補中益氣加炮姜而愈。(竇材以肢冷為腎氣虛。)
一婦人患咳嗽,脅痛發熱,日晡益甚,用加味逍遙散、熟地,治之而愈。年餘因怒氣勞役,前症仍作,又太陽痛,或寒熱往來,或咳嗽遺尿,此肺氣虛、肝火盛,而尿脬失制也,用前散及地黃丸,月餘而瘥。
表弟婦咳嗽發熱,嘔吐痰涎,日夜約五六碗,喘咳不寧,胸痞燥渴,飲食不進,崩血如湧。此命門火衰,脾土虛寒,用八味丸及附子理中湯加減,治之而愈。
一婦人久咳嗽,面色萎黃,或時㿠白,肢體倦怠,飲食少思,稍多則瀉。此脾土虛而不能生肺金,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君子湯為主,間佐以八珍湯,三月餘漸愈。後感寒邪喘嗽,胸腹作脹,飲食不入,四肢逆冷,此中氣尚虛,不能充皮毛,實腠理,司開闔之所致也。遂用六君加生薑及桔梗而愈。
一婦人患勞嗽,晡熱內熱,寒熱往來,作渴盜汗,小便頻數,其經兩三月一行。此肝脾氣血虛損,用八珍湯、六味丸,六十餘劑,諸症漸愈。其經兩月一行,仍用前二藥,間以加味逍遙散,各三十餘劑。後恚怒,適經行去血過多,諸症悉至,飲食少思,腹脹氣促,用十全大補湯,數劑漸愈,仍用前藥調補。復因喪子,胸腹不利,食少內熱,盜汗便血,無寐,用加味歸脾湯,仍兼前藥而愈。
錦衣李大用,素不慎起居,吐痰自汗,咳嗽發熱,服二陳、芩、連、枳殼、山梔之類,前症不減,飲食少思。用四物、二陳、芩、連、元參、知、柏之類,前症愈甚,更加胸腹不利,飲食亦少,內熱晡熱。加桑皮、紫蘇、杏仁、紫菀、桔梗之類,胸腹膨脹,小便短少。用豬苓、澤瀉、白朮、茯苓、枳殼、青皮、半夏、黃連、蘇子,胸膈痞滿,脅肋膨脹,小便不通。加茵陳、葶藶,喘促不臥,飲食不進。診之,六脈洪數,肺腎二部尤甚,曰:脾土既不能生肺金,而心火又乘之,此肺癰之候也,當滋化源,緩則不救。不信,後唾膿痰,復求治。胸膈痞滿,脾土敗也。喘促不臥,肺金敗也。小便不通,腎水敗也。脅肋膨脹,肝木敗也。飲食不化,心火敗也。此化源既絕,五臟已敗,藥豈能生?已而果然。
絲客姚荃者,素鬱怒。年近六十,脾胃不健。服香燥行氣,飲食少思,兩脅脹悶。服行氣破血,飲食不入,右脅脹痛,喜用手按。彼疑為膈氣痰飲內傷。曰:肝木克脾土,而脾土不能生肺金也。若內有瘀血,雖單衣亦不敢著肉。用滋化源之藥四劑,諸症頓退。彼以為愈。曰:火令在邇,當保脾土以補肺金。彼不信,後復作,另用痰火之劑益甚。求治,左關右寸滑數,此肺內潰矣。仍不信,服前藥,果吐穢膿而歿。
嘉興周上舍,每至夏患咳嗽,服降火化痰之劑,咳嗽益甚。脾肺腎脈皆浮而洪,按之微細。此脾土虛不能生肺金,肺金不能生腎水,而虛火上炎也。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味地黃丸而痊,後至夏遂不再發。
一婦人不得於姑,患咳嗽,胸膈不利,飲食無味。此脾肺俱傷,痰鬱於中,先用歸脾湯加山梔、川芎、貝母、桔梗,諸症漸愈。後以六君加川芎、桔梗,間服全愈。
一婦人咳嗽脅痛,或用清氣化痰降火等劑,久不愈。更加內熱晡熱。若兩脅或小腹內熱,其嗽益甚,小便自遺。此屬肝經血虛火動,用六味丸加五味子,滋腎水以生肝血,用補中益氣生脾土,以滋肺金而尋愈。
上舍陳道復長子,虧損腎經,久患咳嗽,午後益甚。薛曰:當補脾土滋化源,使金水自能相生。時孟春。不信,乃服黃柏、知母之類。至夏吐痰引飲,小便頻數,面目如緋。薛以白朮、當歸、茯苓、陳皮、麥冬、五味、丹皮、澤瀉四劑,乃以參、耆、熟地、山茱為丸,俾服之,諸症頓退。復請視以為信,遂以前藥如常與之。仍泥不服,卒致不起。
陸養愚治吳氏妾,寡居夜熱,以煩勞感冒,乾咳無痰,醫與疏風藥,反增嘔惡。更以二陳,症不減,而夜不能寐,若失神志,煩亂不安。脈之,沉弦而數,曰:乾咳乃火鬱之甚,最為難治。況寡居多年,其郁可知。雖有風寒,但於養氣養血舒郁清熱中,微加疏散。若竟發其表,升動陰火則病反甚。重以二陳之燥,宜其煩亂不寐,神志如失也。用清氣養榮湯加黃芩、前胡、薄荷、杏仁、蘇葉,二劑咳嗽煩悶俱減。第睡未安,脈微浮而數,去蘇葉、前胡、杏仁,加貝母、知母、山梔、棗仁、竹茹、大棗,二劑諸症俱愈,但四肢倦怠,氣乏不足以息,脈浮數而弱。此虛火已平,真氣衰乏之候。仍用前湯加貝母、棗仁,更入人參一錢五分,數劑而愈。
陳曙倉室咳嗽,或時純血,或時純痰,或時痰血相半,夜熱頭眩,胸膈不舒,腳膝無力,服滋陰降火藥,已半年矣,飲食漸少,精神漸羸。脈之,兩寸關沉數而有力,兩尺澀弱而微浮,此上盛下虛之症也。上盛者,心肺間有留飲瘀血;下虛者,肝腎之氣不足。用人參固本丸,令空腹服之。日中用貝母、蘇子、山楂、丹皮、桃仁、紅花、小薊,以茅根煎汁,入藥同煎,十劑痰清血止。後以清氣養榮湯與固本丸間服,三月後病痊而孕。
陸肖愚治吳遜齋,患咳嗽身熱脅痛,日輕夜重,寢食俱廢,咸以年高病重為慮。脈之,左手浮弦,右手弦滑,曰:此病極輕,何以憂疑?乃內有食積痰飲,外感風邪所致也,少為消導疏散即愈矣。用蘇葉、柴胡以解其表,青皮、白芥以治其脅,桑皮、前胡、杏仁以治其嗽,陳皮、半夏以清其痰,山楂、枳實以消其食。二劑而減,四劑脫然。
陸祖愚治費表母,生平飲酒多而穀食少,釀成痰火。每至五更則疾作,喘嗽頻並,氣逆息粗,不能伏枕,由來久矣。年近七旬,其痰大發,日夜昏暈數次,四肢厥冷,自汗如洗,形容瘦削,六脈如絲。或與清火清痰,毫不應。乃用附子理中料,千杵蜜丸,淡鹽湯服,以助下元;另以知母、貝母,桑皮輩,煎湯徐徐含咽,清其上膈。數劑嗽稀喘止,肢溫汗斂。再用十全大補湯料丸服,數十年痼疾,從此遂瘳。
陳三農之室,遇夜嗽甚多痰,作陰虛火動,以四物換生地、貝母、知母、蔞仁、杏仁、麥冬、五味,二劑而愈。
孫文垣侄婦,喉中焮癢,咳嗽紅痰,兩寸關洪大,內熱生瘡。山梔、小薊、生地、丹皮、滑石、青皮、麥冬、甘草、黃連、蔞仁,水煎服,血止嗽除。後遇勞即咳嗽,嗽喉中血腥,總由上焦熱甚而然。以枇杷葉、山梔、生地、白芍、甘草、丹皮、地骨皮、天花粉、滑石、紫菀,常服三五劑,兩月而安。
溫天衢冬月病目,醫與發散太過,至春間吐血碗余,及夏下午潮熱咳嗽,胸膈脹疼,早晨冷汗淋漓,大便溏,一日兩行,飲食少,肌肉消十之七,脈數。孫曰:據症脈法在不治。眾懇不能辭,乃用瀉白散加五味、白芍、貝母、馬兜鈴,服下其夜帖然而臥,不嗽。惟大便溏,前藥加扁豆、山藥、茯苓、汗亦漸止。復與瀉白散加石斛、馬兜鈴、貝母、陳皮、苡仁、白芍、山藥、五味、桔梗,調理三月而痊。
琇按:此與孫治吳肖峰內人注夏,誤服參蘇飲成咳嗽,同為發散所傷,世俗謂傷風不醒變成勞者是也,過表之害洵然。然亦有風寒痼閉不出而成勞者,魏君猶知其一,未知其二也。不知此等皆為市醫不分虛實,恣用疏散散病變之重,而重者至死,猶曰傷風不醒。哀哉!(吳案見痿門。)
李士材治一人,咳而上氣。凡清火潤肺、化痰理氣之劑,幾無遺用,而病不少衰。診其腎脈大而軟,此氣虛火不歸元。用人參三錢煎湯,送八味丸五錢,一服而減。後用補中益氣湯加桂一錢,附子八分,凡五十劑,及八味丸二斤而痊。
一人經年咳嗽,更醫數十人,藥不絕口,而病反增劇,自謂必成勞嗽。李曰:不然,脈不數不虛,惟右寸浮大而滑,是風未解。必多服酸收,故久而彌甚。用麻黃、杏仁、半夏、前胡、桔梗、甘草、橘紅、蘇子,五劑減,十劑已。
馮楚瞻治李孝廉,患咳嗽甚頻。視其身長肥白,頰色常紅,知為表有餘而里不足,上假熱而下真寒,病必當劇,勸以重服藥餌。時有通譜新貴,甚精醫藥,乃托其治,所用乃山梔、黃芩、花粉、橘紅、貝母、蘇子、杏仁之類。止之勿聽,數劑後嗽轉甚,煩躁喜冷倍常。益信寒涼為對症,倍用之轉劇,再進,煩躁更甚,粒不下咽,飲水無度。更以為實熱,以三黃丸下之,利行不多,漸加喘促。再劑,夜半喘大作,有出無入,遍身麻木,潰汗如雨,神昏目直,口噤不言,委頓極矣。亟招馮診,兩寸左關僅存。時當六月,欲與四逆、理中,主人畏懼,改以人參一兩,麥冬二錢,五味六分,肉桂錢許,始允急煎服之。喘減片刻,奈病大藥小,頃復大作,乃不咎寒涼之誤,反以參、桂為罪矣。因思盡吾之力,尚可以活,若徇彼之見,必死而已,乃堅定一方,勒令服之。用炒白朮三兩,人參二兩,炮姜三錢,五味子一錢五分,製附子三錢,煎濃汁灌之。下咽後,病人張口大聲云:心中如火烙欲死。(此不與冷服故。)傍觀疑怨交起不為動。頃之又大聲曰:臍間更疼更熱,欲死矣。乃竊喜其陽能下達,未之絕也。果少焉,喘定汗收,手足溫而神思清,語言反甚無力。此方術多參少者,因中宮久困寒冷,不先為理中,則陽氣難下達也。
呂東莊治徐鸞和內病咳嗽,醫以傷風治之益甚。邀診,則中虛脈也。曰:鼻塞垂涕痰急,皆傷風實症,何得云虛?曰:此虛實真假,所辨在脈,庸醫昧此,誤人多矣。彼不知脈,請即以症辨之。其人必晡熱潮熱,至夜半漸清,至晨稍安,然乎?曰:然。然則中虛何疑乎?所言喜者,正此鼻塞垂涕耳。乃投以人參、白朮、當歸、黃耆、白芍各三錢,軟柴胡、升麻各一錢,陳皮、甘草、五味各六分,三劑而咳嗽立止。再診謂之曰:上症已去,惟帶下殊甚,近崩中耳。驚應曰:然。即前方重用人參,加補骨脂、阿膠各二錢,數劑,兼服六味丸而愈。
柴嶼青治陳氏甥女,咳嗽吐痰,夜間發熱,眾醫以為必成勞症。診其脈雖稍洪,尚有根柢,並非細數,何至不治?純用滋陰之藥,調養半年而愈。
同學蔡為章患痰嗽,夜難就寢,身不勝衣,夜臥床不能轉側。診其六脈微弱,氣血兩劇,擬用參、耆補劑。蔡以痰嗽不宜用補為疑,乃力任之。先用六君子湯加炮薑、桂、附,數帖而嗽減。繼用養榮湯十數劑,始能下床行動,調理月餘而康。
張惕中咳嗽吐痰,醫誤認風寒,服藥十數劑,病增劇,身熱喘嗽,夜不能臥,胸膈痞塞,困於床第,小便短縮。診得人迎脈緩,絕非外感。氣口空大,左寸弱甚,兩沉微微,此心腎不足,的系內傷之症。其小便不利者,三焦之氣化不能運於州都也。從東垣治內傷條,師其意而變通之,旬日而痊。
左中丞夫人,年二十餘,形體瘦弱,痰嗽息粗,夜不能寐。醫頻與消痰理氣,愈委頓。診其脈甚微細,此氣虛也。仲景云:氣虛有痰,腎氣丸補而逐之。遂用六味湯加麥冬、五味,治之而愈。惟夜間尚未熟睡,再用養榮湯加茯神、棗仁,十數劑即加餐安睡,漸得復元。
丙寅新正冏卿諱伊喇齊長郎,賀節至寓云,咳嗽求方。診其兩脈細數,右寸鬱結,斷其難以收功,勉用麻黃湯。伊斷斷不可,曰:我子陰虧,他醫熟地、人參,服過數兩。柴曰:陰虧誠然,但風邪閉塞肺氣,補劑又從而壅遏之,非此不能去邪。力爭不信,早決其不起。果然。
琇按:凡損症脈,見右寸厥厥然如豆,按之梗指,其病原屬不起,以肺金敗也。今以右寸鬱結,斷為風邪閉塞,然必見鼻塞聲重,或頭痛痰濃,或咳嗽連續,方是其候。
王肯堂治一婦人,咳嗽不已,服諸藥不效,漸成勞瘵。診之,六脈濡弱,此血弱,又因憂戚太過,而成斯疾。合用當歸等藥治之必愈。遂先以《古今錄驗》橘皮湯,空心服,蘇子降氣湯,徐用金釵煎、熟地黃丸、當歸丸,調理而安。
橘皮湯,文田按:今見《千金方》五十四卷。橘皮、麻黃各三兩,柴胡、干紫蘇各三兩,宿薑、杏仁各四兩,石膏八兩。上七味㕮咀,水九升,煎麻黃兩沸,去沫,下諸藥煮取三升,分三服。
張路玉治吳江郭邑侯,喘嗽氣逆。診之,兩尺左關弦數,兩寸右關澀數。弦者腎之虛,澀者肺之燥。夏暑內伏肺絡,遇秋月燥收之令,發為咳嗽也。自言每歲交秋則咳,連發四載,屢咳痰不得出則喘,至夜不能臥,咳劇則大便枯燥有血。曾服越婢湯,嗽即稍可。張曰:公腎氣素強固,水虧火旺,陰火上爍肺金,金燥不能生水。咳甚則便燥有血者,肺移熱於大腸也。(賴有此耳。)合用《千金》麥門冬方,除去半夏、生薑之辛燥,易以葳蕤、白蜜之甘潤,藉麻黃以鼓舞麥冬、生地之力,與越婢湯中麻黃、石膏,分解互結之燥熱,同一義也。郭曰:諸醫咸詆麻黃為發汗重劑,不可輕試,僅用杏仁、蘇子、甘、梗、前胡等藥,服之其咳轉甚,何也?曰:麻黃雖云主表,今在麥門冬湯中,不過藉以開發肺氣,原非發汗之謂。麻黃在大青龍湯、麻黃湯、麻杏甘石湯方,其力便峻,以其中皆有杏仁也。杏仁雖舉世視為治嗽通藥,虛實混用。然辛溫走肺,最不純良,耗氣動血,莫此為甚。熬黑入大陷胸丸,佐甘遂等,搜逐結垢,性味可知。遂用前方連進二劑,是夜便得安睡。脈弦雖未退,按之稍軟,氣口則虛濡乏力。與六味、生脈加葳蕤、白蜜作湯,四服嗽頓減。即以此方制丸恆服,至秋無復嗽之虞。先是公子柔痓,用桂枝湯及六味作湯,加蠍尾,服之而瘥。其後夫人素有敗痰,生道左右兩脅俱有結塊,大如覆盆,發則咳嗽喘逆,腹脅掣痛,六脈止促,按之少力,用六君加膽星、枳實、香附、沉香,二劑,大吐稠痰結垢一二升,嘔止嗽寧,不必更進他藥矣。
何督學媳,素常咳嗽不已,痰中間有血點,恆服童真丸不徹。以父歿哀痛迫切,咳逆倍常,痰中雜見鮮血,因與瑞金丹四服,仍以童真丸、烏骨雞丸,調補而安。
勞太夫人年五十餘,素稟氣虛多痰。數日來患風熱咳逆,咳甚則兀兀欲吐。且宿有崩淋,近幸向安。法當先治其咳,以桔梗湯加葳蕤、白薇、丹皮、橘紅、蜜煎生薑,四劑撤其標症。次與六君子加葳蕤,以安胃氣。繼進烏骨雞丸方,療其痼疾。以久不茹葷、不忍傷殘物命,改用大溫經湯加麋茸角腮作丸,藥雖異而功則一也。
陳三農治一婦,咳嗽痰喘,飽脹,水火不通,眠食俱廢。以人參、白芍為君;蘇子炒,研細為佐;枇杷葉三大片,白茯苓佐之。二服得眠,大小便通。
東坡蓋公堂記云:始吾居鄉有病寒而咳者,問諸醫,醫以為蠱,不治且殺人。取其百金而治之,飲以蠱藥,攻伐其腎腸,燒灼其體膚,禁切其飲食之美者。期月而百病作,內熱惡寒,而咳不已,累然真蠱者也。又求於醫,醫以為熱,投之以寒藥,旦夕吐之,暮夜下之,於是始不能食。懼而反之,則鍾乳、烏喙,雜然並進,而漂疽癰疥,眩瞀之狀,無所不至。三易醫而病愈甚。里老父教之曰:是醫之罪,藥之過也。子何疾之有?人之生也,以氣為主,食為輔。今子終日藥不釋口,臭味亂於外,而百毒戰於內。勞其主,隔其輔,是以病也。子退而休之,謝醫卻藥,而進所嗜,氣全而食美矣。可以一飲而效,從之期月而病良已。(《容齋五筆》後文節。)
薛立齋治甥範允迪,咳嗽痰盛,胸腹不利,飲食少思,肢體倦怠,脈浮大,按之微弱,服二陳、枳殼等藥愈甚,脾肺腎虛也。用補中益氣湯、六味丸而愈。
萬密齋治監生胡篤庵,咳久不止,汗之不可,下之不可,因表裡之邪俱甚也。為制方,用蘇葉、薄荷葉、桑白皮、杏仁、霜栝蔞、霜桔梗、甘草等分為末,虛者阿膠蜜丸,白湯下,或口中噙化,五日而安。後以治人多效。
立齋治一癧婦,咳而無痰,日晡發熱,脈浮數,先以甘桔湯少愈。後以地骨皮散而熱退。更以腎氣丸及八珍湯加柴胡、地骨皮、丹皮而愈。丹溪云:咳而無痰者,此係火鬱之症,及痰鬱火邪在中,用苦梗開之,下用補陰降火之劑,不已則成勞嗽。此症不得志者多有之。又《原病式》曰:人瘦者,腠理疏通而多汗,血液衰少而為燥,故為勞嗽之痰也。
文田按:薛方誠未盡善。然癧症少陽盛而少陰虛,立齋之偶驗,亦幸中耳。予亦嘗見癧症須用附子而後愈者。至少陽之用柴胡,則中庸定理。王氏治病從溫病入,故頗畏朮、附,而酷惡柴胡,所謂過猶不及矣。(瘰癧為勞怯之根,加以乾咳潮熱則勞症成矣。此數方者烏足以愈之,大約薛氏因丹溪有此論,故附會言之,否則其病少衰,便以為愈耳。不足信也。)
一男子咳嗽氣急,胸膈脹滿,睡臥不安,以葶藶散,二服少愈,更以桔梗湯而瘥。
一男子咳嗽項強氣促,脈浮而緊,以參蘇飲,二劑少愈,更以桔梗湯,四劑而痊。
馬元儀治楊咸時,咳嗽多痰,氣逆作喘,自汗不食,已兩月。脈之虛微無神,此勞倦致傷脾肺也。經云:勞則氣耗。氣與陰火,勢不兩立,氣衰則火自勝,土虛既不能生金,陰火又從而克之,故喘咳而汗作矣。若行疏泄以定喘止嗽,是耗散其氣也。用人參三錢,黃耆五錢,炙草五分,貝母一錢,杏仁、蘇子各二錢,紫菀、桔梗、防風以佐之。兼進七味丸以培土母,歸脾大造膏以實脾肺而愈。
來天培治一婦,年二旬余,季夏酷熱,患咳嗽頭痛,發熱,胸膈不舒。或以蘇、杏、前、貝、生地、黃芩、治之轉甚。視其面色浮腫,懶言氣怯,咳嗽聲微,胸膈脹滿,飲食不下,六脈微弱,此風寒內伏,裡虛致感也。始宜以參蘇飲倍薑、棗,一二劑可已。今增虛矣,非薑、附不能瘳也。以補中益氣湯去升麻、柴胡,加川芎、炮薑、附子,一劑汗出遍身,腫脹漸消,再劑熱退。改用八珍加薑、附,二劑而咳嗽除。終以歸脾加熟地、炮姜,四劑聲高食進矣。彼云舊有風症,兩手不能舉,今服藥乃能舉於頭矣。此治病必求其本之謂歟。
沈明生治金斐文,夏患咳嗽,清痰續續不已。時風熱嗽甚多,金謂所投之劑,非疏風化痰即清金滌熱。及診曰:是非溫補不痊。金駭愕問故。曰:君以外感盛行之際,必無內因者耶?初得之症,必無屬虛者耶?是則時有一定之方,症有一定之藥,人皆可以為醫矣。夫嗽屬外因,必肺氣脹滿,咳嗽相屬。或兼頭疼鼻塞,涕唾稠濃,聲壯氣壅,脈浮數有力,或人迎脈大,此為外因。今脈不浮而沉,非風也;不數而緩,非熱也;按之不鼓,非有餘也。嗽雖頻而氣短不續,痰雖多而清薄不濃,若疏解則徒耗肺家之金,清涼則轉瘠中州之土,是欲去病而反重病也。宜用補中益氣與六君子,參合複方,藉參、苓、術以補肺之母,使痰無由生,藉橘、半、升、柴以升清降濁,則嗽可不作。一二劑嗽微減,再服浹旬而愈。
吳橋治鄱陽王令領邑甫及期,病咳嗽,唾痰稠黏而臭,且雜以血。久之潮熱失聲,食少肉消,閉戶逾月,將乞骸骨歸。幸橋至診之,橋獨任其無害。令愕然,且固問橋。橋曰:此肝氣凌脾,治者謬以為陰虛火動,劑涼則脾愈滯,津液不通,肝愈熾而無所制矣。法當扶脾抑肝,三劑如脫,七劑而出視事。(《太函集》。)
徐靈胎曰:咳嗽由於風寒入肺。肺為嬌臟,一味誤投,即能受害。若用熟地、麥冬、萸肉、五味等滋膩酸斂之品,補住外邪,必至咯血失音,喉癬肛癰,喘急寒熱,近者半年,遠者三年,無有不死。蓋其服此等藥之日,即其絕命之日也。間有見機而停藥者,或能多延歲月,我見以千計。故今之吐血而成勞者,大半皆因咳嗽而誤服補藥所致也。或云五味子乃仲景治嗽必用之藥,不知古方之用五味,必合乾薑,一散一收,以治寒嗽之症,非治風火之嗽也。況加以熟地、麥冬,則受禍尤烈。又嗽藥中多用桔梗,桔梗升提,甘桔湯中用之,以載甘藥上行,治少陰之喉痛,與治嗽宜清降之法者非宜。苟誤服之,往往令人氣逆痰升,不能著枕。凡用藥當深知其性,而屢試屢驗,方可對病施治,無容冒昧也。
張柳吟曰:亦有咳嗽屬於陰虛肺燥者,誤投溫散,劫其津液,必成勞損,即此論之對面也。醫者臨症,可不詳審其病情哉?
徐靈胎曰:今之醫者,謂吐血為虛勞之病,此大謬也。夫吐血有數種,大概咳者成勞,不咳者不成勞。間有吐血偶咳者,當其吐血之時,狼狽頗甚,吐止即痊,皆不成勞,何也?其吐血一止,則周身無病,飲食如故,而精神生矣。即使亡血之後,或陰虛內熱,或筋骨疼痛,皆可服藥而痊。若咳嗽則血止而病仍在,日嗽夜嗽,痰壅氣升,多則三年,少則一年而死矣。蓋咳嗽不止,則腎中之元氣震盪不寧。肺為腎之母,母病則子亦病故也。又肺為五臟之華蓋,經云:穀氣入胃,以傳於肺,五臟六腑皆以受氣,其清者為榮,濁者為衛。是則臟腑皆取精於肺,肺病則不能輸精於臟腑,一年而臟腑皆枯,三年而臟腑竭矣,故咳嗽為真勞不治之疾也。然亦有咳嗽而不死者,其嗽亦有時稍緩,其飲食起居不甚變,又其人善於調攝,延至三年之後,起居如舊,間或一發,靜養即愈。此乃百中難得一者也。更有不咳之人,血症屢發,肝竭肺傷,亦變咳嗽,久而亦死。此則不善調攝,以輕變重也。執此以決血症之死生,百不失一矣。
久嗽不愈,由於肺虛有火,法當清肺潤肺,忌用澀燥閉氣之藥。設若誤用粟殼、訶子,俾火壅於肺,不得下降,若兼參、朮、半夏,即死不旋踵矣。世醫往往蹈此,覆轍相尋,卒無悟者,聊為論著,敢告方來。(《廣筆記》。)
葉天士治陸某咳嗽,乃秋暑燥氣上受,先干於肺,令人咳熱。此為清邪中上,當以辛涼清潤,不可表汗以傷津液。青竹葉、連翹、花粉、杏仁、象貝、六一散。
又陸某濕必化熱,熏蒸為嗽。氣隧未清,納穀不旺,必薄味靜養壯盛,不致延損。飛滑石、花粉、象貝、苡仁、綠豆皮、通草。
胡某年六十六,脈右勁,因疥瘡,頻以熱湯沐浴,衛疏易傷冷熱,皮毛內應乎肺,咳嗽氣塞痰多,久則食不甘,便燥結,胃津日耗,不司供肺。況秋冬天降,燥氣上加,漸至老年痰火之象。此清氣熱以潤燥,理勢宜然。倘畏虛,日投滯補,益就枯燥矣。霜桑葉、甜杏仁、麥冬、玉竹、白沙參、天花粉、甘蔗漿、甜梨汁,熬膏。(徐靈胎曰:老年而無外感之嗽,麥冬、玉竹亦可用。)
一人年四十,脈弦,胸膈痹痛。咳嗽頭脹,此燥氣上侵,肺氣不宣使然。當用輕藥以清上焦,枇杷葉、桑葉、川貝母、杏仁、冬瓜子。
一人年二十七,脈細促,久嗽寒熱,身痛汗出,由精傷及胃,用黃耆建中湯去姜。
又一人年二十四,脈弦右大,久嗽背寒盜汗,用小建中去姜加茯神。
徐靈胎曰:咳嗽服姜,必吐血,並能令人失音,去之為宜,此亦人所不知也。風嗽挾火者,服桂枝必吐血,百試百驗。又曰:葉氏用建中諸法,治久嗽而中宮虛,乃補母之義,真古聖相傳之正法也。若陰火虛勞之嗽,與建中正相反也。葉氏用此得手,而誤施於虛勞,亦辨之不審耳。
馮長年孝廉,素患陰虛咳嗽而犯時氣,遂用蔥白香豉湯,加人中黃、童便,三日而安。又一地師,宿有血症,亦感時氣,即用前湯,更加犀角、丹皮,服後大便下血而愈。王公峻治一孕婦,風熱咳嗽,已經發散後,胎上逼心,上氣倚息,咳則遺漏,用紫蘇飲去川芎、腹皮,加葳蕤、白薇,一劑而胎寧。張誕先治一少年,陰虛而傷秋燥,常時火炎乾咳,五心煩熱,妄夢失精,小水時白時黃,杪秋忽大咳嗽,坐間遍地清痰,周身凜凜畏寒,肌表微微發熱,咳甚則嘔,嘔則鼻衄如注,大便結燥,小水如淋,先用異功散去朮加山藥,次與六味丸加麥冬、五味,半月而嗽方止。歷推治驗,凡陰虛而更感風寒,未有不重在本病者。大抵火炎乾咳,悉是陰虛。古人雖有腎肝同治之論,然細格病情,多屬腎水枯竭,肝臟多火之證,所以只宜壯水制陽。而導火之法,斷斷不可輕試也。
薛一瓢曰:久咳移邪犯胃,因咳而肺肅無權,故氣升逆,勿用瀉損肺氣之藥。水梨去心帶皮搗爛,絲棉濾清,慢火煎膏,收入瓷瓶內,每日開水送下五錢。
古人造字,兩火著力為勞,故為君相二火而說。溫補中州以靜痰之源,補下焦以益水之源,但病勢已深,恐非一擊可破也。熟地、枸杞子、元參、牛膝、茯苓、紫石英。
橫則為坎,豎則為水,中間一點真陽,水虧則露為龍火,震下之陽與之同源。升為雷火,所以雷為木屬,皆陰中之火也。純陰之藥,愈潑愈熾,一切草木,無能制之。當用一元丹,久服愈矣。澹秋石五六斤,紅棗漿為丸,早服五六錢,晚服二三錢,以陽秋石點湯送下。
脈弦數尺獨大,咳而喉痛失音,在數載失血之後,其陰虧火炎,不言可喻矣。惟有至靜之品,引陽潛入陰中,庶近《內經》之旨。然須作靜攝工夫,使陰密陽固,得坎離相交之力為妙。熟地用海石粉搗爛、金石斛、北沙參、茯苓、麥冬、生白芍、龜腹板、山藥。
此病起於費心勞碌,風寒不節,遂致咳嗽吐痰,久則內傷。內傷者,內中之臟氣傷也。即古人所謂虛勞,總不得愈,必須絕去費心勞碌之事。一毫凡念不起,助之以藥,或可延年。麥冬、阿膠、桔梗、炙草、沙參、苡仁、茯苓。
此真陰虧證,俗名百日勞也。稍有伏暑,所以寒熱愈甚,惜乎治之不早爾。熟地、茜草、青蒿、元參、滑石、丹皮。
脈得數而且弦,此陰虧證也,並非外感。今以虛火升而頭痛,漸有金水兩傷之勢,靜攝乃得,藥餌其次也。熟地、女貞子、麥冬、龜板、元參、澹秋石,棗漿為丸,開水送下。
心陰虛則多汗,肺陰虛則多嗽,肝陰虛則火升,腎陰虛則發熱,脾陰虛則便溏,非一真陰乎,怯症之漸也。但知頭痛醫頭之為良醫,不知履霜堅冰至,君子其為憂危之心也。炒白芍、小生地、麥冬、棗肉、桂枝尖、甘草、青蒿梗、雲苓。
此由金水不相承挹,故咳久不愈,切勿理肺。肺為嬌臟,愈理愈虛,亦不可泛然滋陰。北沙參、玉竹、云茯神、川石斛、甜杏仁、生扁豆。
治咳嗽神方,甜杏仁二兩,去皮尖,搗如泥,分為三服,每服加冰糖三錢,開水沖,連末服下。早晚各一次,三服愈。煎服則不驗。
卷十六
痰
洞虛子曰:痰之為病,成偏頭風,成雷頭風,成太陽頭痛,眩暈如坐舟車,精神恍惚。或口眼瞤動,或眉稜耳輪俱癢,或頷腮四肢遊風腫硬,似疼非疼。或渾身燥癢,搔之則陰疹隨生,皮烘熱,色如錦斑。或齒頰似癢似痛而無定所,滿口牙浮,痛癢不一。或噯氣吞酸,鼻聞焦臭,喉間豆腥氣,心煩鼻塞,咽嗌不利,咯之不出,咽之不下。或噴嚏而出,或因舉動而吐,其痰如墨,又如破絮,或如桃膠,或如蜆肉。或心下停冰鐵閉,滯窒妨悶,噯嚏連聲,狀如膠氣。或寢夢如刑戮,刀兵劍戟。或夢入人家,四壁圍繞,暫得一竇,百計得出,則不知何所。或夢在燒人地上,四面煙火,枯骨焦氣撲鼻,無路可出。或因觸發忿怒,悲啼兩淚而寤。或時郊行,忽見天邊兩月交輝,或見金光數道,回頭無有。或足膝痠軟,或骨節、腳、腰腎疼痛,呼吸難任。或四肢肌骨間,痛如擊戮,乍起乍止,並無常所,或不時手臂麻疼,狀如風濕,或如芒刺在揹著膚,或如毛蟲所螫,或四肢不舉,或手足重滯,或眼如姜蜇,膠黏癢澀,開闔甚難。或陰晴交變之時,胸痞氣結,閉而不發,則齒癢咽痛,口糜舌爛,及其奮然而發,則噴嚏連聲,初則唾稠黏,次則清水如注。或眼前黑暗,腦後風聲,耳內蟬鳴,筋瞤肉惕。治之者,或曰腠理不密,風府受邪。或曰上盛下虛,或曰虛,或曰寒,或曰發邪。惟洞虛子備此苦疾,乃能治療。病勢之來,則胸腹間如有二氣交紐,噎塞煩郁,有如煙火上衝,頭面烘熱,眼花耳鳴,痰涎涕淚,並從肺胃間湧起,凜然毛豎,噴嚏千百。然後遍身煩躁,則去衣凍體,稍止片時。或春秋乍涼之時,多加衣衾,亦得暫緩。或頓飲冰水而定,或痛飲一醉而寧,終不能逐去病根。乃得神秘沉香丸,屢獲大效,愈人萬數。但不欲輕傳匪人,故以詩隱括之。詩曰:甑里看翻甲帶金,於今頭戴草堂深。相逢二八求斤正,硝煅青礞倍若沉。十七兩中沉半兩,水丸梧子意須斟。驅除怪病安心志,水瀉雙身卻不任。大黃蒸八兩,黃芩八兩,青礞石一兩硝煨如金色,沉香半兩。
孫兆治彩白鋪劉員外,患傷寒六七日,晝夜不得眠,方眠即起,方起即倒,未嘗少息,時復身上冷,出汗。孫診之,尺寸脈皆沉,關中亦沉,重診之,鼓擊於指上,此寒痰積聚於胸中也。遂用陳皮、半夏、乾薑三物各一兩為飲,生薑半兩槌碎,以水兩碗,煎七分去渣,分二服。服藥經時遂睡,經一晝夜不蘇。既覺,下痰一塊,如雞子大,其病遂愈。凡痰皆有冷汗,其症明矣。
張子和治一婦人,心臍上結硬如斗,按之若石。人皆作痞治,針灸毒藥,禱祈無數,如捕風然。一日,張見之曰:此寒痰也。診其兩手,寸關皆沉,非寒痰而何?以瓜蒂散吐之,連吐六七升,其塊立消過半。俟數日後,再吐之,其涎沫類雞黃,腥臭特殊,約二三升。凡如此者三,以人參調中湯、五苓散,調服以平矣。
朱丹溪治白雲許先生,始因飲食作痰成脾疼,後累因觸冒風雪,腿骨作疼。眾皆以脾疼骨疼為寒,雜進黃牙等藥,雜治十餘年間,艾灸數萬計,或似有效。及至病再作,反覺加重。至五十一歲時,又冒雪乘船,而病愈加,至坐則不能起,扶起亦不能行,兩胯骨不能開合。若脾疼作時,則兩胯骨痛處似覺稍輕。若飲食甘美,脾疼不作,則胯骨痛增重。諸老袖手,計無所出。朱謂此初因中脘有宿食積痰,雜以沖冒寒濕,抑遏經絡,血氣津液不行,痰飲注入骨節,往來如潮。其湧而上則為脾疼,降而下則為胯痛,非湧泄之法,不足以治之。時七月二十四日,遂以甘遂末一錢,入豬腰子內,煨以食之,連瀉七行,至次日兩足便能行步。至八月初三日,嘔吐大作,不能起床,顆粒不食,但時煩躁,氣弱不能言語。諸老皆歸罪於七月之瀉,而又知累年之熱補俱誤,皆不敢用藥。朱嘗記《金匱》云:病人無寒熱,而短氣不足以息者,此實也。其病多年鬱結,一旦以刀圭之劑泄之,走動猖狂之熱,未有制御之藥,所以如此。仍以吐劑達其上焦,以次第治及其中下二焦。於初三日用瓜蒂吐不透,初六日用梔子又吐不透。初九日用附子三枚和漿與之,始得大吐,嘔噦終日,前後所吐共得膏痰沫液一大水桶。初十日遂以朴硝、滑石、黃芩、石膏、連翹等涼藥,㕮咀一斤,蒸濃汁,放井水中,極冷飲之。十一、十二、十三、十四日,每日食上件藥一盞,十五日腹微滿,大小便皆秘悶。朱欲用大承氣下之,諸老皆以為不可。十六日,六脈皆歇止。朱診其脈,獨歇止於卯酉二時,其餘時刻,平和如舊。朱曰:卯酉為手足陰陽之應,卯時屬大腸,酉時屬胃,此大腸與胃有積滯不行,當速瀉之。爭論不已。至十八日,遂作紫雪半斤。十九日,紫雪成。成每用一匙頭,以新汲井水化下。至二十日,天未明,已服紫雪五兩,神思少安,腹滿亦減,(琇按:觀於此案,丹溪之大智神勇,卓識定力,色色可臻絕頂。若少一遊移,大事去矣。景岳輩每疵議丹溪之學,不知遇此大症能措手否?)遂收起紫雪不與。二十一日,大為小便閉作痛所苦,遂飲以蘿蔔汁半茶盅,隨手痛止,小便立通。二十二日,小腹滿痛不可捫摸,神思不佳,遂以大黃、牽牛作丸,服至三百丸。至二十三日巳時,大小便並通,如爛魚腸三碗許,臭惡可畏,是日神思少安,診其脈不歇止矣。二十四日,腹大絞痛,殆不能勝者,約一時許,腰胯沉重且墜,兩時不出聲,不能言,瀉下穢物如柏油條者一尺許,肚中如燒,片時方定。至二十五日,神思漸安,夜間得睡。二十六日,漸出聲言語。自初二日至此,並顆粒不曾入口,語言並不出聲,至二十七日,方啜半盞稀粥者四次,似有生意,至次月初四日方平安。其脈自嘔吐至病安日,皆平常弦大之脈,唯有中間數日歇止少異耳。至次年四月復行倒倉法,方步履如初。
徐東皋治匡掌科夫人,年三十餘,病胃脘連胸脅痛,日輕夜重,兩寸關脈弦滑有力。諸醫以為積滯凝寒,用發散及攻下藥,繼用鐵刷散、四磨飲等方,俱不效。後至湯水皆吐而不納,經月不食,痛且益甚。徐謂其為痰鬱明矣,但痛久弱甚,不敢行吐法奈何?偶一醫謂:五靈脂、沒藥,素用有效。眾皆哂之。曰:此藥用之久矣,多矣。徐謂:再用亦無妨,何哂之有?彼用酒調服,病者到口便吐,隨吐綠痰兩碗許,痛即止,遂納飲食。此蓋痰在上,下之亦不去,必得吐法而後愈。經曰有故無隕,此之謂也歟。(《全書》。)
孟望湖,淮安人,耳中聞人聲,悉是祖考談其家,擾撓不休。邀劉春齋醫治,診之曰:暴病謂之胃火,怪病謂之痰。用滾痰丸下之而痊。(《續金陵瑣事》。)
一男子吐痰,胸膈不利,飲食少思。服海石、栝蔞之類不應。曰:此脾氣虛弱,不能消導而為痰,當健脾為主。彼不信,又服驅逐之劑,其痰如湧,四肢浮腫,小腹腫脹,小便澀滯。曰:此復損脾腎所致也。先用《金匱》加減腎氣丸、補中益氣湯治之,諸症漸減。又用八味丸兼前湯而愈。
一男子素吐痰,遇怒,其痰益甚,胸膈痞滿,此肝木製脾土也。用六君子湯加木香治而愈。
一婦人吐痰頭暈,帶下青黃,用四七湯送白丸子,小柴胡加白朮、茯苓,治之而安。
舊僚錢可久素善飲,面赤痰盛,大便不實,薛以為胃痰壅滯,用二陳、苓、芩、連、山梔、枳實、乾薑、澤瀉、升麻,一劑吐痰甚多,大便始實。此後日以黃連三錢,泡湯飲之而安。
一婦咳嗽,其痰上壅,日去五六碗,作氣虛水泛為痰,用六味丸料及四君子各一劑而愈。
陳三農治一人,痰出盈盆不止,脈豁大無力。此內傷不足之症,用人參、附子各五錢,乾薑、蓽茇、檳榔、枳殼,一劑而愈。
一人滿口痰珠,至舌尖則成大泡,綿綿不絕,此火熱在胃,大寒在肺也。(肺與胃息息相通,斷無胃熱而肺反寒之理矣。且試觀其用藥,殆胃熱輕而肺寒重耳。)用參附湯保定肺氣,後砂仁益元散瀉胃火而安。
一人痰涎壅盛,汗出不止。此脾虛不能攝痰,而肺失所養,切不可作痰治,只補脾胃為主。用參、朮、煨姜各二錢,半夏一錢,煎服愈。
陸養愚治董潯陽夫人,稟氣怯弱,性情沉鬱,年三十得一病,晚間發熱,天明始止,飲食漸減,煩躁不安。初服補血養陰,年餘轉羸瘦。又服參、耆補氣,不效。醫謂脈已歇止,恐不能久。診之右手果然,左手但微弱而數。詢其月事,則先期而少,曰:先期是血熱,應左手之數,少是血虛,應左脈之微,脈症相應。右手歇止,此必郁痰伏在氣分,故脈結不至,非死脈也。第發熱必有所起之處。令詢之,則曰右脅一團熱起,漸延遍身。再問熱起處,必有結而成形者,按之果有柔塊如碗狀。曰:不足憂也,攻去其塊,諸症自愈矣。為制一方,香附一斤醋製,與巴豆一兩同炒,至巴豆黑色去之,醋打麵糊為丸梧子大,米飲下五十丸,日三服。又用四物湯加山梔、貝母、白蔻仁、木香、薑、棗煎,日一劑。半月塊消,肌肉漸長,一月精神爽健矣。
陸肖愚治李安吾正室不育,乃納妾則俱孕,生子出痘,正者死,而妾者生,悲愁彌月,遂胸脅脹痛,每臥必令人於背上捶之良久,方得就枕片時,臥不能仰,仰則氣湧而喘,食減肌消,月事數月不行。脈之,寸沉而數,關沉而滑,尺沉而弱。脈與病應,此鬱火成痰之症也。用調氣養榮湯加白芥子,倍霞天曲,數劑,胸脅少舒,可仰臥矣。第大便五日不行,小腹脹急,與滾痰丸二錢。又慮元氣不足,改用補氣養榮湯二劑,大便去燥矢數枚,後出皆痰積,脹痛減。後與補藥間服月餘而安。
吳遜齋體肥,素有酒積,胃脘作疼,近又肢節疼,而下體更甚。或以為風,用史國公酒療之,時作時止。改用虎潛、河車等丸,則疼處且腫。脈之,六部皆緩滑,而關稍帶弦。此濕痰流注關節而痛,非風亦非虛也。治法宜先用丸劑,清中宮之積痰,繼用煎劑,疏筋絡之壅滯,則肢節之痛除,而胃脘之疼亦愈矣。依法服之果然。丸方:霞天曲、山楂、橘紅、白朮、茯苓、枳實、神麯、竹瀝,打糊為丸,食遠白湯送下。煎方:蒼朮、苡仁、半夏、南星、白芥子、威靈仙、秦艽、炙甘草、青木香,煎成入酒一小杯,半飽時服。
潘元石怒後縱飲,遂患吐逆,飲食半留半出,甚則嘔物如褐色,胸脅脹痛徹背。或以翻胃治之,反潮熱煩躁。又以肺癰治之,飲食減而嘔,服益甚。或見吐出之物,謂肺爛矣。診之,見其肌肉未消,聲音不改,兩寸滑數,左關弦,右關滑,兩尺寸平,曰:此非壞也,第為鬱怒所致耳。怒則血菀於上,與痰膠結,濁陰不降,而䐜脹生焉。法當湧之,用常山五錢,紅花五錢,酒二碗煎一碗,令通口服之。一湧而出,初見褐色痰塊,後多紫黑,約有盆余,胸膈頓寬,背亦不痛,不作嘔矣。再以清氣養榮湯,調理而愈。
陸祖愚治沈振宇妾,患郁痰鬱火症,醫咸謂不起矣。診之,形容枯槁,咳咯涎沫,六脈沉滯,隱隱似有似無,重按至骨,或有力,或無根,或遲或數,已飲食不進,似胃氣將絕者。但自能坐起,聲音響亮,知為痰涎壅隔,血氣凝塞,故脈亦不流通耳。用二陳加蔻仁、蘇子、黃連、白芥子、貝母、石菖蒲等味一劑,未效。再診,聞病人喜聞爆竹、硝黃之氣,遂於前方加薑汁、竹瀝,每劑入牛黃半分調服,症脈漸起,再與加減。六日後進蘇合丸一丸,能飲粥。再與六君子加減,調理月餘而安。
李江州因下第歸,飲食不思,精神倦困。醫謂遠歸久曠,投以補劑,胸膈痞塞,大便艱難,不寐。又與養血安神,煩躁而小腹脹滿。診之,見其面容昏滯,六脈沉滑,乃以枳實、黃連、栝蔞、陳皮、貝母、檳榔、元明粉,兼服潤字丸三錢,半日未應。又以前丸二錢催之,良久腹中鳴,轉下矢氣,去稠黏臭穢,五色錯雜,約半桶,頓快。繼以前湯丸少少與之,兩三日間,糞微黃。改用參、朮、歸、芍,健脾養血,調理而安。
費表嫂患胸之下、臍之上溫溫作痛,可揉可按,凡溫中、消導、清火,歷試不效。診之,六脈沉弦而滑,以痰治之,數劑而痛止。精神未復,而勞於女工,且患血崩,食入不化,遷移數日,胸腹腫脹,其熱如火,湯藥難投,致呻吟不絕,人事不省。脈之,寸關沉伏不見,而尺尚沉滑有神,曰:以沉痰之為祟也,元氣雖弱,痰結不得不通。徐靈胎謂人虛症實,不必顧忌,但急去其實,則精神自復,此類是也。用滾痰丸徐徐投之,至半夜胸前隱隱有聲,五更下稠痰盆許,神氣頓蘇,胸膈少利。再以養榮合二陳,調理半月而愈。
張宇清少時體羸多病,專主溫補,病愈而火症時發。乃滋水制火,其疾如失,六味之力也。迨壯年肥盛,濕痰醞釀於中,仍滋陰不徹。六旬外痰症陡發,復以六味加二母、歸、芍、麥冬,服後痰涎壅塞,四肢厥冷,口開眼合,人事昏沉。診之,六脈洪滑而數,遂用加味導痰湯,繼之蘇合丸,兩劑才覺精神清。問用何藥?以前方告。乃怒曰:我生平最忌燥劑,豈可服此!今後斷不可用。乃郎心知父之非,每日以地黃湯一劑與驗過,暗以導痰之藥以進,病愈後洞悉前情,不勝歉仄。
孫文垣治李古愚,每食後即大便,腹皮稍脹急,胸膈飽悶,服參、術則痞悶愈甚,小水清長。脈之,左寸澀,右寸滑,按之如黃豆大且鼓指,關尺皆弦小,左手迢迢有神。據脈乃積痰鬱於肺而莫能出,以致大便之氣不固也。當效丹溪治乃叔用吐法,吐去上焦痰積,大便自實矣。先用苦梗、蘿蔔子各三錢,白豆仁、橘紅、山梔各一錢,以川芎五分,生薑三片,蔥三根,水煎服之取吐。服半時許吐出清痰,噁心未已,乃痰積膠固,未易出也。又用蘿蔔一合擂漿水,加蜂蜜,與半碗飲之,始吐膠痰二碗許。平日每小水則大便並行,吐後小水始能單去。連三四次,胸腹覺舒。初亦以吐為懼,至是豁然稱快。大便五日一行,再以二陳加白朮、旋覆花、麥芽,調理全愈。
李士材治章給諫,暑月心中大痛。醫與香薷飲,痛轉增而寸口弦急,此痰食交結也。服砂仁、二陳二劑,痛雖略減,而困苦煩悶。更以胃苓湯加半夏二錢、大黃三錢,下黑矢數枚,痛減三四。仍以前湯用大黃四錢,下膠痰十餘碗始安。
徐主政勞且怒後,神氣昏倦,汗出如浴,語言錯亂,危困之極,脈大而滑且軟,此氣虛有痰也。用補中益氣湯料,並四劑為一劑,用參至一兩,加熟附子一錢,熟半夏三錢,四日稍蘇。更以六君加薑汁一鍾,服數日,兼進八味丸,兩月而安。
王郡侯患痰嗽,輒服清氣化痰丸,漸至氣促不能食。李曰:高年脾土不足,故有是症。若服前丸,則脾土益弱矣。投以六君子湯加煨姜三錢,益智仁一錢五分,十劑而痰清。更以前方煉蜜為丸,約服一斤,飲食乃進。
朱文學遍體如蟲螫,口舌糜爛,朝起必見二鬼,執盤食以獻。向李泣曰:某年未三十,高堂有垂白之親,二鬼旦暮相侵,必無生理。診其寸脈乍大乍小,意其為鬼祟,細察兩關弦滑且大,遂斷以痰。投滾痰丸三錢,雖微有所下,而病患如舊。更以小胃丹二錢與之,復下痰積及水十餘碗,遍體之痛減半,至未明早鬼亦不見矣。更以人參三錢,術二錢,煎湯服小胃丹三錢,大瀉十餘行,約二十碗許,病若失矣。乃以六君子為丸,服四斤而愈。
張路玉治一燕人,體肥痰盛,善肉善飲,患痰鳴喘嗽數年,食傷恆發,發則六脈遲滑,時見歇止,聲如拽鋸,遍地皆痰。每歲或一二發,或三五發,深秋初冬尤甚,遂用倒倉法,(此亦可用滾痰丸治之,倒倉法未可輕試也。)自言肢體皆輕,症遂愈。二年後因不禁牛肉復發,然其勢較前不過十一,是亦不慎口腹所致耳。
郭邑侯夫人,素有敗痰失道,左右兩脅俱有結塊,大如覆杯,發則咳嗽喘逆,腹脅掣痛,六脈至促,按之少力。用六君子湯加膽星、枳實、香附、沉香二劑,服之大吐稠痰結垢一二升。因嘔勢太甚、促往診之。至則嘔吐已寧,脈息調勻,不必更藥矣。
黃履素曰:立齋治痰,每言腎虛水泛為痰,法當補腎。予壬申秋咳嗽多痰,自知因於色,遵先生法,恪服六味丸,更不治,痰嗽月餘竟愈。時師治痰,最忌用熟地,以為膩膈,是烏知箇中妙理哉!
龔子才治周藩海甥陽生,患痰嗽喘熱,左足腫痛,日輕夜重,每年發一二次,已三十年,遍治勿效。診之,左微數,右弦數,此血虛有濕痰也。以四物湯加蒼朮、黃柏、木瓜、檳榔、木通、澤瀉,空心服,以治下元;茯苓補心湯臥時服,以治上焦。各三服而愈。後以神仙飛步丸空心服,清氣化痰丸臨臥服,各一料全愈。
張三錫治一中年婦,每夜發熱,天明方止,症兼噁心不食,肢倦,且云體素肥,今漸消瘦。因憶古人有言,昔肥而今瘦者,痰也。痰滯中宮,阻礙升降,宜乎不食,且作惡心痞悶。血無所滋,因而不足,故夜熱,乃以二陳治痰,參補其中氣,枳實、麥芽寬中,香附、炒梔子清火,柴胡退熱,凡二十劑,間服橘半枳朮丸,一月愈。後進人參湯,體漸復舊。
一人素肥盛,半年漸瘦,兩膝與背互痛,兩尺沉滑。古人有言,昔肥今瘦者,痰也。遂以加減豁痰湯,連進數服。一日食後偶作惡心,乃以瓜蒂散一錢投之,吐稠痰半升而愈。
朱丹溪治一人,項強痛不可忍,不可以回顧,作痰客太陽經之症治之,用二陳湯加酒芩、羌活、紅花,服後二日而愈。
張路玉治吳別駕夫人,患痞眩嘔逆。向因下體畏寒,肢體麻木,久服八味、參、附不徹。六脈弦滑,按之則濡,此中焦素蘊痰濕,陽氣不能周於四末之象。得桂、附辛熱之力,有時雖可暫開,究非真陽之虛,且有地黃之滯,所以痞暈漫無止期。遂與《局方》七氣加沉香,一服豁然,再劑神爽食進而安。
薛立齋治一儒者,脾腎素虛而有痰。或用導之之法,痰甚作渴,頭暈煩熱。謂中氣虛弱而變症,用補中益氣湯而愈。後勞役發熱,此氣虛不能上升也,用前湯加蔓荊子而愈。後又勞神,畏見風,四肢逆冷,口淡痰多,此脾氣虛寒真病,以六君子加炮薑、肉桂而愈。
一男子素腎氣虛而咳痰,亦用導痰之法,虛症悉具,痰涎上湧,小便頻數。謂足三陰虛而復損也,朝用補養脾氣湯,培養脾肺之虛氣,夕用六味丸加五味子,收斂耗散之精而愈。
大尹陳克明導痰後痰益多,大便不實,喜極熱飲食,手足逆冷。謂命門火衰而脾肺虛寒,不能攝涎歸源,用六味丸而愈。
進士張禹功飲食停滯,胸滿吐痰。或用藥導之,痰涎上湧,眩暈熱渴,大便秘結,喜冷飲食,手足發熱。謂腎水虛弱,津液難降,敗液為痰,用六味丸而愈。
儒者楊文魁,素唾痰,諸藥不應。服牛黃清心丸、吐痰甚多,或頭暈,或熱從脅起。左脈洪大有力,右脈浮大而無力,薛曰:此三陰虧損,火不能歸源。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及加減八味丸,補其化源而愈。(雄按:三陰虧損,補中益氣湯何得浪施?)
秋官張碧崖,面赤作渴,痰甚頭暈。此腎虛水泛為痰,用地黃丸而愈。
儀制賀朝卿,吞酸胸滿,痰盛作瀉,飲食少思。用清氣化痰等藥,前症益甚,兩膝漸腫,寒熱往來。謂脾胃虛,濕熱下注,用補中益氣倍參、術,加茯苓、半夏、炮姜而愈。
考功楊林庵,嘔吐痰涎,胸腹脹痛,飲食少思,左關脈弦長,按之微弱。此木剋土,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木香而愈。
二守陳子忠,飲食少思,吐痰口乾,常服二陳、枳實、黃連之類,脾胃受傷,乃問於薛。薛述東垣先生云:脾胃之症,實則枳實、黃連瀉之,虛則白朮、陳皮補之。彼遂以二味等分為丸常服,由是多食而不傷,過時而不飢。
趙以德云:予近治一男子,肩井後腫痛,身熱且嗽,其腫按之不堅。此乃酒痰流結者,遂用南星、半夏、栝蔞根、芩、連、竹瀝作煎飲,燒蔥根敷腫處,另用芥子、白礬作小丸,就煎藥吞二十丸。服後痰隨嗽出,半日約去三四碗,病即愈。(同上。)
羅成之既得丹溪之學,歸隱崇明。三沙張太尉士誠,患痰疾氣怔忡,諸名醫治療不效。迎成之診之,主以倒倉法,張卒用其方,諸病悉除,賜勞甚厚。(《醫史》。同上。)
陸養愚治孫景陽室,年近五旬,向患痰火,發則頭空眩暈,飲食減少,旋發旋愈,蓋有年矣。近發轉甚,將及月餘。診之,六脈洪滑而數,按之無力,肢冷麵赤,肌肉黃瘦,不時眩暈,甚則昏不知人,水穀不進。其似不可攻,然其脈來有神,當棄症憑脈。乃用枳實、栝蔞、膽星、貝母、芩、連、橘紅、牙皂,入薑汁、竹瀝服之,吐痰數碗,四肢漸溫。再用川牛黃五分,配以蠟丸,頓服三丸,徐徐頻飲竹瀝催之,腹響後服潤字丸三錢,便垢穢若干,病頓減。後以清火消痰、健脾養血,調理而安。
吳淑止室,軀體壯盛,自來有痰,初出口時稀白澄清,唾地良久反極稠膩,過勞即眩暈昏冒,近則兩三日一發,始則叫號,既而昏憒,角弓反張,食頃乃蘇,四肢厥冷,胸腹滿硬,六脈如細而且澀。以為寒痰凝滯中焦,用二陳導痰湯,半夏與四五錢,服後一夜不安,痰壅愈甚,口舌燥渴。因想脈症不同,此當棄脈從症,改用貝母、芩、連、桔梗、花粉、前胡、膽星、栝蔞、竹瀝、薑汁煎湯,吞潤字丸五分,數服後,胸膈柔軟,昏暈已除。大便數日不行,用滾痰丸三錢不應,又以潤字丸三四錢催之,始得更衣,症減半。兩日後遂晡熱,唇紅面赤,干唾無痰,胸膈不暢,竟似弱症,乃清晨服丸藥,生地、麥冬、銀柴胡、黃連、知母、鱉甲、秋石、歸、芍、杜仲,食後服煎藥,半、貝母、黃連、楂、橘、枳、朮、前胡、花粉、白蔻仁。如是出入增損,養血順氣,清火消痰,兩月全愈。
薛立齋治一男子,素耽厚味,胸滿痰盛。此膏粱之人,內多積熱,與法制清氣化痰丸而愈。彼以為有驗,修合饋送,脾胃虛者無不受害。
一婦人元氣素弱,痰氣時作,或咽間不利,或胸痞等症。以為鬱結傷脾,以加味歸脾湯治之而愈。後遇大怒,前症仍作,惑於眾言,以為痰飲,妄用祛痰之劑,吐瀉數次,變諸異症,口噤不省。薛以為脾胃復傷,日用六君子一劑,米飲濃煎,常服匙許。至四日漸進粥食,乃服前藥,間以歸脾和其胃,調養兩月餘,諸症悉愈。
傅青主治一老人,患痰湧喉間,氣不得出入其間,具棺待殮。先生診之曰:不死。令搗蒜灌之,吐痰數升而蘇。(劉紹攽《九疇古文》。)
王肯堂曰:予初喜唾痰,愈唾愈多,已而戒之,喉間梗梗不可耐,輒呷白礬湯數口,咯入口中,用舌攪研令碎,因之而漱之百餘,津液滿口。即從鼻中吸氣,嚥下以意送至丹田,默存少頃,咽間清泰。如未清再漱再咽,以化盡為度。方咯出時,其味甚咸,漱久則甘。世人乃謂瘀濁之物,無澄而復清之理,何其謬哉。吾嘗渡河,見舟人掬濁水而入之甕,糝入礬末數分,即時澄清,此可悟治痰之法也。
丹陽賀魯庵,年七十餘,膈間有不快,飲食少思。初無大害,就醫京口,投以越鞠丸,清氣化痰丸,胸次少寬。日日吞之,遂不輟口,年餘困頓不堪。僦舟來訪,問脈於王,則大肉已脫,兩手脈如遊絲,太谿絕不至矣。見王有難色,因曰:吾亦自問必死,但膈滿太甚,大便秘結不通,殊以為苦,但得少寬,即瞑目無憾也。因求王疏方,以至親難辭,教用人參、白朮之類,大劑進之,少竟如廁,下積痰升余,胸膈少寬矣。更數日而歿。蓋此二方乃時師常用之物,本欲舒郁,適增其痞,本欲清痰,適速其斃,豈可恃哉!
薛立齋治一人,胃弱痰盛,口舌生瘡。彼食滾痰丸愈盛,反瀉不止,惡食倦怠。此胃氣受傷也,以香砂六君子湯,數劑少可。再以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二十餘劑而愈。夫胃氣不足,飲食不化,亦能為痰,補中益氣,乃治痰之法也。苟虛症而用峻利之劑,鮮不危矣。
施沛然治莫進士公謨,患痰嗽,日吐痰數盂,形體瘦削。僉曰火症,純用柔劑。診之曰:此肝木乘脾也。脈浮而關弦,面黃而鼻青,補之則瘳,瀉之則劇。用六君子加炒芍、薑汁製連二劑。不信,仍用山梔、黃柏之類,更教以豬首佐饔飧。施曰:三日大瀉,絕粒奈何?經曰陰劑柔勝積凝,為洞泄寒中之屬,則真火微而榮衛至。三日後大瀉脈脫,鼻息如冰,口不能言。彼醫曰:脈脫矣,大勢其在今日乎!急投附子,或可救也。曰:無庸。昨梔、柏,而今附子、烏附,何冰炭反掌耶?寒涼過劑,脾氣大傷,食復滯之,按之則楚。先取山楂作液少服,旋進獨參湯。
沈明生治玉峰李嘏侯之恙也,病萌於已亥夏風鶴之驚,至九月間夜讀,忽覺神思昏沉,中心若墜,嗣後怔忡不已。一友見其素稟清弱,勤於鉛槧,虛症昭然,勸令服參,越兩月困怠轉加,眩暈特甚。則以參少力薄,故益至五錢一劑,約三四兩,後見病日深,輟參勿服。歷叩醫家,或以為陰火亢盛,當成勞瘵者。或謂其冬得春脈,當其時不能再見者。或斷之終至癲癇者。醫更藥雜,歲將暮矣。延診曰:從前所議皆不誤也。所以不即愈者,未治痰也。今當專事豁痰,徐議其虛可耳。遂用二陳湯加鉤藤、菖蒲等味,漸進煎劑。書一案云:思慮傷神,痰乘包絡,以致虛靈之宰不獲自持,時覺心繞千絲,時覺腹無一物,獨處則萬緒紛紜,臨事則五色眩瞀,痰上逆也。痰為火擾,夜臥難寧,痰助陽明,多食不飽,流於精道則夢失,見之脈候則滑弦。治宜先標後本,驅其壅閉,俾神明之官,仍安厥位。繼以補血養心,庶滋潤之品,不致泥膈,而余疴不治自愈矣。歸芍寧神至寶丹一料送服,入春全愈。
錢國賓治無錫劉元女,咳嗽吐痰,氣短經閉,骨瘦如柴,但不夜熱。以新婿不相顧,病益劇。劉延診以決死生。六脈結滯,或五七至中一止,十餘至中一止,兩更實實。凡勞症脈當芤細、弦牢、短促,今見痰脈,非勞脈也。以導痰湯,枳實、半夏、膽星、蒼朮、茯苓、陳皮、白芥子各一錢,甘草三分,加熟大黃二錢,二三劑,下痰少許。身體困極,以參湯調理漸安,令服八珍湯而愈。
劉云密曰:愚於戊戌歲冬深,終之氣主氣寒水,既與司天相合,而客濕土,又與在泉相合,更加於主氣寒水之上,其病於陽氣甚矣。氣乃肺主之,故肺易受寒邪。既病於主氣之肺陽,陽氣益不得施化,而水中之陽化更微,致濕淫滋患。故濕痰生聚於胃而不行,是濕痰愈覆其陽,則肺生鬱熱,遂口舌為燥,而肺所治之上焦亦俱不爽,且移於所合之大腸而化風矣。治之者宜麻黃、杏仁輩以散寒,炒乾薑、制白朮以除濕。第所郁之火,驟以薑、術投之,適益其勢耳。乃散寒以麻、杏,而除濕暫用二陳,加南星乃入蛤粉於中,以鎮陰僭而散陽郁,其痰漸化而熱亦行。徐以乾薑、白朮輩理中,乃得全愈。
飲
孫兆治俞伯道,忽患微熱,心中滿,頭有汗不能解。眾醫以為濕病用表藥,有謂食在膈者,治之皆不效。召孫至,曰:用半夏茯苓湯遂瘥。眾問故,曰:頭有汗,心下滿,非濕症,乃水結胸膈也。水既去,其病乃愈。且如濕氣心下滿,自當遍身汗。若有食心滿,頭豈得有汗?若言是表,身又不疼不惡寒,表症何在?故凡水結胸膈脅,頭必有汗耳。(雄按:此案已列卷一傷寒門。)
張子和曰:有一婦人年三十餘,病滑泄經年。皆云虛中有積,以無憂散,五七日一服,至二十服不效。又服纏積丹、軟金丹丸,諸藥皆不效。其人服藥愈速,病勢愈甚,飲食日減。人或謂曰:此休息痢也,宜灸中脘,及左右穴也。下氣海及膀胱穴,以三里引之,每年當冬至日、夏至日灸之,前後計萬餘壯。忽門外或者曰:此病我屢識,蓋傷飲之故。即日桃花正開,俟其落時,以長棘針刺之,得數十萼,勿犯人手,以白麵和作餅子,文武火燒令熟,嚼爛以米飲湯下之。病人如言,服之不一二時,瀉如傾。前後六七日,計數十行,昏困無所知覺,惟索冷水徐徐而飲。至六七日少省後,食日進,神日昌,氣血日和,不數年生二子。
子和治郭敬之留飲,面目浮腫,不能食,腳腫連腎囊痛,先以苦劑湧之,後以舟車丸、浚川散瀉之,病去如拾遺。又一田叟姓楊,其病嘔酸臭水十餘年,本留飲,諸醫皆以燥劑燥之,中脘臍胻以火艾燔針刺之,瘡未嘗合。張以苦劑越之,其涎如膠,乃出二三升,談笑而愈。
李七老病湧水症,面黃而喘,兩足皆腫,按之陷而復起,行則濯濯有聲,常欲飲水,不能睡臥。張令上湧去痰而汗之,次以舟車丸、浚川散下之,以益腎散復下之,以分陰陽利水道之劑調之,水盡瘥。
一婦從少年時,因大哭罷,飲冰困臥,水停心下,漸發痛悶,咸以為冷積,治以溫熱之劑,及禁食冷物,一聞茶氣,病輒內作。如此數年,燎灸燒艾,瘡孔數千。十餘年後,小大便秘悶,兩目如昏,積水轉甚,流於兩脅,世謂水癖,或謂支飲,硇、漆、稜、莪攻磨之藥,竟施之矣。食日衰,積日茂,上至鳩尾,旁至兩脅及臍下。但發之時,按之如水聲,心腹結硬,手不可近者,月發五次,甚則欲死,已二十餘年。張診其脈,寸口獨沉而遲,此胸中有痰。先以瓜蒂散湧痰五七升,不數日再越痰水及鬥,又數日上湧數升。凡三湧三下,汗如水者亦三,其積皆去。以流濕飲調之,月餘大瘥。
中丞常子正苦痰飲,每食飽或陰晴節變,率十日一發,頭痛背寒,嘔吐酸汁,即數日伏枕不食,服藥罔效。宣和初為順昌司錄,於太守蔡達道席上,得吳仙丹方服之,遂不再作。每遇飲食過多,腹覺滿脹,服五七十丸便已。少頃,小便作茱萸氣,酒飲皆隨小水而去,前後痰藥甚眾,無及此者。用茱萸湯泡七次,茯苓等分為末,煉蜜丸梧子大,每熱水下五十丸,其效如神。(《朱氏集驗方》、《本草綱目》。)
陸養愚治施南石,二十九歲,患晡熱,至天明方退,夜熱尤甚,咳嗽無痰,咳則痛引胸脅,熱甚則咳亦甚,咳甚則痛亦甚。初服芎蘇散,喘急殊甚,易以前胡、杏仁、桑皮、蘇子輩亦不效。後以陰虛治之,二冬、二母服數月,飲食漸減,肌肉羸瘦。或謂勞瘵已成,不可療矣。最後一醫診得脈弦數,左關尤甚,此肝火也。用柴胡、青皮、黃連、赤芍、山梔、白芥子數劑亦無驗。於是苦於藥餌,不延醫。三月診之,六脈沉數而滑,右關尺更有力,其脅痛,若從右而應乎左。因思仲景云:飲在脅下,咳則引痛,謂之懸飲。今咳痛明是其症,第十棗湯非常用之方,且病人狼狽已極,亦必不肯服。乃以潤字丸料加入甘遂和丸,令一二分一服,日二服,每日加一分,加至五分一服。使便出稠痰碗許,中有一塊,半硬半軟如雞子大,脅痛如失,熱嗽減之十之六七。又用人參、白朮、歸、芍、茯苓、貝母、甘草作煎劑,與丸藥間服,丸藥仍減一分,直待便中無痰始止丸藥,用前煎藥日一帖,調月餘全安。(雄按:體虛病實,深得緩攻之法,迨衰其半,又合寓攻於通補之道。)
陳三農治一婦,患眩暈腰痛,過寅卯二時,則日夜昏迷,不省人事,身如在浮雲中,脈細數弦滑。細為濕,數為熱,弦為飲。濕熱痰飲,留滯胸膈,隨氣升降,上湧則為眩暈,下墜則為腰痛,痰飲沃心包,致竅不通,故昏不省人事。至巳午時,心火助其濕熱,鼓擊痰涎,故昏癡益甚也。此必痛飲所致,叩之果然。遂以稀涎散湧酸臭痰數升,仍以舟車丸泄如漏屋水者五六次,諸症均愈。
一貴婦患溢飲,遍身虛腫,用金沸草散一劑,汗出腫減。繼以澤瀉湯加枳實、旋覆花、前胡,四劑而安。
一婦患時疫,飲水過多,胸膈堅痞,咳逆倚息,短氣不臥,湯飲入而吐出,諸藥罔效。作停飲治,以五苓散一劑愈。
一婦患霍亂,飲陰陽水,左腹堅硬痛極,作留飲治,以半夏、旋覆花各三錢,澤瀉、青皮、枳實、白朮、乾薑各一錢,吳茱萸二分,一劑愈。
李士材治秦景明,素有痰飲,每歲必四五發,發即嘔吐不能食。此病久結成窠囊,非大湧之弗愈也。須先進補中益氣,十日後以瓜蒂頻投。投湧如赤豆沙者數升,已而復得水晶色者升許。如是者,七補之,七湧之,百日而窠囊始盡。專服六君子、八味丸,經年不輟。
吳孚先治西商王某,氣體甚厚,病留飲,得利反快,心下積堅滿,鼻色鮮明,脈沉,此留飲欲去而不能盡去也。用甘遂、甘草、半夏、白芍,加白蜜五匙頓服,前症悉痊。或問:甘遂與甘草,其性相反,用之無害而反奏效,何也?曰:正取其性之相反,使自相攻擊,以成疏瀹決排之功。(西人賦性厚,尤當用之。)
張景岳尊人,早年善飲,後及四旬,遂得痰飲之疾,嘔酸脹滿,飲食日減,眩暈不支,驚惕恍惚,痰瘧等症相繼迭出,百方治痰無效。因慕張子和吐法之妙,遵而用之。初用獨聖散、茶調散及虀汁之類,一吐稍效,再吐再效,自此屢用不止,雖諸症漸退,而元氣勿復也。如此年餘,漸覺純熟,忽悟其理,遂全不用藥,但於五鼓睡醒時,仰臥用噯提氣,氣有不充,則嚥氣為噯,隨咽隨提,痰涎必隨氣至,雖最深之痰,無不可取。其最後出者,形色臭味紫氣,酸惡不堪言狀。每吐後或至唇咽腫痛,但以涼水一二口漱咽解之。吐畢早膳,用屏五味,用薄粥一二碗,以養胃氣。自四旬後絕不用酒,行吐法四十餘年,自六旬外,則一月或半月必行一次。凡吐後神氣必倍旺,陽道必勃然,一切內傷外感無不盡卻。蓋道用督,此則用任,所用不同,所歸一也。不惟卻病,而且延年。後至八旬外,猶能登山,及燈下抄錄古書,無病而卒。(葉天士曰:按張子和《儒門事親》云,凡人之病,自外而入,由內而起,皆邪氣也。邪氣加諸身,速攻之可也。及其聞攻則不悅,聞補則樂之。至於無邪無積之人,始可議補。有邪有積而議補者,如鯀湮洪水之徒也。故立汗、吐、下三法以去病。病在表者汗之,在上者吐之,在下者下之,以病去為先,病去之後,以穀肉果菜補之,非藥補也。景岳言子和吐法之妙,不知汗、下之法更妙。然以法惟在上者吐之,非一概可吐也。又有補論一篇,甚言誤補之害。惟庸醫治病,純講補其虛,不敢治其實,世人皆以為平穩而自誤。景岳但見其吐法,不見其補論一篇乎。子和之學,亦宗河間與東垣、丹溪,並傳大用寒涼攻擊以治病,毫不用補,以補之適足為害也。景岳重子和而毀河間、丹溪,豈子和另有溫補之書,抑不敢議其非歟?)
張三錫治一人,肩背與膝相引而痛,寸脈弦,知痰飲為患也。投小胃丹一服,吐痰半升。間日再進一服,瀉痰小有如膠者一升許,病良已。
張子和治一人,病留飲者數十年不愈。診之,左寸脈三部皆微而小,右手脈三部皆滑而大。微小為寒,滑大為燥。以瓜蒂散湧其寒痰數升,汗出如沃。次以導水禹功去腸中燥垢亦數升,其人半愈。然後以痰劑流其餘蘊,以降火之劑開其胃口,不逾月愈。
朱丹溪治一人,素耽於酒,患遍身關節腫痛,此愈彼劇,胸膈不寬。此酒濕症,痰飲在胃,流注經絡,即流飲症也。用二陳湯加酒芩、蒼朮、羌活、威靈仙、澤瀉,倍葛根而愈。
許叔微自患飲澼三十年。始因少年夜坐寫文,左向伏几,是以飲食多墜左邊,中夜必飲酒數杯,又向左臥。壯時不覺,三五年後,覺酒從左下有聲,脅痛食減嘈雜,飲酒半盞即止。十數日必嘔酸水數升,暑月止右邊有汗,左邊絕無。遍訪名醫及海上方,間或中病愈,得月餘復作。其補如天雄、附子、礬石,利如牽牛、甘遂、大戟,備嘗之矣。自揣必有澼囊,如水之有科臼,不盈科不行,但清者可行,而濁者停滯,無路以決之,故積至五七日必嘔而去。脾土惡濕,而水則不流,莫若燥脾以去濕,崇土以填科臼。乃製蒼朮丸,服三月而疾除。蒼朮一斤,去皮,切片末之,用白芝麻半兩,水盞研濾取汁,大棗十五枚,爛煮去皮核,以麻汁勻研成稀膏,搜和入臼熟杵,丸如桐子大,干之。每日空腹溫湯吞下五十丸,加至百丸。忌桃、李、雀、鴿,初服時必膈微燥,且以茅朮制之,覺燥甚即進山梔散一服,久之則不燥也。山梔散用山梔一味,干之為末,沸湯點服。
馬元儀治沈表侄,因悲哀勞役,面色枯白,形體憔悴,右脅有塊,凝結作痛,痛則嘔,手足厥逆,飲食不思,大便時溏時結,吐出痰飲,動輒盈盆,或一日一發,或間日一發,苦楚萬狀。診其脈,左三部弦而勁急,右三部虛微無力。方用附子理中加桂湯,稍安。越三日又發,與前方不應,乃倍加附子,甚安。後復發,前方又不應。因思仲景傷寒治法,有用真武湯一法,原以真火飛越,水氣上逆,故用此以復陽收陰,坐鎮少陰北方之位。究其功用,全在行水醒脾之妙。今因勞郁所傷,中氣損甚,由是所勝之木乘脾,所不勝之水侮之而逆。木橫則痞結作嘔,水逆則痰飲泛溢。若非真武,何以攝元陽而鎮陰邪耶?遂用此方倍加分兩,多用人參,連進三十餘劑,嘔漸已,痰漸少。令早服八味丸,晚服附桂理中丸調理,諸症悉愈。惟結塊不除,則以久積陰寒難解,恐成痼疾也。(用真武湯甚合法,而多加人參未免又沿俗。蓋參性膩滯,最不宜於飲症也。此症元氣復後,即宜間用攻劑,以盡根株,徒事溫補,安能望結塊之去耶?)
繆仲淳治丹陽葛文學字十內人,因作家勞郁患飲,每每發嘔吐不已,腸如欲出,所吐俱清水,動以盆桶計,日夜不止,不思飲食。就醫金壇,諸醫以健脾行氣,理郁清痰藥投之,愈劇,困頓待斃,計無復之矣。繆視脈審病,知為飲無疑,乃用薑製半夏四兩,廣皮四兩,茯苓四兩,豬苓二兩,澤瀉米泔浸炒二兩,旋覆花三兩,厚朴薑汁炒一兩五錢,白朮二兩,枳實麵炒一兩,川連一兩,木香五錢,加人參一兩三錢。一劑吐止,再劑霍然,隨啖粥糜,脾氣漸復。至今每病作,檢方服之即平。(此丸方也,用稀米糊加薑汁和丸如綠豆大,每服五錢,淡薑湯下。如作煎劑,取二十倍中一倍,加白蔻仁末、木香汁、薑汁和服。因寒濕者,加蒼朮二兩,木香五錢,白豆蔻五錢。因郁者加紫蘇四錢,去蒼朮。)
云間康孟修患寒熱不食,久之勢甚危,以治寒熱劑投不應。遍檢方書,與王宇泰議投五飲丸立瘥。蓋飲症原有作寒熱之條,故治飲,病自退矣。(《廣筆記》。)
吳橋治汪錢,始壯輒患嘔逆,胸膈痛,諸醫悉以膈治,骨立而羸,久之隨絕,而汗如流,水漿不能入口。診其脈,即浮濡不任按,無他端,曰:此停飲爾。誤以膈治,病者心悸則氣澀於胸中,血從氣行,氣阻則血亦阻矣。此二缶撞鐘惑也。第先屏二缶,然後治之,瘀血當下。病者憮然為間,曰:敬如公言,遂修行氣一劑飲之,飲未畢而痛止,徐下黑糞,瘀血畢,病乃平。(《太函集》。)
程氏有少婦,病小腹痛,吐痰多嘔清水,發熱泄瀉,肌削而屏饔飧,六脈沉細弦數。曰:此積飲也,法當發其積,而病可除。第病久而孱,伐無太過,劑以和中去濕。小腹大痛而昏,既則嘔吐盈盆,沉沉皆綠水。眾異曰:何為有此?橋曰:吾固以為濕也。蓋地下濕則生苔,其緣同,尋無恙。(同上。)
羅練年近壯,病中脘疼痛,連背脅及心間,吐清水,久之痛甚,如剚刃,人事昏昏。族醫技窮,謂六脈絕矣。橋後至則曰:停飲也。痛甚故脈伏,非絕也。遂以溫補之劑投之,一服而脈見,再服而愈。(《太函集》。)
徐靈胎曰:凡病必有邪,如人病湯水下咽,少頃即傾囊湧出者,此乃胃中積水寒飲,故食入即拒。法當扶陽滌飲,驅開寒邪,然後補其中氣。亦必兼滌飲之藥,不可竟用參、術補住寒飲。若無邪而現症若此,乃胃絕之徵,亦不必治矣。洞庭一金姓者患嘔吐症,其先人與葉氏甚相契,葉氏竭力治之年餘,而病者幾殆,因求治於余,余曰:蓄飲也,世無知者。為制一方,其病立已。其人因受業於余。
吞酸𩞄雜
潘塤曰:余昔年脾胃受病,每日申未時飯,至二鼓食消方寢,夜半睡醒,噯氣吞酸,糟粕乘氣浮上,起坐摩娑久之復寢,漫服枳朮平胃散,或分消,或疏導,久不效。自思年六旬外,恐脾胃弱,不能運化,卻去晚餐,凡黏硬果物及濕熱酒面,一切不入口,不知何以致此?因讀東垣脾胃瀉論,乃知陽氣下陷,陰火上衝,脾胃不實故耳。得一方曰:補脾胃瀉陰火升陽湯,藥品主佐在本方,並服藥時日,所宜所忌,切中病情。又讀調理脾胃治驗,謂不可用淡滲之劑,抑遏陽氣,反助陰邪,必加升陽風藥,以羌、獨活、升麻、防風、炙甘草根,截入煎藥,水煎服。乃依方服之,片時後陽氣縷縷而上,不數日陰火漸伏,脾胃實而愈。
高鼓峰治杭人沈孟嘉妻,患吞酸膈痛屢年矣,肌肉枯削,幾於絕粒。診之,六脈細數,此木乘脾土也。先投六君子湯加炮姜十餘劑,覺吞酸減半。繼用補中益氣湯加半夏、炮姜,十餘劑而吞酸盡去,膈痛亦除。次用歸脾湯倍木香,加炮姜,吞八味而全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飲食後或腹悶,或吞酸,自服枳朮丸,飲食日少,胸膈痞滿,腿肉痠痛,畏見風寒。或用養胃湯,腿痛浮腫益甚,月經不行。此鬱結所傷,脾虛濕熱下注。清晨四君子湯、芎、歸、二陳,午後以前湯送越鞠丸,諸症漸見愈。又用歸脾、八珍二湯兼服,兩月餘而經行。
一婦人胸滿少食,或腹脹吞酸,或經候不調,此中氣虛不能施行化也。用補中益氣加砂仁、香附、炮姜,而進飲食。更以六君,芎、歸、貝母、桔梗,而經自調。
一婦人飲食少思,胸中嘈雜,頭暈吐痰。此中氣虛而有熱,用六君子湯加黑山梔、桔梗而愈。後因勞碌,頭暈發熱,吐痰不食,用補中益氣加半夏、茯苓、天麻而痊。
一婦人中脘嘈雜,口中辛辣,或咳嗽吐痰發喘,面色或白或赤。此脾氣虛而肺中伏火也,用六君子加山梔、桔梗、柴胡,及炒黑片芩、苓,治之尋愈。
一婦人嘈雜吞酸,飲食少思,大便不實。此脾氣虛寒而下陷,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炮姜漸愈,又常服人參理中丸而安。
一婦人飲食後嘈雜吞酸。此熱鬱為痰,用六君子湯送越鞠丸漸愈,又用加味歸脾湯而痊。後因怒,兩脅脹痛,中脘作酸,用四君子湯送左金丸漸安,仍用六君湯送下越鞠丸而瘥。
朱丹溪治一人,因濕熱病,嘔吐酸水如醋,用二陳湯加姜炒芩、連、蒼朮、白朮、梔子、藿香、香附、砂仁而愈。
陳三農治一婦,每食止碗許,稍加,非大便泄瀉即噎腐吞酸,腹脹痞悶。此脾虛寒不能化也,用六君子加茱、連、藿香、香附、砂仁、神麯、煨姜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飲食少,每碗許稍加,非大便不實,必吞酸噯腐。或以為胃火,用二陳、黃連、枳實,加內熱作嘔。曰:末傳寒中,故噯氣吞酸,脹滿痞悶。不信,仍用火治,虛症並至,月經不止。始信,以六君子加炮薑、木香,數劑元氣漸復,飲食漸進。又以補中益氣,飲食漸進,加炮薑、木香、茯苓、半夏,數劑全愈。後因飲食勞倦,兼之怒氣,飲食頓少,元氣頓怯,用前藥便加發熱,誠似實火,脈洪大,按之而虛,兩尺如無。此命門火衰,用補中益氣加薑、桂,及八味丸,兼服兩月餘,諸症悉愈。此症若因中氣虛弱者,用人參理中湯,或六君子加木香、炮姜。不應,用左金丸,或越鞠丸。虛寒者加附子,或附子理中湯,無有不愈。
一男子虛弱惡食,雖熱食亦少,作脹吞酸,日削瘦,服參、苓等藥,及灸脾腧等穴不應,用八味丸治之而愈。此真氣不足,不能生土,虛火上炎之症也。
一婦人年二十餘,飲食每每因怒氣吞酸噯腐,或兼腿根焮疼,服越鞠丸等藥不應。此脾氣虛,濕氣下注而然,以六君子湯、香附、砂仁、藿香、炮姜,數劑少愈,更以六君湯數劑而愈。
一男子瘰癧已愈,患吞酸,服參、術藥不應。彼謂餘毒,薛治以附子理中丸而愈。
張景岳曰:予向在都中治一搢紳,病吞酸,告以為寒,彼執為熱,堅持造酒之說,以相問難,莫能與辨,竟為芩、連之屬所斃。此見理不真而固執,以致釀成大害者。(選。)
頭
徐靈胎曰:頭風一症,往往本熱而標寒。清火之藥,固能愈風火輕症。或有寒邪犯腦,及風寒外來,則溫散之法固不可略,而外提之法,尤當博考也。
凡屬形體之疾,皆當兼外治。不明外治之法,服藥雖中病,僅得醫術之半耳。
又曰:頭風之疾,輕者易愈。其重者,風毒上攻,絡血橫逆,重則厥冒,久則傷目,必重劑並外治諸法,方能有效。
有人三代不壽,問彭祖。祖觀其寢處,果有穴洞當其腦戶,令塞之,遂得壽。蓋隙風入耳吹腦,則陽氣散。頭者諸陽所最,以主生也。(《延壽書》。)
竇材治一人,起居如常,但時發頭痛。此宿食在胃脘也,服丁香丸十粒而愈。(陽明食積頭痛。)
張子和治南卿陳君,將赴秋試,頭痛偏腫連一目,狀若半壺,其脈洪大。張出視《內經》,面腫者風,此風乘陽明經也。陽明氣血俱多,風腫宜汗,乃與通聖散,入生薑、蔥根、豆豉同煎一大盞,服之微汗。次日以草莖入鼻中,大出血立消。(陽明風熱頭痛。)
王定國病風頭痛,至都梁求明醫楊介老治之,連進三丸,即時病失。懇求其方,則用香白芷一味,洗曬為末,煉蜜丸彈子大,每嚼一丸,二茶清或荊芥湯化下,遂名都梁丸。其藥治頭風眩暈,女人胎前產後頭痛,及血風頭痛皆效。(《百一選方》。按:此方惟陽明風熱宜之,余不可服。)
張大復曰:偏頭風之苦,病者不能自言,方亦多岐而罕效。戊申予忽病此,正悶郁時,周叔明以餅法見寄,未服也。五月五日顧民服貽二餅,貼太陽上,一夕良已。法用南星、半夏、白芷,三味等末,爛搗生薑、蔥頭為餅,不服、不攻、不熏,視諸方更簡便也。(《筆談》。按:此方風痰用之。)
姚應鳳治嚴州施盛宇,三載患頭痛不可忍。姚曰:法當取首中骨,今八月,時收斂,難猝治。期以明歲春,乃割額探去其骨,出瘀血數升頓愈。(《錢塘縣誌》。此症似與腦中石蟹略同。雄按:未免涉誕。)
龔子才治杜侍御,患頭痛如刀劈,不敢移動,懼風怕語言,耳鳴,目中溜火,六脈緊數有力。與酒浸九蒸九曬大黃為末,三錢,茶調服,一劑而愈。(此亦陽明血熱為病,病在至高之地,故大黃必用如是製法。)
孫文垣治蔡樂川內人,患頭痛如刀破,髮根少動則痛連滿頭,痛倒不省人事,逾半時乃蘇。通身亦作疼,胸膈飽悶,飲湯水停膈間不下。先一日,因怒吐水數次,蛔蟲三條。今或惡風,或惡熱,口渴或不渴,而大便秘,脈則六部皆滑大有力,此痰厥頭痛也。先以藿香正氣散止其吐,繼以牛黃黑虎丹清其人事,頭仍痛甚。又以天麻、藁本各三錢,半夏二錢,陳皮、白芷、薄荷、麻黃、生薑、蔥白煎服,得少汗而頭痛少止。至晚再服之,更痛止大半,人事未全清。此蓋中州痰盛,非下不可,乃用半夏五錢,巴霜一分,麵糊為丸,每服三十丸,生薑湯下。下午大便行三次,皆稠黏痰積也。飲食少進,余症差可,惟遍身疼未盡去,改用二陳湯加前胡、石膏,藁本、薄荷、枳殼、黃芩、石菖蒲,調理而安。(木盛土衰。)
朱丹溪治一人,因浴冷水,發熱頭痛脈緊。此有寒濕也,宜溫藥汗之,蒼朮、麻黃、乾葛、甘草、陳皮、川芎。二劑得汗後,知病退,又與下補藥,陳皮、川芎、乾葛、白朮、蒼朮、人參、木通、甘草,四劑,姜水煎服。(濕熱。)
一婦人頭痛發熱而渴,白朮、陳皮、川芎、乾葛、木通、甘草,水煎溫服。(陽明病。)
婁全善治一老婦人,頭病,歲久不已。因視其手足,有血絡皆紫黑,遂用三稜針盡刺出其血,如墨汁者數盞。後視其受病之經,刺灸之,而得全愈。即經所謂大痹為惡,及頭痛久痹不去身,視其血絡,盡出其血是也。(三陽風熱。)
李時珍治一人,病氣鬱偏頭痛,用蓖麻子同乳香、食鹽搗貼,一夜痛止。(治標妙法。)
李士材治蔣少宰,頭痛如破,昏重不寧。風藥血藥,痰血久治無功。脈之,尺微寸滑,腎虛水泛為痰也。地黃四錢,山藥、丹皮、澤瀉各一錢,茯苓三錢,沉香八分,日服四劑,兩日輒減六七。更以七味丸、人參湯送,五日其痛若失。(近日上盛之病最多,觀此可悟一切少陰病。)
吳孚先治一人患頭病,痛不可禁,脈短而澀。吳曰:頭為諸陽之首,若外邪所乘,脈當浮緊而弦,今反短澀,短則陽脫於上,澀則陰衰於下,更加手足厥冷,名為真頭痛,與真心痛無異,法在不治。為猛進參、附,或冀挽回萬一。如法治之果愈。
李成章官六安衛千戶,善針灸,或病頭痛不可忍,雖震雷不聞。李診之曰:此蟲啖腦也。合殺蟲諸藥為末吹鼻中,二三日蟲即從眼、耳、口、鼻出,即愈。(《明史》。雄按:此症雖奇,實有是病,婺人多患之,彼處呼為天白蟻,亦因風熱所生也。)
一人素病黃,忽苦頭痛不已,發散降火歷試無效。診得脈大而緩,且一身盡痛,又兼鼻塞,乃濕家頭痛也。投瓜蒂散一匕內鼻中,黃水去一大杯而愈。
張三錫屢見苦頭痛,百法不效。詢之,曾生過楊梅瘡。用土茯苓四兩,白蘚皮、苦參、金銀花各三錢,黃柏一錢,皂角子三十粒,苡仁、木通、防風各二錢。氣虛加參、耆,血虛加四物,大獲其驗,身痛亦效。(《治法匯》。濕毒。)
一人頭痛,脈滑而數,乃痰火上攻也。二陳、荊芥、羌活、酒芩不應,加石膏二劑稍可,終未盡除。前方加熟大黃三錢,食遠煎服,病去如脫。(同上。陽明痰火。)
一人苦頭痛,眾作外感治。診得右手寸口脈大四倍於左,兩尺洪盛,乃內傷氣血頭痛也。外兼自汗倦怠,以補中益氣湯加炒黃柏,一劑知,二劑已。(氣虛。)
一人頭痛而面色青黑,身體羸瘦,左手寸關俱不應指,兩尺獨洪盛,因作陰虛治,用滋陰四物加黃柏、知母、元參,二服減半,十日痊。(血虛。)
一婦苦頭痛,誤為外感治,發散消導,愈投愈甚。診之,氣口急大而數,按之即濡,右脈而虛大。詢之,先不熱,服藥後始熱,曰:風寒必先發熱在一二日間,豈有先不熱而後熱者?此氣虛頭痛也。觀其氣短不足以息,余皆可知。今發散過度,復耗其氣,又復下之,復損其血,氣血兩傷,宜乎虛火獨熾而身反熱也。非大補詎能挽回,遂以補中益氣湯大劑,加熟附子一片為嚮導。(雄按:此藥未嘗無疵。)服下即熟睡,覺而痛止,第人事不清,復加筋惕肉瞤,振振不寧。彼歸咎於補劑,曰虛極所致,復更一醫,用柴胡表藥,致一身之火遊行於外,變為斑爛,彼益信為傷寒矣。化斑承氣日進,遂不救。(同上。)
一人頭痛,身形拘急,惡寒,便秘,噁心,作食鬱治不應。診得氣口脈和平,獨尺數而細,且行步艱難,乃腳氣欲動也,從腳氣治而愈。(同上。)
一人頭痛,作外感治不應。左脈平和,氣口獨盛,症兼飽悶噁心,乃食鬱也,消導而愈。(同上,陽明病。)
一人牙與頭角互痛,乃少陽、陽明二經病盛之故。清胃散對小柴胡去半夏、人參,加薄荷、石膏,二劑瘳。(同上。)
一老嫗頭痛連額,發散降火備用不效。面上皆出小紅泡,有微水,不甚潰。一月後痛悉移於右,左眼胞上紅腫,且懶於言動,飲食不甜,用辛涼愈甚。六脈濡弱如珠絲,初按少弦,因作氣虛治,六君倍黃耆,加蔓荊子,三服後漸安。心跳不眠愈急,乃以調中益氣湯加茯神、元參、棗仁、柏子仁,連進數服頓愈。(同上。)
東垣常病頭痛,發時兩頰青黃,眩暈,目不欲開,懶言,身體沉重,兀兀欲吐。潔古曰:此厥陰、太陰合病,名曰風痰。以《局方》玉壺丸治之,灸俠谿即愈。是知方者體也,法者用也,徒執體而不知用者弊,體用不失,可謂上工矣。(《醫說續編》。)
湖南押衙顏思退治頭風掣痛,用蠟二斤,鹽半斤,相和於錫罐中,熔令相入,捏作一兜鍪勢,可合腦大小,搭頭量至額,頭痛立止。(《經驗方》。同上。)
王叔權云:予年逾壯,寒夜觀書,每覺腦冷,飲酒過量,腦亦痛甚,後因灸囟會穴而愈。有兵士患鼻衄不已,予教令灸此穴即愈。有人久患頭風,亦令灸此穴即愈。但《銅人明堂經》只云主鼻塞不聞香臭等疾而已,故予書此,以補其治療之缺。然以腦戶不宜針觀之,囟會亦不宜針。針經只云八歲以下不宜針,恐未盡也。
叔權母氏隨叔權赴任,為江風所吹,身體、頭動搖,如在舟車上,如是半年,乃大吐痰,遍服痰藥,並灸頭風諸穴方愈。
有士人患腦熱疼,甚則自床下頭以腦拄地,或得冷水稍得安,而疼終不已,服諸藥不效,人教灸囟會而愈。熱疼且可灸,況冷疼乎。凡腦痛脾瀉,先宜灸囟會,而強間等穴,蓋其次也。(以上並《資生經》。)
薛立齋治一儒者,酒色過度,頭腦兩脅作痛,以為胃虛而肝病,用六味地黃料加柴胡、當歸,一劑頓安。
商儀部勞則頭痛,作陽虛不能上升,以補中益氣湯加蔓荊子而痊。
王肯堂治一人,寒月往返燕京,感受風寒,遂得頭痛,數月不愈。一切頭風藥無所不服,厥痛愈甚,肢體瘦削。因思此症明是外邪,緣何不解?語云:治風先治血,血行風自滅。本因血虛而風寒入之,今又疏泄不已,烏能愈哉?又云:痛則不通,通則不痛。乃用當歸生汗活血,木通通利關竅血脈。其人能酒,用酒一斗,入二藥其中,浸三晝夜,重湯煮熟,乘熱飲之,致醉則去枕而臥。然有火鬱於上而痛者,宜酒合石膏之類治之。又方用芎、歸、熟地、連翹各二錢,以薄荷二錢放碗內,將滾湯衝下,鼻吸其氣,候溫即服,服之立愈。然亦為血虛者設耳。
馬元儀治一人患頭痛,經年不愈,早則人事明瞭,自午至亥,神氣昏憒不寧。作風治,治無效。診之兩脈俱沉且滑,此太陰、陽明痰厥頭痛也。用礞石滾痰丸,間服導痰湯以盪滌之,次以六君子少加秦艽、全蠍,調理而安。
張樹滋妹患頭痛累月,診之陽脈大,陰脈澀,曰:此陰衰於下,陽亢於上,上盛下虛之候也。法宜六味地黃丸加青鉛五錢,俾清濁定位,斯不治痛而痛自止矣。所以然者,以陽氣居上,體本虛也,而濁氣干之則實;陰氣居下,體本實也,而氣反上逆則虛。頭為清陽之位,而受濁陰之邪,陰陽混亂,天地否塞而成病矣。治之者不察其脈,概以頭痛為風火,專行透解之劑,有不益虛其虛者乎。
朱某患頭痛累月,苦不可忍,咸用散風清火之劑。診其脈浮虛不鼓,語言懶怯,肢體惡寒,此勞倦傷中,清陽之氣不升,濁陰之氣不降也。故汗之反虛其表,清之益傷其中,其惡寒乃氣虛不能上榮而外固也。況脈象浮虛,體倦語怯,尤為中氣氣弱之驗。與補中益氣湯,(雄按:此湯升清則有之,如何能降濁?升清降濁加蔓荊,為使令至高巔。)一劑知,二劑已。
一人頭風畏冷,首裹重綿,三十年不愈,以蕎麥粉二升,水調作二餅,更互合頭上,微汗即愈。(李樓《怪症奇方》。王帶存曰:此方先裝溪伯曾治族祖經驗。)
繆仲淳治梁溪一女子,頭痛作嘔,米飲不能下。曰:因於血熱血虛,火上炎也。麥冬五錢,橘紅、木瓜、茯苓各二錢,白芍三錢,枇杷葉三大片,蘇子錢半,甘菊錢半,烏梅二個,竹瀝一杯,蘆根汁半碗,二劑嘔止。頭尚痛,加天麥冬二錢,頭痛止。加土茯苓二兩,小黑豆一撮,全愈。(《廣筆記》。)
沈觀頤中丞傳自一道人頭風神方,予僕婦患此,痛甚欲自縊,服二劑,數年不發。土茯苓四兩,(忌鐵。)金銀花三錢,蔓荊子、防風、明天麻各一錢,元參八分,辛夷、川芎各五分,黑豆四十九粒,燈心二十莖,芽茶五錢,河水、井水各盅半,煎一盅服。(《廣筆記》。)
《廣筆記》治半邊頭風,屬火症者,用之大黃末三分,黃芩末一錢,二味和生白酒一碗,頓熱調勻服之即愈。
立齋治一婦人,腦左腫痛,左鼻出膿,年餘不愈,時或掉眩,如坐舟車,正許叔微所謂肝虛風邪襲之而然也。以川芎一兩,當歸三錢,羌活、旋覆花、細辛、蔓荊子、防風、石膏、藁本、荊芥穗、半夏曲、乾地黃、甘草各五錢,乃制一料,每服一兩,姜水煎服而愈。
劉云密曰:一婦季冬受寒,至於中春,巔頂並左後腦痛。是原病手足太陽寒水,寒久郁化熱上行,以病於手太陽,因風升之化不達,而病亦在左厥陰也。經謂過在巨陽、厥陰者誠然。診者云:手太陽熱甚於風,足厥陰熱勝於濕,更謂脾肺亦有鬱熱。余止治手太陽而微兼肺,以手太陽之氣化在肺,主氣者也。心有微熱,並治足厥陰,以風升之化達,而手太陽之氣化乃暢,更微利小腸,以通血脈而和其氣,並心經之熱亦去,故不必多治他經也。按此亦治巔頂之一,因見寒者溫治之未盡耳。酒片芩二分半,酒枯芩分半,蔓荊子二分半,防風分半,萸連二分半,柴胡三分,藁本三分,升麻二分,川芎二分,酒黃柏三分,當歸三分,木通四分,牛膝三分,水煎一劑立愈。
嘉祐初仁宗寢疾,藥未驗。間召草澤醫,始用針自腦後刺入,針方出,開眼曰:好惺惺,翼日聖體良已。自爾以穴目為之惺惺穴,經初無此名,或曰即風府也。(《書謾煉》宋·張舜民。)
吳橋治方簡妻病五年,食饘不盡一器,至夜則頭岑岑遞絕遞蘇,達旦乃定。橋至曰:食少久臥肌宜脧,今且腴,而脈不數,奚病為?或婦當娠大損血於頭,審是,治二年可受胎,復產男而起矣。蓋婦嘗妊哭姑,髮根有疣如豆大,出血數升,匿勿令人知,尋免男,弗育也。治不補氣,專補血,累二年而舉子,命之曰去病,遂如常。(《太函集》。)
眉發須
李林甫婿鄭平為省郎,林甫見其髩發斑白,因曰:上明日當賜甘露羹,鄭郎食之能烏髮。翼日食之,一夕兩髩如黳。(《瑯琊代醉編》。)
李卿換白髮方云:刮生老薑皮一大升,於鐺中以文武火煎之,不得令過沸。其鐺惟得多油膩者尤佳,更不須洗刮,便以姜皮置鐺中,密封固濟,勿令過氣。令一精細人守之,地色未分時,(黎明也。)便須煎之,緩緩不得火急,如其人稍疲即換人看火。一伏時即盛置於瓷缽中研極細。李方雖云一伏時,若火候勿至,日西即成藥也。使時以簪腳蘸取如麻子大,先於白髮下點藥訖,然後拔之,再點以手指熱捻之,令入肉,第四日當有黑者生,神效。
梅師治年少白髮,拔去白者,以白蜜塗毛孔中,即生黑髮。不生,取桐子搗汁塗上,必生黑者。
《千金》療發黃,熊脂塗髮梳之,散頭入床底,伏地一食頃,即出便盡黑,不一升脂驗。
薛立齋治一男子,因大怒發熱,眉發頓落。蓋發屬腎而眉屬肝,此肝腎素虛,為怒所激,陰火愈盛,銷鑠精血而然也。用六味丸料加柴胡、山梔、黃柏,數劑漸生,又二十餘劑而完。
一男子染時瘡,服換肌散之類,眉毛頓落,遍身作癢,或時赤暈,乃燥藥損其陰血,陽氣偏旺而然。朝用四物湯,倍熟地,加茯苓、白朮、丹皮、山梔、甘草,夕用六味丸料加當歸、黃耆治之,瘡既愈,眉毛亦生。
一男子素不慎房勞,其發忽落,或發熱惡寒,或吐痰頭暈,或口乾作渴,或小便如淋,兩足發熱,或冷至脛,屬足三陰虧損而陰火內熾,朝用十全大補,夕用六味丸料,加炒黑黃柏、枸杞治之,諸症悉退,而發漸生。
一男子遍身瘙癢,服祛風辛燥之劑,眉發脫落,此前藥復傷肝腎,精血虛而火內熾所致。朝用八珍湯加麥冬、五味,夕用六味丸枓加當歸、黃耆治之,風熱退而眉發生矣。
一儒者遍身作癢,破膿血淋漓,眉毛脫落,如癘風症。久服祛風等藥,致元氣虧損,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而愈。後失調理,日晡熱甚,用八珍湯加五味、麥冬,五十餘劑而痊。
繆仲淳烏髮明目丸:女貞子酒拌炒,九蒸九曬,淨末一斤;甘菊花十二兩;何首烏赤白各半,如法蒸曬,淨末二斤;牛膝酒蒸一斤;桑葉一斤;生地酒洗淨,二斤;甘枸杞一斤半;乳拌茯苓酥一斤;麥冬一斤半;槐角子十兩;蒼朮蜜酒拌蒸曬,十二兩;人參一斤,人乳拌烘乾;山萸肉酒蒸十二兩。烏飯子之黑者,取汁熬膏,每斤加煉蜜半斤,丸如梧子大。每服五錢,日三服,白湯送下。忌白萊菔、牛肉、牛乳、桃、李、蒜、雀、蛤。
繆仲淳定烏須方:何首烏勿去皮,黑豆同牛膝蒸制如常法,最後用人乳拌曬三四十次,赤、白各二斤;女貞實酒拌,九蒸九曬,二斤;旱蓮草熬膏,十二兩;烏飯子,即南竹子也,熬膏十二兩;蒼朮米泔浸蒸曬三次,去皮切片,十二兩;真川椒紅去白膜,開口者,十二兩;沒石子十兩。為細末,以旱蓮草膏、烏飯子膏,同煉蜜為丸如梧子大。每五錢,空心飢時各一服,白湯下。
面
孫兆治樊樓店家劉三,一日滿面皆黑色,有相者斷云:不過月餘死,既逾月且安。適孫入店與客飲酒,遂拜孫述說其病狀。孫診之曰:非病也,乃為臭氣所熏,穢氣蓄於面部不散,故有此色。問劉:汝一月前,聞甚一陣非常臭氣,不能避耶?劉曰:一日登溷,其廁臭氣不可聞,隱忍良久下廁,明日遂有此疾。孫曰:去至臭無過香,我家有南人將至售香,可用沉、檀二香各一兩,碎擘焚於爐中,安帳內以熏,絹被蓋定,勿令香氣散。可端坐香邊,瞑目靜坐,候香氣散方可出帳,明日引鑑照之。劉依其言,面色漸變,旬日如故。
樓全善曰:腎臭腐屬水,脾臭香屬土,廁臭者腐臭也,故聞之則入腎而面黑。沉香者,香臭也,故熏之則脾土勝腎水,面色還也。
蘇子由面有瘡。高安丐者趙生,謂子由曰:君好道而不得要,陽不降陰不升,故肉多而浮,面赤而瘡。吾將教君碗水,以灌溉子骸,經旬諸疾可去。子由用其說,信然。惟怠不能久,故不能極其妙。(《龍川志略》。)
治面部生瘡,或鼻臉赤風粉刺,用盡藥不效者,惟有此藥可治,神妙不可言。每以小許,臨臥時洗面令淨,如面油用之,近眼處勿塗,數日間瘡處自平,赤亦消。如風刺粉刺,一夕見效敏捷。點方用生硫黃五分,香白芷五分,芫青七個去翅足,全蠍一個洗炒,栝蔞五分,膩粉五分,蟬蛻五個,洗去泥。上為細末,麻油、黃蠟約度,如合面油,多少熬熔,取下離火,入諸藥在內,每用少許塗面上。(《醫說續編》。)
趙君猷撫干所傳云:有二卿趙再可知湖州時,與一僧相厚,而僧患酒齇,鼻端生赤贅數枚,大者如橘,小者如梅李,下垂過口,言語飲食,皆所妨廢,良自厭苦之。郡有一小兵事刀鑷,人但聞其善取靨痣,不知其能治酒齇也。一旦自言於僧,請醫此疾,即以藥敷之,凡半月餘,每日取惡物如膿血,自皮膚出者甚多,其贅後悉成痂落去,皮面瑩然。遂以十千為謝,且語二卿備直齋閣,而求得其方,以傳秀邦,治人良驗。用黃丹五文;餅藥五十文,著大罐子盛;硇砂三十文,研極細用;巴豆十個,去殼膜,紙裹壓去其油。上件同入餅藥罐子中,慢火熬三沸取下,續入研細生礦灰三錢。酒齇鼻,用鵝毛掃在紅處,一日一次,上藥以追出毒物,病退即止。雀子斑,用小竹捧兒挑藥點患處,才覺微腫,即便洗去,恐力太猛。(並《集成》。同上。)
陳三農治鄰婦,面上一熱,即通身躁熱,而汗隨之,日夜六七次,百治不愈。細思之,經曰:面熱者足陽明病。此脾陰不足,而胃火有餘也。以山藥為君,歸、芍、地黃為臣,以補脾陰之不足,用石膏、生甘草以瀉胃火,黃耆、麥冬、五味以固腠理,加竹葉以去煩熱,二劑愈。
朱丹溪治一婦人,面頰兩腮熱腫,此膈壅之病也。乾葛、桔梗各錢半,升麻一錢,蘇葉錢半,薄荷一錢,炙甘草七分,姜一片,水煎食後服。
王莽遺孔休玉,休不受。莽曰:君面有疵,美玉可以滅瘢。休由不受。莽曰:君嫌其價重乎?遂槌碎進休,休方受之。
薛立齋治吳黃門之腮赤腫痛,此胃經風熱上攻所致,以犀角升麻湯二劑而平。又姜大理患此,處前方,為人所惑,謂湯內白附子性溫而不服,另用荊防敗毒散愈甚。後雖用此湯,尚去白附子亦不應。後用前方三劑而愈。本草云:白附子味甘辛,氣溫無毒,主面上百病,及一切風瘡,及風熱之主藥。《內經》曰:有是病,有是藥。苟不用主病之藥,病焉得而愈哉?
吳進士面患瘡,已潰作渴,自服托裡藥及降火藥不應。診其脈浮而弱。丹溪云:潰瘍作渴,屬氣血俱虛,況脈浮弱。投以參、耆各三錢,歸、朮、熟地各二錢,數服渴止。又以八珍湯加黃耆,數劑脈斂而愈。
韓氏子年十四,早喪天真,面紅腫如風狀,不時舉作,或誤用癘風藥,內虛發熱,口燥煩渴,此內傷不足,陰火上炎之類,赤遊風症也。藥宜滋其陰則火自退,用地黃湯加參、耆四十劑。又用此作丸,服斤許,不兩月而痊。(《癡瘍機要》。)
許學士治王檢正,患鼻額間痛,或麻痹不仁,如是數年。忽一日連唇、口、頰車、髮際皆痛,不開口,難言語,飲食亦妨,在額與頰上常如糊,手觸之則痛作。足陽明經絡受風毒傳入,血凝滯而不行,故有此症。或者以排風、小續命、透髓丹之類與之,皆不效。乃制犀角升麻湯贈之,數日而愈。犀角、升麻、防風、羌活、川芎、白附、白芷、黃芩、甘草,上粗末,每服四錢水煎,日三四服。(陽明經絡環唇挾舌,起於鼻合頞中,循頰車上耳前,過客主人,循髮際至額顱。今所患皆一經絡也。)
王橫老母,年七十餘,累患頰車痛,每多言傷氣,不寢傷神則大發,上連頭下至喉內及牙齦,皆如針刺火灸,手不可犯,乃至口不得開,言語飲食並廢。自覺火光如閃電,尋常涎唾稠黏,如絲不斷,每勞與飢則甚,得臥與食則稍安。知其虛也,始以清胃散、犀角地黃湯、人參白虎湯、羌活勝濕湯加黃芩、甘、桔皆不效。後改用參、耆、朮、草、葛、歸、升、柴、桔梗之類,稍佐黃芩、山梔、牛蒡、連翹,空腹進之。食遠,遠則服加減甘露飲,始漸安。然老人性多躁而不耐閒,勞與多言時有之,不能除去病根,然發亦稀少,即發亦不如往歲之劇矣。又從子語,因喪子鬱結,復多餌鹿角膠諸種子藥,或於食後臨臥輒進之,以至成積於胃,遂患面痛如老母之症。服清胃散、甘露飲,重加石膏太過,而見虛症。又服參、耆等補藥而復見火症。門人施生,以越鞠丸加山梔、連翹、貝母、橘紅之屬,開其鬱結,而始安然如舊日矣。
卷十七
目
孫兆治國婆婆患眼冷淚,眼科官治二三年不效。上召孫,孫至曰:臣非眼科,但有藥耳,容進方。用石決明一兩,赤小豆兩半,半夏五錢,生斑蝥二十一粒,炒、去頭足,木賊五錢,為末,薑汁丸如桐子大。每服二十丸,薑湯下。方進,聖旨下眼科詳定。奏曰:此方與眼科甚不相涉,斑蝥有毒,恐傷臟腑,不敢用,令再取聖旨。國婆婆聞之曰:眼科醫官不惟不能,亦不願使我治也。但合此藥,總傷無怨。上聞之,孫自進藥,服經十餘日愈八分,二十日全愈。時眼科並降兩官,孫賞錢三十萬。(雄按:眼科雖降官,其言未可為非。婆婆眼雖愈,其方未可為訓,學者勿盡信書也。)
竇材治家中女婢,忽二目失明,視之又無暈翳。細思此女年少精氣未衰,何緣得此症?良由性急多怒,有傷肝臟,故經脈不調所致。遂與密蒙花散一料,如舊光明矣。
張子和治女僮,目忽暴盲不見物,此相火也。太陽、陽明血氣俱盛,乃刺其鼻中、攢竹穴,與頂前五穴,大出血,目立明。
李民範目常赤,至戊子年火運,君火司天,其年病目者,往往暴盲,火運災烈故也。李是年目大發,張以瓜蒂散湧之,赤立消。不數日又大發,其病之來也,先以左目內眥赤發牽睛,狀如鋪麻,左之右次銳眥發赤,左之右赤貫瞳子,再湧之,又退。凡五次,亦五次皆湧之,又刺其手中出血,及頭上鼻中皆出血,上下中外皆奪,方能戰退,然不敢觀書及見日。張云:當候秋涼再攻則愈,火方旺而在皮膚,雖攻其里無益也。秋涼則熱漸入里,方可擒也。惟宜暗處閉目,以養其神水。暗與靜屬水,明與動屬火,所以不宜見日也。蓋李因初愈後,曾冒暑出門,故痛連發不愈如此。湧泄之後,不可常攻,使服鼠黏子以退翳。方在別集中。趙君玉目暴赤腫,點洗不退。偶思張語曰:凡病在上者,皆宜吐。乃以茶調散湧之,一湧赤腫消散。君玉嘆曰:法之妙,其迅如此,乃知法不遠人,人自遠法耳。
王之一子十餘歲,目赤多淚,眾工無效。張曰:此兒病目,還當得之母腹中被驚。其父曰:妊娠時在臨清被圍。乃令服瓜蒂散加鬱金,上湧而下泄,各去涎沫數升。人皆笑之,其母亦曰:兒腹中無病,何吐瀉如此?至明日其目耀然爽明。其日又與頭上出血,及眉上鼻中皆出血。吐時次用通經散二錢,舟車丸七十粒,自吐卻少半。又以通經散一錢投之,明日又以舟車丸三十粒投之,下十八行,病更不作。
士人趙仲溫赴試,病兩目赤腫睛翳,不能識路,大痛不任,欲自尋死。一日與同儕釋悶,坐於茗肆中,忽鉤窗脫鉤而下,正中溫額上,髮際裂三四寸,紫血流數升,血止目快,能通路而歸。來日能辨屋脊,次見瓦溝,不數日復故。此不藥不針,誤出血而愈。夫出血者,乃發汗之一端也,亦偶合出血法耳。
一小兒名德孫,眼發赤,其母買銅綠欲洗兒目,煎熟,家人誤與兒飲之,須臾大吐,吐訖立開。婁全善男,目珠至夜疼連眉稜骨及頭半邊腫痛,用黃連膏點之反甚,諸藥不效。灸厥陰少陽,疼隨止,半日又作。月餘以夏枯草二兩,香附二兩,甘草四錢,為末,每服錢半,清茶調下,咽疼減半,四五服良愈。
一男子所患與前症皆同,但黑睛有白翳二點,諸藥不效。亦以此藥,與東垣選奇湯加四物及黃連煎間服,並灸厥陰少陽而安。
王海藏妻侄女,形肥,笄年時得目疾,每月或二月一發,發則紅腫難開,如此者三年,服除風散熱等劑,左目反有頑翳,從銳眥遮瞳人,右目亦有翳,從下而上。經云:從內走外者,少陽病;從下上者,陽明病。此少陽、陽明二經有積滯者也。脈短滑而實鼓,還則似短澀。潔古云:短為積滯,遏抑臟腑,宜下之。遂用溫白丸減川芎、附子之二,多加龍膽草、黃連,如東垣五積法,從二丸加起,每日加一服,加至大利。然後減丸,又從二丸減起。忽一日,於利中下黑血塊若干,如黑豆大而堅硬,從此漸痊而翳盡去。(以上三則,皆《醫學綱目》。)
盧州知錄彭大辦在臨安,暴得眼赤後生翳,一僧用蘭香子(本名羅勒,又名香果,又名醫子草。)洗曬,每納一粒入眥內,閉目少頃,連膜而出。一方為末點之。李時珍嘗取子試之水中,亦脹大。蓋此子得濕即脹,故能染惹眵淚浮膜耳。然目中不可著一塵,此子可納三五顆,亦不妨礙,亦一異也。(《本草綱目》。)
張大復云:予目初眇,有教服三花五子丸者,或云緩甚,寧益於用乎?遂止。揚州張鬥岳謂予:淮僧某者,久眇晳然,問之則服三花五子丸也。此古本所載耳,而修合之法稍異,則效不效應焉。比歸,請以相與,予病且老,無事於方,然願得之以濟同病者。張信士通劍術,其言多不妄。(《筆談》。)
張三丰真人治目疾碧雲膏,臘月取羯羊膽十餘枚,以蜜裝滿,紙套籠住懸檐下,待霜出,掃下點之神效。(即二百味草花膏,另一製法。)
兗州朱秀才,忽不見物,朝夕拜天,因夢神傳方,用好焰硝一兩,銅器熔化,入飛過黃丹二分,片腦二分,銅匙急抄入罐內收之,每點少許即愈。(張三丰仙方。)
宋丞相言:黃典史病外障翳,夢神傳一方,用太陰玄精石,陰陽火煅,石決明各一兩,蕤仁、黃連各二兩,羊子肝七個,竹刀切曬。為末,粟飯丸梧子大,每臥時茶服二十丸,服至七日,烙頂心以助藥力,一月而愈。(《朱氏集驗方》。)
魏全家富,母忽然失明,王子貞卜之曰:明年三月一日,從東來衣青者,療之必愈。至時候見一人,著青綢襦,遂邀,為重設飲食。其人曰:僕不解醫,但解作犁耳。為主人作之,乃持斧就舍求犁轅,見桑曲枝臨井上,遂斫下,其母兩眼煥然見物。此曲枝桑蓋井之所致。(朝野僉載。)
王璽集要詩云:赤眼之餘翳忽生,草中鵝不食為名,塞於鼻中頻頻換,三日之間復舊明。又倪惟德《原機啟微》方,用鵝不食草(本名石胡荽。)曬乾二錢,青黛、川芎各一錢,為細末,噙水一口,每以米許㗜入鼻內,淚出為度。一方去青黛。(《本草綱目》。)
《經驗方》治目障翳,以熊膽少許,淨水略調開,盡去筋膜塵土,入冰片一二片,或淚癢則加生薑汁些少,時以銅筋點之絕奇,赤眼可用。余家二老婢,俱以此效。熊膽善闢塵,試之之法,淨一器,塵其上,投膽一粒許,則凝塵豁然而開。(同上。)
朱丹溪治飛絲入目,紅腫如眯,痛澀不開,鼻流清涕,用墨膿磨,以新筆塗入目中,閉目少時,以手張開,其絲自成一塊,看在眼白上,卻用綿輕輕拭去即愈。如未盡再治。又飛絲入目,用頭垢點入目中即出,神效。又眯目病此,彥良記之,七十餘更無眼疾。(《延壽書》。)
有人年八十餘,眸子瞭然,夜讀蠅頭字,云別無服藥,但自小不食畜獸肝。人以本草羊肝明目疑之,余曰:羊肝明目性也,(以食百草故。)他肝不然。畜獸臨宰之時,忿氣聚於肝,肝主血,不宜於明目矣。(《延壽書》。)
陳坡次女,痘後餘毒上攻,遂成內障,遍試諸藥,半月不驗。後得老醫一方,用蛇蛻一具,淨洗焙燥,又花粉等分,細末之,以羊子肝破開,入藥在內,麻皮縛定,用泔水煮熟切食之,凡旬余而愈。其後程甥亦用此效。(《槎庵小乘》。)
萬密齋治孫撫軍淮海,患目疾,因宦學政時,多閱卷而得,今每閱文案則眼珠脹痛,用八珍湯為主,人參、茯苓、炙甘草、酒洗當歸、酒炒白芍、酒炒生地黃,去白朮、(以其燥也。)川芎,(以其竄也。)加麥冬、五味子、柏子仁、棗仁,黃連減半,共十一味。孫曰:何不用菊花、蔓荊子?曰:凡目疾有外因、內因。由風熱得之為外因,宜發散,所謂火鬱則發之也;由久視傷血得之為內因,宜以養血為主,所謂目得血而能視也。服十數劑全愈。
孫文垣治吳小峰與弟小川,俱病目。專科治之益甚,其目始紅腫,次加太陽痛,繼以白星翳疊出。脈之,小峰濡緩而大,兩目血縷入貫瞳人,薄暮則痛。(虛。)小川則洪大鼓指,黑珠有浮翳膜隱澀難開,大小便皆不利。(實。)故於小峰用補,先以清肝散與之。夏枯草五錢,香附四錢,甘草錢半,細茶五分,以撤其痛,(治標。)藥兩進而痛止。(方法與前婁全善案同。)繼用人參、茯苓、熟地、杞子、桂心、牛膝、破故紙、白蒺藜、丹皮。(治本則桂、紙,蒺藜當酌用。)於小川用瀉,內用瀉肝湯及當歸龍薈丸,外用象牙冰片末點之,(凡點眼藥研須極細。)七日全愈。經云:實者正治,虛者從治。小川之症惟厥陰肝火熾盛,肝常有餘,有餘者瀉之,正治也。小峰則下虛,又為怒所激,怒則火起於肝,肝為藏血之地,故血絲貫瞳人,而薄暮作痛。故先用清肝散以去其痛,再用甘溫補下元之虛,俾火得歸原,此從治也。若用苦寒降火之劑,恐血凝而痛加,且火激而愈熾矣。
侄孫眼紅腫脹,或以苦寒治時疾之劑與之,眼愈腫,且增兩太陽痛。再加石膏病不減,且遍身脹悶,寢食俱廢。脈之弦大無力。乃用蔓荊子、桑白皮、柴胡、香附、夏枯草、甘草、芽茶,一帖痛定,兩帖腫消,四帖全愈。
一女孩右目紅腫,腹中飽乃能開,飢則不能開,此疳積寒症也。以夏枯草二錢,甘草、穀精各一錢,香附一錢五分,煎服,四帖而安。
孫氏婦年過四旬,眼赤腫,太陽痛,大便三日不行,經水四日未止,諸治不效,右目內眥突生一白泡,垂與鼻齊,大二寸余。專科見而卻走,以為奇疾。時眩暈不能少動,動則嘔吐益劇。孫脈之,兩寸關俱滑大有力,兩尺沉微,此中焦有痰,肝膽有火,為怒所觸而然。經云:諸風掉眩皆屬於肝;諸逆衝上,皆屬於火。蓋無痰不作暈也。(卻未然。)其白泡乃火性急速,怒氣加之,氣乘於絡,上而不下,故暴脹垂下也。古壯士一怒目眥裂,與此理同。治當抑肝木,鎮痰火。先用薑汁益元丸,以壓火止吐,再以二陳湯加酒連、酒芩、天麻、滑石、吳萸、竹茹、枳實,一帖吐止,稍能運動。仍以二陳湯加芩、連、菊、精草、夏枯草、香附、苡仁、吳茱萸,四劑赤腫消,白泡斂,經止而愈。俞東扶曰:此案見證甚怪,治法甚穩,因知醫病只要明理,毋庸立異也。
呂東莊治吳綺厓弟,患左目痛連腦,醫以頭風治之不解。初時發寒熱,後遂壯熱不止。呂診之曰:火伏於內,風燥泉涸,木乃折矣,非得汗不解也。或曰:汗須用發表藥,獨非風燥乎?且發汗藥,須擁被悶臥乃得。身熱,甚苦此,奈何?(難得,妙。)呂曰:庸醫發汗,皆屬強逼,故須擁被悶臥,然而汗不可得也。(說破此輩伎倆,正是教人苦心。)今藥非此類,雖薄衾舒體,時雨自至,豈能阻遏哉?(語欠圓活。)乃用龍腦白朮飲子,(必逍遙無疑。)夜分大汗淋漓,次日頭目爽然矣。(龍腦白朮飲子,無從考覈。有謂即趙氏加減逍遙散,未知是否?原注。雄按:議論超妙,而所用之方,仍是風劑,似與泉涸二字失照應矣。)
吳孚先治一人目痛,取竹葉一片,刺鼻之迎香穴,出血而痊。鼻內迎香穴,乃手足陽明交經也。(治法本張子和。)
王宗蒼目珠紅赤,驚悸,腸鳴,色夭不澤,左手浮空,右關尺重按無力。吳曰:此肝腎交虛,不能制遊行之火,非肺家實火也。朝服加味歸脾湯,夕服八味丸,不一月白珠紅退,脈漸沖和矣。
楊賁亨治一貴人,患內障。性暴躁,時時持鏡自照,計日責效,數醫不愈。召楊診,曰:公目疾可自愈,第服藥過多,毒已流入左股,旦夕間當發毒,竊為公憂之。既去,貴人日夕視左股,撫摩,惟恐其發也。久之目漸愈而毒不作。貴人以楊言不驗,召詰之。對曰:醫者意也。公性躁欲速,每持鏡自照,心之所屬,無時不在於目,則火上炎,目何由愈?故詭言令公凝神於足,則火自降,目自愈矣。(雄按:此移情妙法,醫能隅反,勝用逍遙、越曲諸方矣。)兵行詭道,惟醫亦然。貴人曰:良醫也。厚禮而遣之。(《筠齋漫錄》。《江西通志》載此大略。)
範武子嘗患目痛,就張處度求方。處度因嘲之曰:古方宋陽裡子少得其術,以授魯東門伯,魯東門伯以授左邱明及漢杜子夏、鄭康成,魏高堂隆,晉左太衝,凡此諸賢並有目疾。相傳此方云:一減思慮,二專內視,三簡外觀,四旦晚起,五夜早眠。熬以神火,下於氣海,蘊於胸中,然後納諸方寸。修之一時,近能數其目睫,遠視尺棰之餘。長服不已,洞見牆壁之外,非但明目,乃亦延年。(同上。)
黃履素曰:予少時神氣不足,患目,每用目少過,輒酸澀無光者累日。博考方書,多雲六味地黃丸可治目。予連服二三料,目疾轉甚。改用別方補腎氣血之藥,始得少愈。後讀《醫學鉤元》有目病不宜服六味丸辨,謂澤瀉、茯苓滲水,山茱萸不宜於目,(山萸味酸,肝開竅於目。經云肝病者毋多食酸。凡肝腎病皆不宜些三味,不惟目也。)言之甚詳。以予驗之,此論良是。然從今思之,目病有屬血虛,亦有屬氣虛者。予血固不足,氣則尤虛。薛立齋治兩目緊澀,不能瞻視,以為元氣下陷,用補中益氣湯,倍加參、耆而愈。予悔往時不多服前湯,而專事於補腎養血,致久不痊。迨四十後,以指麻多服前湯,原無意於治目,而目光漸充,始信往時之誤。予幼時患風弦爛眼,甚受其累,百藥罔效。遇一陳姓醫士於長安邸,授予白末藥,令敷於眼眥患處,隨敷隨愈,取效如神,不肯傳方。予略訪之云:有吐蛔在內。吐蛔者,小兒口中吐出蛔蟲,收干候用。其中想更有制就蘆甘石配之者,真奇方也。
張三錫治一人病目,久不能治,涼藥盡試不應。診之,兩手微弱,命服八珍加麥冬,一月如舊,乃知飲食不運,腸胃枯澀,發落皮皺,噎膈淋閉等症,目昏耳聾,悉由氣液血脈榮衛衰少,不能升降出入,虛火阻滯而然。故元府閉則小便淋濁,火炎上則目視昏花,有如隔簾視物之象也。丹溪、東垣治目昏,用參、耆補養氣血,久靡不獲效,以氣血旺,則元府得利,升降清明也。
一人目赤,黑珠傍暗赤成瘡,耳中癢,作腎臟風治,用四生散,每作三二服即愈,時稱為聖散。《聖惠方》白附子、黃耆、獨活、沙苑蒺藜也。
一人拳毛倒睫,用木鱉子一個,去殼為末,綿裹塞鼻中。左塞右,右塞左,一二夜其睫自分。(《治法匯》。)
陸肖愚治孫憲副夫人,因怒氣,患兩目赤痛,兩太陽亦痛,治及半月,赤痛益劇,且腫大如桃,經行數日不止,大便數日不行,飲食不進,頭眩吐逆。脈之,左弦右滑,上下俱陽分有餘。曰:相火寄位於肝膽,怒氣觸之,其發如龍雷,不可逆折。病雖上劇而下緩,然實因下而逆於上也。用醋炒柴胡、青皮、吳茱萸、炒黃連、鹽水炒黃柏、酒炒黃芩、白芍、丹皮、青黛、竹茹為煎劑,以抑青丸合龍薈丸,一日夜煎丸各二服,遂減大半。第大便未行,經血未止,煎劑仍前,以抑青丸合潤字丸投之,便行極澀,進粥安睡,明日諸症俱愈,後以清氣養榮湯調理之。
一老人年八十四,夜能細書。詢之云:得一奇方,每年九月二十三日,桑葉洗目一次,永絕昏暗。(宜五月五日、六月六日、立冬日採者佳。)
倪新溪母陶氏,哭子喪,失明已十一年。忽一人踵門曰:吾能療瞽。時其孫上成均,宗黨會餞俱在。其人曰:諸君但少留此視之。發囊出針,針其目兩眥,目頓能見物,撫其孫頂曰:吾久不睹,汝今成人矣。新溪德之,手百金謝,其人不受而去,眾以為神。(《云間雜誌》。)
九江有夫毆其婦,致雙睛突出。適有兵過其門,令勿動,取手巾水濕盛睛旋轉,使其系不亂,然後納入,即以濕巾裹住,令三日勿開。其婦性急,閉二日,遂解巾,眼好如故。但遇風寒,常發痛。云:解早之故也。(《奇疾方》,王帶存抄輯。)
晉顧含養嫂失明,嘗藥視膳,不冠不食。嫂目疾須用蚺蛇膽,含計盡不得。有一童子以一合授含,開乃蚺蛇膽也。童子出門化為青鳥而去,嫂目遂瘥。(《晉書》。)
王叔權云:(即執中也。)予遊學會稽,早觀書,辰牌方食,久之患目澀,倦遊而歸,同舍遺以鹽精,數次揩目而疾除。鹽精且爾,則青鹽之治目固也。古方用青鹽揩牙,因掬在手洗目,而目明。鹽精乃鹽倉地下之精英。(《資生經》。)
唐丞相李恭公扈從,在蜀中日患眼,或澀,或生翳膜,或即疼痛,或見黑花如豆大,累累數日不斷,或見如飛蟲翅羽,百方治之不效。僧智深云:相公此病,緣受風毒。夫五臟實則瀉其子,虛則補其母。母能令子實,子能令母虛。腎是肝之母,今腎受風毒,故令肝虛。肝虛則目中恍惚,五臟亦然。腳氣、消中、消渴、諸風等,皆由腎虛也,(此僧深得經旨,雖未能暢發所以,終是唐人高手。諸說紛紛,徒亂人意耳。)地黃丸悉主之。用生地黃、熟地黃各一斤,石斛、防風皆去蘆,枳殼炒去穰,牛膝酒浸,杏仁去皮尖各四兩。上為細末,不犯鐵器,煉蜜丸如桐子大,空心以豆淋酒下五十丸。豆淋酒法:黑豆半升,淨揀簸炒,令煙出,以酒三升浸之,不用黑豆。用此酒煮獨活即是紫湯。(《百乙方》)
陸景淵之子患爛弦風眼,兩眥皆痛,淚漬兩頰,皆即成瘡,百藥不效。因理故書,得此方試點之。須臾藥淚俱下,循瘡中流出,其間有小蟲,自此遂愈,甚妙。黃連一兩,淡竹葉一兩,柏樹皮干用一兩,而半濕用二兩,上三味㕮咀,以水二升,煎至五合。稍冷用滴目眥及洗爛處,日三四用。(同上。)
咒偷針眼已結赤腫,未成膿者神驗。取患人衣衫角,以手緊捻定於所患眼大眥上搵之,每一搵即念一聲移甚底,移橛眼。如此一氣念七過,搵七遍訖。隨身就手捻令緊,打一結,結定自然便退,直候眼安方解。切在志誠,不須令病人知咒語,或欲自移亦甚可。(同上。)
朱丹溪治一人病眼,至春夏便發,當作郁治,用黃芩酒浸,南星薑製,香附、蒼朮俱童便浸、連翹各二兩,山梔炒一兩,川芎童便浸一兩半,陳皮酒浸、草龍膽酒蒸、卜子、青黛各半兩,柴胡三錢,為末,神麯糊丸,服之旬月而愈。(《治法》。)
華川陳明遠患瞽十齡,百藥屢嘗而不見效,自分為殘人。松陽周漢卿視之曰:是醫翳雖在內,尚可治。用針從眥入睛背,卷其翳下之。目歘然辦五色,陳以為神。(《續粹》。)
趙良仁云:丹溪先生嘗用參膏,治一老人目暴不明,昏暗如夜,正《靈樞》謂氣脫者,目不明是也。余亦曾治一士人,患頭風連左目壅痛。從戴人法,於百會、上星出血皆不效。遂在頭偏左之足太陽所過第二行,與上星對平,按之甚痛處,出血立愈。由是而言,針之與藥,必切中病所。藥與邪對,然後可愈。前人之方,不過立規矩耳。(《藥要或問》。)
繆仲淳從父病後眼花,服此立愈,蓋肝腎二經虛也。真甘枸杞一斤,(去蒂。)真懷生地黃一斤,(極肥大者,酒洗淨,)河水,砂鍋內熬膏,以無味為度。去渣重湯煮,滴水成珠,便成膏也。每膏一斤入煉蜜六兩,空心白湯化下。(《廣筆記》。)
黃學諭潛白,患風淚眼,每出則流淚盈頰。繆仲淳疏一方寄之。穀精草為君,蒺藜和枸杞之屬佐之,羊肝為丸,不終劑愈。(同上。)
薛立齋治一男子,眼赤癢痛,時或羞明下淚,耳內作癢,服諸藥不效,氣血日虛,飲食日減,而癢亦盛,此脾腎風熱上攻也。以四生散(白附子、黃耆、獨活、沙苑蒺藜。)酒調四服而愈。又一人頭目暈眩,風膚瘙癢,搔破成瘡,以八風散治之亦愈。
張石頑治澄和尚,患眼疾二年,服祛風清熱藥過多,致耳鳴嘈嘈不止,大便艱苦燥結,近左眼上有微翳,見燈火則大如斗,見月光則小如螢。張曰:此水虧而陰火用事也。月乃陰精,腎水內涸,不能氾濫其光,故視之甚小。燈本燃膏之焰,專擾乎陰,不能勝其灼爍,故見之甚大。合脈參證,知為平日勞傷心脾,火土二臟過燥,並傷腎水真陰也,遂疏天王補心丹與之。他如徐中翰燕,及見日光則昏眯如蒙,見燈火則精彩倍常,此平昔恆勞心腎,上盛下虛所致。上盛則五志聚於心胞,暗侮其君,下虛則相火失職,不能司明察之令。得燈燭相助,故精彩勝常。此與嬰兒胎寒夜啼,見火則止之義不殊。專事眼科者,能悉此義否?
立齋曰:世傳眼眥初生小泡,視其背上,即有細紅點如瘡,以針刺破眼時即瘥,故名偷針,實解太陽經結熱也。人每試之有驗。
張子顏少卿,晚年常目光閃閃然,中有白衣人,如佛相者。子顏信之彌謹,乃不食肉,不飲酒,然體瘠而多病矣。一日求汪壽卿診,卿一見大驚,不復言,但投以大丸數十,小丸千餘粒。囑曰:此十日內服之當盡,卻以示報。既如約,視所見白衣人變黃,而光無所見矣。乃欲得肉食,欲思飲酒。又明日黃亦不見,竟氣象異他日矣。乃詣壽卿以告,卿曰:吾固知之矣。公脾初受病,為肺所乘,心脾之母也。公既多疑,心氣不固,自然有睹。吾以大丸實其脾,小丸補其心。肺為脾之子,既不能勝其母,而病自愈矣。(《道山清詁》未選入。)
沈存中雲:予為河北察訪使時,病目赤四十餘日,黑睛傍黯赤成瘡,晝夜作楚,百治不效。郎官邱革相見,問予病目如此,曾耳中癢否?若耳中癢,即是腎家風。有四生散療腎風,每作二三服即瘥。閭里號為聖散子。予傳其方合服之,午後一服,臨臥一服,目反大痛。至二更乃能眠,及覺目赤稍散,不復痛矣。更進三四服,遂平安如舊。是時孫和甫學士帥鎮陽,聞予說,大喜曰:吾固知所以治目矣。向久病目,嘗見呂吉甫參政日,頃目病久不瘥,服透冰丹乃瘥。如其言修合一劑,試服了二三十服,目遂愈,乃知透冰丹亦療腎風耳。(未選入。)
龔子才治一人,兩目作痛,服降火祛風之藥,兩目如緋,熱倦殊甚。用十全大補湯數劑,諸症悉退。後服補中益氣湯兼六味丸而愈。復因勞後目澀體倦,仍取十全大補而痊。
一人目赤不明,服祛風散熱藥,反畏明重聽,脈大而虛。此因勞心過度,飲食失節。以補中益氣湯加茯神、棗仁、山藥、五味頓愈。又勞役復甚,用十全大補兼前藥而痊。
前日與歐陽叔弼、晁無咎、張文潛,同在戒壇。予病目昏,將以熱水洗之。文潛曰:目忌點洗,目有病當存之,齒有病當勞之。(雄按:此治目疾之妙法《蓮華經》也。庸人自擾,宜乎盲矣,不可固也。)又記魯直語云:治目當如治民,治齒當如治軍。治民當如曹參之治齊,治軍當如商鞅之治秦。頗有理,故追錄之。(《東坡志林》。)
相公崔公慎由廉察浙西,左目眥生贅如息肉,欲蔽瞳人悶極,諸醫方無驗。譚簡見曰:此立可去,但能安神不撓,獨斷於中,則必效矣。崔公曰:如約,雖妻子必不使知。譚又曰:須用九日睛明亭午,於靜處療之。若其日果能遂心,無憂矣。是時月初也,至六七日間,忽陰雨甚,譚生極有憂色。至八九大開霽,問崔公飲酒多少。崔曰:量雖至小,亦可引滿。譚大喜,是日於使宅北樓,請飲酒數杯,端坐無思,俄而譚以手微捫所患,曰:殊小事耳。初覺似拔之,雖痛亦可忍,又聞動剪刀聲。乃白崔曰:此地稍暗,請移往中庭。坐既定,聞櫛然有聲。先是譚請好綿數兩染縫,至是以絳綿拭病處,兼敷以藥,遂不甚痛。請開眼看所贅肉,大如小子指,堅如干筋。遂命投之江中,後數日詔徵入秉鈞。(因語錄唐趙璘。)
魏玉橫曰:金封翁年近七旬,病暈厥,即類中風也。小愈後眼花,不良於步。或教以一味白蒺藜,水泛為丸,每早晚服四錢,既可祛風,又能明目,且價廉而工省。才服數日,覺口咽苦燥,再服,遂陡然失明。重以鬱怒,暈厥復作,目閉不語,汗出如珠。延診脈已散亂,姑以熟地二兩,杞子一兩,煎服。一時醫至,不敢主方,欲就中加附子一錢,謂重劑純陰宜少入陽藥。余曰:此症外間多用參附湯,有致筋枯皮黑,人未死而半身先死者,以衰微之陰被劫也。(雄按:此真閱歷之言,余亦目擊多人矣。)今症屬三陰虧竭,五志之火上炎,故卒然暈厥。且病人以誤服白蒺藜之燥,失明而病作,寧可再服附子?醫乃默然去。二味服下,神氣漸蘇。乃減半,入沙參、麥冬、沙苑蒺藜而愈。今常服之,兩年許能辨瓷器花色矣。後復更醫,不知何病而卒。
盧玉川年六旬外,久病脅痛,凡一切香竄古方,莫不遍嘗。後一醫與丸方,以葫蘆巴為君,余多伐肝之品,服之脅痛果暫愈。既而一目失明,猶不謂藥之誤也。再服則兩目俱損,脅痛轉甚。延診,以大劑生熟地、杞子、女貞、沙參、麥冬、蔞仁與之,一服即愈。始悟向藥之非,然目中黑水神光,枯竭已久,不能復矣。
一人年二十左右,求診。無他病,惟日入則兩目無所見,此即諺語所謂雀盲是也。其脈惟左關大,左尺極微,語之曰:君得毋新婚乎?曰:然。與生地、杞子、牛膝、甘菊、沙參、麥冬、女貞,四劑而愈。因戒其房幃撙節,否則再發,成廢人矣。
方懋春內人患喑,荊、防二味,為時師治喑所不可缺者,服四劑,不慮其芳香燥烈,競致兩目赤腫眵淚成障也。已逾月,漸次失明。診之,兩寸上溢且弦數。令前方加當歸、白芍,數服而愈。其侄亦同此患,時已瞳人迸出,不及藥矣。
消障救睛散:石斛錢半,生研,羚羊角一錢,草決明一錢,連翹錢半,白蒺藜一錢,龍膽草五分酒炒灰,甘菊八分,木賊草五分,漢防己一錢,茺蔚子一錢,水二盅,煎八分,食遠服。王晉三曰:白睛胬肉,狀若魚胞,世人咸用外點鉤割,殊非正治。余因制此方,以石蟹為君,性大寒而燥,去濕恝,消胬肉,如鼓應桴,堪稱仙品。佐以羚羊角之精靈,熄肝風散惡血;草決明療青盲,去白膜;連翹瀉客熱,散結氣,專泄大小眥之熱;酒炒龍膽草退濕熱之郁翳;白蒺藜散風破血;木賊、防己療風勝濕;甘菊化風;茺蔚行血。諸藥皆入肝經,仍能上行於肺,用之屢驗。
尤在涇曰:目赤腫痛,人知降火,而不知活血,所以多不得力。只用四物湯內,地黃用生,芍藥用赤,加蒸大黃、赤茯苓、薄荷葉,治之甚妙,此戴復庵法也。余謂目赤腫痛,人知活血,而不知治痰。脾胃壅滯,積熱生痰,積痰生熱,輾轉相因。氣衝頭目昏痛不已者,須用半夏、石菖蒲、黃芩、枳實、茯苓、陳皮,微兼菊花、白蒺藜之屬治之。
耳
許叔微治一男子,年二十歲,因瘡毒後腎經熱,右耳聽事不明,每心中拂意,則覺重虛鳴、疼痛。地黃湯、生地、枳殼、羌活、桑白皮、磁石、甘草、防風、黃芩、木通。上為粗末,每服四錢,水煎,日二三服,不拘時候。(《綱目》。)
朱丹溪治馮官人左耳鳴,此因勞得之,法當補陰而鎮墜之。黃耆、人參、當歸、陳皮、茯苓、升麻、酒柏、防風、甘草、白芍,食前熱飲,飲了去眠一覺。(《綱目》。其方則似補氣而升舉之,非補陰鎮墜也。)
薛立齋治一人,耳內不時作痛,痛時欲死,痛止如故。六脈皆安,非瘡也。語間忽作,度其有蟲,令急取貓尿滴耳,果出一臭蟲,遂不復痛。或用麻油滴之,則蟲死難出。或用炒芝麻枕之,蟲亦出,但不及貓尿之速也。(取貓尿法,用生薑擦貓鼻,其尿自出。)
趙養葵治一小兒患耳膿,醫以藥治之,經年累月不效,殊不知此腎疳也。用六味丸加桑螵蛸,服之愈。
吳孚先治張司馬,素有火症,兩耳腫痛。系少陽風熱,勸延針灸科,刺聽會、合谷、臨泣尋愈。
柴嶼青治汪謹堂夫人,兩耳蟬鳴,昕夕不歇,服過人參、熟地四兩,無少效。柴曰:腎開竅於耳,心亦寄竅於耳,治耳必責之腎固矣。但診得兩尺尚屬有神,決非腎虛,左寸亦平緩無疴,惟右寸關洪大,此肺胃兩部風熱所壅而致,遂不治病而治脈。(雄按:鼻塞治心,耳聾治肺,非僅治脈也。)用清解之劑,不數服而右耳已愈,再服數劑兩耳全愈。因思耳、目、口、鼻雖於五臟各有分屬,而內實相通,治病惟以切脈為憑。夫固有治在此而效在彼者,全在一心之圓機活法也。
李元淳尚書在河陽日,蚰蜒入耳,無計可為,腦悶有聲,至以頭擊門柱,奏狀危困,御醫療之不驗。忽有人獻方,用胡麻油作餅枕臥,須臾自出乃愈。(《圖經》、《本草綱目》。)
《江湖記聞》云:有人壁蝨入耳,頭痛不可忍,百藥不效。用稻稈灰煎水灌入,即死而出也。又萵草搗汁滴入,亦能出百蟲入耳。(《本草綱目》。)
薛立齋治一婦人,耳內或耳後頂側作痛,寒熱口苦,月經不調。此肝膽經火兼傷脾胃,用四君加柴胡、升麻、黃耆、白芍而愈。後因勞役怒氣,嘔吐脅脹,用六君子湯加山梔、柴胡而安。
一婦人耳內外腫痛,胸脅不利,寒熱往來,小便不調。此肝火傷血,先用龍膽瀉肝湯四劑,諸症頓退。又用加味逍遙散而愈。又因怒復作,用小柴胡湯而痊。
一婦人經行後,因勞怒發寒熱,耳作痛,以經行為血虛,用八珍湯加柴胡,怒氣為肝火,用加味逍遙散,勞役為氣傷,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梔而愈。
一婦人素鬱怒,耳內作痛,腫焮寒熱,面色青黃,經行則變赤,用加味歸脾湯、加味逍遙散而愈。
一婦人懷抱素郁,因怒耳作腫痛,經行不止,發寒發熱,面色青赤,肝脈弦數。此久郁傷脾,暴怒傷肝,先用加味小柴胡湯,隨用加味逍遙散而痊。
一婦人因怒發熱,每經行兩耳出膿,兩太陽作痛,胸脅乳房脹痛,或寒熱往來,或小便頻數,或小腹脹悶,皆屬肝火血虛。先用梔子清肝散二劑,又用加味逍遙散數劑,諸症悉退,乃以補中益氣而痊。
喻嘉言議王大司馬耳鳴症曰:人之陽氣走上竅,而下入於陰位,則有溺泄腹鳴之患。陰氣走下竅,而上入於陽位,則有窒塞耳鳴之患。故人當五十以外,腎氣漸衰於下,每每從上逆。腎開竅於耳,而以肝木為之子,是以謀慮鬱怒之火一動,即疏泄母氣,而陰氣從之上逆,與聾病相去天淵。聾病者,竅中另有一膜遮閉,外氣不得內入,故以開竅為主。方書所用菖蒲、麝香,及外填內攻等法,皆為此而設。耳鳴乃陰氣衝至上竅,亦隔一膜,不能越出竅外,止於竅中,薄薄有聲,如蛙鼓蟬鳴。外入之聲,為內聲所混,聽之不清。若氣稍不逆上,則聽稍清。氣全不逆上,則聽全清矣。治此之法,以重用磁石為主,以其重能達下,性主下吸,又能制肝木之上吸也。用地黃、龜膠群陰之藥輔之,更用五味、山萸之酸以收之。令陰氣自旺於本宮,不上觸於陽竅,然後清清朗朗,聲入即通,無壅礙也。方書指為少陽膽、厥陰肝二經熱多所致,然少陽之氣,能步走上竅,皆絡於巔頂,無觸筋沖耳之理,不當與厥陰混同立說。通聖散一方,汗下兼用,乃治壯火之法,惟滾痰九,少壯用之,多有效者。以黃芩、大黃、沉香之苦,最能下氣,而礞石之重墜,與磁石之用相仿也。高年之人,腎水已竭,真火易露,故腎中之氣,易出難收,況有厥陰之子,為之挹取乎。然則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如盞中添油,燈焰自小,豈非良治哉?
一婦人耳內腫痛出水,寒熱口苦,腫連頸項,飲食少思,此肝火甚也。用小柴胡湯加山梔、丹皮稍愈,又加味逍遙散漸愈。用八珍湯加柴胡、丹皮、山梔,調補肝脾全愈。
一婦人耳內腫痛,胸脅不利,寒熱往來,小便不調,此肝經發熱也。用龍膽瀉肝湯四劑,諸症頓退,用加味逍遙散而愈。又因怒復作,用柴胡清肝散而痊。
一婦人耳內不時脹痛,內熱口乾,勞則頭暈,吐痰,下帶,此肝脾氣虛也。朝用補中益氣,夕用加味逍遙散而痊。
一寡婦耳內外作痛,不時寒熱,脈上魚際,此血虛之症。用小柴胡加生地,以抑其血而愈。又項間結核如貫珠,寒熱晡熱,用加味歸脾湯、加味逍遙散,調補肝脾而愈。
一婦人耳內外或作痛,或赤腫,或寒熱,月經旬日而止,潮熱內熱,自汗盜汗。此肝脾氣血俱虛而有熱,用歸脾湯、六味丸而愈。
一婦人性急,或耳內作痛,或耳外赤腫,發熱脅脹,日晡益甚。此怒氣傷肝,氣血俱虛,朝用加味逍遙散加黃柏、桔梗,夕用歸脾湯送地黃丸而愈。
一孀婦耳內外作痛,或項側結核,內熱晡熱,月經不調,吐痰少食,胸膈不利。此鬱怒傷肝,朝用歸脾湯,以解脾郁,生脾氣,夕用加味逍遙散,以清肝火,生肝血而愈。
一女子耳下腫赤,寒熱口苦,月經不調,小腹內結一塊,此肝火氣滯而血凝也。先用小柴胡加山梔、川芎、丹皮,又用柴胡清肝散而痊。
一婦人耳腫痛,發寒熱,與荊防敗毒散四劑,表症悉退。以散腫潰堅湯數劑,腫消大半。再以神效栝蔞散,四劑而平。
一男子肝經風熱,耳下腫痛發熱,脈浮數,以薄荷丹治之愈。薄荷、皂角、連翹、三稜、首烏、蔓荊、豆豉、荊芥。
一男子每怒耳下腫,或脅作痛,以小柴胡湯加青皮、木香、紅花、桃仁,四劑而愈。
一婦人耳鳴內熱,經行不調,肢體倦怠,飲食無味,以肝脾虛熱,用四君加柴胡、山梔、丹皮、甘草而愈。
一男子耳內出膿,或痛或癢,服聰耳益氣湯不應,服防風通聖散愈甚,以補腎丸治之而愈。
魏玉橫曰:朱餘二女,中表姊妹也,年十六七。朱則耳痛,常發癮疹,因感冒痛暴甚,耳門連頂皆腫,以養青湯加黃芩、羚羊、蔞仁,二劑而愈。余則耳痛常流膿水,因患瘄,醫與荊防發之,遂出血不止,膈間嘈辣,前方去羚羊加知母、赤芍,二劑血止,數劑膿水乾。二人脈皆關弦寸鼓,乃腎與肝膽之火也。
余某早失怙恃,困苦顛連,年十四,就西溪吳氏質庫食力,值冬月查盤,提唱勞劇,忽右耳暴痛不可忍,如刺如錐。約一日夜內起一疱,迸出黃水,涓滴不絕,數日乃干,第水出則痛減,水乾則痛除。自後過勞即發,其痛至欲求死。如是者,年必數次。偶問一醫,彼見少年得此,謂由暴怒傷肝,瘀血為患,教服抵當丸,不知此屬勞傷肝腎,龍雷之火上攻而然。幸合藥時肆中無虻蟲、水蛭,竟因循不服。後年二十餘,右耳漸聾,病遂不作。蓋此中經絡枯絕,火亦不能透達也。(雄按:余亦十四歲失怙,而廢書服賈,雖困苦備嘗,而尚不致有疾者,以母氏主持家事也。讀此既感少境之與先生相類,又憾學術空疏,不能起老母之危疴,涕淚交流,為之淹卷。)
葉天士治丁某。腎開竅於耳,心亦寄竅於耳,心腎兩虧,肝陽亢逆,故陰精走泄,陽不行依,是以耳鳴時閉。但病在心腎,其原實由於郁,郁則肝陽獨亢,膽火上炎。清晨服丸藥,以補心腎,午服湯藥,以清少陽,以膽經亦終於耳也。水煮熟地四兩,麥冬一兩半,龜板二兩,牡蠣兩半,白芍兩半,北五味一兩,建蓮兩半,磁石一兩,茯神兩半,沉香五錢,辰砂五錢為衣。煎方:夏枯草二錢,丹皮一錢,生地三錢,山梔一錢,女貞子三錢,赤茯錢半,生甘草四分。
徐靈胎曰:方極清和可喜。耳聾之法多端,大端不過清上鎮下二條。此案方極穩當。至於外治之法,及虛寒等症,亦不可不知也。
鼻
張子和治常仲明,嘗於炎暑時,風快處披露肌膚,為風所賊,三日鼻窒,雖坐於暖處少通,終不大解,使服通聖散,入生薑、蔥根、豆豉同煎,三兩服大發汗,鼻立通矣。(此由傷風而得。)
有人患鼻中有瘜肉,垂出鼻外,不聞香臭,用瓜蒂、細辛等分,為細末,以綿包如豆許塞鼻中,須臾鼻即通,瘜肉化為黃水,點滴至盡,三四日愈。又《聖惠方》用陳瓜蒂,以羊脂和敷上,日三次,效。(《醫學綱目》。)
薛立齋治一男子,面白鼻流清涕,不聞香臭三年矣,(此肺氣虛也。)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梔、麥冬而愈。
陳都憲夫人患鼻疳,爛通鼻孔,用鹿角一兩,白礬一兩瓦上煅過,人頭髮五錢燈火上燒過,為末,用花椒湯洗淨,糝藥疳上,三四次即愈。如不收口,瓦松燒灰存性,研末干糝之即收。
一人酒齇鼻紅赤,用金花丸晚服,(芩、連、梔、柏、大黃、桔梗、白葛粉,井水為丸。)用六味地黃丸全料加當歸二兩,苦參四兩,空心服,不兩月而愈。
孫文垣治吳儀制尚卿,弱冠時病鼻塞,不能噴嚏四年,且衄,寒月更甚,口渴,咽喉邊有痰核。脈之,右寸關洪滑,此肺經痰火症也。與前胡、秦艽、葛根、薄荷、石膏、天花粉、元參、貝母、山梔、甘草、白藥子、桔梗、丹皮,四帖而衄止。夜與牛黃三清丸數粒噙之,鼻氣即通利能嗅,噙未旬日全愈。
一婦人方妙齡,表虛易感風寒,致成鼻淵,流清涕不止,便覺頭暈,兩太陽常痛,且多噴嚏,脈之,兩寸洪大,用秦艽、酒芩、桑白皮、馬兜鈴各八分,白芍一錢,滑石、石膏各二錢,枳殼、蔓荊子各五分,甘草三分,四帖而愈。
病鼻赤者,乃陽明胃經火上炎。一方只食鹽一味,研細,每晨起撮少許擦齒,噙水蕩漱,旋吐掌中,掬以洗面。行之月餘,而鼻色復舊,且有益於齒。(蘇談。)
吳孚先治一人,患鼻淵十載,乃脾肺氣虛下陷,須用補中益氣湯,百劑方愈。不信,用白芷、防風、辛荑、川芎等味,病轉甚。復求治,與前方百帖而痊。
丹溪治一中年人,右鼻管流濁且臭,脈弦小,右寸滑,左寸澀,灸上星、三里、合谷,次以酒芩二兩,蒼朮、半夏各一兩,辛荑、川芎、白芷、石膏、人參、葛根各五錢,分七帖服之全愈,乃痰鬱火熱之症也。(《大還》。)
一人鼻中流臭黃水,腦亦痛,名控腦痧,有蟲食腦中。用絲瓜藤近根三五尺許,燒存性,為細末,酒調服即愈。又灸法,囟會、(在鼻中直上,入髮際二寸,再容豆是穴。)通天,(在囟會上一寸,兩旁各一寸。)灸七壯,隨鼻左右灸。常見灸後去臭肉一塊,從鼻中出,臭不可言而愈。
有人卒食,物從鼻中縮入腦中,介介痛不得出,以牛脂或羊脂,如指頭大內鼻中,以鼻吸入。須臾脂消,物逐脂出也。(《治法匯》。)
孫文垣治從侄中叔,以暑月赴南雍,一日假出,索茶飲之,輒從左鼻逆流而出,入腹者十之三,治幾一月,即粥飯亦多鼻出矣,服藥漸加噁心,頭暈肌削,四肢無力。診畢,詢醫作何症,投何劑。曰:僉謂此疾,書所不載,治法無稽。或云胃火,或云諸逆上衝,皆屬肝火。所用非黃連解毒,即三黃石膏,及諸苦寒之劑。自以多飲,火因酒動,理或為然,然竟無效。曰:治病貴辨經絡之貫通,與臟腑之出入,豈拘拘徒守方書而已哉!經云:咽喉者,水穀之道路,氣之所以上下者也。頏顙者,分氣之所泄也。人之涕出不收者,頏顙不開也,此症亦類是耳。頏顙不開,故氧上而不下,會厭弱而不能掩其氣喉。夫鼻干氣喉相通,惟不掩故飲食逆從鼻竅而出。不見常人偶氣逆,則飲食從噴嚏出乎?今右脈緩弱無力,氣虛明矣。經云:形寒飲冷則傷肺。脾胃喜溫而惡寒,因多服寒涼,所以噁心頭暈肌削也。蓋肺屬金而主氣,金氣旺則收斂下降,氣下降則飲食自不逆矣。六君子湯加辛荑、桑白皮、苡仁、沉香,一進而勢緩,三進而止大半,七劑全安。
王執中母氏,久病鼻干,有冷氣。問諸醫者,醫者亦不曉。但云疾病去自愈,既而病去亦不愈也。後因灸絕骨而漸愈。執中亦常患此,偶絕骨微疼而著艾,鼻干亦失去。初不知是灸絕骨之力,後閱《千金方》有此症,始知鼻干之去,因灸絕骨也。若鼻涕多,宜灸囟會、前頂。大人小兒之病,初無異焉。
許知可自停飲食已,必嚏,服棗膏丸而愈。(《本事方》。)
孫氏姑鼻不聞香臭有年矣,後因他病,友人繆仲淳為處方,每服用桑皮至七八錢,服久而鼻塞忽然通矣。
魏玉橫曰:沈晉培年三十許,患鼻淵,黃濁如膿。時醫以為風熱上淫於腦,與薄荷、辛荑、川芎、蒼耳、白芷、蔓荊古方,治之不效,反增左邊頭痛,所下涕亦惟左鼻孔多。就診曰:此肝火上炎為疾耳。與生熟地、杞子、沙參、麥冬,十餘劑而愈。是症由傷風用力去涕而得者易愈。若因火盛而成,必由水虧而致。蓋肝脈上絡巔頂,督脈會腦為髓海,為龍火鬱蒸,故膿濁腥穢,源源而下,有若淵然。久之,督脈之髓,亦隨輸泄,致成勞損者有之。醫學自立齋以前,宋、元、明初諸公,未詳肝腎之治。至國朝諸老,亦漸講明,然多雜耆、朮、桂、附,惟集靈膏一方最善,《治法匯》載之。但云吳中一醫用之所向神效,是亦知其然而未知其所以然也。故守《兔園》一冊,其覆餗多矣。
一瞽者徐姓,年三十來,鼻淵年餘,醫亦與辛散,服之覺反甚,遂堅守不藥之戒,此古人心靜自能消息病情,故不為庸所誤。後遇予,教服集靈膏,十餘帖而愈。
一費氏子,年二十餘,亦患此症,時師與辛荑、蒼耳、芎、芷、荊、薄之屬,至百二十劑。後就診於予,兩手脈神氣索然,告以不可治矣,果月餘而歿。
《廣筆記》曰:經云膽移熱於腦,則為鼻淵。夫髓者,至精之物,為水之屬。腦者,至陽之物,清氣所居。今為濁氣邪熱所幹,遂下臭濁之汁,是火能消物,腦有所傷也。治法先宜清肅上焦氣道,繼以鎮墜心火,補養水源,此其大略耳。藥多取夫辛涼者,辛為金而入肺,有清肅之義,故每用以引散上焦之邪,如薄荷、荊芥、甘菊、連翹、升麻、鼠黏子、天麻之屬。鎮墜心火,補養水源,如犀角、人參、天冬、麥冬、五味、硃砂、甘草、山藥、生地、茯苓、丹皮之屬,然須兼理肺肝。蓋鼻乃肺竅,而為腦氣宣通之路,又治乎上焦,而行清肅之令。膽為春升少陽之氣,與厥陰為表裡,而上屬於腦。載人有云:膽與三焦尋火治。《內經》謂膽熱由肝,義亦明矣。理肺用桑皮、鼠黏、桔梗、二冬、花粉、竹瀝。清肝膽以柴胡、白芍、羚羊角、竹茹、棗仁、川芎。或者謂世人多用辛溫辛熱之藥取效,此義何居?蓋辛熱甘溫,多能宣通發散,故病之微者,亦能奏效。此從治劫法,非不易常經,明者察之。
口
張子和治相臺監酒岳成之病瘧,滑泄日夜不止,腸鳴而口瘡,俗呼為心勞口瘡,三年不愈。令以長流水同薑、棗煎,五苓散五七錢,空心使服之,以治其下,以宣黃連與白茯苓(去皮),二味各等分為末,以白麵糊為丸,食後溫水下三五十丸,以治其上,百日而愈。(作濕火治。)
一男子病口瘡數年,上至口,中至咽嗌,下至胃脘皆痛,不敢食熱物。一湧一泄一汗,病去其九。次服黃連解毒湯,不旬日皆釋。(作實火治。)
一男子年二十餘,病口中氣出臭如發廁,雖親戚莫肯與對語。張曰:肺金本主腥,乃金為火所煉,火主焦臭,故如是也。久則成腐,腐者腎也,此熱極則反兼水化也。病在上,宜湧之,先以茶調散湧之,去其七分。夜用舟車丸、浚川散下五行,比旦而斷。嗚呼!人有病口臭,而終其身者,世說以為肺系偏而與胃相通故臭,妄論也。
立齋治廷評曲汝為,口內如無皮狀,或咽喉作痛,喜熱飲食,此中氣真寒而外虛熱也,用加減八味丸而愈。(虛寒。)
一人胃弱痰盛,口舌生瘡,服滾痰丸愈甚,反瀉不止,惡食倦怠,此胃氣被傷也。與香砂六君子湯,數劑少可。再以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而愈。
立齋治一男子口臭,牙齦赤爛,腿膝痿軟,或用黃柏等藥益甚,時或口咸,此腎經虛熱,以六味丸悉愈。(虛熱。)
孫文垣治汪東之,手談過勞,口中生瘡。凡進大苦大寒之劑,十餘日瘡益甚,延及於喉,藥食難進。脈之,六部俱豁大無力。有專科欲敷口疳藥,令以荊芥湯洗而引之,攪出稠涎二三碗傾於地。偶二雞爭啄之立斃,其毒如此,亦症之奇者。乃囑其用藥,只可吹入喉中,必俟喉全好,然後敷舌,舌好再敷口唇,毋得概敷。令毒無出路,反攻入喉,則誤事矣。謂其父曰:此虛陽口瘡也,非附子理中湯不可救。曰:瘡乃熱症,況上身已熱,又天時酷暑,大熱之劑,其敢進乎?曰:此陰盛格陽之症,誤服寒涼激之,試探兩足必冷,按之果然。遂與人參、白朮各三錢,大附子、炮薑、炙甘草各一錢,水煎冷服。服後即酣睡達旦,次早能食粥半盞,足膝漸暖,藥仍如舊。適散步午歸,見舉家號慟,曰:本熱病誤服熱藥,今舌腫大,塞滿口中,不能言語,不可為矣。駭其驟變,再脈之,則六脈斂而有神,面色亦和,獨舌脹大,心知為寒涼敷藥所致也。乃詰之曰:今日可用敷藥否?曰:已二次矣。令急取官桂研末五錢,以生薑自然汁調塗舌上,塗訖則涕淚流出,口內涎垂,舌頓消去,即令取粥與食,使壓之,庶虛火不再升。蓋舌滿脹者,乃敷藥寒涼,閉其毒氣,毒無從出故耳。以桂調薑汁塗之,辛散之義也。
黃師文父病口瘡,師文治之不愈,心訝之,乃密訪諸婢,果其父嘗晝同一婢子寢,明日瘡作。師文即詳其時節,明日即用其父所寢時,令其父淨濯足,以其藥貼腳心瘥。(不外吳茱萸、生附子等藥。《北窗灸輠》。)
盧不遠治李某,口舌生瘡,幾三年矣。脈浮細急數,按之空虛,而尺尤甚。用立齋虛火不歸經法,以加減八味丸料,二劑即愈。
柴嶼青治吳穎庵少廷尉甥閔,年三十,口舌生瘡,下部泄瀉,脈尺弱而無力,寸關豁大。此陰盛於下,逼陽於上。若用涼藥清火,則有礙於脾;用燥藥治脾,則有礙於舌。惟有引火歸源之法,竟用附子理中湯冷飲,送八味丸三錢,兩服頓愈。
光祿卿李瀛少夫人患口瘡,醫屢投清火寒涼之劑無效,更兼泄瀉,飲食少思。始求治,按其右關微弱,知系胃虛谷少,復為寒涼損傷,致脾胃虛衰之火,被逼上炎,則為口瘡,元藏虛寒,則為泄瀉也。惟補其火散其寒,則火得所助,接引而退舍矣。方用人參、白朮、附子、炮薑、炙甘草。李君畏不敢與服,逡巡數日,勢益困勉。用前方連進數劑即安。蓋口瘡非止一端,有上焦實熱,中焦虛寒,下焦陰火,各經傳變所致,必須分別治之,不可執也。
陸養愚治姚明水,天稟素弱,脾腎兩虛,幸能節養,兼服溫補之劑,中年頗健啖,因無子置妾,遂患口瘡,齒痛。初以涼膈散數錢,服之即愈。自後常發常服,至半年許滿口腐爛,飲食不進。脈之,兩寸浮數而微,關尺浮弱而澀。謂形雖有餘,精仍不足,當嚴守禁忌,服滋補藥,涼劑不可再投矣。用八物湯倍地黃,以峻補腎水,加桂、附各一分,引火歸原,經謂折之不去,求其屬以衰之是也。煎就涼服十劑,其患如失。
薛立齋治儒者劉允功,形體魁偉,冬日飲水,自喜壯實。薛曰:此陰虛也。不信。一日口舌生瘡,或用寒涼之劑,肢體倦怠,發熱惡寒,乃與六味地黃、補中益氣而愈。
王肯堂治常熟嚴養翁相公,春秋高而求助於厚味補藥,以致胃火久而益熾。服清胃散不效,加山梔、芩、連而益甚。以為涼之非也,疑其當補。聞王善用人參,因延診而決之。才及門則口中穢氣達於四室,向之欲噦,此正清胃散症也。獨其熱甚,當用從治。而既失之,今且欲從而不可矣,當求其屬而衰之。用天冬、麥冬、生地、熟地、石斛、升麻、犀角、蘭香之類,大劑投之,數日而臭已止矣。經云:諸病寒之而熱者,取之陰,所謂求其屬也。火衰於戌,故峻補其陰而熱自已。後因不屏肉食,胃火復作,大便不利,目翳耳鳴,不能自忍。雜進寒涼,時或利之,遂致不起。嗟乎!苟知其熱,涼之而已,則塗之人,皆可以為盧扁,何事醫乎?(《郁崗齋筆塵》。)
邑侯許少微患口糜,王謂非乾薑不能愈。許猶疑之,後竟從王言而愈。從子懋鋙亦患此,甚危急,熱甚惟欲飲冷水,王用人參、白朮、乾薑各二錢,茯苓、甘草各一錢,煎成冷服,數服乃已。噫!此豈可與拘方者道耶?
口瘡無論新舊,遇夜臥時,將自己兩睪丸,以手握緊,左右以手揉之三五十遍,每夜睡覺輒行之,愈於服藥。(蘇談。)
立齋治一男子,口舌生瘡,服涼藥愈甚,治以理中湯而愈。又一男子,口舌生瘡,飲食不甘,勞而愈甚,亦與前湯頓愈。
一男子口糜爛,服涼藥愈甚,脈數而無力,以四物加酒炒梔、柏、元參,一劑頓退,四劑而痊。
一男子口舌生瘡,脈浮而緩,飲補中益氣湯加炮姜,更以桂末含之即愈。又一男子患之,勞而愈盛,以前藥加附子三片,三劑即愈。丹溪云:口瘡服涼藥不愈者,此中焦氣不足,虛火泛上無制,用理中湯,甚則加附子。
一婦人常口舌糜爛,頰赤唇乾,眼澀作渴,脈數,按之則澀,此心肺壅熱,傷於氣血為患,名熱勞症也。當多服滋陰養血藥。彼欲速效,用敗毒寒劑攻之,後變瘵症而歿。《婦人良方》云:婦人熱勞者,由肺壅熱,傷於氣血,氣血不調,臟腑壅滯,熱毒內積,不得宣通之所致也。其候心神煩躁,頰赤頭痛,眼澀唇乾,四肢壯熱,煩渴不止,口舌生瘡,神思昏沉,嗜臥少寐,飲食無味,舉體痠疼,或時心怔,或時盜汗。肌膚日漸消瘦,故名熱勞也。
焦秀才病口苦,羅謙甫制龍膽瀉肝湯,治之得效。經云:有病口苦,名曰膽癉。乃肝主謀慮,膽主決斷,為清淨之府,肝取決於膽,膽或不決,為之恚怒,怒則氣逆,膽汁上溢,故口苦,或熱盛使然也。(《寶鑑》。)
羅謙甫治梁齊民,膏粱多飲,因勞心過度,肺金有傷,以致氣出腥臭,涕唾稠黏,咽嗌不利,口舌乾燥,以加減瀉白散主之。《難經》云:心主五臭,入肺為腥臭,此其一也。因大飲大熱之氣所傷,從心火刑于肺金。以桑皮、地骨皮苦微寒,降肺中伏火,而補氣為君;以黃芩、知母苦寒治氣腥臭,清利肺氣為臣。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五味子酸溫,以收肺氣,麥冬甘寒,治涕唾稠黏,口苦幹燥為佐;桔梗辛溫,體輕浮,治痰逆,利咽膈為使。服數劑而愈。
尤在涇曰:王肯堂治許少薇口糜,謂非乾薑不愈,卒如其言。又從子懋鋙亦患此,勢甚危急,欲飲冷水,與人參、白朮、乾薑各二錢,茯苓、甘草各一錢,煎成冷飲,日數服乃已。蓋土濕則火斂,人多不能知此。所以然者,胃虛食少,腎水之氣逆而乘之,則為寒中。脾胃虛衰之火,被迫上炎,作為口瘡。其症飲食少思,大便不實,或手足逆冷,肚腹作痛是也。
唇
李大富而極鄙吝,唇生肉須一尺長,痛不可忍。或云用刀,或云用藥。鄰有金先生者,曰:我能治,須講定謝金方醫。眾親友講以十兩為謝。金用末藥一匕,爐中燒煙燻之,即落去一寸。袖手索謝,李先付一兩。五日已好,及講完前約,乃堅不與矣。金笑曰:逆知其然也,明年必發,即百金不用藥。後果發,遂死焉。(扁鵲謂重財者,為六不治之一。見《續金陵瑣事》。)
晉魏詠之,生而兔缺,有善相者謂之曰:卿當富貴。年十八,聞荊州刺史殷仲堪帳下有名醫能療之,貧無行裝,謂家人曰:殘醜如此,用活何為?遂齎數斛米西上,以投仲堪。既至,造門自通,仲堪與語,嘉其盛意,召醫視之。醫曰:可割而補之,但須百日進粥,不得笑語。詠之曰:半生不語,而有半生,亦當療之,況百日耶。仲堪於是處之別室,令醫善療之,遂閉口不語,惟食薄粥,百日而瘥。(《槎庵小乘》。)
薛立齋治一婦人,懷抱久郁,患繭唇。雜治消痰降火,虛症悉具,盜汗如雨。此氣血虛而有熱也,用當歸六黃湯,內黃芩、連、柏,俱炒黑,二劑而盜汗頓止。仍用歸脾湯、八珍散兼服,元氣漸復。更以逍遙散加歸脾湯間服,百餘劑唇亦瘥。
一婦人唇裂內熱二年矣,每作服寒涼之劑,時出血水,益增他症。此胃火傷血,而藥傷元氣也,用加味清胃散而愈。後因怒,唇口腫脹,寒熱作嘔。此屬肝木乘脾土,用小柴胡加山梔、茯苓、桔梗,諸症頓愈。復以加味逍遙散,調補元氣而愈。
一婦人生育多胎,月經不調,兩足發熱。至年餘而身亦熱,勞則足腿痠疼。又年餘,唇腫裂痛。又半年,唇裂出血,形體瘦倦,飲食無味,月水不通,唇下腫如黑棗。此肝脾血虛火盛也,彼不信,用通經藥而歿。
一婦人忿怒而唇腫,或用消毒之藥,唇腫出血年餘矣。此肝木克脾土而血傷也,須養脾胃,滋化源為主。彼執用前藥,反進蝕,狀如翻花瘤而歿。
一婦人懷抱久郁,或時胃口嘈辣,胸膈不利,月水不調,晡熱食少,體倦唇腫,已年餘矣。此脾經鬱火傷血,用歸脾湯加薑汁炒黃連、山梔,少佐吳茱萸,嘈辣頓去,飲食稍進。乃去黃連,加貝母、遠志,胸膈通利,飲食如常。又用加味逍遙散、歸脾湯間服百餘劑,月水調而唇腫愈。
州守劉克新患繭唇,時出血水,內熱口乾,吐痰體瘦,腎虛之症悉具,用濟陰地黃丸,年許而愈。
一儒者因勞役感暑,唇生瘡,或用四物湯加知、柏之類而愈。後復作,彼仍用前藥益甚,腹中陰冷,乃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治之而愈。
一男子素善怒,唇腫脹,服清胃等藥,時出血水,形體骨立。用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桔梗,月餘唇腫漸消,元氣漸復。又以四物加柴胡、炒梔、丹皮、升麻、甘草,數劑乃去梔,加參、術而愈。
一男子內熱作渴,咳唾痰涎,大便乾澀,自喜壯實。此脾腎陰虧,陽旺之症,當壯水之主。不信,自服二陳、芩、連之類,次年下唇漸腫,小便赤澀。執守前藥,唇出血,大便黑塊,小便淋瀝。再求治,曰:大便黑結,小便淋瀝,肝腎敗也,唇口腫白,脾氣敗也。辭不赴,竟歿。
齒
元亨在大聖中結道友登岳頂,至明皇館故址,得斷碑數行,彷彿有古文,洗滌之,得歌一首,曰:豬牙皂角及生薑,犀角升麻蜀地黃。木律旱蓮槐角子,細辛荷葉要相當。青鹽等分同燒煅,研細將來使最良。揩齒固牙髭髩黑,誰知世上有仙方。荷葉下注云,翦荷葉心子也。因錄以歸。朝之名卿鉅公,皆依之修用,其效響應。(《皇朝類苑》。)
朱端章云:余被檄任淮西幕府時,牙疼大作,一刀鑷入,以草藥一捻,湯泡少時,以手蘸湯挹痛處即定。因求其方用之治人多效,乃皺面地菘草也。俗人訛為地蔥,沈存中《筆談》專辨地菘,其子名鶴蝨,正此物也。錢季誠方用鶴蝨一枚,擢置齒中。高監方,以鶴蝨煎米醋漱口。或用防風、鶴蝨煎水噙漱,及研草塞痛處,皆有效。(《本草綱目》。)
周密《志雅堂雜抄》治齒痛腫云:用黑豆以酒煮汁,漱之立愈。王修竹云:其閣中嘗用驗。
仙人鄭思遠常騎虎,故人許隱齒痛求治。鄭曰:虎鬚及熱插齒即愈。拔數莖與之。(《醫說》。)
澤州李繼之忽病牙痛,皺眉不語。欒景先見之曰:何不樂也? 曰:牙痛。欒曰:曾記戴人云,陽明經熱有餘也,宜大下之。乃付舟車丸七十粒,服畢,遇數知交留飲,強飲熱酒數杯,藥為熱酒所發,盡吐之,吐畢而痛止。李大笑曰:戴人神仙也。不三五日又痛,再服前藥百餘粒,大下數行乃愈。(《儒門事親》。)
姚應鳳視一人唇有紅痣,無他病苦,乃謂之曰:此齒藎,三年必死。其人怒不應,三年齒潰,詣求救。謝曰:君天譴也,不能過期矣。果歿。(《錢塘縣誌》。)
龔子才治一人,齒浮作痛,耳面黧色,口乾作渴,日晡則劇,此脾虛弱也。用補中益氣湯、加減八味丸而痊。
一男子每足發熱,牙即浮腫。此足三陰虛火,用加減八味丸而不復作。
李小園患滿口牙齒疼痛,潰爛動搖,飲食不下,乃牙疳也,諸醫不效。忽遇道人傳一方,用川椒炒一錢五分,銅青一錢,硼砂一錢,三味為末,每少許擦患處,流涎立瘥。
易思蘭治一人,患齒病,每有房勞,齒即俱長,痛不可忍,熱湯涼水俱不得入。凡有惱怒,痛亦如之。十年前尚輕,十年後殊甚,每發必三五日,呻吟極楚,竟絕欲。服補腎丸、清胃飲俱不效。一日疾作,七日不飲食。診其脈,上二部俱得本體,惟二尺洪數有力,此腎經火邪太盛也。以滋腎飲餌之,且漱且嚥下二盞,隨覺丹田熱氣升上,自咽而出。復進二盞,其痛頓止,齒即可叩,永不再作。其方:黃柏三錢,青鹽一錢,升麻一錢,水五碗煎湯,頻漱之嚥下。其人問曰:吾病齒二十年,試藥不下百餘,皆未效,君用三味而奏功,何也?曰:齒屬腎,諸痛屬火,今診得脈洪數有力,愈按愈堅。蓋沉濡而滑者,腎脈也;洪數有力者,心脈也。腎脈不沉濡而洪數,是所不勝者,侮其所勝。乃妻入乘夫,腎經中已有火邪矣。如遇房勞,則相火一動,邪火上衝,故齒長而痛也。又腎者肝之母,肝者腎之子,肝主怒,怒氣一發,則子益母氣,木來生火,而火愈熾矣,齒豈不長而痛乎?其用清胃飲者,以牙齦屬陽明胃也。此惟胃脈洪數者為宜,今胃脈平和,是胃無恙,用清胃飲何益也?非惟無益,且寒涼傷胃,反飲食不進矣。又腎主骨,齒乃骨余,腎經火盛,致令齒長。復用補陰丸治之,中有乾薑等熱藥,以火濟火,其痛愈甚。故用黃柏為君,以滋腎水,泄腎火,青鹽為之引,升麻升出腎經火邪。藥一入口,便覺丹田火熱上升,自咽而出。腎臟一清,齒自安矣,何必清胃補腎哉。
俞東扶曰:此案醫理講得最精,由於脈象認得的真,而更運以巧思,斯發無不中矣。清胃散之庸,誠不足責。即泛用滋陰藥,亦難應手。只此三味,詮解甚明,信乎缺一味不可,多一味不必也。余鄉有患齒痛數年,諸藥不效者,葉天士用山萸肉、五味子、女貞子、旱蓮草各三錢,牛膝、青鹽各一錢而全愈。此取酸鹹下降,引腎經之火歸宿腎經,可與易公方並垂不朽。雄按:謝再華室患上齦右痛,匝月益劇,四晝夜不能合目,渾身肉顫足冷,面紅舌赤無津。余視之,患處不腫,脈軟無神,氣衝覺冷,乃肝火為患也。以鹽湯送下滋腎丸三錢,一睡而愈。
呂東莊治許開壅,病齒上齦從耳根痛起,便苦楚不可耐。醫用平胃降火藥,日增劇。診之,關滯而尺衰,授方以熟地為君,杜仲為臣,女貞子、甘草、黃柏、山藥、山萸為佐。其尊人青臣,舉以問醫曰:此方何如?醫曰:大謬,不可服。問其謬狀,曰:齒病為陽明之火,與腎何干?而俱用補腎藥耶?青臣曰:果爾,則吾知此方之妙矣,乃更邀往視。呂曰:病見於上,而治當從下起,此有步驟,不可責速效也。仍用前藥數劑,繼用人參、白朮、茯神、甘草、白芍、棗仁、遠志、當歸、黃耆、丹皮,數劑痛已減而未去也。診其兩尺已應,右關以上皆平和,惟左關尚鬱塞。曰:今當為君立除之,遂用補中益氣湯和龍膽草即愈。後小發,復加減前方愈之。因囑之曰:此雖小疾,而其根在下,當謹調攝,毋使頻發也。
孫文垣治昆池內人,患牙痛,一晚暈厥三次,次日兩腮紅腫,痛不可支,且灑淅惡寒,寢食以廢。與清胃湯加石膏為君,白芷為臣,連翹為佐,北細辛為使,服之痛如失。外以明礬為末,大五倍子一枚,入礬滿之,炭火炙,以礬紅炙為末,不時擦牙,痛處立止。此方多效。
孫蠖齋因食雞嚼骨,迸碎其齒,出血至暈。自後遇雞鳴時,輒痛不可忍,余時則否。凡燕會遇雞湯羹則痛發,即不染指,痛亦然。如是數年,其家禁不畜雞。親舊欲招之者,必先戒廚人弗用也。後有人教食黃鼠狼,家人乃設法捕得一頭,烹而進之。孫以其物異,心惡之,強飲湯數呷,爾後遇雞輒啖如常,了無所苦矣。(新案。)
文潞公方,治牙齒風熱上攻腫痛。獨活、地黃各三錢為末,每服三錢,水一盞煎,和滓溫服,臥時再用。(本草。)
薛立齋治毛宗伯齒痛,胃脈無力,用補中益氣加生地、丹皮,治之而愈。
楊考功齒動作渴,屬脾胃虛弱,陰火熾甚,用補中益氣加炒黑黃柏,四劑,又服加減八味丸,諸症頓愈。
王侍御齒搖齦露,喜冷飲食,此胃經濕熱。先用承氣湯以退其火,又用清胃散以調理而齒固,繼用六味丸以補腎而痊。
一男子晡熱內熱,牙痛齦潰,常取小蟲,此足三陰虛火,足陽明經濕熱。先用桃仁承氣湯二劑,又用六味丸而愈。
茯苓、石膏、龍骨各一兩,寒水石二兩半,白芷半兩,石燕子大者一枚,小者一雙,末之,早晚揩牙。繁峙王文漢卿得此方於鱗撫折守,折守得於國初洛陽帥李成。折年逾九十,牙齒都不疏豁,亦無風蟲。王公今九十,食肉尚能齒決之。信此方之神也。(《續夷堅志》。)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齒痛,寒熱作嘔,用清胃等藥益甚,此肝火傷胃,寒藥復傷故也。用六君子加白芍、柴胡、山梔而愈。
一婦人發熱齒痛,日晡益甚,月水不調。此脾經血虛,用逍遙散加升麻尋愈。後因怒復痛,仍以前藥加川芎而痊。
一婦人胃中嘈辣,甚則熱痛,後患齒動,此胃中痰火也。用二陳加芩、連,下越鞠丸而瘳。
一婦人因怒牙痛,寒熱。此肝火侮脾土,用小柴胡加芎、歸、苓、朮、山梔而疼痛止,用加味逍遙散而寒熱退。
一婦人每產後,齒齦動搖皆痛,逾月乃止,此氣血虛動也。後復懷妊臨月,與十全大補湯二劑,令產後煎服,其齒不動如故。
廷尉張中梁齒動搖,用安腎丸。考功楊仲玉齒動,用補中益氣湯。侍御王濟川齒搖齦露,用承氣湯。文選鄭伯興齒腦痛,用羌活附子湯。顏金憲齒痛,用涼膈散。郭職方過飲,用清胃散。黨吏部風熱,用犀角升麻湯。朱工部血氣虛,用十全大補湯。沈大尹頭腦齒痛頭重,手足厥冷,此風寒入腦,用麻黃附子細辛湯。並愈。
一男子齒痛,脈數實而便秘,用防風通聖散即愈。
一男子齒痛,胃脈數而有力,以清胃散加石膏、荊、防,二劑而痊。
一男子齒痛甚,胃脈數實,以承氣湯一劑即止。
一男子齒痛,脈浮無力,以補中益氣湯加黃連、生地、石膏,治之不復作。
一老人齒痛,午後即發,至晚尤甚,胃脈數而實,以涼膈散加荊、防、石膏。
王教授云:有老婦人舊患牙疼,人教將兩手大指交叉,以大指頭盡處為穴,灸七壯,永不疼。恐是外關穴也,穴本手少陽,去腕後二寸陷中。泉州一梢子妻,舊亦苦牙疼,人為灸手外踝穴近前些子,遂永不疼。但不知《千金》所謂足外踝耶?手外踝耶?識者當辨之。(《百乙方》。)
辛帥舊患傷寒方愈,食青梅已而牙疼甚,有道人為之灸屈手大指本節後陷中,灸三壯。初灸覺病牙癢,再灸覺牙有聲,三壯疼止,今二十年矣。恐陽谿穴也。銅人云:此穴治齒痛,手陽明脈入齒縫中,左疼灸右,右疼灸左,效。(同上。)
昔率為樂清主簿者,蛀牙疼不可忍,號呼之聲,徹於四鄰,用藥不效。有丐者獻一方,用之即安。以漢椒為末,及巴豆一粒,同研成膏,飯為丸如綠豆大,以綿裹安在蛀牙孔處立效。(同上。)
馬敏叔說:一村媼苦牙痛,百藥不效。用絲瓜兒,俗呼為磨蘿,燒灰存性,為細末,擦痛處立止。(同上。)
香白芷,太平州道地者,不拘多少;硃砂一分。白芷並另研。上為細末,入硃砂拌勻,煉蜜如櫻桃大。每用一丸,擦痛立止。廬州郭醫傳云:渠親曾累取效,盡勝他藥。此藥乃濠梁一村婦人,以醫治帥母夫人者。倉卒不用硃砂及蜜亦可,其功只在香白芷耳。趙從簡府判,所用只白芷、細辛二味等分,亦每作效。(同上。)
李莫安撫女子退齒,逾年不生,甚以為撓,因過平江會李亮卿語之。李云:予有一方,已經試驗,用之一月齒遂生。用雌烏雞、雄烏雞糞、(以二雞各畜之。)舊鞋底。(麻底尤佳。)上三物等分,燒灰存性,研細入麝香少許,同研敷於齒齦。(同上。)
立齋治黨吏部,頰腮腫焮至牙齦,右關脈數,此胃經風熱上攻也,以犀角升麻湯治之而消。
郭職方齒腫,焮至頰腮,素善飲,治以清胃散,數劑而愈。一男子患齒痛,服清胃散不應,服涼膈散而愈盛,予用補胃丸治之而愈。
固齒方:取老鼠頭骨、牙,同鹽煅存性,研細以擦動牙,即堅固不搖。
來天培治一婦人,五旬患齒痛連腦,兩頰赤腫,惡寒發熱,脈細而澀,此肝脾鬱結為患。治以逍遙散加熟地、石膏、荊穗、杞子,一劑而腫痛減,再劑而諸症釋然。
脫頷
羅太無治一人,伸頸而頰車蹉,但開不能合,以酒飲之令大醉,睡中吹皂角末搐其鼻,嚏透即自正矣。(《醫學綱目》。)
龔子才治一人,因怒氣大叫,下頦脫落,任掇不上,眾莫措手。令以烏梅槌餅,塞於兩腮至牙盡頭控處,張口流涎,須臾隨手掇上。
張三錫治一婦人,錯下頷。古謂脫金鉤,兩手脈弱,用八珍湯加升、柴遂全愈。先用手法拿上,正骨科當知。
雄按:余治一人,以大劑熟地、柏、杞、龍眼肉而愈。
卷十八
舌
張子和治南鄰朱老翁,年六十餘歲,身熱,數日不已,舌根腫起,和舌尖亦腫,腫至滿口,比原舌大二倍。一外科以燔針刺其舌兩旁下廉泉穴,病勢轉凶,將至顛巘。張曰:血實者宜決之。以䤵針磨令鋒極尖,輕砭之,日砭八九次,血出約一二盞。如此者三次,漸而血少痛減腫消。夫舌者,心之外候也,心主血,故血出則愈。又曰: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燔針艾火,是何義也?
元順帝之長公主駙馬剛噶勒藏慶王,因墜馬得一奇疾,兩眼黑睛俱無,而舌出至胸,諸醫罔知所措。廣惠司卿聶濟爾,乃伊囉勒琨人也,嘗識此症,遂剪去之。頃間復生一舌,亦剪之。又於真舌兩邊各去一指許,卻塗以藥而愈。(《輟耕錄》。)
宋度宗欲賞花,一夜忽舌腫滿口,蔡御醫用蒲黃、乾薑末等分,乾摻而愈。蓋舌乃心之外候,而手厥陰相火,乃心之臣使。蒲黃活血涼血,得乾薑,是陰陽相濟也。(芝隱方本《本草綱目》。)
《仙傳外科》云:有人偶含刀在口,割舌已垂未斷,一人用雞子白皮袋之,糝止血藥於舌根,以蠟化蜜調沖,和膏敷雞子皮上。三日接住,乃去皮,只用蜜蠟勤敷,七日全安。若無速效,以金創藥參治之。用雞子白皮,但取其軟而薄,護舌而透藥也。(《本草綱目》。)
凌漢章治一男子,病後舌吐。凌兄亦知醫,謂曰:此病後近女色太早也。舌者心之苗,腎水竭,不能制心火,病在陰虛,其穴在左股太陽,是當以陰攻陽。凌曰:然。如其穴針之,舌吐如故。凌曰:此知瀉而不知補也。補數劑,舌漸復故。(《明史》。)
何首庸治前鋒賴將軍,舌本腫,出不能縮。何曰:心氣亟熱也,倘久則飲食不下死矣。炙飲器灼之,腫消,再投以湯劑立愈。(《雲南通志》。)
龔子才治一人舌腫,舒出口外。舌者心之苗,又脾之經絡連舌本,散舌下,其熱當責諸心脾二經,經所謂熱勝則腫也。用萆麻子去殼,紙裹捶出油透紙,作燒捻煙燻之,內服清利心脾之劑而愈。(不外益元合導赤。)
一人舌青黑有刺,乃熱劇也。欲以舌貼土壁上稍可。良由思慮過度,怒氣所得。為制一方,名清心散,服之即效。赤茯苓、棗仁、麥冬、胡麻仁、黃連各一錢,遠志五分,木通、連翹各八分,甘草三分,清水煎。
一膏粱之人患舌腫,敷服皆消腫之藥,舌腫勢急。與刺舌尖及兩旁,出紫血杯許,腫消。二更服犀角地黃湯二劑,翌早復腫脹。仍刺去紫血杯許,亦消一二。仍服前湯,良久舌大腫,又刺去黑血二杯許,腫漸消。忽寒熱作嘔,頭痛作暈,脈浮洪而數,此邪雖去而元氣愈傷。與補中益氣倍參、耆、歸、術,四劑而安,又數劑而愈。
鄭秋官過飲,舌本強腫,語言不清。此脾虛濕熱,用補中益氣加神麯、麥芽、乾葛、澤瀉而愈。
柴嶼青治滿少司農諱兆惠,內閣侍讀,同在軍機處值宿,患重舌腫痛。問曰:曾服通經散瀉火,而病不除,何也?答曰:火有諸經,豈可混治誅伐無過?幸汝年少,未至大害。診其右關洪實,胃火特甚。時已薄暮,清胃散一服,而次早霍然。
薛立齋治一婦人,善怒,舌痛煩熱。或用降火化痰藥,前症益甚,兩脅作脹。又服流氣飲,肚腹亦脹,經行不止。此肝虛不能藏血,脾虛不能攝血,而前藥復傷也。用加味歸脾湯加五味子而愈。
學士吳北川,過飲痰壅,舌本強硬,服降火化痰藥,痰氣益甚,肢體不遂。薛作脾虛濕熱治之而愈。
二守韓宗器,不慎起居,舌脹如菌,痰湧便秘,服芩、連、二陳之類,脈浮而數,欲針出血。薛謂此足三陰虧損之症,且有形而不痛者,陽之類也。法當峻補其陰,毋損其血,況虛浮之脈乎?遂朝補脾肺,夕滋腎肝而愈。後因大勞,面目俱赤,遍身瘙癢。時已仲冬,曰:大熱而甚,寒之不寒,是無水也。乃用制火壯水之劑而愈。
搖城金允文,舌脹吐痰,反服降火化痰,針刺出血,便秘痰甚。診之,左尺關洪數,右寸關弦數,用滋腎水、生肝血、益脾胃之劑,諸症少愈。因近火,頭面赤,身癢,六脈弦數。薛謂:此水竭火升之象,難免於春二月矣。於次年清明日果卒。
大尹王汝鄰,兩足發熱,吐痰如湧,左尺數而無力。此足三陰虛,彼反服四物、二陳、知、柏之類,喉舌作痛。又服清熱敗毒之劑,其舌如赤桃,脈洪數而無力。此脾肺弱,腎經虧甚,虛火上炎,水泛而為痰也。當滋化源以生腎水,遂用補中益氣湯、六味地黃丸而愈。
李莫安撫內子,夜半忽不能言,燭之乃舌下生一舌。急取《外臺》一方,用新真蒲黃,羅細末敷之。如此五七次即愈,須吐去再敷。(《百乙方》。)
有人自行被顛,穿斷舌心,血出不止。以米醋,用雞翎刷所斷處,其血即止。仍用真蒲、杏仁去皮尖、硼砂少許,研為細末,煉蜜調藥,稀稠得所,噙化而安。(《得效方》。)
馮楚瞻治李工部,一日忽發熱,牙床腫爛,舌起大泡,白胎甚厚,疼痛難忍。或用清解之藥,口舌腫爛益甚,數夜不寐,精神恍惚,狼狽不堪。其脈兩關尺甚微,惟兩寸稍洪耳。曰:龍雷之火,亦能焚草木,豈必實熱,方使口舌生瘡乎?蓋脾元中氣衰弱,不能按納下焦,陰火得以上乘,奔潰腫爛。若一清胃,中氣愈衰,陰火愈熾。急為溫中下二焦,使火有所接引而退舍矣。乃用白朮八錢,炮姜三錢,溫中為君;炒麥冬三錢,清上為臣;牛膝三錢,五味一錢,下降斂納為佐;附子一錢五分,直暖丹田為使。如是數劑,精神漸復,腫者消而潰者愈矣。(來選入。)
一人無故舌縮,不能言,用芥菜子研末,醋調敷頸項下,即能言。服清脾降火等湯,再用紫雪冰片散,吹之而安。
錢國賓治板橋李氏僕劉二,與租房之婦私,年餘不收其租。一日,主人算賬無抵,劉二坐逼,婦恨將劉舌咬下二寸。延視,根腫滿,湯水不下。制金瘡藥,用敗龜板燒煙帶黑色一兩,血竭一錢,冰片三分,共末糝上,血痛俱止,腫尚未消。其人昏昏不省,夢關帝示以半紅半白雞豆大藥一粒,用無根水吞,汝即生矣。驚覺難言,討筆書。眾人方知自是其腫漸消,可灌飲湯,至於薄粥。其舌長完,比前大小一樣,日服參耆歸術湯愈。
蔣仲芳治一同學,年二十餘,患腮腫。醫以清涼散火之劑,不一夜舌忽腫塞口,命在須臾,叩門求救。診其脈微細而數,大便四五日不行矣。微數雖屬虛火,而便結又已屬實。乃用百草霜吹舌上,內用酒蒸大黃五錢,肉桂一錢,引火下行,一劑而愈。
咽喉
李王公主患喉癰數日,腫痛,飲食不下。才召到醫官,言須針刀開口,方得潰破。公主聞用針刀,哭不肯治,痛逼水穀不入。忽有一草澤醫曰:某不使刀針,只用筆頭蘸藥癰上,霎時便潰。公主喜,遂令召之。方兩次上藥,遂潰出膿血一盞余,便覺痛減,兩日瘡無事。今傳其方:醫云乃以針系筆心中,輕輕畫破腫處,乃潰散耳。(《名醫錄》。此與舊案苑九思法同。凡喉病當用針者,此法甚妙,故首錄之。)
元祐五年,自春至秋,祁黃二郡人患急喉痹,十死八九,速者半日、一日而死。黃州推官潘昌言,得黑龍膏方,救活數千人。其方治九種喉痹,用大皂角四十梃,切,水三斗,浸一夜,煎至一斗半,入人參末半兩,甘草末一兩,煎至五升去渣,入無灰酒一升,釜煤二匙,煎如餳,入瓶封埋地中一夜。每用溫酒化下一匙,或掃入喉內。取惡涎盡為度,後噙甘草數片。(《本草綱目》。)
孫兆治文潞公,一日喉腫,翰林咽喉科治之,經三日愈甚。上召孫治之,孫曰:須得相公判筆一管,去筆頭,水沾筆點入喉便愈。孫隨手便刺,相公昏僕,不省人事,左右皆驚愕流汗。孫曰:非我不救相公。須臾更嘔出膿升余,旬余乃平復如故。見上,上喜曰:孫兆良醫,甚有手段。(即前草澤醫針法。)
孫押班治都知潘元從喉閉,孫以藥半錢吹入喉中,少頃吐出膿血立愈。潘詣孫謝曰:大急之患,非公不能救,救人之急,非藥不能療。贈金百兩,願求方,以濟非常之急。孫曰:用豬牙皂角、白礬、黃連各等分,置新瓦上焙乾為末。即授以方,不受所贈。(《萬病回春》。其方已見舊案。)
竇材治一人患喉痹,痰氣上攻,咽喉腫塞,灸天突五十壯,即可進粥,服姜附湯一劑即愈。此治肺也。
一人患喉痹,頤頷粗腫,粥藥不下,四肢逆冷,六脈沉細,急灸關元穴二百壯,四肢方暖,六脈漸生。但咽喉尚腫,仍令服黃藥子散,吐出稠痰一合乃愈。此治腎也。
一人患喉痹,六脈細,為灸關元二百壯,六脈漸生。一醫曰:此乃熱症,復以火攻,是抱薪救火也。遂進涼藥一劑,六脈復沉,咽中更腫。醫計窮,用尖刀於腫處刺之,出血一杯而愈。蓋此症忌用涼藥,痰見寒則凝,故用刀出其肺血,而腫亦隨消也。
張子和治一婦人,病咽喉腫塞,漿粥不下,數日腫不退。藥既難下,針亦無效。以當歸、荊芥、甘草,煎使熱漱之,以冷水拔其兩手。不及五六日,痛減腫消,飲食如故。咽喉之病甚急,不可妄下針藥。
樓全善治一男子喉痹,於大溪(疑即太谿。)穴,刺出黑血半盞而愈。由是言之,喉痹以惡血不散故也。凡治此疾,暴者必先發散。發散不愈,次取痰。不愈,又次取汙血也。
薛立齋治一婦人,咽間作痛,旬余突腫如赤楊梅狀,兩月後始潰而不斂,遍身筋骨亦痛,諸藥不應。(此時行楊梅瘡也。)先以土萆薢湯,數劑而斂。更以四物湯,倍加土茯苓、黃耆,二十餘劑,諸症悉愈。
薛立齋治甫田史侍衛,患喉痹,以防風通聖投之,腫不能咽。此症須針乃可,奈牙關已閉,遂刺少商穴出血,口即開。更以膽礬吹患處,吐痰一二碗許,仍投前藥而愈。常見患此病者,畏針不刺多斃。(此筆頭藏針之法,為至妙也。)少商穴在手大指內側,去爪甲角韭葉許。
薛立齋治於縣尹喉痹,腫痛寒熱。此手少陰心火,足少陰相火,二經為病,其症最惡,惟刺患處,出血為上。因彼畏針,先以涼膈散服之,藥從鼻出,急乃願刺,則牙關已緊,不可刺,遂刺少商二穴,以手勒去黑血,口即開。乃刺喉間,治以前藥,及金鎖匙吹之,頓退。又以人參敗毒散加芩、連、元參、牛蒡,四劑而平。經曰:火鬱發之。發謂發汗,出血乃發汗之一端也。涼膈散:連翹 大黃 芒硝 甘草 黃芩 薄荷 梔子
廷評張汝翰患喉痛,日晡益甚。此氣血虛而有熱,用八珍湯而愈。後每入房,發熱頭痛,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及六味丸常服,後不復作。
一儒者,三場畢,忽咽喉腫閉,不省人事,喘促痰湧,汗出如水,肢體痿軟,脈浮大而數,此飲食勞役無度,虛火上炎。用補中益氣加肉桂,一劑頓蘇。(上盛下虛者,此方未可輕用。)
李通判咽喉腫痛,口舌生瘡,此上焦風熱。先用荊防敗毒散二劑,喉痰漸愈。又以元參升麻湯,口舌遂愈。
孫文垣治侄婦,下午喉腫,近來痰多暈厥,一日二三發,頭痛面赤。素未生育,左脈弦大,右寸關滑大有力。以荊芥、薄荷、甘草、桔梗、元參、殭蠶、柴胡、枳殼、竹茹、貝母水煎,連進二劑,其夜得睡。惟背脹怔忡,痰猶不清,面多熱,用黃芩、枳殼、甘草、桑白皮、地骨皮、天花粉、元參、前胡、半夏曲、橘紅、山梔,調養而安。
張景岳治王蓬雀,年出三旬,患喉痹十餘日,頭面浮大,喉頭粗極,氣急聲啞,咽腫口瘡,痛楚之甚。一婢倚背,坐而不臥者累日矣。察其脈,則細數弱微之甚。問其言,則聲微似不能振者。所服皆芩、連、梔、柏之類。此蓋傷陰而起,復為寒涼所逼,致寒甚於下,格陽於上,水飲難入,而尤畏煩熱。張曰:危哉,少遲半日,必不救矣。遂與鎮陰煎,以涼水頓冷,徐徐使咽之,一服頭頸腫痛盡消。繼用五福飲之類,數劑而起。
來宅婦年近三旬,因患虛損,更兼喉癬疼痛,多醫罔效,脈數而無力,大便溏瀉。所服皆清火退熱之劑,而喉愈痛。知其本非實火,多用寒涼,肚腹復不實,亦格陽之類也。以理陰煎及大補元煎之類,出入間用,不半月而喉痛減,不半年而疾全愈。
景岳在燕都,嘗見一女子,年及笄,於仲秋時,無病而喉竅緊澀,息難出入,不半日緊澀愈甚。診其脈,無火也。問其喉,無腫無痛也。面清目瞪,不能語,其聲之細如針,息之窘如線,伸頸掙命,不堪之狀,甚可憐也。(據證候絕非外症,能以左歸合生脈投之,尚可生。)心疑之,不得其解。意謂風邪閉塞喉竅,非辛溫不解散,遂以二陳湯加生薑,(噫!下愚之俗工也。)毫忽無效。意欲用獨參湯,以救其肺。(葉天士曰:若肺氣竭絕,必自汗氣喘。此是閉塞關竅不通而死,用人參則愈閉其氣,焉得不死?景岳立言,害人不淺。)然見其勢危若此,恐滋謗怨,終亦未敢下手。他醫見之,亦束手而己,(此輩寧可效耶?)竟一日夜而歿。後又一人亦如此而歿。若此二人者,至今莫識其所以病此,終身之疑竇,殊自愧也。然意其必肺氣竭絕而然,倘再值此,恐非獨參湯決不能救。筆之以俟後之君子。
按:丹溪云,咽喉腫痛,有陰虛陽氣飛越,痰結在上,脈必浮大,重取必澀,去死為近,宜人參一味濃煎,細細飲之。如作實症治之,禍如反掌。觀此,丹溪之學,何可薄哉?傳忠錄之言,九原有知,宜滋愧矣。
葉天士曰:鎖喉風,杜撰立名也。病有閉症、脫症。閉症者,氣道閉塞,關竅不通而死;脫症者,大汗大吐大瀉,虛脫而死。閉症當以開通關竅為急,脫症當以補虛收斂為要。即如此女之病,乃閉症也。夫女子善懷,性執抑鬱者多。年已及笄,未免有難出諸口者。憤悶抑鬱,肝氣不得疏泄,決非一日。交秋令則肝氣愈斂,或食生冷,或受寒涼,郁遏肝氣。肝性促急,觸而暴發,上干心肺之竅,口不能言,無腫無痛,見面色之青者,知其為肝病也。經云:暴病暴死,皆屬於火。火鬱於內,不能外達,故似寒症。關竅閉塞,經絡不通,脈道不行,多見沉滯無火之脈。此時治法,惟用紫金丹,以淡薑湯磨灌,則關隘必開,因內有麝香通竅也,開口之後,然後用二陳加石菖蒲、鬱金、枳殼、香附之類降之。視為脫症用參,此雪上加霜耳。凡治難明之症,必有至理焉,故不得不為之細辨。景岳白恃絕世聰明,毀謗前賢,今遇此等症,束手無策,毫無見識,而竟以獨參湯議補,何得謂之明理乎?余在新場鎮閔介申家,彼一僕婦,在閔若舟家為乳母,年滿歸家,適屆中秋往彼候安,因食梨藕生冷,一時喉間鎖定,不能出聲,不知痛癢,手足冰冷,面色白而青,脈息沉伏,藥不能進,余以前法治之而安。蓋因鬱怒,又食生冷而起也。又裁衣費姓之女,年已二十外未嫁,忽然仆倒,手足冰,面色青,無痰聲,不開口,脈息伏,亦用紫金丹,開口進藥而愈。如此症者甚多,凡遇不開口,無痛楚,忽然而起者,先以開導關隘為第一著。語言得出,可以得生。若認為虛,妄用人參,無有不死者。附太乙紫金丹方:山慈菇、川文蛤各二兩,紅芽大戟、白檀香、蘇合油各一兩五錢,千金紫霜一兩,飛淨明雄黃、琥珀各五錢,冰片、麝香各三錢。上十一味,各研極細末,再合研勻,濃糯米飲杵丸如綠豆大,外以飛淨辰砂為衣。此方治濕瘟疫癘之邪,瀰漫熏蒸,神明昏亂,及霍亂吐瀉,痧脹腹痛,水土不服,嵐瘴中惡等症,兼解諸毒。薛一瓢云:比蘇合丸而無熱,較至寶丹而不涼,兼太乙丹之解毒,備二方之開閉,洵仙品也。(雄按:今世上所行太乙丹,藥品龐雜燥熱,惟風餐露宿,藜藿寒濕為病者,服之頗宜。若一概施之,誤人匪淺。)
楊乘六治房氏子,年近三十,病咳嗽,午後稍安。醫作傷風,連進芎、蘇、十神等劑,咽喉腫,痰涎上湧。更醫則以為喉痹也,猛用芩、連苦寒之劑,熱益甚,喉益閉,氣喘如鋸,不寐不食,危症悉具。脈之,輕按滿指,兩尺更覺有力,面油紅,甚舌枯黑,其唇焦燥生皮,其氣自臍下衝上。此腎水不足,六味症也,乃不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反用風燥以劫其陰,煽其火,致痰湧咽閉,復用苦寒以傷之,病劇而危,又何怪乎?遂與都氣飲,一劑喘息定而熟睡,醒則腫痛,痰涎已減,飲食漸加。繼用六味合生脈,歸脾加白芍間服,月餘咳嗽亦愈。
吳氏婦兩目赤腫,上連太陽,下及肩胛,雜用荊、防、辛、芷之屬,赤障如膜,目痛轉盛,口燥唇乾,喉中如煙火上衝,窒塞不通利。重以苦寒之劑,生冷之物,遂至咽喉腫閉,點水難吞,勢甚急。脈之,兩尺浮而軟,兩寸洪而旺,兩關緊而細,舌見紫色,上加微黃而胖。診間聞一嫗云:昨日尚吃大柿數枚,今水不能下咽,縱有仙丹,奈喉嚨作壩何?得此數語,益悉腫閉之故。為想一進藥之法,即令老嫗取磚一塊,投火煅熱,夾布數層熨於氣海,(妙法可師。)頃之覺滿腹溫和,試以米湯,可咽矣。遂與附子養榮湯,服後即睡至晚,腫閉如失。蓋此本由肝脾虛火上衝,妄用發散,火得風而愈熾,重以苦寒生冷,致下焦益寒,火不能下歸,壅逼於上而為腫閉,故溫補一劑而愈。
馮楚瞻治何太學,咽喉口舌腐爛而不疼,胸膈脹閉,不寐不食。脈之,左寸關弦洪搏指,右寸關沉微欲脫。乃平時勞心惱怒,以致內傷身熱。醫誤發散,乃見紅點,認為麻疹,更用疏解清托,遂困倦益甚。頰內腫硬,疑為疹毒,更用清涼解毒,於是脹悶不堪,疼痛欲絕。蓋勞傷發熱,原系中氣不足,誤發散而榮氣逆行,乃為斑點,復誤清解,致陰火上浮,齒頰為腫。又謂疹毒,益進寒涼清解,脾胃愈虛,元氣愈損,於是咽嗌腐潰成穴而不疼,如物失天日照臨,易為腐壞,名為陰爛。非若陽火衝擊,為腫為痛也。以熟地一兩二錢,炒白朮、麥冬二錢,五味八分,製附子一錢五分,二劑脹減睡安。改用人參三錢,棗仁二錢,熟地四錢,當歸一錢五分,牛膝、麥冬各二錢,五味六分,肉桂八分,薑、棗煎,二劑神爽思食,咽喉始痛。此陽和已轉,如凍解而水活,故知疼也。外用銅青三錢煅,人中白二錢,牛黃一分,冰片二分,麝香一分,研極細,少許吹之,涎痰湧出。再吹再流,不日而愈。
吳孚先治柯子寧,患咽喉齒痛,脈沉細,足冷,大便泄瀉。此腎虛,龍火飛騰,欲用《金匱》腎氣,彼疑火症,恐桂、附不合。或以石膏、連翹苦寒進之,其病尤甚。復求治,用前方一劑減,二劑痊。
凡咽喉初覺壅塞,一時無藥,以紙絞探鼻中,或嗅皂角末,噴嚏數次,可散熱毒。仍以李樹近根,磨水塗喉外良愈。(《菽園雜記》。)
金陵黃泥巷楊馬軍治咽喉拿法,以中指蘸藥少許,於喉中用力一捻腫處,出血並痰涎,隨即能下湯水,絕妙。即前用針刺之意,藥恐偽也。(《治法匯》。)
陸養愚曰:郁仲開室人,壬子年忽患咽喉阻塞,湯水不入,六脈平和,身無寒熱,但氣逆喘滿,晝夜不眠。(雄按:此瘀血阻隔之證,其人必多鬱怒。脈反平和者,氣機窒滯,而流行自緩也。苟不吐出,即為關格。亦有阻於咽而飲水即嗆者。)予與諸君俱作痰治,藥到即吐,強嚥一口,面色紫脹,氣窒睛突,躁亂靡寧,狀如發狂,嘔盡藥汁則略可,投牛黃亦不納。疑受暑,與新汲水亦如之,又與淡薑湯蘇合丸,重捺內關,俱無一效。經七八日,或云脈不病而症如是,乃關格也。今藥不下咽,雖靈丹亦無如之何矣。兩日後,驀然鼻聞鰕香,遂作湯與之,甫吞半䖷,嘔出紫血數塊,胸膈頓寬,即飲米飲,漸進稀粥,守之數日,不藥而愈。可謂奇症,書之以俟教。
薛立齋治一婦人,產後喉痛,服清熱等劑益甚,此膀胱經血虛也。蓋膀胱之脈,上行至喉而還。用八珍湯加丹皮、柴胡、酒炒黑黃柏,二劑而愈。
孫真人曰:咽中帖帖,如有炙肉,吐之不出,吞之不下,噙生薑片五十日愈。以意逆之,當是寒傷經絡,氣血不和,浮於咽中。婦人血分受寒,多積冷氣,故有此症。予用破棺丹噙化頻咽之,曾治數人多效。蓋喉者,候也,喉出天氣。咽者,咽也,咽出地氣。故喉為呼吸之咽,乃穀食之路。其或憂思內結,風冷外侵,痰氣隔塞,逆於喉嚨,妨礙飲食,久而成翻胃噎膈症者有之矣。(《葉杏林女科》。)
樓全善曰:洪武戊辰春,鄉村病喉痹者甚眾,蓋前年終之氣二火之邪也。予累用甘桔湯加黃連、半夏、殭蠶、牛蒡等劑發之。挾虛者加參、耆、歸、芍輩。水漿不入者,先用解毒雄黃丸,醋磨化灌之,喉痰出,更用薑汁灌之。卻用上項藥,無不神效。若用膽礬等酸寒點過者,皆不治,蓋邪郁不出故也。
陳自明治一男子,喉痹水漿難下,又一男子纏喉風,痰涎湧盛,與神仙追毒一粒並痊。(方見蟲門。)
薛立齋治一男子,咽痛而脈數,以荊防敗毒散加芩、連,二劑少愈。乃去芩、連,二劑而愈。
一男子咽喉腫閉,牙關緊急,針不能入,先刺少商二穴,出黑血,口即開。更針患處,飲清咽利膈散,一劑而愈。大抵吐痰針刺,皆有發散之意,故效。此症不用針刺,多致不救。
一婦人咽喉腫痛,大小便秘,以防風通聖散,一劑諸症悉退。又荊防敗毒,服三劑而安。此症輕則荊防敗毒吹喉散,重則金鑰匙及刺患處出血最效,否則不救。針少商二穴亦可,不若刺患處之神速耳。
一男子咽喉腫痛,脈數而實,以涼膈散一劑而痛止。以荊防敗毒散加牛蒡子,二劑而腫退。以荊防敗毒散,又以甘、桔、荊、防、元參、牛蒡四劑而平。
一男子咽喉腫閉,痰涎湧甚,以膽礬吹咽中,吐痰碗許。更以清咽利膈飲,四劑而安。
一男子咽喉腫痛,藥不能下,針患處,出紫血少愈。以破棺丹噙之,更以清咽清毒散服之而愈。
一男子咽喉乾燥而痛,以四物湯加知、柏、元參,四劑少愈。更以人參固本丸,一劑不再服。
一男子咽痛,午後益甚,脈數無力,以四物加知、柏、荊、防,四劑而愈。仍以前藥去荊、防,加元參、甘、桔,數劑全安。
一弱人咽痛,服涼藥或遇勞愈甚。此中氣虛熱,以補中益氣湯加芩、連,四劑而愈。乃去芩、連,又數劑不再發。常治午後痛,去芩、連,加知母、黃柏、元參亦效。
一男子乳蛾腫痛,脈浮數,尚未成膿,針去惡血,飲荊防敗毒散,二劑而消。
一男子乳蛾腫痛,飲食不入,瘡色白,其膿已成,針之膿出而安。
一男子嗌癰腫痛,脈浮數,更沉實,飲防風通聖散一劑,瀉一次,勢頓退。又荊防敗毒散,二劑而消。
一男子咽喉腫痛,欲針之以泄其毒。畏針止服藥,然藥既熟,已不能下矣。始急針患處,出毒血,更以清咽消毒藥而愈。
一患者其氣已絕,心頭尚溫,急針患處,出黑血即蘇。如鮑符卿、喬侍衛,素有此症,每患皆以出血即愈。大抵皆因火為患,其害甚速,須分緩急及膿成否。若腫閉及壅塞者,死在反掌之間,宜用金鑰匙吹患處,吐出痰涎,氣得通即蘇。若吐後仍閉,乃是惡血或膿毒為患,須即針患,否則不救。前人云:治喉閉之火,與救火同,不容少待。又云:走馬看喉閉,信夫!治喉之方固多,惟用針有回生之功。
一男子咽喉作痛,痰涎上壅,欲治以荊防敗毒加連翹、山梔、元參、牛蒡。彼自服甘寒降火之藥,反加發熱,咽愈腫痛。急刺少商二穴,仍以前藥加麻黃汗之,諸症並退。惟咽間一紫處仍痛,此欲作膿,以前藥去麻黃,一劑膿潰而愈。凡喉痛之疾,治之早或勢輕者,宜用荊防敗毒散以散之。遲或勢重者,須刺少商穴。瘀血已結,必刺患處,亦有刺少商者。咽雖利而未全消者,必成膿也,然去即安。若有大便秘結,雖輕針刺去血,必當以防風通聖散攻之。甘寒之劑非虛不宜用。
一癧婦咽間如一核所鯁,咽吐不出,倦怠發熱,先以四七湯治之而咽利,更以逍遙散。又一婦所患同前,兼胸膈不利,肚腹膨脹,飲食少思,睡臥不安,用分心氣飲並愈。
秋官葉素陰虛,因怒忽喉腫寒熱,頭痛項強,目直,小便自出,此皆肝火之症。肝主筋膜,火主腫脹,火旺則血涸,筋攣則緊急,頸項如拔。陰挺痿痹,則小便自遺。遂刺患處出毒血,用四物、柴胡、山梔、元參、甘草而蘇。再用六味丸料,以生肝血,滋腎水,諸症悉愈。
太守葉咽喉腫痛,痰涎不利,手足發熱,喜冷飲食,用清咽利膈湯,二劑不應。刺少商穴,喉少寬,痰從鼻出如膠,患處出紫血稍寬,五七日咳出穢膿而愈。
義士顧克明,咽喉作痛,至夜發熱,此肝腎陰虛之熱。用四物加酒炒黑黃柏、知母、麥冬、五味,治之而愈。後因勞,咽喉腫閉,刺患處出血,用桔梗湯吐痰而消。至仲夏,乾咳聲嘶,作渴發熱,日晡作熱,用滋腎丸、加減八味丸,間服三月餘,喜其年富謹疾得愈。
通府李朝用咽喉腫,口舌生瘡,此上焦風熱。先用荊防敗毒散二劑,喉痛漸愈。又以元參升麻湯,口舌遂愈。
地官黃北盤,喉痛作悶飲冷,大便不通,此上下表裡實熱。用防風通聖散,治之頓愈。
地官胡誠甫,咽喉作痛,此腎經膀胱虛熱。四物加知、柏、元參,四劑少愈。更以人參固本丸,一劑不復發。
職方盧抑齋咽喉腫痛,兩目矇眛,小便赤色,此膀胱濕熱。用四苓散加知、柏、黃連、茵陳、防己,治之頓愈,又用六味地黃丸而痊。
儒者王文遠咽喉腫痛,口舌生瘡,勞則愈盛,此脾肺氣虛,膀胱有熱。以補中益氣加元參、酒炒知柏稍愈。乃去知、柏,加山藥、山萸乃痊。
一儒者腳發熱則咽喉作痛,內熱口乾,痰涎上湧,此腎經虧損,火不歸經。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及加減八味丸而全愈。
一老人咽喉痛,小便數而赤,日晡尤甚,此膀胱陰虛。當滋化源,以補中益氣加酒炒黑知、柏,四劑咽痛稍可。乃去知、柏,加山萸、山藥、麥冬、五味頓愈。
一男子素善飲,咽喉作痛,內熱作渴,小便不利,飲食如常,此膀胱積熱。用四苓散加茵陳、大黃,四劑諸症漸退,又用清心蓮子飲而安。
一星士勞而入房,喉痛漸閉,痰涎上湧,四肢乍熱,此陰虛陽氣飛揚。用補中益氣加附子,煎灌而愈。
憲副姜時川,癸卯冬就診,右寸浮數有力,口中有瘡。曰:此火傳於肺也,當薄滋味,慎起居。甲辰秋復就診,尺脈數而無力。曰:此肺金不能生腎水,宜靜養以滋化源。彼云:今耳內及喉間不時燥痛,肢體不時發熱,若無根之火,殞無疑矣。謂劉古峽云:立齋謂我之病可疑。至乙巳孟春,古峽謂薛曰:姜公之病,已如尊料。遂同往視,喉果腫潰,脈愈洪大。或用瀉火之藥,反速其歿。
云間吳上舍,年逾五十,咽喉腫痛。或針出血,神思雖清,尺脈洪數而無倫次,按之微細如無。曰:有形而痛,陽之類也。當峻補其陰,今反傷陰血,必死。已而果歿。蓋此症乃腎氣虧損,無根之火為上患,惟加減八味丸料煎服,使火歸源,庶幾可救。
馬元儀治任採之,咽痛三年不愈。診其脈,虛中兼澀,此因勞郁傷中氣。偏虛者,火偏盛也。火性上炎,必傷及肺。肺既不受脾中生生之氣,反為壯火所熏灼,其津液虧損,不能下灌靈根可知。則下焦陰火,不能蟄藏,並可知矣。壯火虛火,兩合為虐,故延久不愈。治法當先解鬱熱於上,次納浮火於下,病雖久,可愈矣。用紫菀、乾葛、杏仁、蘇子、前胡、桔梗、甘草,兩劑而脈已透。再用人參、石斛、炙草、半夏曲、橘紅、黃連、肉桂等,四劑而咽痛頓除。再以人參七味丸,治之全愈。
沈氏婦體豐而多勞郁,時覺喉癢,如蟲行皮中,經五六載不愈,兩脈浮虛而沉澀,此陽明氣血不榮,火動生風之候也。陽明之脈,起於鼻交頞中,下循鼻外,挾口環唇,循頰車上耳前。其支者,從大迎前下人迎,循喉嚨入缺盆。今者血虛風熾,是諸脈不為血養,而為風所淫矣。風勝則干,風行則動。然治法不當治風,而當治血,蓋血足而風自息也。用生地黃、制首烏、天冬為君,以滋陽明之血;秦艽、白蒺藜、甘菊為臣,以清陽明之風;佐以盧根汁、蔗漿甘寒氣味,以滋燥養陰,調理二月而愈。
周子固治趙鶴皇妻,病咽乾,水漿不能下,眾醫盡愕。周叩以平生所最嗜獨鸂鶒,即命烹飪進之。授以七箸,入口無所苦,已而食進,病如失。(《丸靈山房集》。)
李襲興稱武德中出鎮潞州,許人甄權以新撰《明堂》示予,時有刺史成君綽,忽腮頷腫大如升,喉中閉塞,水粒不下,三日矣。予屈權救之,針其右手次指之端,如食頃,氣息即通,明日飲啖如故。(《千金翼》。按:《銅人》云:少商穴在手大指端內側,去爪甲角如韭葉。今成君綽腮頷腫大如升,甄權針之立愈,病狀少異,功效實同。李云刺指端,《銅人》云大指端,未知孰是。果針少商,當在大指端也。姑兩存之,以俟識者。《資生經》。)
鄭惟康主簿,嘗苦喉閉,雖水亦不能下咽,灸三里穴而愈。(《醫說續編》。)
吳內翰《備急方》云:余常苦咽喉腫痛,用白殭蠶直者,不拘多少,炒為末,以生薑自然汁,調服一錢匕,甚效。葛彥恢提舉閩中,曾患喉痹,五八主簿用此方,治之即安。一方調下二錢未通,半時許,再服立通,吐出頑痰。別將大黃一塊,慢火炮熱,打撲盡灰,如一米厚切片,以兩指大一片,口含汁咽之,一食頃再換一片。或患人語不得,及自咽不下,即扶起靠斜仰坐,令人呷藥在口,以筆管注入鼻中,男左女右。藥訖隨即扶令正坐,須臾吐痰涎,不即扶起,恐自鼻中出也。吐了含咽大黃如前。(《百乙方》。)
治急喉閉口開不得者,有以黃蠟紙裹巴豆一個,如患人鼻孔大小,中切破,急以塞鼻,氣衝入喉中自破,已覺通利即除去。濠守王亞夫方:巴豆去殼拍碎,以棉裹,隨左右納鼻中,即吐出惡物。後鼻中生小瘡,亦無害。(同上。)
治喉痛至危困,以手用力拔頂心發亦通。無發者,撮頂心皮。劉大夫得此方未試。忽一卒苦喉痛,不能言,亟去其巾,乃患酒禿,即以意令人用力撮頂心皮,遂安。(《是齋方》。)
繆仲淳治纏喉風,(即喉痹也。)試通有驗方:明礬三錢,巴豆去殼七粒,溶礬入巴豆,燒至礬枯,去巴豆研細,吹入喉中,流出熱涎即開。(《廣筆記》。)
馬銘鞠治倪仲昭,患喉癬。邑中治喉者遍矣,漸漸腐去,飲食用粉面之爛者,必仰口而咽,每泣數行下。馬曰:此非風火之毒也。若少年曾患黴瘡乎?曰:未也。父母曾患黴瘡乎?曰:然,愈三年而得我。乃謂此必誤服升藥之故。凡患此瘡者,中寒涼輕粉之毒,毒發於將瘳,升藥之毒,毒發於愈後。所生子女,毒深者,且延及於孫若甥。倘不以治結毒之法治之,必死。以甘桔湯為君,少入山豆根、龍膽草、射干,每劑用土茯苓半斤,濃煎送下牛黃二分,半月而痊,竟不用吹藥。既而云:父母病時,果服丸藥而痊,後曾口碎,非升藥而何?今醫家恬然用之,不曉其中毒之深,故特明其說。(《廣筆記》。)
薛立齋治杜舉人,喉咽腫痛,口舌生瘡,先以清咽消毒散二服,更以元參升麻湯而愈。
一男子年三十餘,口舌常破,如無皮狀,咽喉作痛,服清咽利膈散愈,以理中湯用之而愈。
一婦人肥甚,暑熱咽喉痛腫甚,痰涎上壅,語聲不出,甚危,用針刺毒血,次以金鎖鑰,吐去稠痰五六碗。以清咽利膈湯,一服腫痛少。減去硝、黃,又服而安。(《外科正宗》。)
蕭萬輿治王氏婦,喜啖辛辣,季夏病胃,咽痛,脈洪滑微數,以甘桔湯加芩、連、栝蔞、元參,兩劑即痊。
都閫連擎天之內,季秋患肺經風熱,咽痛,脈浮洪有力,以金沸草湯加牛蒡,倍甘草,一劑而痊。
庠友鄭能仁,孟冬患風痰上壅,咽痛,初治數劑增劇。察其六脈浮弦無力,以補中益氣湯加膽星、肉桂,兩劑而愈,痰壅如失。
王氏少婦,季春患肝經鬱火上升,咽痛,治不瘥。以逍遙散加牛蒡、桔梗、黃芩、香附,二劑而痊。
王洪緒治一壯年,新婚百日,妻歸寧,匝月方回,值酷暑,房後多扇取涼,五鼓時喉痛氣逆,寒熱交作。問之則曰:日前喉間略有微痛,今則脹痛腫盛。視其小舌,腫如胖人母指,知為心腎虛火,並欲後經風,風火兩閉之候。若用發表,虛上加虛;若投寒涼,風火被遏。乃以前胡、蘇子、連翹、元參、赤芍、浙貝、甘、桔,煎服立愈。(同上。)
無錫村氏婦,年可三旬,五月望日下午,腹飢,正取麵食舉筋,忽喉痛難嚥。一醫以射干、赤芍、翹、芩、花粉、牛蒡煎服,即痰湧聲鼾。詢知驟起,因服涼藥增劇,此陰寒無疑也。但痰塞滿口,難以進藥,即取鵝翎蘸桐油釐許,入喉一卷,隨出痰升許,以肉桂、炮薑、生甘草各五分入碗內,以滾水沖浸,仍頓湯中,以匙抄咽一口,病者即云好了。連呷三四口,即起說飢。問飯可吃否?曰:食粥最宜。(同上。)
蔣仲芳治一友,始而牙痛,既而咽腫。醫投涼藥痛轉甚。診其脈沉細,大便一日二三次,曰:浮火上升也,其足必冷。察之果然。以《金匱》腎氣料,作湯與之,服完即睡,覺來病如失。
劉云密治一女子,年五旬,素因血虛生熱,血化風,患遍身疙瘩,經年未痊,久之,少陽相火併於陽明,而患喉痹。其勢暴盛,喉中陡似瘙癢作嗽,氣上而嗆,血泡累累,上齶一泡大如雞卵,口塞不能合,氣壅上更急。少頃,泡盡破,血射如注,其口皮盡脫,喉皆潰爛,紅腫異常,痛不可忍,且滿口痰涎,如羹如糊。蓋熱壅於上,而大傷寒氣也。用養陰退陽,活血祛風,兼以止痛之劑。緣湯難吞,為末,或吹或點,諸症漸退。然潰處肌未生,痛未止,因皮破致時時作嗽,而血隨出,乃於吹口藥中,入白芨磨漿,合丸如芡實,日夜噙化遂愈。
葉天士治楊某之病。陰氣走泄為虛,穢濁上受則實。咽喉腫痹,上竅蒙閉,日暮昏煩,陰傷火熾,肌膚柔白,氣分不足,醫治雖宜涼解清上,但不可犯及中下。連翹、鬱金、馬勃、牛蒡、竹葉心、黑山梔、杏仁、橘紅。
艾某上焦之病,都是氣分,氣窒則上下不通,而中宮遂脹,熱氣蒸灼,喉舌疳蝕。清氣之中,必佐解毒。銀花二錢,川貝三錢,馬兜鈴五分,連翹心一錢半,川通草一錢,白金汁一杯,活水蘆根汁半杯。
王某咽喉痛痹,發時如有物阻隔,甚至痛連心下,每晚加劇,是陰液日枯,肝臟厥陽化火風上灼。法以柔劑,用甘以緩其急耳。細生地、天冬、阿膠、生雞子黃、元參心、糯稻根鬚。
徐靈胎曰:此症喉中,必有細瘰生成,不但氣分窒痹也,非糝藥無功。又曰:凡病屬於經絡臟腑者,皆煎丸之所能治。一屬形體及九竅,則屬有形之病。實有邪氣凝結之處,藥入胃中,不過氣到耳,安能去凝結之邪?故煎丸之功,不過居其半耳。若欲速效,必用外治之法,可以應手而愈。博考方書,廣求秘法,自能得之。外治之法,上古所鮮聞,因其用針灸之術,通神入妙,何必外治?此則外治之最者也。後世針法不傳,於是乎以藥代針,而多外治之法。若針灸既廢,而外治之法亦不講,則天下之病,即使用藥的當,只能愈其半耳。其外症之必須外治者,竟無愈理,此亦醫道之一大關也,後之學者須知之。
裴兆期治一人,咽喉痛,不能飲食,時作時止者半歲,吹喉消痰降火藥咸罔效。裴診之,兩寸洪大而虛,尺部虛而無力,兩足喜暖畏寒,口喜冷飲,甫下咽旋越去,此下真寒上假熱也。治當從其性而伏之,用八味丸料加炒黑乾薑,水煎,入青鹽少許為嚮導,冷而與之,三劑而愈。錫類散,治爛喉疹。象牙屑焙、廉珠各三分,飛,青黛六分,梅花冰片三釐,壁錢二十個,(勿用木板上者。)西牛黃、人手指甲(男病用女,女病用男。)各五釐。共研極細末,吹患處。兼治乳蛾、牙疳、舌腐等症。
萊菔菜於初冬攤瓦屋上,或掛樹上,任其風吹日曬雨洗霜凌,直至立春前一日收下。懸掛檐下有風無日處,久久愈佳。一切喉症,煎濃湯服立愈。兼治痢疾。
《廣筆記》治火上升,有痰留滯喉間,如有核,且法宜降氣清火。用蘇子研二錢,橘紅三錢,貝母三錢,天花粉三錢,茯苓三錢,麥冬五錢,白芍酒炒三錢,黑連翹一錢五分,黃柏蜜炙一錢五分,五味子一錢,打碎水煎,加竹瀝服之。
喑
盛用敬診道士顧本初病失音。醫以厥陰傷寒治之。盛至曰:內傷外感,無可為者,某日當汗,某日死。既而果然。人問其故?曰:肺屬金主聲,肺散則失音,且面黧黑,腎氣竭也。某日屬火,火乘金位,真陽既奪,不死何待?(《吳江縣誌》。)
孫文垣治徐檢庵,以正月內食新蒜炒肉,又冒風寒,因咳嗽喉痛聲啞。此原有痰火,又為外邪所束,不得發越所至,當潤肺化痰調氣,以祛其本,兼散邪解表,以治其標,庶痛可除而聲可復矣。先與栝蔞仁、橘紅、桔梗、甘草、薄荷、桑皮、地骨皮、葛根、前胡,四帖,復以滾痰丸同七制化痰丸兩帖,夜服,諸症除而聲音亮矣。此釜底抽薪法也。
張路玉治一西客,觸寒來蘇,忽然喘逆聲喑,咽喉腫痛。察其形體豐盛,飲啖如常。切其脈象浮軟,按之益勁。此必寒包熱邪,傷犯肺絡也。遂以麻杏甘石湯加半夏、細辛,加大劑葳蕤,二服喘止聲出。但呼吸尚有微喑,更與二陳加枳、桔、葳蕤,二服調理而安。
王惟一數年前雖有血症,而年壯力強,四月間,忽患咳嗽,服發散藥後,痰中見血數口。繼服滋陰藥過多,遂聲颯而啞,時覺胸中氣塞,遷延月餘。診之脈雖沉澀,按之有力,舉之應指,且體肥色潤,絕非陰虛之候。蓋此之聲啞,是金實不鳴,非金破不鳴之比,因與導痰湯加人中黃、澤瀉,專一滌痰為務。四劑後,痰中見紫血數塊,其聲漸出,而颯未除。更以秋石兼人中黃、棗肉,丸服經月,而聲音清朗,始終未嘗用清理肺氣,調養榮血也。
張飛疇治郭代工,午日少食角黍,倦怠作瀉,曾用清克不效。因圊跌僕,即昏迷不省。數日後邀診之,六脈虛微欲脫,右臂不能轉動,聲喑無聞。時有用大黃之劑者,急止之曰:此脾肺虛憊,安能任此?惟粥飲參湯,庶為合宜,所謂漿粥入則虛者活。依言調之,瀉止神寧,聲音漸出而蘇。能食後,亦惟用獨參湯調理,不藥而愈。
殳珪字廷肅治一婦人,娠八月臥不語,眾醫斂手。珪曰:此《內經》所謂胎喑也,十月當不藥而愈。(《嘉善縣誌》。)
萬曆時京口名醫何繼充,世業也。方成童猶在家塾,適鎮江道有幼子忽噤口不能言,召其父診視,值父遠出,召者不及待,令繼充往。遂診曰:公子無病,勿藥也。但多令婦人以氣呵入口中耳,遂更迭呵之,半晌後果能言。人問故,曰:頃衙內多婦人,而公子貌甚美秀,婦人愛其美也,提抱之時,必多吸其口,令少陽之氣乍奪,第令呵以還之耳。其匪夷所思類若此。(《張氏卮言》。)
陸肖愚治範麓令郎,厚味奉養,而酒量極高,性尤偏嗜,沉酖多怒。初患吐血,服犀角地黃等湯,月餘不愈,更增溺血咳嗽。一日忽聲啞,然肌肉如故,飲食不減,群作瘵治,無一效。脈之,左關洪大而弦,右關滑大而數,乃有餘之火症,非不足之瘵症也。因厚味生痰,醇酒助火,火炎痰湧,瘀於胸中,所以聲啞。其血之上行者,怒則傷肝,肝脈挾舌本而絡陰器,龍雷之火一動,血隨之而上逆下泄矣。法宜清熱降氣,化痰導血歸原,十日可愈。若認為瘵,而以地黃、二冬投之則左矣。用真霞天曲、山楂,理胃家濕痰為君;杏仁、橘紅,利肺竅;桃仁、鬱金,行肝滯為臣;山梔、生甘草,清上焦為佐;滑石、車前,清下焦為使。又用茅根煎湯煎藥,數劑而血止聲清,不十日諸症如失。
薛立齋治一膏粱之人,素不慎起居,忽失音不語,神思昏憒,痰涎上湧,此腎經虛寒氣厥,不能上接清陽之氣故也。須用地黃飲子,否則後必齧舌。經曰:少陰氣至則齧舌,少陽氣至則齧頰。不信,仍用風藥,後果齧舌,急用前湯而安。
雄按:今冬蔣敬堂室患頭偏左痛,筋掣泛愆,數日後不言不食不便,小便間日一行,唇焦舌黑,醫投牛黃丸、紫雪丹、犀角、竹瀝等藥,漸不識人。乃兄周雨禾延余視之,面色青黃,舌色黑膩,脈來遲軟,予地黃飲子五劑,而一語出識人,八劑而更衣,十餘劑而起矣。其人春夏兩次墮胎,秋間又病憂勞,蓋榮陰大虛,而內風陡動也。
一婦人忽然不語半年矣,諸藥不應,兩尺浮數,先用六味丸料加肉桂,數劑稍愈。乃以地黃飲子,三十餘劑而痊。男子多此症,亦用此方治之。
一婦人因怒仆地,痰湧不語,灌牛黃清心丸稍蘇,用神仙解語丹加山梔、柴胡、桔梗漸愈,又用六君加枳殼而痊。神仙解語丹:
白附子、石菖蒲、遠志、天麻、全蠍、羌活、南星、木香。惟木香半兩,余皆一兩,辰砂為衣。
貴溪湖山夏公明道二郡行縣,訪虞文靖公伯生於山中,道臨川章伯明之醫云:其子嘗忽不能言,而無他苦,群醫環視莫究其端,難於用藥。伯明視之曰:此熱症也。徐解之自愈。又其僕人得寒熱,一醫以常用之藥。伯明視之曰:此熱極也,治之莫及矣,舁還其家。僕起拜辭,登輿而去,行未至家,果及夕而斃。(歸日稿。)
魏玉橫曰:嚴鐵橋天姿英邁人也,豪於詩酒,自前夏忽患失音,咳嗽時作,守不藥之戒。至八月初,余偶過齋頭,談次,有小青衣,持藥甌至。余曰:君謂不藥,今乃藥乎?第醫作何治?所用何藥?出方驗之,乃前胡、桔梗、杏仁、蘇子等傷風劑也。曰:君病豈宜服此?世安有傷風百日者乎?肝腎久病,相火刑金,惟集靈、左歸、六味為對症耳。幸勿誤。再就二人診,則皆勸服六味,後服至三四十劑,忽發肛痔,痔發而音復。蓋肺臟之病,傳大腸腑也,是為佳兆。惟痔痛盛劇,宛轉床第月餘,亦以服藥太遲,且六味不宜依古方也。病愈數年,豪飲如故,後登賢書。明年遠館於閩,患瘧疾,既數月,始得歸,已成損症,遂不起。自失音至是,凡十年,年三十七,惜哉!
宋輝章翁年六十餘,素有豪飲,咳嗽失音,醫作傷風治轉劇。余與生熟地、麥冬、沙參、栝蔞仁、杞子,服二十餘劑,亦發肛痔,而咳嗽失音皆愈。後數年,以事入都,于山左遇大水,上至腹,行水中數里。初病愈,其痔遇勞則發,否亦時有膿水。至是痔忽頓愈,而咳嗽失音復作。抵都治療不瘳,歸而延診,其脈弦澀而數。語之曰:初病以發痔而愈,臟傳腑也為順,今痔愈而病發;則腑傳臟矣為逆。逾數月而終。
徐靈胎曰:久嗽失音,必由藥誤。麥冬、五味,此失音之靈丹也,服之久無不失音者。若至全失,即使其人力如虎而走如馬,半年之後,無有不死。若風寒痰火,偶爾失音者,即不治亦愈。但更加以麥冬、五味,則弄假成真矣。
心胃痛
喻嘉言治陸子堅,從來無病,因外感之餘,益以飢飽內傷,遂至胸膈不快,胃中隱隱作痛,有時得食則已,有時得食轉加,大便甚艱,小水不暢,右關之脈,乍弦乍遲,不得調適,有似痼疾。用藥得當,驅之無難;若歲久日增,必為大患。人身胃中之脈,從頭而走於足者也。胃中之氣,一從小腸而達於膀胱,一從小腸而達於大腸者也。夫下行之氣,濁氣也。以失調之故,而令濁氣亂於胸中,干其清道,因是窒塞不舒。其始本於病時胃中津液為邪火所爍,至今津液未充,火勢內蘊,易於上燎,所以得食以壓其火則安。然邪火熾則正氣消,若食飲稍過,則氣不能運轉其食而痛亦增,是火不除則氣不復,氣不復則胃中清濁混亂,不肯下行,而痛終不免也。(論症洞如觀火)病屬胃之下脘,而所以然之故,全在胃之中脘。蓋中者,上下四旁之樞機。中脘之氣,旺盛有餘,必驅下脘之氣入於大小腸,從前後二陰而出。惟其不足,所以反受下脘之濁氣而橈括也。夫至人之息以踵,呼之於根,吸之於蒂者也。以濁氣上干之故,吸入之氣艱于歸根。且以痛之故,而令周身之氣,凝滯不行,亦非細故也。為訂降火生津下氣止痛一方,以為常用之藥。尚有進者,在先收攝腎氣,不使外出,然後濁氣之源清,而膀胱得吸引上中二焦之氣以下行,想明哲之所務矣。
喻君實有發前人所未發之本領,獨欠於峻養肝腎一著。然此案末行,已駸駸乎得之矣。
張子和治一將軍,病心痛不可忍。張曰:此非心痛也,乃胃脘當心痛也。(二語為此症點睛,然予更有一轉語曰:非胃脘痛也,乃肝木上乘於胃也。)《內經》曰:歲木太過,風氣流行,民病胃脘當心而痛。(風木為病,非肝而何?)乃與神祐丸一百餘粒,病不減。或問曰:此胃脘有寒也,宜溫補?將軍數知張明瞭,復求藥,乃復與神祐丸二百餘粒,作一服,大下六七行,立愈矣。(治法則非今人所宜。)
一婦病數年不愈,一醫用人言半分,茶末一分,白湯調下,吐瘀血一塊而愈。(李樓奇方,若非神手,未許輕用。)
王執中久患心脾疼,服醒脾藥反脹。用蓬莪,麵裹煨熟,研末,以水與酒煎服立愈。蓋此藥能破氣中之血也。(《本草綱目》、王執中《資生經》。)
一婦人年三十,病心氣痛,用小紅花為末,熱酒服二錢立效。又法,男用酒水各半煎,女用醋水各半煎。(摘元方本《本草綱目》。)
李時珍治荊穆王妃胡氏,因食蕎麥麵著怒,病胃脘當心痛,不可忍。醫用吐下行氣化滯諸藥,皆入口即吐,不能奏功,大便三日不通。因思《雷公炮炙論》云:心痛欲死,速覓延胡。乃以延胡索末三錢,溫酒調下,即納飲食,少頃大便行三五次,積滯俱下,胃脘心痛豁然遂止。
友人言,於武昌見一老僧患胃脘痛,痛發瀕死,其徒亦患之。師死遺命必剖視吾心,務去其疾。果於心間得細骨一條,長七八寸,形如簪,其徒以插瓶中,供師前,已數年矣。有貴客來寓庵中,偶殺鵝喉未斷,其童取瓶中骨挑鵝喉,凡染鵝血處即化矣。徒因悟此理,飲鵝血數日,胃疾竟除。
薛立齋治一婦人,久患心痛,飲食少思,諸藥到口即吐。薛以為脾土虛弱,用白朮一味,同黃土炒去土,每服一兩,以米泔煎濃,徐服少許,數日後自能大飲,用三斤余而安。(雄按:脾弱何至作痛?此蓋停飲為患也。蔡按:停飲之說誠然,此與許學士神術丸意同。但飲之微者可用,若飲已盛,則反益其痛,以術能閉氣也。黃錦芳論之甚詳,宜參觀之。)
上舍陳履學長子室,素怯弱,產後患疔瘡,年餘不愈,因執喪旬月,每欲眩僕。一日感氣,忽患心脾高腫作疼,手不可按,而嘔吐不止,六脈微細。或見其形實,誤諸痛不可補氣,乃用青皮、木香、五味、吳茱萸等藥愈甚。繼復患瘧,且墮胎。又投理氣行血之藥,病雖去,元氣轉脫,(病家無識,舉世皆然。)再投參、耆補劑不應矣。六脈如絲欲絕,迎薛至,診之曰:形雖實而虛極,反用理氣之劑,損其真氣故也。連投參、耆、歸、芍、朮、附、薑、桂,二劑,間用八味丸,五日寢食漸甘,六脈全復。此症若心脾疼痛時,即服此等藥,瘧亦不作矣。
龔子才治一人,心胃刺痛,手足稍冷,出汗,指甲青,百藥不效。以當歸二錢,煎湯,用水磨沉香、木香、烏藥、枳殼,調服乃止。
一教諭年五十一,因酒食過飽,胃脘作痛,每食後,其氣自兩肩下及胸次至胃口,痛不可忍,令人將手重按痛處,移時忽響動一聲,痛遂止。如是八年,肌瘦如柴。診之,六脈微數,氣口稍大有力。以神祐丸一服下之,其痛如失,後以參苓白朮散調理復元。
程沙隨在泰興時,有一乳娘,因食冷肉,心脾脹痛不忍。錢受之以陳茱萸五六十丸,水一盞,煎取汁去渣,入官局平胃散三錢,再煎熱服,一服痛止,再服無他。云高宗嘗以此賜近臣、愈疾甚多,真奇方也。(《槎庵小乘》。)
孫文垣治張二尹近川,始以內傷外感,服發散消導多劑,致胃脘當心而痛。診之,六脈皆弦而弱,法當補而斂之。白芍五錢,炙甘草三錢,桂枝一錢五分,香附一錢,大棗三枚,飴糖一合,(小建中加香附。)煎服,一劑而瘳。
族弟應章胃脘當心而痛,手不可近,疑有瘀血使然。延胡索、五靈脂、丹皮、滑石、川芎、當歸、甘草、桃仁、桔梗、香附,臨服加韭菜汁一小酒杯,其夜痛止則睡,飲食亦進。惟大便下墜,逼迫不安,此瘀血已動,欲下行也。前劑去韭汁,一帖全安。
吳鶴洲如夫人,病胃脘痛。醫者認為蟲者,認為火者,又有認為痰、為氣、為食、為虛、為寒者,百治不效。孫診之,兩手大而無力,皆六至。曰:肝脾相勝之症耳。(胃脘何以云脾?)以白芍為君,惡熱而痛加黃柏,此法則萬全矣。白芍四錢,一半生一半炒,伐肝補脾為君;甘草二錢,一半炙一半生,緩肝養脾為臣;山楂為佐;黑山梔、五靈脂各一錢,止痛為使。三帖而愈。
吳仰元患胃脘痛則徹於背,以手重按之少止,痛時冷汗如雨,脈澀。孫曰:此氣虛而痛也。(脈澀乃血虛,此獨言氣虛。)以小建中湯加御米殼而愈。(仍是肝病。)
李士材治宋敬夫,心腹大痛,傴僂不能抑,自服行氣和血藥罔效。其脈左滑而急,其氣不能以息,偶一咳,攢眉欲絕,為疝無疑。以生薑飲粥,用小茴香、川楝子、青木香、吳茱萸、木通、延胡索、歸身、青皮,一服而痛減,五日而安。(《醫通》。)
李長蘅吳門舟次,忽發胃脘痛,用順氣化食之藥勿效。李診之曰:脈沉而遲,客寒犯胃也。以參蘇飲加草豆蔻三錢,煎熟,加生薑自然汁半碗,一服而減,兩服而痊。
一人將應試,八月初五心口痛甚,致不能飲食。李診之,寸口澀而軟。與大劑歸脾湯加人參三錢,官桂一錢。彼云痛而驟補,實所不敢,得毋與場期礙乎?李曰:第能信而服之,可以無礙。若投破氣之藥,其礙也必矣。遂服之不逾時而痛減,更進一劑,連飲獨參湯,場事獲竣。
高鼓峰治一婦人胃痛,勺水不入,寒熱往來。或從火治,用芩、連、梔、柏,或從寒治,用薑、桂、茱萸,輾轉月餘,形體羸瘦,六脈弦數,幾於斃矣。高曰:此肝痛也,非胃脘也。其病起於鬱結生火,陰血受傷,肝腎枯乾,燥迫成痛,(色欲之人,尤多此病。)醫復投以苦寒辛熱之劑,胃脘重傷,其能瘳乎?急以滋腎生肝飲與之,一晝夜盡三大劑,五鼓熟寐,次日痛定。再用加味歸脾湯加麥冬、五味,十餘劑而愈。
按:此病外間多用四磨、五香、六郁、逍遙,新病亦效,久服則殺人矣。又用肉桂亦效,以木得桂而枯也。屢發屢服,則肝血燥竭,少壯者多成勞,衰弱者多發厥而死,不可不知。
呂東莊治吳維師內,患胃脘痛,叫號幾絕,體中忽熱忽寒,止覺有氣逆左脅而上,嘔吐酸水,飲食俱出。或疑停滯,或疑感邪,或疑寒凝,或疑痰積。脈之弦數,重按則濡,蓋火鬱肝血燥耳。與以當歸、白芍、地黃、柴胡、棗仁、山藥、山萸、丹皮、山梔、茯苓、澤瀉頓安。惟胃口猶覺稍劣,用加味歸脾及滋肝補腎丸而愈。
高呂二案,持論略同,而俱用滋水生肝飲。子早年亦嘗用此,卻不甚應,乃自創一方,名一貫煎,用北沙參、麥冬、地黃、當歸、杞子、川楝,六味出入加減,投之應如桴鼓。口苦燥者,加酒連尤捷。可統治脅痛、吞酸、吐酸、疝瘕一切肝病。
薛立齋治一婦人,心腹作痛,久而不愈,此肝火傷脾氣也。用炒山梔一兩,生薑五片,煎服而痛止。更以二陳加山梔、桔梗,乃不發。
孫文垣治周蘆汀乃眷,患胃脘痛,嘔吐不食者四月,晝夜號呼不絕,脈則兩手俱滑數。(故作實治。)曰:當以清熱為先。乃先與末子藥二錢,令服之,不一飯頃,痛止而睡,家人色喜。曰:未也,此火暫息也。其中痰積甚固,不乘時下之,勢必再作。因與總管丸三錢,服下腹中微痛。再服二錢,又睡至天明乃寤,腹痛亦止,大便下痰積甚多。次日以二陳湯加枳實、薑黃、香附、山梔、黃連與之,服後胃痛全止。惟小腹略脹,蓋痰積未盡也。再與總管丸三錢,天明又行一次,痰之下如前,胃脘之痛遂不發。
薛立齋治陳湖陸小材母,久患心腹疼痛,每作必胸滿嘔吐,手足俱冷,面赤唇麻,咽乾舌燥,寒熱不時,月餘竟夕不安,其脈洪大。眾以痰火治之,屢止屢作。迨乙巳春,發煩而甚,仍用前藥反劇。此寒涼損真之故,內真寒而外假熱也。且脈息洪弦而有怪狀,乃脾氣虧損,肝木乘之而然。當溫補胃氣,遂用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吳茱萸、木香,一服熟寐徹曉,洪脈頓斂,怪脈頓除,諸症釋然。
陸養愚治陸前川,素患腸風便燥,冬天喜食盆柿,致胃脘當心而痛。醫以溫中下氣藥,療其心痛,痛未減而腸紅如注;以寒涼潤燥之劑,療其血,便未通而心痛如刺。脈之,上部沉弱而遲,下部洪滑而數,此胃中冷而腸中熱也。大腸屬金,原喜清而惡熱,喜潤而惡燥,況素有腸風燥急之症,因心痛而投以辛溫香燥之劑,能不劇乎?脾胃原喜溫而惡寒,濕潤之品,能不甚乎?今大便不行已數日矣,乃用潤字丸三錢,以沉香三分衣其外,濃煎薑湯,送下二錢。半日許又送一錢,至夜半大便行,極堅,而不甚痛,血減平日十六七。少頃又便一次,微痛而血亦少。清晨又便溏一次,微見血而竟不痛矣。惟心痛未舒,與臟連丸,亦用沉香為衣,薑湯送下,以清下焦之熱而潤其燥。又以附子理中料為散,飴糖拌吞之,使戀膈而不速下,不終劑而兩症並痊矣。
王肯堂治韓敬堂,患胸膈痛,脈洪大而澀,用山梔、赤芍、通草、麥芽、香附、歸、芎,煎加薑汁、竹瀝、韭汁、童便之類,飲之而止。一日勞倦忍飢,痛大發,亟邀王至,入房。問曰:晨起痛甚不能待公,服家兄藥,下咽如刀割,其痛不可忍,此何意也?曰:得非二陳、平胃、紫蘇之屬乎?曰:然。曰:是則何怪乎其增病也。夫勞餓而發,飽逸而止,如其虛也。飲以十全大補湯,一劑而胸痛止。
張三錫治一婦,苦胃脘痛,每發輒大吐,多方不應,以鹽湯探吐,出積痰碗許,痛良已。後常作惡心,知胃中有痰也。以橘、半、枳實加木香、川芎、白螺殼、南星、海粉、神麯,糊為丸,白湯下錢半,未及一半,病去如脫。
一老嫗急胃痛,已六日,諸辛燥藥歷試無驗。診得左關弦急,而右寸更甚。其痛一來即不可當,少選方定,口乾面時赤,知肝氣有餘而成火也。乃以越鞠加吳茱萸、炒黃連、薑汁、炒梔子,二劑頓愈。
一婦胃脘痛,凡一月,右關寸俱弦而滑,乃飲食不節所致。投滾痰丸一服,下痰及宿食三碗許。節食數日,調理而愈。
一嫗胃痛久,諸藥不應。六脈微小,按之痛稍定,知中氣虛而火鬱為患也。投理中湯,一服隨愈。
一中年人因鬱悒,心下作痛,一塊不移,日漸羸瘦,與桃仁承氣湯一服,下黑物並痰碗許,永不再發。
一人中脘大痛,脈弦而滑,右為甚,乃食鬱也。二陳、平胃加山楂、草豆蔻、木香、砂仁,一服頓愈。
一人中脘至小腹痛不可忍,已十三日,香燥歷試,且不得臥,臥則痛頂胸上,每痛急則脈不見。詢之,因入房後過食肉食而致,遂以為陰症,而投薑、附。因思其飲食自倍,中氣損矣。況在房室之後、宜宿物不能運化,又加燥劑太多,消耗津液,致成燥矢鬱滯不通,所以不得臥而痛也。古云:胃不和則臥不安。遂以枳實導滯丸三錢,去黑矢碗許,小腹痛減矣。又與黃連、枳實、栝蔞、麥芽、厚朴、山楂、萊菔子,二服痛復移於小腹。乃更與潤腸丸二服,更衣痛除。第軟倦不支,投補中益氣湯,調理半月而愈。
王叔權曰:荊婦舊侍疾,累日不食,因得心脾痛。發則攻心腹,後心痛亦應之,至不可忍,則與兒女別。以藥飲之,疼反甚。若灸,則遍身不勝灸矣。不免令兒女各以火針微刺之,不拘心腹,須臾痛定,即欲起矣。神哉!
王叔權舊患心脾痛,發則痛不可忍,急用瓦片置炭火中,燒令通紅,取出投米醋中灑出,以紙二三重裹之,置於痛處,稍止,冷即再易。耆舊所傳也。後閱《千金》一有云:凡心腹冷痛,熬鹽一升熨,或熬蠶砂燒磚石蒸熨,取其溫里暖中,或蒸土亦大佳,始知予家所用,蓋出《千金方》也。他日心疼甚,急灸中脘數壯,覺小腹兩邊有冷氣自下而上,至灸處即散,此灸之功也。《本事方》載王思和論心忪,非心忪也。胃之大絡,名曰虛里,絡胸膈及兩乳間。虛而有痰,則動更甚,須臾發一陣,是其症也。審若是,又灸虛里矣,但不若中脘為要穴云。
《左傳》巫臣以夏姬之故怨子反,曰:余必使汝疲於奔命以死。於是子反一歲七奔命,遂遇心疾而卒,則又因用心而成疾矣。平居當養其心,使之和平,疾自不作。其次則當服鎮心丹之類,以補養之可也。若疾將作而針灸,抑亦可以為次矣。(《資生經》。)
一婦人患胸中痞急,不得喘息,按之則痛,脈數且澀,此胸痹也。因與小陷胸湯,二劑而愈。
一人年二十三歲,膈有一點相引痛,吸氣皮覺急,此有汙血也。滑石一兩,桃仁五錢,黃連五錢,枳殼一兩,甘草炙二錢,為末,每一錢半,以蘿蔔自然汁煎熟飲之,一日五六服即愈。
繆仲淳治高存之夫人,患心口痛,一日忽大發,胸中有一物上升衝心,三婦人用力捺之不下,叫號欲絕。存之曾預求救,繆立此方,是日急煎服之,衝上者立墮下,腹中作痛不升矣。再服,腹中痛亦消。二日後,以病起洗浴,又忽作嘔,頭痛如劈。存之曰:此即前症也,煎前藥服之立安。白芍酒炒三錢,炙草五分,吳茱萸湯泡三次、八分,茯苓二錢,延胡索醋煮一錢,蘇子炒研一錢五分,橘紅鹽水泡一錢二分。復加半夏薑汁炒一錢,旋覆花一錢,木通七分,竹茹一錢。(《廣筆記》。)
李季虯曰:予婦今春忽患心痛連下腹,如有物上下撞,痛不可忍。急以手重按之,痛稍定,按者稍鬆,即叫號。仲淳曰:此必血虛也。脈之,果然。急投以白芍五錢,炙草七分,橘紅三錢,炒鹽五分,二劑稍定已。又以牛黃蘇合丸,疏其滯,噯氣數次痛徐解。子問故?仲淳曰:白芍、甘草,治血虛之聖藥也。因久鬱氣逆,故減甘草之半,仲景甲己化土之論詳矣。諸醫不解爾,炒鹽者何?曰:心虛以炒鹽補之,即水火既濟之意也。予懼俗師概以食積痰火,療心腹之痛,故疏其詳如左。(同上。)
二案均是治肝之法,前案兼滌飲,此案養肝,兼以降逆,非純補虛也。
昔年予過曲河,適王宇泰夫人,病心口痛甚,日夜不眠,手摸之如火。予問用何藥?曰:以大劑參、歸補之稍定,今尚未除也。(琇按:心胃痛惟陰維虛損一症,可用參、歸、其餘多是停痰積飲,與肝火犯胃之症。此案敘症既未詳悉,又不云脈象如何,殊屬含混。)曰:得無有火或氣乎?宇泰曰:下陳皮及涼藥少許,即脹悶欲死。非主人精醫,未有不誤者。予又存此公案,以告世之不識虛實,而輕執方者。(同上。)
劉云密治一女子,值暑月夜間甚涼,患心痛,從右肋下起,至心前岐骨陷處並兩乳下俱痛,復連背痛,腰及兩膊俱骨縫脹疼。惟右肋並心疼獨甚,時作惡心且嘔。疑夜眠受涼,寒邪郁遏,氣不流暢所致,用散寒行氣藥不效。又疑寒滯中有鬱火,加散郁之品,亦不效。服加味煮黃丸乃頓愈。薑黃三錢半,雄黃三分,乳香三分去油,淨巴豆霜八分,其為細末,醋糊為丸如黍米大。虛者七丸,實者十一丸,薑湯送下。經云:邪氣甚則實。此婦體素虛弱,而受寒邪甚則為實。惟此辛熱之劑,可以導之。前所用藥,雖亦散而不能及病也。其用薑黃、乳香,亦有深意,蓋寒傷血故耳。此時珍所謂配合得宜,則罔不奏功。
金鈴子散:川楝子去核一兩,延胡索一兩,為末,每服三錢,溫酒調服。水煎服亦可。王晉三曰:此方一泄氣分之熱,一行血分之滯。《雷公炮炙論》曰:心痛欲死,速覓延胡。潔古復以金鈴治熱厥心痛,經言諸痛皆屬於心,而熱厥屬於肝逆,金鈴子非但泄肝,功專導去小腸膀胱之熱,引心包相火下行。延胡和一身上下諸痛,方雖小,制配合宜,卻有應手取愈之功,勿以淡而忽之。
肝胃久痛,諸藥不效,或腹有癥瘕,此方皆驗,名梅花丸。孕婦慎用。綠萼梅蕊三兩,滑石七兩,丹皮四兩,制香附二兩,甘鬆、蓬莪朮各五錢,茯苓三錢五分,人參、嫩黃耆、砂仁、益智各三錢,遠志肉二錢五分,山藥、木香各一錢五分,桔梗一錢,甘草七分。凡十六味,共研細末,煉白蜜十二兩,搗丸如龍眼大,白蠟封固。每服一丸,開水調下。此方傳自維揚沈月枝封翁。幕於姑蘇時,患心腹久痛,諸藥罔效,得此而愈。遂配合施送,服者多愈。但用藥甚奇,其分兩之多寡亦難測識。
雪羹大荸薺四個,海䖳漂去石灰礬性一兩,水二鍾,煎八分。王晉三曰:羹,食物之味調和也;雪,喻其淡而無奇,有清涼內浸之妙。荸薺味甘,海䖳味鹹,性皆寒而滑利。凡肝經熱厥,少腹攻衝作痛,諸藥不效者,用以泄熱止痛,捷如影響。
脅痛
竇材治一婦人脾氣虛,致積氣留於脅下,兩肋常如流水,多服草神丹而愈。(原批:脾虛致積,當用溫行;水流脅下,當行溫化。)
王海藏治一婦人,先病惡寒,手足冷,全不發熱,脈八至,兩脅微痛。治者從少陽治之。陽在內伏於骨髓,陰在外致使發寒,治當不從內外,從乎中治也。宜以小柴胡調之,倍加薑、棗。
許學士云:沈存中良方,頃在建陽,醫者王琪言:諸氣惟膀胱脅下痛最難治,惟神祐丸能治之。熙寧中,予病項骨痛,諸醫皆作風治之,數月不瘥,乃流入於背膂,又兩臂牽痛甚苦。憶琪語有證,乃令服之,一服而瘥。再發,又一服立效。方用木香、胡椒各二錢五分,巴豆十枚去皮心膜研,干蠍七枚。上四味共為末,湯浸,蒸餅為丸如麻子大,用硃砂為衣。每服五丸,視諸經痛,用引送下。心膈痛,柿蒂燈心湯下;腹痛,柿蒂煨薑湯下;血痛,炒姜醋湯下;腎氣脅下痛,茴香酒下;大便不通,蜜湯調檳榔末一錢下;氣噎,木香湯下;宿食不消,茶酒任下。
朱丹溪治一婦人,脾疼帶脅痛,口微干,問已多年。時尚秋,用二陳湯加川芎、乾葛、青皮、木通,下蘆薈丸二十粒。
張宅張郎氣痛,起自右脅,時作時止,脈沉而弦,小便時有赤色,吞酸,喜嘔出食,此濕痰在脾肺間,而肝氣乘之。小柴胡湯去黃芩加川芎、白朮、木通、白芍、滑石、生薑,煎湯下保和丸三十五粒。
一婦人氣暈,兩脅胸背皆痛,口乾,用青皮、半夏各一錢,白朮、黃芩、川芎各三錢,木通二錢五分,陳皮、桔梗各二錢,甘草炙半錢。上分六帖,煎熱服。又脅下有食積一條扛起,加吳茱萸、炒黃連。
孫文垣治徐三泉子,每午發熱,直至天明,夜熱更甚,右脅脹痛,咳嗽則疼痛,坐臥俱疼。醫以瘧治罔效,已二十餘日。後醫謂虛,投以參、術,痛益增。診之,左弦大,右滑大搏指。經云: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據脈肝膽之火,為痰所凝,必勉強作文,過思不決,木火之性,不得通達,鬱而為痛。夜甚者,肝邪也。初治當通調肝氣,一劑可瘳。誤以為瘧,燥動其火,補以參、術,閉塞其氣。經云:體若燔炭,汗出而散。今汗不出,舌苔已沉香色,熱鬱極矣。不急救,立見凶危。以仲景小陷胸湯為主。大栝蔞一兩,黃連三錢,半夏曲二錢,前胡、青皮各一錢,水煎服。夜服當歸龍薈丸,微下之。醫猶爭曰:病久食不進,精神狼狽若此,寧可下乎?曰:病屬有餘,有餘者瀉之。已誤於補,豈容再誤哉?服後夜半痛止熱退,兩帖全安。
虛山內人胸脅脹痛,五更嘈雜,則痛更甚,左寸關脈洪滑。孫謂此肝膽有鬱火,胃中有膠痰,乃有餘之病。經云:木鬱則達之。又云:通則不痛。與以當歸龍薈丸一錢五分,(琇按:既云木鬱達之,卻不用達之之藥,而用逆折之法,火雖暫泄,而木之本性亦傷矣。此亦劫劑之類也。)大便行一次,痛隨止。惟聲不開,(卻是何故?)以陳皮、柴胡、貝母、茯苓、甘草、白芍、酒芩、香附、杏仁、桔梗,調之而安。
學士徐檢老體豐厚,善飲,致有腸風,計下血不下數桶,因而委頓。己卯冬,右脅極疼痛,上至耳後,夜分尤甚,左右不能轉動,動則痛甚,飲食減,面色青,汗出如雨,濕透衣被,故不敢合睫而睡。族醫皆投以香附、青皮及辛散之劑,痛愈甚,汗愈多,面愈青。逆予診之,兩寸短弱,左關弦而搏指,右關沉滑,六脈皆近七至。予曰:據病在少陽經,必始於怒,木火之性上而不下,故上衝耳後而皆痛也。夜痛甚者,蓋夜屬肝氣用事。《內經》云:司疏泄者肝也。邪在肝膽,故合目汗即大出。中焦原有濕痰,(此語凡案必闌入,而前後並不照應。)法當調肝清熱,解毒為主,(毒字鶻突之至。)兼利小便。(語亦無因。)不可遽止汗,使邪無出路。逆其木火之性,不惟痛加,且將發腫毒,而害非淺矣。《內經》云:膏粱之變,足生大疔。當預防之。(亦非此症真諦。)公曰:何為斂劑而謂不宜?予曰:當歸六黃湯內有地黃、當歸、耆,皆滯痰閉氣之味,桔梗亦非所宜。經曰下虛者及怒氣上升者,皆不可用,故當慎也。(且將發腫以下,皆有心穿插。)因以柴胡、黃連為君,白芍、甘草、天花粉為臣,以前胡、連翹為佐,龍膽草為使。服後汗雖仍舊,痛即減三之一,不妨睡矣。仍用前藥,病又減半。第三日又服,左右轉動如常,飲食亦加。予未至,公已先迎姑蘇盛氏。盛公幼時窗友也,家世授醫。公初不急予,日引領期盛到,可刈枯鏟朽也。盛至診畢,遂詰曾用何劑?公予劑示盛,盛大叫稱謬。謂當隆冬之候,汗多如此,陽氣大泄,何以柴胡為君?喉中痰既未清,又何不用桔梗、當歸六黃湯?前賢已試之藥,置而不用,是舍紀律而務野戰也。即以六黃湯加桔梗以進。(據此孫君真是神仙。)公雅信盛,仍傾心以從,速煎服之,未逾時而舊病隨作,色色加惡,(四字忮甚。)左右復不能轉動,自戌至子醜,若不能支持者。語之曰:服孫君藥雖未全可,亦已去泰甚。彼曾言二藥不可用,何為輕犯而受此苦?宜取孫君藥煎飲,飲下即伏枕,鼾睡達旦始寤。(抑或未必。)命使速予至,而叩予曰:人言隆冬汗出,不當用柴胡,而公用為君,何旨?予曰:膽與肝為表裡,肝膽之火鬱而不發,故痛。痛極而汗,汗出而痛減者,是火從汗出,蓋汗乃邪出之門也,予故曰汗不可斂。本草云柴胡瀉肝膽火,而以黃連佐之。《內經》云木鬱則達,火鬱則發,言當順其性而利導之,勢則易克。古人治火之法,輕則正治,重則從其性而升之者。以此,蓋醫貴變通,如陰虛火動而汗出者,內無餘邪,故以六黃湯斂而降之,常治法也。今內有餘邪未出,遽斂降之,邪無從出,勢必成毒,故變常而從治者,使邪有出路。木火之性不逆,則毒不成,而痛可減也。公曰:善哉,孫君之劑,奇正相生,不下孫武子兵法,何輕以無紀律議之?願投而奏凱也。予曰:公數日後瘡瘍大發,兩塊且有興塊作痛,此毒出之徵,公於時無恐。改用柴胡、白芍、甘草、丹參、苦參、茯苓、瞿麥、車前、黃柏、連翹、金銀花,三日而痛全減,汗全收,左右不難轉動矣。逾日,公謂肌膚癢甚,藟藟然似癮疹,豈瘡出歟?欲以藥治之。予曰:可。再三日,兩胯果然發興塊,如棋子大者數枚,且痛。予已制蠟礬丸以待,至是授服之,瘡果遍身大發,兩腿為甚,一月餘而瘳,公始信予防毒之言不謬,披愫交歡,且作序識勝,(何勝云有?)期與終身不替云。
是案孫君生平得意筆也,然治法非奇,行文頗謬,盈篇猥語,滿紙忮心,本不入選,顧集中收彼案微,悉加節略,獨於此仍其原本,以見一斑。第亦偶然,非有心吹索前人之短也。
劉默生治諸葛子立,脅痛連腰脊,不能轉側,服六味加杜仲、續斷不效。或者以為不能轉側,必因閃挫,與推氣散轉劇。劉診之曰:脈得弦細乏力,虛寒可知。與生料八味丸加茴香,四劑而安。(《醫通》。)
李士材治一婦人,受暑脅痛,皮黃髮泡,用清肝破氣之劑不效。用大栝蔞一個,搗爛,加粉草、紅花少許,藥入而痛止。(《病機沙篆》。)
薛立齋治一婦人,性急,吐血發熱,兩脅脹痛,日晡益甚,此怒氣傷肝,氣血俱虛也。朝用逍遙散,倍加炒黑山梔、黃柏、貝母、桔梗、麥冬,夕以歸脾湯、地黃丸而愈。
龔子材治一婦人,口苦脅脹,此肝火也。用小柴胡加黃連、梔子少愈,以四君子湯加當歸、白芍、柴胡,調理脾胃而瘥。
吳孚先治蔣氏婦,善怒,兩脅作痛,歷所醫用補脾伐肝不應。脈之,左關細澀,右脈無疴。此肝勝則克脾,脾敗則自困,補尚嫌緩,何以伐為?乃與四物湯加阿膠、玉竹、棗仁、枸杞,令服三十劑,脹減七八,丸服全瘳。
柴嶼青治侍衛範諱弘賓太夫人,吐痰脅痛,飲食無味。告以肝病一二十年矣,率服平肝之藥,凡香附、鬱金等,各服過數斤,(此二味為治肝病要藥,然用之氣病則可矣,用之血病,則與干將莫邪無異也。慎之。)今為我理肝氣可也。柴曰:肝脈已虛,理無再用伐肝,況腎肝同治,乙癸同源,自應以滋腎養肝為主。先服加味逍遙散二劑,即以八仙長壽丸進。太夫人曰:熟地膩膈,恐勿堪用。柴曰:此方熟地直走腎家,斷無膩膈,且風以散之,必需雨以潤之。服後果驗,調理數月而康。
按:二地膩膈之說,不知始自何人。二地膩膈之說,何嘗無之,此與參、耆助熱,同一至理。乃好用參、耆者,必引甘溫除大熱之語,以為參、耆不熱,及試之陰虛之人,而其弊立見。蓋參、耆所去之熱,乃脾肺虛乏之熱,非肝腎虧損之熱也。今玉橫又以為二地不膩,不知二地之不膩,乃脾肺火燥之體,非脾肺虛寒之人也。矯枉者必過其正,然哉!文田按:王氏駁正魏說,真可謂平允通達。致令數百年人皆畏之如虎,俾舉世陰虛火盛之病,至死而不敢一嘗。迨已瀕危,始進三數錢許,已無及矣,哀哉!
朱丹溪治楊淳三哥,舊有腎疾,上引乳邊及右脅痛,多痰,有時膈上痞塞,大便必秘,平時少汗,脈弦甚,與保和、溫中各二十丸,研桃仁、郁李仁,吞之而愈。(《綱目》。)
陳三農治一人,右脅痛引背,口乾舌燥,上身發熱,腰以下俱冷,右關尺不起。此血虛氣無所附,宜用溫藥行動其氣,使氣有所歸,水升火自降矣。用乾薑、肉桂各五分,當歸一錢,吳茱萸半分,鹽水煎服,上身熱退,下體溫暖,陽氣漸回。但食難消化,些元氣未復耳。理脾為主,養血次之,胃氣一轉,諸病自愈。用參、苓、歸、術各一錢,薑、桂各五分,神麯六分,陳皮四分,炙甘草三分,漸愈。
一人遇勞與飢則脅痛,用八珍加牛膝、木瓜、山藥、石斛、苡仁、棗仁、柏子仁、桃仁,數服頓愈。一人同此,醫投平肝藥,痛甚而殞。謹錄之,以為世戒。
一人痛引腰脅,脈弦數有力,知肝火鬱結也,投龍薈丸五十粒,頓愈。(《大還》。)
立齋治一男子,脾胃不和。服香燥行氣之劑,飲食少思,兩脅脹悶;服行氣破血之劑,致飲食不入,右脅脹痛,喜手按之。(虛症可知。)曰:乃肝木克脾土,而脾土不能生肺金也。用滋化源之藥四劑,諸症頓退。又曰:火令在邇,當再補脾土,以養肺金。不信,後復作,吐膿而歿。
王肯堂治雲中泰文山,掌教平湖,因勞患兩脅滿痛,清晨並飢時尤甚。書來求方,知其肝虛,當母子兼補。令用黃芩、白朮、當歸、熟地、川芎、山萸、山藥、柏子仁之類,佐以防風、細辛各少許,薑、棗煎服,不數劑而愈。王客長安時,聞魏昆溟吏部之變,因投謁忍飢,歸而脅痛,無他苦也。粗工以青皮、枳殼之類雜投之,遂致糾纏不痊,可不監哉!
朱丹溪治壽四郎,右脅痛,小便赤少,脈少弦不數。此內有久積痰飲,因為外感風寒所遏,不能宣散,所以作痛。以龍薈丸三十五粒,細嚼姜皮,以熱湯下,服後脅痛已安,小便尚赤少。再與白朮三錢,陳皮、白芍各二錢,木通一錢半,條芩一錢,甘草五分,姜三片,煎熱飲之。
方提領年五十六,因飲酒後受怒氣,於左脅下與臍平作痛,自此以後漸成小塊,或起或不起,起則痛,痛止則伏,面黃口乾無力,食少,吃物便噯,服行氣藥轉惡風寒。脈之,左大於右,弦澀而長,大率左手重取則全弦。此熱散太多,以致胃氣大傷,陰血下衰。且與和胃湯,以補胃氣,滋養陰血,並下保和丸,助其運化。俟胃稍實,陰血稍充,卻用消塊和胃。人參三錢,白朮錢半,陳皮一錢,白芍、歸身各五分,乾葛三分,紅花豆大,炙草二錢,作一帖,下保和丸二十五粒龍薈丸十五。
琇按:此症全屬肝傷,木反剋土,其塊隱現不常,乃虛氣也。時師多以香燥辛熱治之,促人年壽。余治此不下數十人,悉用一氣湯加川楝、米仁、蔞仁等,不過三五劑,其病如失。若立齋多用加味逍遙散,鼓峰、云峰輩,多用滋水生肝飲,皆不及余法之善。
薛立齋治昆庠馬進伯母,左胛連脅作痛。遣人索治,意此鬱怒傷肝脾,用六君加桔梗、枳殼、柴胡、升麻。彼別用蒼朮藥,益甚,始請治。其脈右關弦長,按之軟弱,左關弦洪,按之澀滯,乃脾土不及,肝木太過,因飲食之毒,七情之火也。遂用前藥數劑,脈症悉退。再加芎、歸全愈。此等症,誤用敗毒行氣破血導痰,以致不起者多矣。
一治男子因怒,脅下作痛,以小柴胡加四物,加青皮、桔梗、枳殼,治之而愈。
內翰李蒲汀太夫人,左脅內作痛,牽引胸前。此肝氣不和,尚未成瘡,用小柴胡湯加青皮、枳殼、四劑少可。再加芎、歸,治之愈。
張景岳治一姻家,年力正壯,素飲酒,常失飢傷飽,偶飯後脅肋大痛,自服行氣化滯等藥,復用吐法,盡出飲食,吐後逆氣上升,脅痛雖止而上壅胸膈,脹痛更甚,且加嘔吐。張用行氣破滯等,(愚哉!)嘔痛漸止,而左乳胸脅之下,結聚一塊,脹實拒按,臍腹膈間不能下達,每戌亥子醜之時,脹不可當。因嘔吐既已,可以用下,凡大黃、芒硝、三稜、巴豆等,及蘿蔔子、朴硝及大蒜罨等法,毫不應,愈攻愈脹,(勢所必然。)因疑其脾氣受傷,用補尤覺不便,(庸極。)湯水不入者二十餘日,無計可施。只得用手揉按其處,覺肋下一點,按著痛連胸腹。細為揣摩,正在章門穴。章門為脾之募,為臟之會,且乳下肋間正屬虛里大絡,乃胃氣所出大路,而氣實通於章門。因悟其日輕夜重,本非有形之積,而按此連彼,則病在氣分無疑。(猶屬盲猜。)乃用神朮散,令日服三四次,兼用艾火灸章門十四壯,以逐散其結滯之胃氣,(到底未知為肝病。)不三日脹果漸平,食乃漸進,始得保全。(幸矣。)此其症治俱奇,誠所難測哉。
琇按:張君生平於薛氏諸書,似未曾寓目,至脅痛由於肝脈為病,至死不知,良可哀也。此症之愈,全在一灸,與呃逆病諸治不效,灸虛里立止正同。
黃古潭治一人,六月途行受熱過勞,性且躁暴,忽左脅痛,皮膚上一片紅如碗大,發水泡瘡三五點,脈七至而弦,夜重於晝。醫作肝經鬱火治,以黃連、青皮、香附、川芎、柴胡之類,進一服,其夜痛極且增熱。次早視之,皮膚上紅大如盤,水泡瘡又加至三十餘粒,醫教以水調白礬末敷,仍以前藥加青黛、龍膽草進之,夜痛更甚,脅中如鉤摘之狀。次早視之,紅已半身,水泡增之百數,乃載以詢黃,為訂一方。以大栝蔞一枚,重一二兩者,連皮搗爛,加粉甘草二錢,紅花五分,(雄按:玉橫之一貫煎,當是從此案悟出,而更加周到,可謂青出於藍矣。)進藥少頃即得睡,比覺已不痛矣。蓋病勢已急,而時醫執尋常瀉肝正治之劑,又多苦寒,益資其燥,故病轉增劇。發水泡瘡於外者,肝鬱既久,不得發越,仍侮所不勝,故皮膚為之潰也。栝蔞味甘寒,經云泄其肝者緩其中,且其為物柔而滑潤,於郁不逆,甘緩潤下,又如油之洗物,未嘗不潔,此其所以奏功之捷也歟。(同上。)
闡發栝蔞之功,此案為最,然猶未盡其蘊。
吳橋治陳泉,中年兩脅極痛楚,冷汗淋漓,伏枕惛惛,嘔逆絕勺飲者六日矣。橋診之曰:無傷,此蓄血爾。家人曰:固也,昔者嘔血數升,即有蓄且盡矣。曰:蓄未盡爾,盡則當瘥。日暮乃投補中行血一劑,飲之僅內其半,中夜屍寢,家人升屋而號。橋曰:再予之半,陽當回,故寢以需來復,復則敗血行矣,第具人參湯待之。雞鳴而蘇,大汗大吐大下,下則垂垂滿器,如腐肝敗膋,乃進參湯,大汗漸止。又七日乃復。初或問蓄血而腹不鼓,何也?且昔嘔血數升,其後何蓄之多也?曰:病得之怒而傷肝,或以蹶而蓄血傷肝,則血不納,蓄血則道不通,猶之溝澮塞流,則新故皆壅矣,故多也。(《太函集》。)
汪云程年近七旬,患胸脅痛,轉側滋甚,寒熱交作,喘咳煩躁,再信不能伏枕。醫下之,病益深。橋診之,六脈浮滑大而搏指,曰:病得之過飲,且下,故火上炎。以清涼一服而愈。(《太函集》。)
魏玉橫曰:範康侯年弱冠,患脅痛,已六七年,更醫既屢,轉益羸瘠,食少而氣餒,言懶而神疲,稍遠行則心下怦怦然,遇勞則膈間如裂。就予診,告以初時但腹脅痛,醫與逍遙散,暫愈再發,再復不應矣。醫投四磨飲,亦暫愈再發,再投亦不應矣。又更醫用五香散、越鞠丸,則愈而即發,自是腹中忽有塊。再更醫以為痞積,進青皮、厚朴、五靈脂、延胡索之類,塊益多,時隱時現,上下左右,約六七枚,如拳如掌,往來牽痛。近有老醫謂為虛也,用當歸、白芍、香附、鬱金之類,服之了無進退。予曰:似君之疾,遍宇內矣,誤治而斃者,可勝道哉。蓋古來方書,於此症殊無肯綮,無怪乎世之夢夢也。原其誤人之始,只肝無補法四字,遂使千萬生靈,含冤泉壤。或以疏散成勞,香燥成膈,或以攻伐成鼓,或以辛熱成癰,其於變症,筆難盡述。幸子青年,稟賦厚而未婚,故僅若此,否則不可言矣。今據脈已細數弦澀,臟氣已虧,幸不數,且無咳嗽夜熱,猶可為也。第服余劑,只可希遠效,而不可求近功耳。與生熟地、沙參、麥冬、杞子、棗仁等劑略安。至數十劑,塊漸減。遂以方為丸,服數年益就痊可。今已娶,第能樽節,庶無後患也。蓋此症惟兩儀膏最妙,然有力者始能用之。
方某年三十餘,因析居鬩牆,脅痛,左脅下有塊如槃,按之堅硬,食下則脹,痛甚不能側臥,百治莫應,枯瘁如柴矣。偶於藥肆,遇人謂之曰:此病惟淳佑橋魏某能治。因就診。脈之弦且急,曰:肝舉症也。肝葉左三右四,血足則潤而下垂。今怒火傷陰,其葉燥硬,故舉而不下也。經曰,肝病則迫胃逆咽。故左葉張,則支腋而不可側臥;右葉張,則侵脘而不能容食。昧者不知,投以香散,則如火上添油耳。與生熟地、沙參、麥冬、蔞仁、米仁、杞子、川楝,十餘劑,其病如失。
詹渭豐母年六十餘,九月間瘧後自汗,余已愈之。至十一月,脅痛大作,醫以加味黑逍遙散治之,未為誤也。服一劑,至夜分忽暈厥欲脫。蓋柴胡、白朮,皆非陰虛火盛之人所宜進也。黎明急余治,脈之,兩關俱伏,兩尺極微,足冷過膝,面如紙灰。云初起左脅痛,服藥後忽移於右,遂發厥,厥雖止而痛劇,不可轉側,痛處不可按。察其舌,燥硬如干荔,已危矣。姑與生熟地、杞子各五錢,沙參、麥冬各三錢,服下痛略減。前方加倍,再入米仁五錢,蔞仁二錢,其痛乃復歸左脅,能轉動矣。仍服前方數劑而愈。余常治數貧人,感症後不能進飲食,宛如百合病,脈之或弦或澀,按其脅或左或右,或有塊無塊,皆曰痛甚。檢其方,諸燥藥外,有服柴胡至二三兩者。察其舌,或中干,或枯燥,或紫赤,是皆誅伐太過,傷其肝腎之害也。悉以前方,相其傷之輕重,為劑之大小,數服而愈。又趙氏子年十六,金氏女年十七,其家皆素封,病脅痛,服逍遙散皆五十餘劑,病益困。以前方去熟地與之,皆不服,乃更從香燥而歿。蓋地黃、杞子,舉世咸畏之如虎,緣本草謂地黃膩而杞子熱也,其殺人亦多矣。言醫藥者可不慎哉。
陳理堂母六旬外,久病脅痛,每發必伏枕經旬。醫所與皆香附、鬱金、青皮、木香、小茴、延胡索、五靈脂、龍膽草之類,或配六郁,或偕左金而已。近發則腰背脹痛,嘔逆便秘,口燥不眠,脈則兩寸搏指,兩關弦而乏韻,此將成關格之候。投以滋水養肺金之劑,或入川楝,或入川連,只一二劑即愈。誡以多服,以杜其漸。然性甚畏藥,愈即止矣,關格之患,其將來乎。
此與膈症門胡氏婦病同。
黃錦芳治劉尚卿,右脅痛,咳嗽頭痛,肝脈微起,右脈沉滑,而脾部有一小珠,嗽必努力,痰則清稀,上有白沫,挑起如藕絲不斷。用附子二錢,茯苓二錢,半夏二錢,故紙三分,木香五分,牛膝一錢,囑其勿食膩滯等物,俾水行痰消,氣平而痛自止。病者問痰病自何而來?黃曰:痰病甚多,五臟各有見症。在脾名濕痰,其候脈緩,面黃,肢體沉重,嗜臥不厭,腹脹食滯,其痰滑而易出,宜二陳、六君之類治之;在肺名氣痰,又名燥痰,其候脈澀面白,氣上喘,灑淅惡寒,悲愁不樂,其痰澀而難出,宜利膈清肺飲加減治之;在肝名風痰,脈弦面青,肢脅滿悶,便溺閉澀,時有躁怒,其痰青而多泡,宜十味導痰湯、千緡湯加減治之;在心名熱痰,脈洪面赤,煩熱心痛,口乾唇燥,時多喜笑,其痰堅而成塊,宜涼膈散加苓、半治之;在腎名寒痰,脈沉面黑,小便急痛,足寒而逆,心多恐怖,其痰有黑點而多稀,宜桂苓丸、八味丸加減治之。至論其本,則痰之化在脾,而痰之本在腎。如火不生土者,即火不制水,陽不勝陰者,必水反侮土,是陰中之火衰也。火盛金燥,則精不守舍,津液枯槁,則金水相殘,是陰中之水衰也。寒痰濕痰,本脾家病,然必由於腎水之虧。木鬱風生,本肝家病,然必由於腎水之虧。火盛剋金,其痰在肺,然必由於腎火之熾。今此症痰雖在脅、在胃、在脾,實因腎火衰微而起,故用附子迅補真火以強土,苓、半以除脾濕,木香以疏滯氣,牛膝引左氣下行歸腎,故紙引右氣下行歸腎,氣歸則痰清矣。果數劑而愈。
卷十九
腹痛
周漢卿治永康人腹疾,傴僂行,卿解衣視之,氣衝起腹間者二,其大如臂,刺其一砉然鳴,又刺其一亦如之,加以按摩疾遂愈。(《明史》。)
薛立齋治一婦人,小腹脹滿,小水不利,或胸乳作痛,或脅肋作脹,或氣逆心吻。薛以為肝火而血滯傷脾,用四物、柴胡、青皮、延胡索、木香而愈。
一婦人久患腹痛,去瘀血方止,已而腹大痛,諸藥不納。薛以脾胃之氣虛寒,用參、朮、炮姜,丸如黍,每日數粒,津嚥下,後以二味濃煎,漸呷而愈。
通府趙孟威云:其妹小腹痛,服附子理中湯,附子服過八十餘粒。此乃沉寒痼冷之甚,不多有者。又壬午仲冬,金臺一男子患腹痛,誤服乾薑理中丸,即時口鼻出血,煩躁發狂,入井而死。(二條俱見薛公案。)
龔子才治一婦人,臍腹疼痛,不省人事,只一劑立止。人不知者,云是心氣痛,誤矣。方用白芍藥、五靈脂、木通去皮,三味等分,每服五錢,水醋各半,煎至七分,去渣溫服。(此瘕痛也。)
李北川仲夏患腹痛吐瀉,兩手足捫之則熱,按之則冷。(外假熱,內真寒之證。)其脈輕診則浮大,重診則微細。(外假熱,內真寒之脈。)此陰寒之證也,急服附子理中湯,不應,仍服至四劑而愈。
汪石山治大坑方細形瘦,年三十餘,忽病腹痛,磊塊起落如波浪然,晝輕夜重。(病在血分可知。)醫用木香磨服,及服六君子湯,皆不驗。診其脈浮緩弦小,重按似澀,曰:此血病也,前藥作氣治謬矣。彼謂血則有形,發時有塊磊痛,減則消而無跡,非氣而何?(此難亦不可少。)蓋不知有形者,血積也,無形者,血滯也。滯視積略輕耳,安得作氣論邪?若然,則前藥胡為不驗?遂用四物湯加三稜、蓬朮、乳香、沒藥,服之其痛遂脫然。(《本傳》。)
孫文垣治嚴印老長媳患腹痛,有小塊累累然,腹覺冷甚,兩寸關皆滑數,兩尺沉微。此脾氣弱而飲食不消,又當秋令濕淫之候,不利亦瀉,宜預防之。與白朮、蒼朮、茯苓、甘草、白蔻仁、木香、半夏、陳皮、澤瀉煎服,其夜果瀉一度,次早又瀉一度,小腹仍痛且裡急後重。蓋其稟賦素虛,當補中兼消兼利。白芍藥三錢,桂心一錢,甘草、人參、茯苓、澤瀉、陳皮、白朮各八分,升麻、葛根各六分,服後脈皆軟弱不滑,累塊亦消。改以人參、黃耆、白芍各二錢,炙甘草、陳皮、澤瀉、葛根、柴胡、茯苓各一錢,調理而安。
張道南內人以飲食忤於氣,因腹痛,不飲食五日矣,兩寸關弦尺滑。孫曰:此上焦氣虛,下有鬱滯。以薑黃、青皮為君,山楂、檳榔、當歸、杏仁、烏藥、枳殼為臣,柴胡、木香為佐,吳萸為使,(此症氣虛輕而鬱滯重,故治法如此。否則,未通其郁,先傷其氣。可,若何即調理善後之方,亦仍以通鬱滯為重。不然,用小建中湯何嘗有此等加減法耶?)服後,氣稍順。然後用蔥二斤,煎湯浴洗腰腹,即將熟蔥擦摩,使氣通透。(鬱滯外治法。)洗畢即安臥少頃,其夜大便通,先下皆黑硬結塊,後皆清水。此積滯行而正氣虛也,以建中湯加山楂、茯苓、澤瀉、柴胡、香附、姜連,調理而痊。
李士材治一婦人,鬱怒之餘,胸腹脹痛,先服消痰順氣化食之劑不效,更以人參補之亦不效。診之,六脈弦而數。此內有鬱熱,為寒涼飲食壅之而痛,用黃連三錢,梔子一錢五分,橘紅、白豆蔻各二錢,鉤藤、木香各八分,官桂二錢,加薑汁半鍾,三劑痛止,四劑復加乾薑、人參而霍然。
焦太史當臍切痛,作食氣療之無效。李診之曰:當臍者,少陰腎之部位也。況脈沉而弱,與氣食何干?非徒無益,反害真元。以八味丸料煎飲,不十日而痊。
胡京卿少腹作痛,連於兩脅,服疏肝之劑,一月以來,日甚一日。李診之,左關尺俱沉遲,治以理中湯加吳茱萸。
柴嶼青治廣撫諱蘇昌,將赴瀋陽京兆任時,伊嫂腹疼吐酸,日夜轉側呼號。已治木,求一診以決之。其脈微緊,受寒所致,並非危症,何用驚惶若此?蘇云:昨服藥稍定。以方就政,並屬定方。柴見前方系附子理中湯,頗合是症,遂不另立。
王海藏治姬提領,因疾服涼劑,數日遂病臍腹下大痛,幾至於死,與薑、附等劑雖稍蘇,痛不已。隨於本方內倍白芍,服之愈。(《綱目》。)
陸肖愚治尤少溪,年近六十,性急多怒,因食冷粽四枚,遂患腹痛,並脅亦痛。醫用平胃散加枳實、黃連不效。彼亦知其家潤字丸方,以五錢分三服,令一日內服之,大便已瀉,而痛乃未止。謂通則不痛,今通而仍痛,藥力淺而積未盡也。再以五錢,令一日服之,大便數十行皆清水,而痛反增劇,號叫不已,飲食不進,面色青紫,勢危極。陸脈之,弦細沉弱,右關弦而有力,曰:虛中有實,消則元氣即脫,補則腹痛尚劇。因用理中湯料五錢,配枳實五錢,一日二劑,始下堅積缶許,是夜痛大減。明日減枳實之半,又二劑而腹痛全愈。第脅間尚微痛,去枳實加青皮、吳茱萸,數劑而痊。後以調氣養榮湯理之。
張三錫治一人,腹痛而瀉,口乾,面時赤,乃食積也,與木香檳榔丸,一服去硬物愈。
一酒客每日腹痛瀉黃沫,知積熱也,投芩、連、厚朴、炒梔子、木通、澤瀉、赤苓,二劑少可。復以酒蒸大黃為丸,酒下二錢,凡三服,遂不發。
一婦人小腹塊痛,醫作陰治,投熱劑不應。又有作燥矢治者,硝黃潤腸丸等藥,屢用不減。詢之,七日前作寒起遂腹痛。左三部皆弦小無力,右寸關俱弦滑,必起於外感內傷。挾氣下早,故食滯不下,每疼則下黃水,止作無時。下傷氣液,故作渴。遂以炒白芍藥、茯苓保脾,木香、青皮疏氣,炒山楂清塊中之火,當歸潤燥,陳皮、甘草和中。小水不利,加澤瀉、升麻、車前,二劑黃水雖少,痛塊不減。用蔥豉熨法,復投二劑,二便大去而安。
陳良甫治家提幹內人,病心腹脹痛,眾投木香、檳榔、大腹、白芍、薑、桂之類,病益甚。診之,六脈弦緊而和,不似病脈,但診之兩手如火,以此知其熱也。眾問治法。曰:大凡心腹刺痛,不可便作虛冷治之。或曰:非冷而何?熱即生風,冷即生氣是也。曰:不然,《難經》云虛則癢,實則痛。又仲景曰:腹痛者,桂枝加芍藥湯;痛甚者,桂枝加大黃湯。家云:荊布素來質弱。曰:有可辨處,遇痛時使一婢按之,若痛止是虛寒症也。若按之轉甚,手不可近,叫喚異常,日此實熱無可疑者,當用大柴胡湯治之。眾皆不許,乃與責狀而投之,八服愈。(《良方》。)
朱丹溪治一婦,上腹大痛,連及兩肋,以香附末湯調而安。
羅謙甫治副使覃郎中,年四十九歲,至正丙寅春病臍腹冷痛,完穀不化,足胻寒而逆,皮膚不仁,精神困弱。診其脈沉細而微,遂投以大熱甘辛之劑,及灸氣海百壯,三里二穴各三七壯,陽輔各二七壯。三日後,以蔥熨灸,瘡皆不發。復灸前穴,依前壯數,亦不發。十日後,瘡亦更不作膿,瘡口皆干。癸丑歲,予隨朝承應,冬屯於卓多地面,學針於竇子聲先生。因論穴,竇曰:凡用針者,氣不至而不效,灸之亦不發。大抵本氣空虛,不能作膿,失其所養故也。(雄按:此是名言,更加不慎,邪氣加之,病必不退。)異日因語針科呼教授,亦以為然。戊辰春,副使除益州府判,到任未幾,時患風疾,半身麻木,自汗惡風,妄喜笑,又多健忘,語言微澀,醫以續命湯復發其汗,津液重渴,其症愈甚。因求醫,還家日久,神氣昏憒,形容羸瘦,飲食無味,便溺遺矢,扶而後起。屢易醫藥,皆不能效。因思《內經》云: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今因此病,而知子聲先生之言矣。或曰:副使肥甘足於口,輕暖足於體,使令足於前,所言無不如意,君言失其所養何也?予曰:汝言所以養之,正所以害之。務快於心,精神耗散,血氣空虛,因致此疾。《靈樞》云:人年十歲,五臟始定,血氣始通,其氣在下,故好走;二十歲,血氣始盛,肌肉方長,故好趨;三十歲,五臟大定,肌肉堅,血氣盛滿,故好步;四十歲,五臟六腑、十二經脈,皆大盛以平定,腠理始疏,華容頹落,發頗斑白,平盛不搖,故好坐;五十歲,肝氣始衰,肝葉始薄,膽汁始減,目始不明;六十歲,心氣始衰,苦憂悲,血氣懈惰,故好臥;七十歲,脾氣始衰,皮膚已枯,八十歲,肺氣衰,魂魄散離,故言善誤;九十歲,腎氣焦,臟枯經脈空虛;百歲,五臟俱虛,神氣皆去,形骸獨居而終矣。蓋精神有限,嗜欲無窮,輕喪性命,一失難復,其覃氏之謂歟。
朱丹溪治一人,痛當臍,綿綿不已,脈弦伏無力,因作挾陰治,理中加肉桂八分,附子三分,煎冷服,隨愈。
薛立齋治羅給事,小腹急痛,大便欲去不去。此脾腎氣虛而下陷也,用補中益氣送八味丸,二劑而愈。此等症候,因利藥致損元氣,肢體腫脹而死者,不可枚舉。
副郎李孟卿,常患腹痛,每治以補中益湯加山梔即愈。一日,因怒腹痛,脈弦緊,以前湯吞左金丸二十粒而愈。
一婦人心腹痛,諸藥不應,用炒黑山梔、桔梗治之而愈。
傅青主治,一婦,妒惡夫有所暱,忽患腹痛,輾轉地上不可忍。其夫求治,先生令持敝瓦釜置婦床前,搗千杵,服之立止。此移易性情之法,不問藥餌。張子和之後,此術不傳久矣。(劉紹文《九疇古文》。)
一婦人少腹痛,百藥不效。一醫用杉木節、童便煎服,下血而愈。(《醫學綱目》。)
汪訒庵嘗病腹中啾唧,經兩月,有友人見招,飲以蘆稷燒酒,一醉而積疴暢然。(蘆稷最能和中,煎湯溫服,治霍亂如神。)
《華佗傳》有人病腹中半切痛,十餘日中,鬚眉墮落。佗曰:是脾半腐,可刳腹養活也。使飲藥令臥,(或即麻沸散也。)破腹就視,脾果半腐壞。以刀斷之,刮去惡肉,以膏敷之,飲之以藥,百日平復。(雄按:此事果實,法亦不傳,似可不選。)
趙從先治保義郎頓公,苦冷疾,時方盛暑,俾就屋開三天窗,於日光下射處,使頓仰臥,操艾遍鋪腹上,約數斤,移時日光透臍腹不可忍,俄而腹中雷鳴下瀉,口鼻間皆濃艾氣乃止。明日復為之,如是一月,疾良已。乃令滿百二十日,宿疴如洗,壯健如少年時。趙曰:此孫真人秘訣也。世人但知灼艾,而不知點穴,又不審虛實,徒受痛楚,損耗氣力。日者太陽真火,艾既遍腹,徐徐照射,入腹之功極大,五六七月最佳。若秋冬間當以厚艾鋪腹,蒙以棉衣,以熨斗盛炭火慢熨之,以聞濃艾氣為度,亦其次也。
繆仲淳治高存之長郎患腹痛。問曰:按之痛更甚否?曰:按之則痛緩。曰:此虛症也。即以人參等藥飲之,數劑不愈,但藥入口則痛止。其痛每以卯時發,得藥即安。至午痛復發,又進再煎而安。近晚再發,又進三劑而安睡,則不復發矣。如是者月餘,存之疑之,更他醫藥則痛愈甚,藥入痛不止矣。以是服繆方不疑,一年後漸愈,服藥六百劑全瘳。(雄按:治法已善,而六百劑始瘳者,方未盡善也。)人參三錢,白芍三錢,甘草一錢,麥冬三錢,當歸二錢,橘紅一錢五分,木瓜一錢。又重定方加萸肉二錢,黃柏一錢五分,鱉甲二錢,枸杞三錢。又以飲食少,時噁心,去當歸、黃柏,加牛膝三錢,秦艽一錢五分,棗仁三錢,石斛二錢,延胡索一錢。(《廣筆記》。)
包海亭夫人患腹痛連少腹,上連心,日夜靡間,百藥不效。診其脈兩寸關俱伏,獨兩尺實大,按之愈甚。詢知其起於暴怒,風木鬱於地中。投以芎藭(上)、柴胡(中)、升麻(下),下咽噯氣數十聲,痛立已,已而作喘。曰:是升之大驟也。以四磨湯與之遂平。(同上。)
蔣仲芳治吳氏母,年六十餘,患腹痛,日瀉四五行,已三四年,遍治不效。診之,兩尺沉緊,曰:內有沉積也。用熟大黃三錢,入本病藥中,煎服一帖而痛如失。(沈抄本。)
示吉曰:毛方來忽患真寒症,腹痛自汗,四肢厥冷,諸醫束手,予用回陽湯急救而痊。吳石虹曰:症暫愈,後必下膿血則危矣。數日後,果下痢如魚腦,全無臭氣,投參、附不應。忽思三物桃花湯,仲景法也,為丸與之,三四服愈。(沈效兄抄本。)
徐靈胎曰:腹痛久者,必有積滯,必用消積丸藥,以漸除之。但用煎方,不足以愈久病也。
腰痛
陶弘景曰:相傳有人患腰腳弱,往慄樹下食數升,便能起行。此是補腎之義,然應生啖。若服餌,則宜蒸暴之。按蘇子由詩曰:老去自添腰腳病,山翁服慄舊傳方,客來為說晨興晚,三咽徐收白玉漿。此深得食慄之訣也。(《本草綱目》。)
竇材治一老人,腰腳痛不能行步,令灸關元三百壯,更服金液丹,強健如前。(琇按:竇氏之法,惟沉寒痼冷者宜之,有此痼疾,即有此蠻治,亦未可盡廢,時誤用,則受禍最最烈矣。)
張仲文傳神仙灸法療腰重,痛不可轉側,起坐艱難,及冷痹腳筋牽急,不可屈伸。灸曲踿兩紋頭,左右腳四處,各三壯,每灸一腳,二火齊下,艾炷才燒至肉,初覺痛,便用二人兩邊齊吹至火滅。午時著灸,至人定以來,臟腑自動一二行,或轉動如雷聲,其疾立愈。此法神效,卒不可量也。(《綱目》。)
張子和治趙進道,病腰痛歲余不除。診其兩手脈沉實有加,以通經散下五七行,次以杜仲去粗皮,細切炒斷絲,為細末,每服三錢,豬腰子一枚,薄批五六片,先以椒、姜淹去腥水,摻藥在內,裹以荷葉,外以濕紙數重封,以文武火燒熟,臨臥細嚼,溫酒送下。每旦以無比山藥丸一服,遂數日而愈。(琇按:此子和用補藥法也,其精切簡當,視後世之用補者何如。)
張子和女僮,冬間自途來,面赤如火,至埊陽病腰胯大痛,裡急後重,痛則見鬼神。張曰:此少陽經也,在身側為相火。使服舟車丸、通經散,瀉至數盆,病猶未瘥。人皆怪之,以為有祟。張大怒曰:驢鬼也。復令服調胃承氣湯二兩,加牽牛頭末二兩同煎,服之大下數十行,約一二缶,方舍其杖策。但發渴,恣其飲水、西瓜、梨、柿等。張曰:凡治火,莫若冰水,天地之至陰也。約飲水一二桶,猶覺微痛。乃刺其陽陵穴,以伸其滯,足少陽膽經之穴也,自是方寧。女僮自言,此病每一歲須瀉五七次,今年不曾瀉,故如是也。常仲明悟其言,以身有濕病,故一歲亦瀉十餘行,病始已。此可與智者言,難與愚者論也。(凡泄瀉症極多。)
一人六十餘,病腰尻脊胯俱痛,數載不愈,晝靜夜躁,大痛往來,痛作必令人以手捶擊,至五更雞鳴則漸減,向曙則痛止。左右及病者皆作鬼神陰譴,百方禱祝無驗。淹延歲月,肉瘦皮枯,飲食減少,暴怒日增,惟候一死。張診其兩手脈沉滯堅勁,力如張絚,謂之曰:病雖瘦,難於食,然腰尻脊胯皆痛者,必大便堅燥。其左右曰:有五七日,或八九日見燥糞一塊,如小彈丸,結硬不可言。曾令人剜取之,僵下一兩塊。渾身躁癢,皮膚皺揭,枯澀如麩片。既得病之虛實,隨用大承氣湯,以薑、棗煎之,加牽牛頭末二錢。不敢言是瀉劑,蓋病者聞暖則悅,聞寒則懼,說補則從,說瀉則逆,此弊非一日也。(雄按:可謂洞明世事,練達人情,而況一齊人傳之,眾楚人咻之乎。)及煎服,使稍熱咽之,從少累多,累至三日,天且晚,臟腑下泄四五行,約半盆。以燈視之,皆燥糞痹塊及瘀血雜臟,穢不可近。須臾痛減九分,昏睡如常人。至明日將夕,始覺飢而索粥。溫良與之,又困睡一二日,其病盡去。次令飲食調養,日服導飲丸、甘露散滑利便溺之藥,四十餘日乃復。蓋虛結與閉,雖久猶可解而決去。腰脊胯痛者,足少陽膽經之所過也。《難經》曰:諸痛為實。又痛隨利減,不利則痛何由去?故凡燥症,皆三陽病也。病者既痊,壽乃八十歲。
衛德新因之析津,冬月飲寒冒冷,病腰常直,不能屈伸,兩足沉重,難於行步,途中以床舁,程程問醫,皆云腎虛。用蓯蓉、巴戟、附子、鹿茸,大便反秘,潮熱上周,將經歲矣,乃乞拯。張曰:此十日之效耳。衛曰:一月亦非遲。張曰:足太陽經血多,病則腰似折,膕如結,腨如裂。太陽所致,為屈伸不利,況腰者腎之府也。身中之大關節,今既強直而不利,宜咸以軟之,頓服則和柔矣。《難經》曰:強力入房,則腎傷而髓枯,枯則高骨乃壞而不用。與此正同。今君之症,太陽為寒所遏,血墜下滯腰間也。(原缺五字。)必有積血,非腎虛也。節次以藥之,下可數百行,去血一二斗。次以九曲玲瓏灶蒸之,汗出三五次而愈。初蒸時至五日,問曰:腹中鳴否?曰:末也。至六日覺鳴,七日而起,已能揖人。張曰:病有熱者勿蒸,蒸則損人目也。
饒之城中某病腎虛腰痛,沙隨先生以其尊人所傳宋誼叔方,用杜仲酒浸透炙干,搗羅為末,無灰酒調下。如方制之,三服而愈。(《槎庵小乘》。)
薛立齋治一婦人,腰痛三年矣,每痛必頭暈目緊。薛以為肝脾氣虛,用補肝散而愈。三年後,因勞役患頭暈兼噁心,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蔓荊子而愈。
一婦人苦腰痛,數年不愈。薛用白朮一味,大劑服,不三日而痊。乃胃氣虛之症,故用白朮也。
一婦人先腰胯作痛,後兩腿亦痛。薛以為足三陰虛寒,外邪所傷,用小續命湯及獨活寄生湯,或作或止。所用飲食極熱,腹中方快。薛曰:邪氣去而元氣虛寒也。診其脈果沉細,用養腎散漸愈,又用十補丸而痊。
一婦人所患同前,但發熱作渴,喜冷飲食,脈洪數,按之遲澀。薛以為血虛有熱,用羚羊角散去檳榔,加白朮、茯苓數劑,更用加味逍遙散而痊。
一婦人患前症,時或膝腿作痛,脈浮數,按之遲緩。此元氣虛而風濕所乘,用獨活寄生湯頓愈,又用八珍湯而安。
一婦人因怒患前症,寒熱往來,口苦不食,晡熱內熱。薛以為肝火血虛,先用小柴胡、山梔頓愈,又用加味逍遙散瘳。
一婦人患前症,寒熱頭痛,殊類傷寒。此寒邪之症,用檳榔敗毒而安。又用補中益氣湯,調理而愈。
龔子才治一人,跌後腰痛,用定痛等藥不效,氣血日衰,面耳黧色。龔曰:腰為腎之府,雖曰閃傷,實腎經虛弱所致也。遂用杜仲、補骨脂、五味子、山楂、蓯蓉、山藥,空心服,又以六君、當歸、白朮、神麯各二錢,食遠服,不月而瘥。
張路玉曾治沈雲步媳,常有腰痛帶下之疾,或時勞動,則日晡便有微熱。診其兩尺皆弦,而右寸關虛,虛濡少力,此手足太陰氣衰,敷化之令不及也。合用異功散加當歸、丹皮,調補胃中榮氣,兼杜仲以壯關節,澤瀉以利州都,則腰痛帶下受其益矣。
江蘇總藩張公,嚴冬腰腹重痛,甲夜延診,候脈得沉,沉滑而駛,遂與導痰兼五苓之制,一劑而腹痛止,三啜而腰胯馳縱自如,未嘗用腰痛之藥。(沉為熱在裡,滑為痰,故消導分利而愈。)
盧不遠治陳孟杼父,六月中受寒,尚淹淹未甚也。至次年二月,忽小腹與腰急痛,即令人緊挽外腎,稍鬆便欲死,與羌活、黃柏、茯苓、肉桂等劑,令刮委中,痛止而足軟。至五月天熱,身發紫瘢,有汗至足乃愈,此乃腸腑病也。經曰:小腸病者,腰脊控睪而痛。以羌活入小腸,故痛隨愈。其足軟未瘳者,原以寒邪鬱火,故需夏時,則火力全而血脈之邪始去,所以瘢出足汗,百骸暢美,寒淨而火遂融通也。
吳孚先治尹瑞之腰痛異常,從目內眥進藥而愈。或問之,曰:是乃精明穴也,在目內眥紅肉中,其脈行足太陽經於腰背,下應足少陰通於心腹。腰背之痛,從精明進藥,良有奇驗。古來神聖,有從耳進藥者,病愈而耳聾,針之則愈矣。
蘇頌治一女子,忽得小腹中痛,月經初來,便覺腰間切痛連脊間,如刀刺錐刺,痛不可忍。眾醫不別,謂是鬼祟,妄服諸藥,終無所益,其疾轉增。審察前狀相當,即用積雪草藥,夏五月正放花時,即採曝干,搗節為糝。每服二方寸,和好醋二小合,平旦空腹頓服之,每旦一服,以知為度。(天寶單行方,《本草綱目》。)
張三錫治一人,瘦弱,性復嗜酒,致腰及雨脛痛不可忍,作腎虛治不應。診之,左脈濡細而數,乃血虛受熱也,遂以四物湯加生地、知、柏、牛膝、肉桂少許,二劑知,十劑已。
一人因太勞,又過飲酒,致濕熱乘入客於經絡,腰痛,夜更甚,不得俯仰,脈濡而弱,先與拈痛去參、術,二劑稍愈。遂改用四物湯加杜仲、牛膝、獨活、肉桂頓瘳。
一人脈症同上,服拈痛漸減。一人改用附、桂,遂攻出一癰,出膿,大補始消。
一人肥盛而肢節痛,腰更甚,脈沉濡而滑,知濕痰也。與二陳湯加南星、二朮、二活、秦艽、防風,十劑愈。
一人因墜馬後腰痛不止,日輕夜重,瘀血諦矣。與四物去地黃,加肉桂、桃仁泥、蘇木,四服,大便下黑而痊。
王叔權曰:舍弟腰疼,出入甚艱,余用火針,微微頻刺腎腧,則行履如故。初不灸也,屢有人腰背傴僂,來覓點灸。予意其是筋病使然,為點陽陵泉,令歸灸即愈。筋會陽陵泉也。然則腰疼,又不可專泥腎腧,不灸其他穴也。
陳三農治一士,精神倦怠,腰膝異痛不可忍。或謂腎主腰膝,乃用桂、附之劑,延兩月,覺四肢痿軟,腰膝寒冷,遂恣服熱藥,了無疑懼。診伏於下,及重按之,振指有力,此陽盛格陰,乃火熱過極,反見勝己之化。以黃柏三錢,膽草二錢,芩、連、梔子各一錢五分,加生薑七片為之嚮導,乘熱頓飲,移時便覺腰間暢快,三劑而痛若失。
立齋治一婦人,患腰痛,腳弱弛長,不能動履,以人參敗毒散加蒼朮、黃柏、澤瀉而愈。
一人體厚,腰間常冷,與腎著湯加星、半夏、術,三服而愈。
朱鶴山老年久患腰痛,用茯苓三錢,枸杞三錢,生地二錢,麥冬五錢,人參二錢,陳皮三錢,白朮三錢,河水二鍾,煎八分,日服一劑。強健再生子,八十未艾。(《廣筆記》。)
繆仲淳治錢晉吾文學,腰痛甚。診之,氣鬱兼有瘀血停滯,投以牛膝五錢,當歸二錢五分,炙甘草一錢,蘇梗一錢,五加皮一錢,橘紅二錢,制香附二錢,續斷二錢,水二鍾,煎八分,飢時加童便一大杯服,二劑全愈。(同上。)
繆之外祖李思塘,少年患腰痛,至不能坐立,諸醫以補腎藥療之不效。朱遠齋者,湖明醫也,用潤字號丸藥下之,去黑糞數升。蓋濕痰乘虛流入腎中作苦,痰去方以補藥滋腎,不逾月起。惜其方傳者不真。(同上。)
李季虯曰:先安人因女亡,忽患腰痛,轉側艱苦,至不能張口授食,投以鹿角膠不愈,以濕痰療之亦不效。遍走使延仲淳。曰:此非腎虛也,如腎虛不能至今日矣。用白芍藥、制香附各三錢,橘紅、白芷、肉桂各二錢,炙甘草一錢,乳香、沒藥各七分半,燈心同研細,臨服下之,一劑腰脫然,覺遍體疼。仲淳曰:愈矣。再煎滓服立起。予駭問故,仲淳曰:此在《素問》木鬱則達之,顧諸君不識耳。(《廣筆記》。)
薛治一男子,年四十餘,患腰痛,服流氣飲、寄生湯不應,熱手熨之少可。蓋脈沉弦,腎虛所致,以補腎丸愈之。
張景岳治董翁,年六旬,資稟素壯,因嗜火酒,致濕熱聚於太陽,(膀胱。)忽病腰痛不可忍,至求自盡。診六脈皆甚洪滑,且小水不通,而膀胱脹急,遂以大分清飲倍加黃柏、龍膽草,一劑小便頓下,腰痛如失。
劉宏闢曰:一女病腰痛,醫以杜仲、補骨脂等治之不效。診其脈浮細緩澀,知為風寒入於血脈耳。與當歸四逆湯,劑盡痛瘥。同年周六謙患腰痛,牽及兩胯,每酉、戍、亥三時則發,余時則否,脈沉而澀,予以此湯少加附子,二劑而愈。次日前醫來,深詆此湯之謬,復進杜仲等藥,腰痛如故。怪而問之,曰:或又服他藥耶?己以實對。令其再服四逆湯一帖愈。
錢國賓治榆林張參戎,體厚力大,素善騎射,壯時縱欲,水敗火虧,腰胯如折,其脈寸關浮大,兩尺若有若無,不可以揖,非人扶不起,已三年,筋骨皆冷,以六味丸加河車膏、龜鹿膠、參、歸、桂、附,補其真元腎命,年餘方能步,又五年卒。
魏玉橫曰:陸茂才父,年七十,素有肝病,偶於春分日玉皇山頂燒香。玉皇之高,為湖上眾山之最,晨而往,晡而歸,足力可云健矣。至夜忽腰大痛,不可轉側。或以為勞傷兼感冒,宜先表散,與羌活、秦艽等,一劑痛益劇。脈之弦硬,三五不調,二便俱秘,面黯囊縮,日夜不得眠。曰:此肝腎大傷,疏泄太過,症頻危矣,豈可再投風藥?以養青湯加牛膝、當歸,痛略減,二便仍秘,且嘔惡發呃。地氣不得下行,而反上攻也。前方重用熟地,外以田螺、獨蒜搗爛系臍下,二便既行,嘔呃遂止。痛忽移入少腹,控引睪丸,前方杞子至二兩,再入白芍、甘草,數劑漸瘥。乃畏藥停數日,覺復甚,又與數劑而安。
裴兆期治一人腰痛,用杜仲、山萸、當歸、續斷之類,久而彌甚。就質於裴,裴細審之,其人飲食減少,時發噁心嘔吐,乃胃中濕痰之候也。且其痛臥重而行輕,每臥欲起,則腰胯重墜不能轉側,必將身徐徐擺動,始克強起而行,迨行久反漸覺舒和。此蓋濕痰乘氣靜而陷於腰胯之間,故作痛;乘氣動而流散於腰胯之外,故漸舒和。若腎虛則臥而逸,痛必當輕;行而勞,痛必當重。何以如是之相反耶?初與小胃丹五十粒,連下宿水四五行。繼以二陳湯去甘草,加蒼朮、澤瀉、砂仁,三劑痛頓減。隨與蒼朮為君之大補脾丸,服未旬余,痛即如失。
前陰
朱丹溪治吳江王氏子,年三十歲,忽陰挺長腫而痛,脈數而沉實,用朴硝荊芥湯浸洗,又用三一承氣湯大下之,愈。(《本草綱目》。)
姚蒙字以正,巡撫鄒來學嘗使視脈,蒙既敘病源,因曰:公根器別有一竅出汗水。來學大驚曰:此隱疾何由知?蒙曰:以脈得之。左關滑而緩,肝第四葉有漏洞下相通。來學改容謝。(雄按:左關候肝是矣,何以滑緩主漏洞而斷其在某葉?此皆史乘誇美之詞,何必選耶?)
薛立齋治一婦人,陰中腫悶,小便澀滯,兩脅作痛,內熱晡熱,月經不調,時或寒熱。此因肝脾鬱怒,元氣下陷,濕熱壅滯。朝用歸脾湯加柴胡、升麻解鬱結,補脾氣,升元氣;夕用加味逍遙清肝火,生肝血,除濕熱。各數劑,諸症悉愈。又用四君、芍、歸、丹皮調補肝脾,而經水如期。
一婦人陰中寒冷、小便黃澀,內熱外寒,口苦脅脹。此因肝經濕熱,用龍膽湯祛利濕熱,用加味逍遙散調補氣血而安。
一婦人所患同前,更寒熱嘔吐,兩眼腫痛,先用小柴胡加山梔,一劑寒熱嘔吐頓止。次用龍膽瀉肝湯,一劑腫痛頓消。
一婦人陰中寒冷,小便寒清,腹中亦冷,飲食少思,大便不實,下元虛寒,治以八味丸,月餘飲食漸加,大便漸實,又月餘諸症悉愈。
一婦人陰腫下墜,悶痛出水,胸腹不利,小便頻數,內熱晡熱,口苦耳鳴。此肝脾火症,用小柴胡、車前、膽草、苓、朮、升麻,二劑少愈。又用加味逍遙散加升麻,數帖漸愈。乃以加味歸脾加升麻、柴胡,並補中益氣湯加山梔,數劑頓愈。仍用加味逍遙散、加味歸脾,二藥調理全愈。
一婦人患前症熱痛,或用寒涼敗毒藥,飲食不入,時欲作嘔,小便重墜。此脾胃復損,元氣下陷,先用補中益氣加炮姜,二劑重墜頓愈。又加茯苓、半夏,二十餘劑而愈。乃以歸脾湯少加柴胡、升麻,並用六味地黃丸而康。
孫文垣治一婦,當暑月小便不利而痛,玉戶腫,又便血發熱,左脈弦數,右寸短弱。此肺氣不足,肝火大熾。蓋肝為血海,又主疏泄二便,玉戶為肝經所絡之地,治當疏決肝經壅滯,脾氣暢則新血得以歸經,熱解則小水可以通,而腫亦可消矣。以滑石三錢,桃仁、當歸、白芍各一錢,柴胡、黃連、人參各八分,川芎六分,甘草、桂枝、白芷各三分,四劑而瘳。
馬鳳林內子有隱疾,每月汛行,子戶傍輒生一腫毒,脹而不痛。過三五日以銀簪燒紅針破,出白膿盞許而消,不必膏藥,亦無疤痕。初用針刺,近則以指掐之,膿即出,但汛行即發,上下左右無定所,第不離子戶。於今八年,內外科歷治不效,且致不孕。孫曰:此中焦濕痰,隨經水下流,壅於子戶也。經下而痰凝,則化為膿。本來非毒,故不痛。(怪病之謂痰。)用白螺螄殼火煅存性為君,南星、半夏為臣,柴胡、甘草為佐,曲糊為丸,令早晚服之,未終劑而汛行不腫,次年(俞東扶曰:孫公穎悟,殊不可及。原非毒,故不痛。亦格致名言。)即孕。
一婦有隱疾,其夫二造門而不言,繼至欲言而面赭。孫開喻之,乃俯首曰:言之無任主臣,先生長春諒無哂。山妻子戶中突生一物,初長可三寸,今則五寸許矣,狀如堅筋,色赤,大可拱把,脹而且痛,不便起止,憎寒壯熱,寢食俱減,赧於言,欲求自盡,逡巡百日矣。孫曰:乃陰挺症也。厥陰肝經之脈,女子下系庭孔,濕熱則陰挺,猶木有濕熱而生蕈也。(畢竟縱不熱,則挺收為是。)與以龍膽瀉肝湯及蝟皮散,當歸、黃芩、牡蠣、蝟皮、赤芍為末,每用二錢,空心服,米飲湯調下。去後數月來報云:前症果痊,茲為汛期一月不至,敢問?曰:此有身也。彼疑疾甫愈,未必能孕。謂曰:前恙乃肝經有餘之症,肝為血海,女子血盛則孕胎。據血盛當先期,今汛逾期,實孕耳,非病也。後果足月生子。
尚某言:昔在粵東,與郡司李某交善,後李沒,某妻售濠畔街宅,與尚仍分院而居,兩家往來如親串然。一日李妻私語尚夫人,有女及笄而病,病者甚異,欲求尚診之而難於言。夫人告尚曰:與李君夙交好,言之何傷?李妻乃言女初患腹痛,久之溲溺甚艱,溲內有物能游泳,或二或三,似有鱗鬣者。取視之,乃比目魚半體也,身微黑,止有一目,其背白,置水中果如所云。試診之,乃肝氣久郁所致,投以琉肝之劑而愈。李河南人。(《居易錄》。)
一寡婦患陰中癢,不可告人,漸至委頓。此婦平日虔奉大士,忽有尼僧來,與藥一包,曰:以此洗之。數洗而愈。其藥乃蛇床子、吳茱萸、苦參也。(《採蘭雜誌》。)
何首烏本名夜交藤,因何首烏服而得名。何首烏者,順州南河縣人,祖能嗣,本名田兒,生而閹弱,年五十八無妻,醉臥野中,見田中藤兩本異生,苗蔓相交,久久而解,解合三四。田兒心異之,掘根持問鄉人,無能識者。遂曝干搗末,酒服七日而思人道,百日而舊病皆愈,十年而生數男,後改名能嗣。又與子庭服,皆壽一百六十。首烏服藥一百三十歲,唐元和七年,曾文象遇茅山老人,遂傳其事。李翱因著《方錄》云:此偶遇靈異之品,故其效如此,亦理之所有。何廉昉郡伯精於醫理,嘗言親見數人獲成形首烏服之,果有烏須延年之效。又曾在河南購得潞參重十二兩,在陝中購得當歸重斤余者,其效皆異尋常。又曾親至西陵山中採沙參,其大如兒臂,剝之外邊黑皮,其中潔白如玉,嚼食一莖,甘芳鮮脆,頭目便覺清泰。此皆生於深山窮谷之中,得天地之靈氣,故其效非尋常可及。特無緣者,不能遇耳。(《甘泉蕞殘錄》。)
富家子唐靖,瘡發於陰,至爛人道。周守真曰:病得之欲泄而不可泄也。治法宜內服龍膽瀉肝湯,外以甘草末糝之。(《延壽書》。)
有人陰冷,漸漸入內,陰囊腫滿,晝夜痛悶不已,用上好川椒為末,帛包裹囊。如不覺熱,炒熱更烘。內煎大薊湯汁服妙。陰冷兩丸如冰,出汗,兩腳痿弱,宜補肝湯。(《千金方》。)
王節齋曰:男子陰痿不起,古方多雲命門火衰,祖氣虛弱,固有之矣。然亦有鬱火盛而致痿者,經云壯火食氣。譬如人在夏暑而倦怠,遇冬寒而堅強。予嘗親見腎經鬱火而有此症,令服黃柏、知母清腎火之藥而效。故須審察,不可遍認為火衰。
薛立齋治一婦人,吐痰發熱,遍身作痛,小便頻數,陰中作癢,日晡熱甚。曰:此脾肝氣血虛,氣滯而兼濕熱也。用加味逍遙散加車前子而愈。
馬元儀治尤悔侄,患陰莖作痛,痛甚而憤,遂昏迷不醒,幾閱月。診其兩脈浮虛而澀。浮為氣虛,澀為精傷,故令作痛。陰陽兩虛之候,得之憂思勞鬱而傷中也。經云潤宗筋者,又陽氣,精則養神,柔則養筋。今悒鬱勞倦,氣血兩傷,故令作痛。以當歸補血湯加人參、炙甘草調養氣血,桂心、秦艽、紅花宣通血脈,一劑而痛止。復診兩脈沉微,連進大劑參、附,諸症已平。惟徹夜不寐,用歸脾湯調理而安。
有人陰腫,醫以赤土塗之,令服八味丸而愈。一兒陰腫,醫亦以赤土塗之愈。若久病而陰腫,病已不可救,宜速灸水分穴,蓋水分能分水穀。水穀不分,故陰腫,他處亦腫也,尤宜急服禹餘糧云。(《既效方》。)
陳良甫家婢患陰蝕,就瘡醫家療不瘥。蝕處作兩瘡,深半寸。良甫於《涓子方》中撿得甘草湯方,仍以自處蚺蛇膽散,不經七日瘡乃平復,甚效。凡救十八人,手下即活。遇斯疾者,請流布而傳之。
葛氏云:比見人患莖頭腫攻下,瘡欲斷者,以豬肉湯漬洗之,並用黃連、黃柏末塗之。又方,蜜煎甘草末塗之。(《千金方》。)
立齋治一婦人,陰內膿水淋漓,或癢或痛,狀似蟲行。診之,少陰脈滑。此陰中有瘡也,名曰䘌。由神思煩郁,胃氣虛弱,氣血凝滯所致。與升麻、白芷、黃連、木通、當歸、川芎、白朮、茯苓、柴胡煎服,用拓腫湯熏洗,更搽蒲黃、水銀,兩月餘而愈。或有胞絡虛,風邪乘陰,血氣相搏,令氣否塞,致陰腫痛。當以菖蒲治之,更以枳實炒熱,帛裹熨之,冷則再炒。或有子臟虛,冷氣下衝,致陰脫出,謂之下脫,或因產弩力而脫者,以當歸散治之。久不愈者,以補中益氣湯倍加升麻、柴胡升舉之。
蘄閣老子陰莖腫痛,服五苓散等藥不應。診其脈左關弦數,此肝經濕熱而成。以小柴胡湯送蘆薈丸,一服勢去三四,再服頓愈。
一婦人陰器腫痛,小水澀滯,遇晚寒熱交作,此肝經濕熱為患。徐靈胎曰:此濕熱輕病。以龍膽瀉肝湯,二服小水通利。又以四物湯兼小柴胡,加花粉、木通、山梔,服之而愈。(《外科正宗》。以下共選六案來入。)
一婦人無故發熱月餘,忽陰中突出一物,如雞冠一片,此肝鬱脾虛所致。以補中益氣湯加青皮、梔、芩、柴胡、甘草,外以白芷、蒼朮、紫蘇煎湯,每日熏洗,十餘日其患漸小。乃用前湯倍參、術,月餘而安。(徐靈胎曰:所用諸方,皆浮泛不切,全無法度。雖有小益,總非切病之治。此風自立齋開之後,遂不可挽回矣。此醫術之一變也。)
一婦人陰中作癢,遇夜五心煩熱,作渴不寐,此思慮太過,致心腎不交。以四物湯加龍膽草、山梔、知母、黃連,以銀杏散納入陰中,三日其癢漸止。又朝以八味丸,午用歸脾湯加銀柴胡、茵陳,月餘而愈。
一婦人陰器半邊腫痛,身發寒熱,口乾便秘,脈實有力,以內疏黃連湯一劑,大便通利,口乾乃止。惟腫痛尤甚,此濕毒結聚,欲為膿也,以四物湯加角刺、澤瀉,二劑膿熟脹痛。又以透膿散一服,出臭膿鍾許,痛止。以八珍湯加丹皮、澤瀉,十餘劑而安。
一婦人肝經風濕,下流陰器,浮腫癢甚,至抓出血不痛,以消風散加苦參、膽草、澤瀉、木通、山梔,外以蛇床子湯熏洗,擦搽銀杏散,十餘劑癢止腫消而愈。
一婦人孀居十餘載,陰器作癢生蟲,含忍不言。後陰器蝕爛,已蝕內臟,尫羸發熱作渴,脈洪而數。詢其癢痛日久,陰器黑腐,小水不禁,內臟已壞,不可用藥。彼苦求治。曰:癢者蟲也,痛者損也。先用鯽魚數枚,以香料糝炙魚熟,以絲棉薄裹,納入陰中。夾之良久,取出紅蟲,長者一寸,短者五六分,細如絲線,約二十餘條,置溫湯中,搖擺片時方死。彼家歡悅,以為可治。曰:再取再有,生化無窮。強投養血諸藥,終竟不應而死。
錢國賓曰:浙湖戴氏生女五歲,胎生雙陰,溺從上出,下戶亦流,其母病延診,以私語言及。余曰:此女天生雙陰也。不聞《稜嚴經》云?五種不男之人,即此類也。長大經行,生子如常,以上竅為正。彼此勿疑,撫養待配。
陰寬,肥皂子浸去黑皮,用其白肉,加白芨、五倍子、蛇床子、石榴皮、甘鬆、三奈、龍骨,煎濃湯,日日熏洗。寬而冷者,加石硫黃煎。
陰挺,飛礬六兩,桃仁一兩,五味子、雄黃各五錢,銅綠四錢,末之煉蜜丸,每丸重四錢,即以方內雄黃為衣,坐入玉門即愈,甚者不過二次。
雄按:余癸卯秋,視康侯副轉之疾,脈滑數而右歇左促,且肝部間有雀啄,氣口又兼解索,面色熏黃,頭汗自出,呼吸粗促,似不接續,坐臥無須臾之寧,便溺澀滯,渾濁極臭,心下堅硬拒按,形如覆碗,舌色邊紫黃,殊不甚燥,口濁甜膩,不能飲食,閤眼即氣升欲喘,煩躁不能自持,胸中懊憹欲死。此濕熱誤補,氣機阻塞,津液為之凝滯而成痰飲也。宜用溫膽湯加薤白、蔞仁,通其胸中之陽;合小陷胸,為治飲痞之妙法;參以梔、豉,泄其久郁之恝,以除懊憹;佐以蘭草,滌其陳腐之氣而醒脾胃。連投二劑,各恙皆減,脈亦略和。病者欲速,連服大黃丸二次,承氣湯半帖。予聞急止之曰:進補固非,妄攻亦誤。此症濕蒸為熱,灼液成痰,以上下分消為是,不比熱邪傳腑,可一蕩而愈也。越日下部漸腫,此犯攻痞太速之戒也。以前法加黃芩,合瀉心意,再配雪羹,投之痞漸消,痰漸吐,而自腹至足,以及腎囊腫勢日加。擬用河間桂苓甘露飲意,或主崇土勝濕之說。餘力持不可,乃復進前日藥一劑,次日痰中見血甚多。此濕熱熏蒸,自氣及營也。以知、柏、生地、犀角、鱉甲、白芍、苡仁、貝母、石斛、茅根、麥冬、滑石、梔子、藕汁、童便,投之而止。逾數日又吐,且肢冷自汗,心餒畏脫,閤家皇皇,或議投歸脾。余堅執前議,仍投前藥二劑,血果止。余思血之復吐,由於氣分之邪擾及營分。今欲清氣道之邪,必先去其邪所依附之痰,因投滾痰丸三錢,得下泄一次,病者云四十日來未有之通暢也。連投數日,始解膠痰黑矢多遍,而小便亦漸清長,寢食漸安。惟下部之腫如故,或議用實脾行水之法。余曰:諦審脈症,病不在脾,況善飢便燥,口濁溺多,方患其轉消症,亟投甘潤之不遑,惡可滲利傷陰、補燥劫液耶?腫勢之來,良由濕熱所釀之痰飲。即誤補而痞塞中焦,復妄攻以流竄墜絡,所謂不能一蕩而蠲,勢必旁趨四射者也。會又咳痰帶血,而精神飲食如常,與甘露飲加藕汁、童便,四劑而止,咳嗽亦安。於是專治其下部之腫以固本,加知、柏、貝母、花粉、旋覆花、橘絡、絲瓜筋、羚羊角、楝實、蔥須、大豆卷、黃芩、薏苡仁、竹瀝,出入為劑,二三帖腫處癢甚,搔之水出如汗,而作蔥氣。六七日後,兩腿反乾瘦燥痛,腎囊亦隨之而消矣。蓋寒濕則傷陽,熱濕則傷陰,血流皆陰也。大用甘潤,尚且腫消,後干痛咽燥,設投燥脾利水,當何如哉?善後之法,宜滋養血液,少佐竹瀝,以搜絡中未淨之痰,庶免為異日之累。如法服之,竟無消渴之變而愈。
鶴膝風
朱丹溪治一丈人,年七十歲,患腳膝病稍腫,此血虛而挾濕熱也。用生地、歸頭、白芍、蒼朮、炒柏、川芎、桂、木通,水煎,食前熱服。
一男子年近三十,滋味素厚,性多焦怒。秋間髀樞左右一點發痛,延及膝骭,晝靜夜劇,痛處惡寒,或渴或不渴,或痞或不痞,醫多用風藥兼補血。次年春,其膝漸漸腫痛愈甚,食減形羸。至春末膝腫如桃,不可屈伸。診其脈,左弦大頗實,寸澀甚,右皆數大。知其小便必數而短,遂作飲食痰積在太陰經治之。炒柏一兩,生甘草梢、犀角屑、蒼朮、鹽各三錢,川芎二錢,陳皮、牛膝、木通、白芷、白芍各五錢,遇暄熱加條芩三錢,為細末,每三錢重,與生薑自然汁同研細,以水蕩起。煎令沸,帶熱食前飲之,一晝夜四次。與至半月後,數脈漸減,痛漸輕。去犀角,加牛膝、敗龜板半兩,當歸半兩,如前服。又與半月,腫漸減,食漸進,不惡寒。惟腳膝痠軟,未能久立久行,去蒼朮、黃芩,時當夏熱,加炒柏至一兩半,依本方內加牛膝,春夏用莖葉,冬用根梗,取汁用之效尤速。須斷酒肉、濕面、胡椒。當仲夏加生地半兩,冬加茱萸、桂枝。
鎮江外科史姓者,曾治一人鶴膝風,以蝦蟆用碗鋒略破腹有縫,不可穿縛,置患處跳動移時,受毒輒死。如前再易一枚,不過三枚愈。(《戒庵漫筆》李詡。)
孫文垣治程紹溪,中年患鶴膝風,兩腿及腿肚內外,臁肉盡削,兩膝腫大,乃酒後縱欲所致。且四肢膿疥淫濕醃臢,自分必死。家人以病久醫藥破家,不復求治。孫以鄰人之親往診,左寸關浮數,右寸短弱,兩尺脈沉微。曰:此氣虛血熱之候,法當大補,壯其筋骨,猶可冀生,第非百日不見功。蓋補血無速效,必漸而濡之,關節通利,骨正筋柔,腿肉自生。初以龜板、苡仁各三錢,蒼耳子、五加皮、頭二蠶砂、節節香各一錢,當歸、人參、黃耆、蒼朮、杜仲、黃柏各八分,紅花八分,十劑而瘡疥漸稀,精神稍長。再以苡仁、五加皮、龜板各二錢,節節香、蒼耳子、地黃、丹參、蒼朮、黃柏、首烏各一錢,人參、當歸各八分,紅花、木通各五分,三十劑可倚杖而行,腿肉漸生,瘡疥盡愈,膝腫消去其六。後以虎潛丸加鹿角膠、首烏、狗脊、節節香、牛膝,用龜膠為丸,服三月,腿肉復完而愈。
薛立齋治韓廷儀,先患風症,用疏風化痰養血之藥而痊。其腿膝骨肉內發熱作痛,服十味固本丸、天麻丸益甚,兩尺脈數而無力。謂此腎水虛,不能生肝木,虛火內動而作,非風邪所致也。不信,又服羌活愈風丹之類,四肢痿軟,遍身麻木,痰涎上湧,神思不清。曰:此皆脾氣虧損,不能榮養周身,又不能攝涎歸源。先用六君子、芎、歸、木香,數劑,以助五臟生化之氣,以榮養周身,而諸症漸愈。乃朝以補中益氣湯培養脾肺,夕以六味丸滋補肝腎,如此三月而安。
一婦人久鬱怒,膝腫胸脅不利,內熱寒熱,經候不調,遍身痠痛,此胃氣虧損。先用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三十餘劑胃氣漸醒。又用大風湯與歸脾湯,膝腫漸消。用加味逍遙散、大風湯全消。又用八珍湯加丹皮,調理而安。
一婦人患前症,腫痛寒熱,先用大風一劑,又用加味逍遙散四劑、月餘腫痛漸退。惑於速效,另服劫風敗毒,虛症蜂起。仍由用大防風為主,佐以十全大補而消。又服大補湯,兩月而全愈。
一婦人患前症,兩拗中腿股筋牽作痛,內熱寒熱,此肝火氣滯之症。先用加味小柴胡湯,四劑後,以加味逍遙散為主,佐以大防風湯而消。又患痢後兩膝腫痛,寒熱往來,用十全大補湯為主,佐以防風湯而消。
一婦人患前症,雖潰而腫不消,朝寒暮熱,飲食不思,經水三四月一至,此肝脾氣血俱虛也。用補中益氣、加味歸脾二湯各三十餘劑,腫漸消而寒熱止。又佐以大防風,月餘而能步履,再月餘經行如期。又服六味丸、八珍湯,三月而愈。
一男子腿筋弛長月餘,兩膝腫痛,此陰虛濕熱所乘也。用六味丸為主,佐以八珍湯加牛膝、杜仲,間以補中益氣湯,三月餘而消。
通府劉國威,先筋攣骨痛,右膝漫腫,用化痰消毒之劑,腫痛益甚,食少體倦。加祛風消毒等藥,寒熱作嘔,大便不實。用二陳除濕之類,腫起色赤,內痛如錐。診其脈滑而無力,此膿已成,元氣虛而不能潰也。用十全大補湯四劑,佐以大防風湯一劑而潰,又百餘劑而愈。
一男子腿痛膝腫,脈浮,按之弦緊,此肝腎虛弱也。用大防風湯二劑已退。彼惑於附子有毒,乃服治瘍之藥,日漸消瘦,虛症漸至,復求治。曰:倦怠消瘦,脾腎衰而不能營運也;小便不禁,膀胱虛而不能約制也;燥熱虛痞,胃氣弱而不能化也;恍惚健忘,精神衰而昏亂也。惡症蜂集,辭之,後果歿。
一男子患腿痛,膝微腫,輕診則浮,按之弦緊,此鶴膝風也。與大防風湯二劑,已退二三。彼謂附子有毒,乃服敗毒藥,日漸消瘦。復求治,薛謂今飲食不為肌膚,水穀不能運化精微,灌溉臟腑周身百脈,神將何依?夫氣短而促,真氣損也,怠惰嗜臥,脾氣虛也;小便不禁,膀胱不藏也;時有躁熱,心下虛痞,胃氣不能上榮也;恍惚健忘,神明亂也。不治,後果然。此症多患於不足之人,故以加減小續命、大防風二湯有效。若服攻毒藥必誤。
一婦人膝腫痛,遇寒痛益甚,月餘不愈,諸藥不應,脈弦緊,此寒邪深伏於內也。用大防風湯及火龍膏治之而消。大抵此症,雖云腫有淺深,感有輕重,其所受皆因真氣虛弱,邪氣得以深襲。若真氣壯實,邪氣焉能為患也?故附骨癰疽及鶴膝風症,虛者多患之。前人用附子者,以補溫腎氣,而又能行藥勢散寒邪也。亦有體虛之人,秋夏露臥,為冷氣所襲,寒熱伏結,多成此症。不能轉動,乍寒乍熱而無汗,按之痛應骨者是也。若經久下消,極陰生陽,寒化為熱而潰也。若被賊風所傷,患處不甚熱,而灑淅惡寒,不時汗出,熨之痛止,須大防風湯及火龍膏治之。若失治,為彎弓曲偏枯,硬如石,謂之石疽。若熱暖積日不潰,肉色紫赤,皮肉俱爛,名綬疽。其始末皆宜服前湯,欲其驅散寒邪以補虛托裡也。
一人患鶴膝風五年,敷藥三日即愈。王心涵傳乳香、沒藥各一錢五分,地骨皮三錢,無名異五錢,麝香一分,各為末,車前草搗汁入老酒少許,調敷患處。(《廣筆記》。)
立齋治一男子左膝腫大,三月不潰。謂體虛之人,風邪襲於骨節,使氣滯而不行,故膝愈大而腿愈細,名曰鶴膝風,遂以大防風湯三十餘劑而消。張上舍亦患此,伏枕半載,流膿三月。彼云:初服大防風湯去附子一錢,服三十餘劑少愈,乃去附子五錢。服至三十餘劑將愈,乃去附子。更以三十餘劑而愈。蓋桂、附當用而不用,則無力也。
王汝道膝腿腫,筋骨痛,服十宣散不應。脈沉細,以五積散二劑而痛止。更以十宣散去桔梗,加牛膝、杜仲,三十餘劑膿潰而愈。此寒氣之腫,八風之變也。
腳氣
蘇頌曰:火氣腳氣,最為急症。有人患此,以袋盛赤小豆,朝夕踐踏輾轉之,久久遂愈。(《本草綱目》:今人多誤為相思子,其實即食豆赤黯而緊小者耳。其紅大者不入藥。)
竇材治一人患腳痛,兩胻骨連腰,日夜痛不可忍,為灸湧泉穴五十壯,服金液丹,五日全愈。
一女子患腳氣,忽手足遍身拘攣疼痛,六脈沉大,乃胃氣盛也。服宣風丸三十粒,泄去而愈。
張文定嘗苦腳疾,無藥可療。一日遊相國寺,有賣藥者,得綠豆兩粒,服之遂愈。(《琅琊代醉編》。)
劉敬叔云:滎陽鄭醉之,字道子,為尚書左僕射,女腳患攣癖,就王僕醫。僕陽請水澆之,余澆庭中枯樹既生,女腳亦瘥。(《樵書初編》。)
鄱陽周順治一士人腳弱病,方書羅列,積藥如山,而疾益甚。令屏去,但用杉木為桶濯足,及令排樟腦兩股間,以腳䙀系足定,月餘而安,健如故。南方多此疾,不可不知。(《遁齋間覽》。)
葉天士治一婦人,血少氣多,大便後腳痛而麻,用當歸、白芍、白朮、青皮、地黃、川芎、甘草、桃仁煎服。
薛立齋治一婦,兩臁赤痛,寒熱口苦,嘔吐,懶飲食,面色青黃。此肝木乘脾土,用小柴胡湯加山梔、升麻、茯苓,二劑頓愈。又用六君子湯加柴胡、山梔即愈。
一婦人飲食勞役,兩臁兼腿疼痛,或時寒熱。薛以為脾虛濕下陷,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楂、茯苓、半夏治之而痊。後復作,用六君湯加柴胡、山梔全愈。
一婦人經行後,寒熱晡熱,兩腿作痛,此肝經血虛也,用加味逍遙散加山梔治之而愈。後因勞,日晡內熱,或用四物、黃柏、知母之類,前症益甚,更加食少作泄。薛以為元氣下陷,前藥復傷,先用六君子湯加補骨脂二劑,調補脾胃而瀉止食進。又用補中益氣湯升舉元氣而痊。
一婦人年三十有七,早孀居,兩腿骨作痛,晡熱體倦,月經不調,或發寒熱,數年矣。一日頸項兩側結核,兩脅脹痛。此係肝經鬱火而成也,先用小柴胡湯合四物,數劑肝症頓愈。又用加味逍遙散加澤蘭、乳香、沒藥,三十劑血症漸痊。再用加味逍遙散,藥年餘而安。
一孀婦兩腿作痛,或用除濕化痰等藥,遍身作痛而無定處。薛曰:此血症也。不信,仍服流氣飲之類而歿。
一放出宮人,年四十餘,臀腿肉股作痛,晡熱口乾,月經不調。此係肝經血少,不能養經絡而然也,宜用加味逍遙散加澤蘭葉,五十餘劑諸症稍變。又以歸脾湯兼服,二百餘劑而痊。
一放出宮人,臀腿腫痛,內熱晡熱,惡寒體倦,咳嗽胸痞,月經過期而少。彼以為氣毒流注,服清熱理氣之劑益甚。薛曰:此乃肝經瘀血停留所致。蓋肝經上貫膈,布脅肋循喉嚨,下循膕內臁,繞陰器抵少腹。主治之法,當補其所不勝,而制其所勝而已。補者脾,制者肝也。經曰虛則補之,實則瀉之,此定法也。彼不信,仍服前藥,遂致不起。
薛立齋治一儒者,兩足發熱,腳跟作痛,用六味丸及四物湯加麥冬、五味、玄參,治之而愈。後因勞役,發熱惡寒,作渴煩躁,用當歸補血湯而安。
一婦人下體腫痛,用人參敗毒散加蒼朮、黃柏、威靈仙,痛減。又以四物湯加蒼朮、黃柏、防風、紅花、澤瀉而安。
一人足熱口乾,吐痰頭暈,服四物湯加黃連、黃柏,飲食即減,痰熱益甚。用十全大補湯加麥冬、五味、山藥、山萸而愈。
吳孚先治褚仁甫,病足腫,虛弱無力,頗能食。醫與二妙散加米仁、木瓜、牛膝、防風之類,愈服愈憊。此脾虛濕熱下陷,法當補脾升舉,誤用下行之劑,故愈下陷也。凡診是症,須審右寸不數,並能食否?如數又不能食,則是痿症,宜清肺熱,不可不知。(即痿不可作痹治是也。)
張路玉治褚廷嘉,患腳氣痼疾,恆服腎氣丸不徹。六七年來宿患,懇除之,乃匯取術附、桂附、耆附、參附等法,兼採八風散中菊花,鱉甲湯中鱉甲、貝齒、羚羊、犀角,風引湯中獨活、防己,竹瀝湯中薑汁、竹瀝為丸,共襄祛風逐濕之功,服後必蒸蒸汗出,不終劑而數年之症頓愈。
沈汝楫子,夏月兩膝脛至腳痛極,僵挺不能屈者十餘日,或用敷治之法不效。其脈軟大而數,令拭去敷藥,與當歸拈痛湯二劑,汗出而愈。
陸養愚治邵完吾,左臀尖腫痛,引至膝膕,行動不便,坐臥亦艱,治療半年無效,肌肉盡削。診之,沉弱似緩,按之遲遲,兩尺沉數,曰:此由元氣虛弱,寒濕乘之,胃氣不升,陰火伏慝於下,當壯元升陽,導濕清熱,則痛自止。用補中益氣湯加蒼朮、黃柏、豬苓、澤瀉,桂、附少許,十劑其痛頓釋。後去桂、附,五苓倍人參、歸身,月餘肌肉漸生。
張三錫治一人,素有腳氣,每發則引腰痛,不可俯仰。其人雄飲,明是濕熱,脈濡而數,投拈痛湯,八帖漸減。遂以捉虎丹酒下二丸,空心服。凡三服,腿腕出黑汗,不再發。
陳三農治一人,熱從腳起入腹,視其形體實,作濕鬱熱成之疾治之,以潛行散加牛膝、防己,丸服之而即愈。
一婦積勞,病兩足如火燒,即惡寒壯熱,頭痛眩暈,齒痛齒浮,安臥片時少減,日二三發。此氣血俱虛,虛火妄動所致,以十全大補湯加五味,四劑而愈。
朱丹溪治一婦人,腳疼怕冷,夜劇日輕,用生地、白芍、歸尾各五錢,炒黃柏、黃芩、白朮五分,四帖,水煎帶熱服。
一婦人腳叉骨痛,用蒼朮、白朮、陳皮、白芍各三錢,木通二錢,甘草五分,二服,送大補丸五十粒。
儒者章立之,左股作痛,用清熱滲濕之藥,色赤腫脹,痛連腰脅,腿足無力。此足三陰虛,用補中益氣、六味地黃,兩月餘元氣漸復,諸症漸退。喜其慎疾,年許而痊。
府庠鍾之英兩腿生瘡,色黯,如錢似癬者三四,癢痛相循,膿水淋漓,晡熱內熱,口乾面黧。此腎虛之症,用加味六味丸,數日而愈。此症若用祛風散毒之劑,以致誤人多矣。
一男子素遺精,腳跟作痛,口乾作渴,大便乾燥,午後熱甚,用補中益氣加白芍、元參及六味丸而愈。
周都憲兩腿作痛,形體清癯,肝脈弦數。都屬有餘之症,用龍膽瀉肝湯治之愈。
一婦人兩腿作痛,不能伸展,脈弦緊,按之則澀,先以五積散二劑,痛少止,又一劑而止。更以神應養真而能屈伸。
一男子腿痛,每痛則痰盛,或作嘈雜,脈滑而數,以二陳湯加升麻、二朮、澤瀉、羌活、南星,治之而安。
一男子素有腳氣,脅下作痛,發熱,頭暈嘔吐,腿痹不仁,服消毒護心等藥不應。左關脈緊,右關脈弦,此亦是腳氣也,以半夏杜經湯治之而愈。
一男子腳軟腫痛,發熱飲冷,大小便秘,右關脈數,乃是陽明經濕熱流注也。以大黃左經湯治之而愈。
一男子臁脛兼踝腳皆焮痛,治以加味敗毒而愈。
一男子兩腿腫痛,脈滑而緩,此濕痰所致也。先以五苓散加蒼朮、黃柏,二劑少愈。更以二陳、二朮、檳榔、紫蘇、羌活、獨活、牛膝、黃柏而瘥。夫濕痰之症,必先以行氣利濕健中為主。若氣和則痰自消,而濕亦無所容矣。
一婦人兩腿作痛,脈澀而數。此血虛兼濕熱,先以蒼朮、黃柏、知母、龍膽草、茯苓、防風、防己、羌活,數劑腫痛漸愈。又以四物湯加二朮、黃柏、牛膝、木瓜,月餘而愈。
一婦人腳脛腫痛,發寒熱,脈浮數。此三陽經濕熱下注為患,尚在表,用加味敗毒散治之不應,乃瘀血凝結,藥不能及也。於患處砭去瘀血,乃用前藥二劑頓退,以當歸拈痛湯四劑而愈。楊大受云:腳氣是為壅疾,治法宜宣通之,使氣不能成壅也。壅既成而甚者,砭去惡血,而去其重熱。經云蓄則腫熱,砭泄之後,以藥治之。
一婦人兩腿痛,遇寒則筋攣,脈弦而緊。此寒邪之症,以五積散對四物湯,數劑痛止。更以四物湯加木瓜、牛膝、枳殼,數月餘而愈。
一男子腿腫筋攣,不能動履,以交加散二劑而愈。
一婦人患腿痛,不能伸屈,遇風寒痛益甚,諸藥不應,甚苦,先用活絡丹一丸頓退,又服而瘳。次年復痛,仍服一丸頓退大半。更以獨活寄生湯,四劑而愈。
一男子素有腳氣,又患附骨疽作痛,服活絡丹一丸,二症並瘥。上舍俞魯用素有疝不能愈,因患腿痛,亦用一丸,不惟腿患有效,而疝亦得愈矣。夫病深伏在內,非此藥莫能通達。但近代始有此藥引風入骨,如油入面之說,故後人多不肯服。大抵有是病,宜用是藥,豈可泥於此乎?
一男素有腿痛,飲酒過傷,痛益甚,倦怠脈弱,以六君子湯加山楂、神麯、蒼朮、芎、歸、升、柴而愈。
一老人素善飲,腿常疼痛,脈洪而緩,先以當歸拈痛飲,候濕熱少退,後用六君子湯加蒼朮、黃柏、澤瀉,治之而痊。
一男子每飲食稍過,胸膈痞悶,或吞酸,兩腿作痛,用導引丸,二服頓愈。更以六君子湯加神麯、麥芽、蒼朮,二十餘劑遂不復作。河間云:若飲食自倍,脾胃乃傷,則胃氣不能施行,脾氣不能自布,故下流乘其肝胃之虛,以致足腫。加之房事不節,陽虛陰盛,遂成腳氣。亦有內傷飲食,脾胃之氣有虧,不能上升,則下注為腳氣者,宜用東垣開結導引丸,開導引水,運化脾氣。如脾虛濕氣壅遏,通致面目發腫,或痛者,宜用導滯通經湯,以疏導之。
一婦人患腿兼足脛彎攣痛,服發散藥愈甚,尺脈弦緊,此肝腎虛弱,風濕內侵也。以獨活寄生湯治之,痛止,更以神應養真丹而弗攣矣。
王執中舊有腳氣疾,遇春則足稍腫,夏中尤甚,至冬漸消。偶夏間依《素問注》所說,三里穴之所在,以溫針微刺之,翌日腫消,其神效有如此者。繆刺且爾,況於灸乎?有此疾者,不可不知。(《千金》謂腳氣宜針、灸、藥三者並用。史載之謂不許其灸。《指迷方》云:若覺悶熱,不得灸之。)
凡灸腳氣,三里、絕骨為要,而以愛護為第一。王舊有此疾,不履濕則數歲不作,若履濕則頻作。自後嘗忌履濕,凡有水濕,不敢著鞋踐之,或立潤地亦不敢久,須頻移足而後無患,此亦愛護之第二義也。有達官久患腳氣,多服八味丸愈。亦以腳氣衝心,惟此藥能治。
有人舊患腳弱,且瘦削,後灸三里、絕骨,而腳如故。益知王君針灸圖所謂絕骨治腳疾神效,信然也。同官以腳腫灸承山一穴,瘡即干,一穴數月不愈,不曉所謂,亦將攝失宜耶?是未可知也。
王執中母氏常久病,夏中腳忽腫,舊傳夏不理足,不敢著艾。謾以針置火中令熱,於三里穴刺之微見血,凡數次其腫如去。執中素患腳痛腫,見此奇效,亦以火針刺之,翌日腫亦消,後常灸。凡治此當先三里,而後之陽蹺等穴也。
王執中患腳氣,趾縫爛,每以茶末摻之愈。他日復腫而爛,用茶末不效,漸腫至腳背上。以為腳氣使然,竊憂之,策仗而後敢行。偶賣藥僧者見之云:可取床薦下塵摻之。如其言而愈。此物不值一錢,而能愈可憂之疾,其可忽哉。
一人筋動於足大趾,漸漸上來至大腿,近腰結了。奉養且厚,因酒食作此,是熱傷血。四物湯加酒黃芩、紅花、蒼朮、南星愈。(宜是丹溪。)
忠州太守陳逢厚傳云:渠前知坊州回署中取涼食瓜,至秋忽然右腰腿痛,連及膝脛,曲折不能適,經月右腳艱於舉動,凡治腰腳藥服之無效。兒子云安刊曹偶在商然助教處,得養腎散方服之,才一服,移刻舉身麻痹,不數刻間,腳遂屈伸,再一服即康寧。又坊州監酒某,年幾四十,虛損,兩腳不能行步,試與此藥,初進二錢,大腿麻木,遂能起立。再服二錢,大小趾𧿹皆麻,迤邐可能行,三服馳走如舊。太室居士得此方,幹道己丑歲在鄂州都幕府曰:宋判院審言久病,腳膝緩弱,不能行步。傳之數日來謝,此疾經年,無藥不服,得方次日即合,二服見效,五服良愈,今有力能拜起矣。後數日又云:因浴遍身去薄皮如糊,肌骨遂瑩,其效如神。其方用全蠍半兩,天麻三錢,蒼朮一兩去黑皮,草烏頭二錢去皮、腳,生用,黑附子二錢炮,去皮臍,上為細末,拌勻。如腎氣,豆淋酒調一大錢,豆用黑大豆,能除去腳筋骨疼痛,其效如神。藥氣所至,麻痹少時,須臾疾隨藥氣頓愈。
金山長老於張顯學甘露寺齋會上說此方,渠舊患腳氣,曾於天台一僧處傳方,用木瓜、蒸艾,服之漸安。從來往金山,日日登陟,腳更輕快。又一堂眾處得此方,合服頗覺輕健勝前。方云:破故紙,炒;舶上茴香,酒浸一宿,炒;葫蘆巴,炒;牛膝酒浸一宿;肉蓯蓉,酒浸一宿;川續斷,揀淨生用;杜仲,去粗皮,薑汁製一晝夜,炒令絲斷黃色用,各四兩,同為細末。上用艾四兩,去枝梗稱,以大木瓜四個,切作合子,去盡瓤,以艾實之,用麻線扎定,蒸三次,爛研,和藥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五七十丸,溫酒鹽湯食後服。
申屠府判傳,腳氣流注,四肢手指腫痛,不可屈伸,四物湯去地黃,加附子,入姜煎服如常法,遇疾作時,服之必愈。
是齋云:腳氣上攻,流注四肢,結成腫核不散,赤熱焮痛,及治一切腫痛,用甘遂為細末,以水調敷腫處,又濃煎甘草一服,服之其腫痛即散。二物本相反,須兩人買,各處安頓,切不可相和。清流廳子韓詠苦此,一服病去七八,再服而愈。云得之牛馬牙人,醫者之意,正取其相反。故以甘遂敷其外,而以甘草引於內,所以取效,如磁石引針之義也。(並《集成》。)
立齋治余舉人第及,年二十,腿膝腫痛,不能伸屈,服托裡藥反甚,以人參敗毒散加檳榔、木瓜、柴胡、紫蘇、蒼朮、黃柏而愈。
黃錦芳治李某腳氣,痛不可以著手,燒熱異常,且陰囊燥裂,癢不可當,左手脈極弦極數,右手稍遜,飲食如故,但不時懸飢,夜則煩躁不寧,二便不甚疏通。此內火發動,而外為風邪所郁也。不可用辛燥追風逐濕之藥,宜大瀉肝膽,則腳痛自定。用瀉青湯投之,取其內有膽草等瀉厥陰之火,防風除外受之風,大黃除腸胃內閉之熱,一服而減,再服便通而愈。令服六味丸,滋陰以善其後。
雷作楫臟體素寒,兼又嗜酒,以致少陰真火藉酒上游,而腳底反無火護,一遇寒襲,即不能點地。乾隆甲申春,因腳筋掣痛,或令服老貫草,致腳痛不能動。黃視之,其腳冷而暖,要用熱手緊按方定,飲食不入,時吐冷涎,取薑汁炒半夏,重加桂、附、仙茅、乳香、沒藥、杜仲、續斷等藥,大劑煎服而愈。
王洪緒治鶴膝方,用新鮮白芷,酒煎成膏,每日以陳酒送服,再取三錢塗患處,至消乃止。或內服陽和湯,外以白芥子為粉,酒釀調塗亦自消。
足跟腫痛
薛立齋治通府黃廷用,飲食起居失宜,兩足發熱,口吐痰,自用二陳、四物並甚,兩尺數而無力,此腎虛之症也。不信,仍服前藥,足跟熱癢。以為瘡毒,又服導濕之劑,赤腫大熱;外用敷藥,破而出水,久而不愈。及用追毒丹,瘡實如桃,始信薛言,滋其化源,半載得瘥。
一男子素不慎起居,內熱引飲食,作渴體倦,兩足熱,後足跟作痛。或用消熱除濕之劑,更加發腫。又服敗毒之藥,焮赤痛甚。恪用祛毒消熱,潰烈翻張,狀如赤榴,熱痛如錐,內熱晡熱。此因足三陰虧損,朝用十全大補,夕用加減八味丸,外敷當歸膏,兩月餘而愈。其服消毒等藥而歿者,不能枚舉。
薛立劑治一婦人,素血虛,因大勞,兩足發熱晡熱,月經過期。或用四物、芩、連,飲食少思,胸痞吐痰。用二陳、枳實、黃連,大便不實,吐痰無度,足跟作痛。曰:足熱晡熱,月經過期,肝脾血虛也;胸痞吐痰,飲食不思,脾胃氣虛也。蓋胃為五臟之根本,胃氣一虛,諸虛悉至。先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脾胃漸健,乃佐以六味丸,不兩月而痊。
一婦人勞則足跟熱痛,作陰血虛,用八珍湯而痊。後遍身瘙癢,服風藥發熱抽搐,肝脈洪數。此肝家血虛,火盛生風,以天竺黃、膽星為丸,用四物、麥冬、五味、芩、連、炙草、山梔、柴胡煎送而愈。
一婦人兩足發熱,足跟作痛,日晡熱甚。此肝腎血虛,用逍遙散、六味丸,五十餘劑諸症愈。
朱丹溪治一人,足跟痛,有血熱,用四物湯加黃柏、知母、牛膝之類。(《治法匯》。)
一膏粱之人,兩腳發熱,作渴,左尺脈數而無力。謂此足三陰虧損,防患疽。不信,反服清熱化痰之藥,更加晡熱頭暈。又服四物、知、柏、日晡熱甚,飲食漸少而發疽。乃用補中益氣、六味地黃,百餘而愈。其不信,以致不起者多矣。
一治腳汗,用楊花著鞋中,或加綿絮入在內尤佳。(《百乙方》。)
治遠行腳腫痛方,用之可行千里,輕便甚妙。防風、細辛、烏藥等,各為細末,摻在鞋內,如著草鞋,即以水微濕過,然後摻藥。一法以蚯蚓塗腫處,高擱起腳,一夕即愈。(《醫說續編》。)
立齋治楊錦衣,腳跟生瘡如豆大,痛甚,狀似傷寒。謂獵人被兔咬腳跟成瘡,淫蝕為終身之疾。若人腳跟患瘡,亦終不愈,因名兔齧也。遂以還少丹治之少可。次因納寵作痛,反服攻毒藥,致血氣愈弱,腿膝痿軟而死。蓋足跟乃二蹺發源之處,腎經所由之地,若其瘡口不合,則蹺氣不能發生,腎氣由此而泄,必將為終身之疾。況彼瘡先得於虛,復不知戒,雖大補氣血,猶恐不及,況服攻毒悍藥,以戕賊之乎。
王大國治南昌司理胡慎三,左足患癰,直穿腳底。醫已數易,日甚一日,病楚幾絕。國至,命急去敷藥,止服湯劑。司理曰:湯劑豈能生肌耶?國曰:願限半月全愈。服至三四日,瘡口漸合。司理大喜,才二十日,肌肉已滿。(《江西通志》。)
柴嶼青治李學士向山長男孝廉,忽患兩足湧泉穴中,俱有隱隱一青圈,旋即破口出水,疼痛異常。延醫治之,俱不識其症。診之,兩尺極微弱。症屬少陰不足所致,遂定十全大補湯。乃以年少畏服,力勸之,服二十劑而愈。
卷二十
遺精
孫文垣治一人,色欲過度,夢遺精滑。先服清相火之劑不效,繼用固澀之劑亦無功。求孫治,與以玉華白丹,濃煎人參湯送二錢,(雄按:此丹必須脈象微弱,別無實火症者,始可暫用。)兩服後稍固。兼進六味地黃丸加蓮鬚、芡實、遠志、五味子,凡一月而愈。玉華白丹:鍾乳粉、白石脂、陽起石、左顧牡蠣。
李妓兩寸短澀,兩尺洪滑,關弦。孫診之,問經可行否?曰:僅行一日,亦點滴耳。曰:此脈在良家主夢遺,若不宜有也。曰:良然。即御客時亦或遺,遺則冷汗淫淫,體倦不能支。不與藥。或問故,曰:金木相勝,心神無主,法在不治。或謂人尚無恙,何便至此?曰:弦為春令,當金之時,猶然猖獗。設在卯月木旺火相,則肺金枯萎,水之上源竭矣。且腎脈洪滑,(雄按:洪為火是矣,滑則未必為陰虧。審為是脈,不過血熱耳。如果陰虧虛而欲火內熾,尺脈必然洪數,加以關弦,必死於春夏矣。)妓以欲勝,陰血既虧,淫火愈熾,陰虛則病,陰絕則死。今已咳嗽,其死見矣,烏可治乎?次年二月果死。
薛立齋治朱工部,勞則遺精,齒牙即痛,用補中益氣加半夏、茯苓、白芍,(雄按:勞則遺精,火浮齒動,補中益氣,何可投乎?雖佐滋陰,未足為訓。)並六味地黃丸,更以十全大補加麥冬、五味子而痊。
一男子白濁夢遺,兼腳跟著痛,口乾作渴,大便閉澀,午後熱甚,用補中益氣湯加白芍、元參,並加減八味丸而愈。
龔子才治陳桂林秀才,患夜夢遺精,每月一二次,或三五次,遺後神思昏沉,身體困倦。診之,六脈微澀無力。此陰虛火動之症,以辰砂既濟丸加紫河車、龍骨,服之數月奏效。奈數患不能謹守,因口占俚語一章以戒之。曰:培養精神貴節房,更祛塵慮要周防。食惟半飽宜清淡,酒止三分勿過傷。藥飢隨時應勉進,功名有分不須忙。幾行俚語君能味,便是長生不老方。
黃履素曰:餘年三十外,曾患遺精,龜頭時有精微微流出,晝夜常然。初時驚懼特甚,人身中幾許精血,而堪此涓涓不絕乎。醫之高明者謂為無害,但毋服澀藥。(雄按:惟火症,故不可澀。虛寒精滑,澀之何害?醫者先須審證,不可偏守一法也。)綠病以服附子得之,知是火證,但涼補而勿熱補,用六味丸加沙菀蒺藜、菟絲子及炒黃柏少許等藥。將此病付之度外,莫置諸懷,如常調理,凡兩年始全愈。龍骨、牡蠣等藥,從未入口,蓋人身中惟氣血周流斯快暢,豈可澀之使滯?雖得暫效,為害實深,患者審之。予初有懼心,及兩年間應酬如常,絕無倦態。豈此精與交媾之元精不同,故無大害耶。
張路玉治韓慕廬季子,素稟清癯,宿有精滑不禁之恙。診之,脈微弦而數,尺中略有不續之狀。此不但腎氣不充,抑且氣秘不調,致不能司封藏之令。與六味丸去澤瀉,加鰾膠、五味,略兼沉香,於補中寓宣。法雖如此,但久滑竅疏,難期速效耳。
李士材治一人,考試勞神,患精滑,小便後及夢寐間俱有遺失。自服金櫻膏,經月不驗。李診之曰:氣虛而神動,非遠志丸不可。服十日減半,一月全愈。
王叔權曰:有士人年少覓灸,夢遺,為點腎腧穴,令其灸而愈。不拘老少,皆腎虛也。古人云:百病皆生於心。又曰:百病皆生於腎。心勞生百病,人皆知之。腎虛亦生百病,人或未知也。蓋天一生水,地二生火,腎水不上升,則心火不下降,茲病所由生也。人不可不養心,不可不愛護腎也。(《資生經》。)
平江譚醫云:夫遺泄,尋常只治心腎,未有別治。以《素問》、仲景考之,當治脾,服之屢效。用厚朴二兩,薑汁製,羊脛一兩,炭火煅過通紅,取出研細如粉。上二味,白水麵糊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百丸至三百丸,米湯下。(《集成》。同上。雄按:中焦有濕熱者宜之,與松石豬肚丸同功,非可概治一切之遺也。)
陸祖愚治一人,因作文夜深,倚幾而臥,臥即夢遺,明早吐血數口,數日後復吐。自此,或間日,或連日,或數日,或吐血,或夢遺。或與六味地黃湯幾百帖,即加減亦不出滋陰清火而已,數月不愈。口乾微咳,惡風惡寒,懶於動作,大便溏,小便短赤。脈之,豁大無力,沉按則駛,曰:此症非得之房室,乃思慮太過,損其心血。心血虛則無以養其神,而心神飛越,因有夢交之事,神不守舍,則志亦不固,而腎精為之下遺。腎虛則火益無制,逼血妄行而吐,上刑肺金而咳。其畏風寒而懶動作者,火為元氣之賊,火旺則元氣自虛也。其肌肉削而大便溏者,思慮損其心血,即是傷其脾陰也。與歸脾湯二十劑,吐遂減半。又二十劑,諸症俱痊,百劑而精神加倍矣。
繆仲淳治婁東王官壽,患遺精,聞婦人聲即泄,瘠甚欲死,醫告術窮。繆之門人以遠志為君,蓮鬚、石蓮子為臣,龍齒、茯神、沙菀蒺藜、牡蠣為佐使,丸服稍止。然終不斷,繆於前方加鰾膠一味,不終劑而愈。
趙景之太史未第時,因肄業勞心太過,患夢遺症已三四年矣,不數日一發,發過則虛火上炎,頭面烘熱,手足冷逆,終夜不寐,補心腎及澀精藥無不用過。壬申春偶因感冒來邀診視,談及前症之苦,為疏丸方,以黃柏為君,佐以地黃、枸杞、蓮鬚、鰾膠、萸肉、五味、車前、天麥冬之類,不終劑而瘳。初景之疑黃柏大寒不欲用,謂尊恙之所以久而不愈者,政未用此藥耳。五臟苦欲補瀉,云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黃柏是也。腎得堅,則心經雖有火而精自固,何夢遺之有哉?向徒用補益收澀而未及此,故難取效。
立齋治王上舍,遺精,勞苦愈甚,坳中結核,服清心蓮子飲、連翹消毒散不應。以八珍湯加山藥、萸肉、遠志,十餘劑漸愈。更以茯苓丸治之,遂不復作。葉巡檢患此,云諸藥不應,盧丹谷與八味丸治之而愈。
徐靈胎曰:遺精治法,不外乎填精鎮心,本無神妙方法。俗醫往往用溫熱及黏膩等物,必至傷人。蓋此症總有伏邪為患,如火如痰,如濕如風。必須搜剔余邪,兼以調和臟氣,委曲施治,方無變症。一味安神填腎,猶多未盡之理也。
淋濁
沈朗仲治王雨泉,壯年氣弱,溺後精水淋漓不斷,服六味丸不應,易八味丸反加澀痛。兩尺脈數而氣口虛大,此土虛不能堤水也。與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十劑而痊。(《張氏醫通》。)
薛立齋治一婦人,善怒,或小腹痞悶,或寒熱往來,或小便頻數,時下白淫,藥久不愈,面青口苦。薛以其積憤而不能發散所致,用龍膽瀉肝湯而愈。用加味逍遙散、八珍湯間服而安。
龔子才治一男子,莖中痛,出白津,小便閉,時作癢,用小柴胡加山梔、澤瀉、木通、炒連、膽草、茯苓,二劑頓愈,又兼六味地黃而痊。
司廳陳石鏡,久患白濁,發熱體倦,用補中益氣加炮姜,四劑白濁稍止。再用六味地黃丸兼服,諸症悉愈。
少宰汪涵齋,患頭暈白濁,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愈而復患腰痛。用山藥、山萸、五味、萆薢、遠志頓愈。又因勞心,盜汗白濁,以歸脾湯加五味而愈。後不時眩暈,用八味丸全愈。
孫文垣治一人,稟質素強,縱飲無度,忽小便畢有白精數點,自以為有餘之疾,不治。經三月以來,雖不小便,時有精出,覺頭目眩暈。(此上病多由下之證驗也。雄按:據服證治驗,則此頭暈亦非下虛使然。)醫者以固精澀脫之劑治之,兩月略不見功。診之,六脈滑大。此因酒味濕熱下注精臟,遂以白朮、茯苓、橘紅、甘草、乾葛、白豆蔻,加黃柏少許,兩劑即效,不十日全安。
潘見所患白濁,精淫淫下,治三年不效。孫診之,兩寸短弱,兩關滑,兩尺洪滑。曰:疾易愈,第待來年春仲,一劑可瘳。問故,曰:《素問》云必先歲氣,毋伐天和。今所患為濕痰下流症也,而脈洪大見於尺部,為陽乘於陰,法當從陰引陽。今冬令為閉藏之候,冬之閉藏,實為來春發生根本,天人一理。若強升提之,是逆天時而泄元氣也。(雄按:此治內傷之經旨也,而薛氏不拘何症,動輒補中益氣。雖明知其為陰虛陽浮,亦不輕割愛。連篇屢牘,垂訓後人,余恐受其害者,不僅當時求治之人也。)後醫者接踵,竟無效。至春分逆孫,以白螺螄殼火煅四兩(消痰。)為君;牡蠣二兩(固澀。)為臣;半夏、(消痰。)葛根、(升陽明之清氣。)柴胡、(升少陽之清氣。)苦參(燥濕。)各一兩為佐;黃柏堅骨。一兩為使。麵糊為丸,名端本丸。令早晚服之,不終劑而愈。
李士材治李郡侯,白濁,服五苓散數劑無功。診之,兩尺大而澀,是龍火虛火,精瘀竅道。用牛膝、茯苓、黃柏、麥冬、山藥、遠志、細生甘草,十劑而安。
吳光祿閉精行房,患白濁,莖中痛如刀割,自服瀉火疏利之劑不效,改服補腎之劑又不效。李診之曰:精久蓄已足為害,況勞心之餘,水火不交,坎離頻用也。(有語病。)用萆薢分清飲加茯神、遠志、肉桂、黃連,四劑即效。兼服補中益氣一二劑而愈。
陸祖愚治韓舜臣,年近三旬,夏月遠歸,連宵多事,臥當風涼,致成瘧疾,間日一發。自以為虛而投參、附,凡用參二三錢及五錢者數十劑。一醫用參一兩,附三錢,又八劑。服參約及二斤,其病寒輕而熱重,偶於靜坐時覺陽道微濕,以紙拭視,如漿糊一點,白而光亮,訝為滑精滲漏。若此,無怪大劑補養無效,決死無疑。及診視,正當悲哀之後,面赤如妝,六脈洪滑而數,曰:脈候無事,不必張惶。令將溺器滌淨,次早診之,脈略和而仍滑大。令傾溺器中,有白膩稠黏約半碗許。乃曰:當此短夜,去已如許之多,則從朝至暮,自當加倍。此是白濁,非滑精也。(雄按:此症誤投溫補,設無白濁,以為去路,則早殆矣。)試思少壯之時,每交感輸泄之精,能有幾何?病者始大悟。乃用萆薢分清飲:川萆薢、石菖蒲、益智、烏藥、茯苓、甘草,四劑其症減半。又以二陳湯加升麻、柴胡、蒼朮、白朮,十餘劑濁淨而瘧亦止。夫奇經之脈,督行於背脊,任行於腹外,沖行於腹中。溺出於前,自膀胱而來;精出於後,自夾脊腎臟而來。男濁女帶,自胃家傍沖而下。蓋沖為血海,其脈起於脬中。丹溪曰:胃中濁液下流,滲入膀胱。曾詢患濁者,小水或渾或清,其濁或隨泄溺而下,或不時淋瀝,可見與膀胱竟不相干。又見患此症者,經年累月,飲食照常,起居如故,非胃家濕熱而何?此君加之以勞頓醉飽,陰虛貪涼而得,故得補益甚。丹溪曰:二陳湯加升麻,能使大便潤而小便長。前後二方,昔賢所驗,第後人未知用耳。
雄按:精與溺原分二道,所云良是。至謂濁不由膀胱而出,自謂傍沖而下,然則湯飲入胃,獨不可傍沖而下乎?不知帶濁之病,多由肝火熾盛,上蒸胃而乘肺。肺主氣,氣弱不能散布為津液,反因火性迫速而下輸,膀胱之州都本從氣化,又肝疏泄,反稟其令而行,遂至淫淫不絕。使但胃氣濕熱,無肝火為難,則上為痰而下為瀉耳。古今醫案於帶、濁二門,獨罕存者,亦以未得其旨而施治無驗也。至單由濕熱而成,一味涼燥,雖藥肆工人,亦能辨此。觀其父肖愚一案,治吳南邱之子,亦瘧且濁,以二妙散取效,即其症也。
立齋治光祿柴黼庵,因勞赤白濁如注,用歸脾湯而愈。司廳張檢齋,小腹不時作痛,莖出白淫,用小柴胡、山梔、龍膽草、山茱、芎、歸而愈。
馬元儀治陳晉臣,患濁症,累月不止。後因房勞,痛益甚,濁愈頻。有語以煎蘇葉湯澡洗者,從之,遂致精滑傾盆,躁擾不寧,發熱煩渴。兩手脈沉而微,尺脈沉而數,此陰精大傷,真陽無偶將脫。不乘此時,陰氣尚存一線,以急救其陽而通其陰,直至陰盡而欲回陽,罕克有濟矣。或曰:既有陽無陰,補陰猶恐不及,尚堪純陽之藥,重竭其陰乎?曰:真陽以水為宅,水足則凝然不動,水竭則不安其位,甚而飛揚屑越,孰能把握之哉?此時陰未回而陽已絕矣。宜急攝虛陽,先歸窟宅,然後補陰以配陽,此必然之次序也。煎大劑白通湯與服,便得濃睡,諸症漸已。次服人參七味湯,使陰陽兩平而愈。
蕭萬輿治一健卒,年甫三旬,素善飲,喜啖辛香,病濁竅痛,以二陳湯加芩、連、膽草、赤芍、車前,二劑即止。如實症,本不難治,若概施補,必變生他症。
漳庠林震伯,素善飲,因修途勞頓,飢飽失時,覆冒暍,病白濁,經年不瘥。察前治,非辛熱即涼瀉,或滋補壅塞。遂至小腹脹悶,或氣喘拒食,六脈滑數無力。此中宮虛熱,津液下陷,膀胱氣化不能分泌。以歸脾湯去木香,加炒山梔、半夏、車前、黃連,七劑而濁止便清,神思清爽矣。
施笠澤治公謨病小便黃,醫欲用淡滲之劑。施曰:《靈樞》不云乎?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但當服異功散加黃柏一二分可也。醫曰:黃柏一二分,遂足清利小便耶?曰:子不觀之漉酒者乎?濁醪數斗,投以黃柏少許,旋澄清徹底,豈一溲不足當之?眾皆大噱,用之果驗。
蔣仲芳治梁敬州,年六十餘,濁三年矣,淡滲、寒涼、溫補俱不效。診之,六脈俱微,惟左寸帶數。此因心火不降,致脾胃之氣不升,濁物因而下滲,法當養心升補,若用本病藥無益也。用丹參、茯神、遠志、棗仁、山萸、山藥、黃耆、白朮、升麻、柴胡、甘草、陳皮、薑、棗,煎服三劑,其濁倍至。詢其體健否?曰:如故。曰:若便所出,盡為津液,其體必憊甚。今濁增而體健,知濁物積於其中,為藥所迫而出耳。清者既升,濁者自降,再服二劑,而病如失矣。投之果然。使無定見,再易一方,寧能愈乎?
張子和治酒監房善良之子,年十三,病沙石淋,已九年矣。初因瘡疹,餘毒不出,作便血。或告之,令服太白散稍止。後又因積熱未退,變成淋悶,每發則見鬼神,號則驚鄰。張曰:諸醫作腎與小腸病者,非也。《靈樞》言足厥陰肝經之病,遺溺閉癃。閉謂小便不行,癃謂淋瀝也。此乙木之病也。本為所抑,火來乘之,故熱在脬中,下焦為之約,結成沙石,如湯瓶煎煉日久,熬成湯鹼。今夫羊豕之脬,吹氣令滿,常不能透,豈真有沙石,而能漏者邪?以此知前人所說,服五石散而致者,恐未盡然。經曰:木鬱則達之。先以瓜蒂散越之,次以八正散加湯、鹼等分,頓啜之,其沙石自化而下。
張氏兒,年十四,病約一年半矣。得之麥秋,發則小腸大痛,至握其陰跳躍旋轉,號呼不已,小溲數日不能下,下則成沙石,大便秘澀,肛門脫出一二寸,諸醫莫能治。張曰:今日治今日效,時日在辰巳間矣。以調胃承氣,僅一兩,加牽牛末三錢,汲河水煎之,令作三五度咽之。又服苦末丸如芥子許六十粒,日加晡,上湧下瀉,一時齊出,有膿有血。既定,令飲新汲水一大盞,小溲已利一二次矣。是夜凡飲新水二三十遍,病去九分,止哭一次。明日困臥如醉,自晨至暮,猛然起走索食,歌笑自得,頓失所苦。繼與太白散、八正散等,調一日大瘥。此下焦約也、不吐不下,則下焦何以開?不令飲水,則小瘦何以利?大抵源清則流清者是也。又劉氏子年六歲、病沙石淋,張以苦劑三湧之,以益腎散三下之,立愈。
一人年二十三歲,病膏淋三年矣。醫不能效,多作虛損,補以溫燥,灼以針艾,無少減。張曰:惑蠱之疾也,亦曰白淫。實由少腹寓熱,非虛也,可以湧以泄。其人以時暑,憚其法峻,不決者三日。浮屠一僧曰:予以有暑病,近覺頭痛。張曰:亦可湧,願與君同之,毋畏也。於是湧痰三升,色如黑礬汁,內有死血並黃綠水。又瀉積穢數行,尋覺病去。方其來時,面無人色,及治畢,次日面如醉。慮其暑月路遠,又處數方,使歸以自備云。
一男子病淋,張令頓食鹹魚,少頃大渴,又令恣意飲水,然後以藥治,淋立通。淋者無水,故澀也。
一婦人患淋久,諸藥不效。其夫夜告予,予按既效方治諸淋,用剪金花十餘葉煎湯,遂令服之。明早來云,病減八分矣,再服而愈。剪金花,一名禁宮花,一名金盞銀臺,一名王不留行。(王執中《資生經》,《本草綱目》。)
葉朝議親人患血淋,流下小便在盆內凝如蒟蒻,久而有變如鼠形,但無足耳,百治不效。一村醫用牛膝根煎汁,日飲五服,名地髓湯,雖未即愈,而血色漸淡,久乃復舊。後十年病沙石脹痛,用川牛膝一兩,水二盞,煎一盞溫服。一婦患此十年,服之得效。土牛膝亦可,入麝香、乳香尤良。(《本草綱目》。)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小便淋瀝,內熱體倦,以為肝火血少,脾氣虛弱,用八珍、逍遙二散,兼服月餘,而小便利,又用八珍湯而氣血復。
一婦人素善小便淋瀝不利,月經不調半載矣。或兩脅脈悶,或小腹作痛,或寒熱往來,或胸乳作痛,或咽喉噎塞,或兩腳筋牽,或肢節結核,面色青黃不澤,形氣日瘦,左關弦洪,右關弦數。此鬱怒傷肝脾,血虛氣滯為患。朝用加味歸脾湯,以補脾氣,解脾郁,祛肝火;夕用滋腎丸、生肝散,滋腎水以生肝血,抑肝火,舒筋膜。兼服月餘而愈。
一婦人小便淋澀,小腹脹悶,胸滿喘急,諸藥不應。以為轉筋之症,用八味丸一服,小便如湧而安。
孫文垣治祝芝岡,酒後近日每行三峰採戰,對景忘情之法,致成血淋。自仲夏至歲杪未愈,便下或紅或紫,中有塊如筋膜狀,或如蘇木汁,間有小黑子。三五日一發,或勞心力,或久坐立亦發,百治不痊。診之,其色白而青,肌肉削甚,脈左寸沉弱,關尺弦細,右寸略滑,此必肺經有濁痰,肝經有瘀血。良由酒後竭力縱欲,淫火交煽,精欲出而強忍之,致凝滯經絡,流於溺道,瘀血阻塞而成此症也。三五日一至者,盈科滿溢故耳。先與丹參加茅根濃煎服,其小便解後,以瓦器盛之,少頃即成金色黃沙。乃用腎氣丸加琥珀、海金沙、黃柏,以杜牛膝連葉搗汁熬膏為丸調理。外以川芎三錢,當歸七錢,杜牛膝煎服。臨發時以滑石、甘草梢、桃仁、海金沙、麝香為末,以韭菜汁調服。去其凝精敗血,則新血始得歸源,而病根可除矣。三月全愈。
族侄善飲好內,病血淋,與滑石、甘草梢、海金沙、琥珀、山梔、青蒿、茅根,煎膏為丸梧子大,每空心及食前,燈心湯送下三錢,不終劑而愈。後數年服補下元藥過多,血淋又作,小便痛極亦不能出,必蹲便乃得出,所出皆血塊,每行必一二碗許,已半月,諸通利清熱之劑不應。脈洪數,以五靈脂、蒲黃、甘草梢各二錢,水煎空心服,二帖痛減半。改用瞿麥、山梔、甘草各二錢,茅根、杜牛膝連葉、車前草各三錢,生地、柴胡、木通、黃柏各一錢,四帖痛全減,血止。惟小便了而不了,以人參、葛根、青蒿、白朮、茯苓、甘草、白芍、升麻、黃柏、知母而痊。
康侯云:治暑氣在內,小便血淋,用白虎湯加麥冬煎,屢取其效。此亦有理。(《志雅堂雜抄》周密。)
李時珍治一男子,病血淋,痛脹祈死。李以藕汁、發灰,每服一錢,服三日而血止痛除。(《本草綱目》。)
深師療淋,用葛上亭長折斷腹,腹中有白子如小米,取三二分安白版上陰乾,二三日收之。若有人患十年淋,服三枚,八九年以還服二枚。服時以水如棗許著小杯中,用爪研之,當扁扁見於水中,仰面吞之,勿令近牙齒間。藥雖微,下喉自覺至下焦淋所。有頃藥作,大煩急不可堪,飲干麥飯汁,則藥熱止也。若無干麥飯,但水亦可耳。老小服三分之一。當下淋疾如濃血連連而去者,或如指頭,或青或黃,不拘男女皆愈。若藥不快,淋不下,以意節度更增服之。此蟲五六月為亭長,頭赤身黑,七月為斑蝥,九月為地膽,隨時變耳。(同上。)
李士材治嚴邑宰患淋,經年痛如刀錐。凡清火疏利之劑,計三百帖,病勢日甚。脈之,兩尺數而無力,是虛火也。綠泥痛無補法,愈疏通則愈虛,愈虛則虛火愈熾。遂以八味地黃料加車前、沉香、人參,服八劑痛減一二,而頻數猶故。前醫復云淋症作痛,定是實火,若多溫補,恐數日後,必將悶絕不可救矣。彼疑而問李,李曰:若不宜溫補,服藥後病勢必增。今既減矣,復何疑乎?朝服補中益氣湯,晚服八味丸,逾月而疾去其九。便倍用參、耆,十四日霍然矣。
杜司寇夫人淋瀝兩載,靡藥不嘗,卒無少效。診之,兩尺沉數,謂有瘀血停留,法當攻下。因年高不敢輕投,但於補養氣血之中加琥珀、牛膝。此等緩劑,須以數十劑收功。而夫人躁急求效,輒欲更端,遂致痼疾。
馮楚瞻治李參領,年將六旬,患淋兩載。有時頻利且速,有時點滴難通,急痛如割,肥液如脂如膏,或成條紫血,日夜不堪,時欲自盡。詢所服,有一醫立通利、止澀二方,便頻則用止澀,秘塞則用通利。(此輩伎倆,原只如此。)乃服通利,則頻數無度矣;服止澀,則結滯難通矣。按其脈,兩寸甚洪,余皆無力,獨肝腎更甚,曰:肝主疏泄,腎主閉藏,今肝腎俱病,各廢乃職,利則益虛其虛,澀則愈增其滯,惟調補肝腎自愈。用八味加麥冬二錢,升麻八分,紅花四分,重用人參煎服,使清者升,濁者降,瘀者化。中氣既足,肝腎既調,開闔自然得所矣。後以生脈飲送八味丸,服於空心,以歸脾加減,服於午後,全安。
一少年勞心色欲過度,患小便淋瀝脹疼,且二便牽痛,其脈兩寸沉微,左關甚弱,右關滑,兩尺弦澀。乃心肺之氣不足,而下陷於肝腎,肝腎之氣又不足,所以不能疏泄閉藏。中氣既虛,則清陽不升,中宮鬱滯,蒸為濕熱,滲入膀胱,乃似淋非淋,二便牽痛,如大瘕泄也。令早服六味丸加黃柏、製附子,使寒熱互為嚮導,以去濕熱,疏通鬱結,以扶其元氣。晚用補中益氣去陳皮、柴胡,加茯苓、防風,酒炒其渣,臨晚煎服探吐,遂愈。
張路玉治內閣文湛持,夏月熱淋。醫用香薷飲、益元散,五日不應,淋澀轉甚,反加心煩不寐。診之,見其唇赤齒燥,多汗喘促,不時引飲,脈見左手虛數。知為熱傷元氣之候。與生脈散,頻進代茶,至夜稍安。明日復苦溲便澀數,然其脈已和,仍用前方,不時煎服,調理五日而瘥。
太史沈韓倬患膏淋,小便頻數,晝夜百餘度。晝則滴瀝不通,時如欲解,痛如火燒。夜雖頻迸,而所解倍常,溲中如脂如涕者甚多。服清熱利水藥半月餘,其勢轉劇,面色萎黃,飲食兼退。脈得弦細而數,兩尺按之益堅,而右關澀大少力。此腎水素弱,加以勞心思慮,肝木乘脾所致。法當先實中土,使能堤水則陰火不致下溜,清陽得以上升,氣化通而瘀澀瘳矣。或曰:邪火亢極,又用參、耆補之,得毋助長之患乎?抑知陰火乘虛下陷,非開提清陽不應。譬之水注,塞其上孔,傾之涓滴不出,所謂病在下取之上。若清熱利水,氣愈陷,精愈脫而溺愈不通矣。遂與補中益氣湯,用人參三錢,服二劑痛雖減,而病者求速效,或進四苓散加知母、門冬、沙參、花粉,甫一劑,徹夜痛楚。於是專服前方,兼六味丸,用紫河車熬膏代蜜調理,服至五十劑,參盡斤余而安。(俞東扶曰:治淋如文垣諸案,經也。此案之治法,權也。經權合宜,皆審脈以為辨。審得明白,病自顯然。推之望、聞、問、切,素稱四診,可見四件都要細審也。)
陝客亢仁軒,年壯色蒼,體豐善啖,患胞痹十餘年,泊吳求治。其脈軟大而澀澀不調,不時蹲踞於地,以手揉其莖囊,則溲從穀道點滴而滲。必以熱湯沃之,始得稍通,寐則有時而遺。其最苦者,中有結塊如橘核,外裹紅絲,內包黃水,雜於脂膩之中。此因恣飲不禁,酒濕乘虛襲入髓竅而為患。因令堅戒菸草、火酒、濕面、椒、蒜、糟、醋、雞、豚、炙爆等味,與半夏、茯苓、豬苓、澤瀉、萆薢、犀角、竹茹作湯,四劑不愈,則以不遵禁忌之故。乃令堅守勿犯,方與調治,仍用前藥四劑,勢減二三。次與腎瀝湯加萆薢數服,水道遂通,溲亦不痛。但食不甘美,後以補中益氣加車前、木通調之而安。(肥盛多濕,故先與清胃豁痰,而後理腎調脾。)
侍衛金漢光,年逾花甲,初夏誤飲新酒致病,前則淋瀝澀痛,後則四痔腫突,此陰虛熱陷膀胱也。先與導赤散,次進補中益氣,勢漸向安。惟孔中澀痛未除,或令進益元散三服,遂致遺溺不能自主,授劑不應。直至新秋脈漸軟弱,因採腎瀝之義,以羯羊腎制補骨脂,羊脬制菟絲子,濃煎桑根皮汁制螵蛸,連進三日,得終夜安寢,涓滴靡遺矣。
閔少江年高體豐,患胞痹十三年,歷治罔效。凡遇勞心嗔恚,或飲食失宜,則小便頻數滴瀝,澀痛不已。夜略交睫,即滲漉而遺,覺則阻塞如前。服人參、鹿茸、紫河車無算,然皆無礙。獨犯丹皮、白朮即脹痛不禁。(香燥之藥,誤投殺人,世罕知也。)張診之曰:病名胞痹,(俗名尿梗病。)惟見於《內經》。由膏粱積熱於上,作強傷精於下,濕熱乘虛聚於膀胱。《素問》云:胞痹者,少腹膀胱按之內痛,若沃以湯,澀於小便,上為清涕。詳其文,則知膀胱虛滯,不能上吸肺氣,肺氣不清,不能下通水道,所以澀滯不利。得湯熱之助,則小便澀滯微通。其氣循經蒸發,肺氣暫開,則清涕得以上泄也。因與腎瀝湯方服之,其效頗捷。原其寢則遺溺,知肝虛火擾,疏泄失宜,所以服丹皮疏肝之藥則脹者,不勝其氣之竄,以擊動陰火也。服白朮亦脹者,不勝其味之濁,以壅滯濕熱也。服人參、鹿茸、河車無礙者,虛能受熱,但補而不切於治也。更擬加減桑螵蛸散,用羊腎湯泛丸,庶有合於病情。然八秩之年,猶恃體豐,不遠房室,藥雖中竅,難保其不復也。(與前陝客案症治略同。俞東扶曰:寤則淋澀,寐則溺遺,原與不禁有別,故以胞痹症治。其論藥病不合處,理精義確。後來葉氏處方,最講此旨。再觀其治黃元吉、亢仁軒案,病情同而治法不同,用藥俱有妙解。能細細參之,庶不犯枳、樸、歸、芩,到手便撮之誚。)
黃元吉年六十餘,因喪明蓄妾,患小便淋澀。春間因顛仆昏憒,遺溺,此後遂不時遺溺,或發或止。至一陽後,其症大劇,晝則苦於不通,非坐於熱湯,則涓滴不出,夜則苦於不禁。其脈或時虛大,或時細數,而左關獨弦。此腎氣大虧,而為下脫之兆也。乃與地黃飲子,數服溺澀少可,遺亦少間。後與八味丸去丹皮、澤瀉,加鹿茸、五味、巴戟、遠志,調理而安。
新安富室,有男子淋溺不止者,漸萎黃,諸醫束手,孫卓三治之亦弗效。偶隱几坐,以手戲弄水灌後,孔塞則前竅止,開則可通。腦後一穴,為灸火至三炷愈。(《江西通志》。)
王肯堂治外兄賀晉卿,因有不如意事,又當勞役之後,忽小腹急痛欲溺,溺中有白物如膿,並血而下,莖中急痛不可忍,正如滯下後重之狀,日夜十數行,更數醫不效,乃作汙血治。令以牛膝四兩,酒浸一宿,長流水十碗,煎至八碗,再入桃仁一兩去皮,炒紅花二錢五分,當歸一兩五錢,木通一兩,生甘草二錢五分,苧麻根二莖,同煎至二碗去渣,入琥珀末二錢,麝香少許,分作四服,一日夜飲盡,勢減大半。按《素問·奇病論》云:病有癃者,一日數十溲,此不足也。今瘀血雖散,宜用地黃丸加菟絲、杜仲、益智、牛膝之屬,補陰之不足,以杜復至。因循未修治,遂不得全愈。或閉或通,一夜數十起,溺訖痛甚,竟服前丸及以補腎之藥入煎劑,調理而安。
從兄爾祝得淋疾,日數十溲,略帶黃,服五苓散稍愈。因腹中未快,多服利藥,三五日後忽見血星,醫以八珍散治之不應。詢其便後時有物如膿,小勞即發。診得六脈俱沉細,右尤甚,此中氣不足也。便後膿血,精內敗也。經云:中氣不足,則溲便為之變。宜補中益氣湯加順氣之藥,以滋其陽,六味地黃丸疏內敗之精,以補其陰,(雄按:補中益氣升陽之劑而曰滋,六味滲澀互用,而曰疏敗精,不無語病。)更加五味子斂耗散,牛膝通脈絡,數劑而安。
蕭萬輿治鄭友患淋,經年屢治罔效。曰:淋症有虛實寒熱之殊,今君年未三旬,元氣充實,因修途勞役,飲食不調,復喜火酒,脾受濕氣,時當炎令,丁火司權,丙火協應,故心移熱於小腸,五火因而內灼,上則肺燥口渴,下則腎燥淋結。前服八正、五淋,只專治淋,而未知清水上源,滋益肺金,故不效。以二陳、小柴胡,加龍膽草、知母、木通、麥冬,(雄按:此法謂之清濕火則可,何嘗潤上下之燥哉?)一劑減,數劑全瘳。
朱司馬六間,年五旬,艱嗣不慎酒色,飲食起居失宜,面目青黑,怒則暈,大便秘塞脫血,小便淋血如割,屢服清火通淋之劑反增劇。脈沉遲,兩尺兼澀。此腎水枯竭,不能滋生肝血,遂致虛火上炎,移熱二腸,迫血下行,因而隧道枯澀,妨礙升降,故每欲便,疼塞難堪。須用甘溫之品,滋益化源,補養肝木,使陰血盛則津液充,而淋秘自解矣。以補中益氣湯去柴胡,倍人參,加牛膝,少加肉桂,及加減八味丸入人參、蓯蓉、遠志,服月餘漸愈。
張云汀年近四十,因暑熱往來道途,多飲火酒,遂成癃閉。廣陵醫者,多與清熱滲利之劑,黃連服至三兩不能愈。旋里後診之,右尺洪大,左尺不應指,口燥渴,知其三陰已傷,與六味地黃湯,殊未效。更醫仍用車前、赤茯、琥珀、木通、瞿麥、萹蓄、五苓、六一之類,遂致一夜必便百餘次,溺惟點滴,少腹急痛而脹,窘迫楚甚,面漸黧黑。此復傷少厥二陰,致疏泄秘密俱失其職,而太陰、太陽之升降氣化亦紊也。令朝服補中益氣,暮服六味地黃,(雄按:究治少厥二陰乎?抑治太陰、太陽耶?拘守二方,顢頇了事,未可為訓也。)每方各三十劑乃痊。
徐靈胎曰:治淋之法,有通有塞,要當分別。有瘀血停積塞住溺管者,宜先通;無瘀積而虛滑者,宜峻補。不但煎丸各別,並外治之法亦復多端,宜博識而詳考之。
《廣筆記》治疝氣痛,用六味地黃丸古方,加北五味三兩,肉桂二兩,枸杞子四兩,車前子米汁浸蒸三兩,將糯米一斗炊飯,乘熱下白酒藥,並前藥料和勻,如常制白酒法,三兩日後漿來,用上好燒酒五十斤,連酒漿並糟入大甕內,泥封固。一月開,去糟濾清,酒味甘香,空心或飢時隨量飲之,飲多不渴。
張飛疇治田孟先,久患膏淋,溲中有塊如橘核狀,外裹血膜,中包黃水。乃醉後入房,酒濕流入腎臟所致。遍服利水固精藥不應。溽暑中忽然憎寒發熱,喘促悶亂,腰背煩疼,脈見浮濡沉細,是淋久陰傷,暑氣襲虛之證。先與生料六味加川萆薢作湯,下消暑丸,次用前湯送木車豬苓丸,八服諸症霍然。又孝廉蔡允恭,嚴冬患濁,小腹結硬,大發寒熱,巔痛自汗,脈得左大右澀,兩尺緊細,乃風痰毒邪入犯厥陰之經。與當歸四逆湯煎服,覆汗而熱除。即以前方去通草、薑、棗,加蠍梢陵鯉甲麝臍丸,服之令作汗,數日便消痛止。但濁猶未淨,或令嚼生銀杏而愈。世人言銀杏澀精,殊不知其專滌敗濁也。
疝
杜壬治三十七太尉,忽患小腸氣痛,諸醫不效,每一發幾死。上召杜至,進藥數服無驗。太尉曰:我命不久,致良醫不能治。上召杜問所以,杜對曰:臣用古方,皆不獲愈,今自撰一方,容進上。遂合藥以進,一服十愈八九,再服全愈。因名方曰救命通心散。川烏頭一兩,用青鹽一錢,酒一盞浸一宿,去皮尖焙乾;川楝子一兩,用巴豆二十一粒,同炒候黑色,去巴豆;茴香半兩;石燕一對;土狗五枚;芥子一錢六分。為末,每服三錢,入羊石子內,濕紙煨香熟。夜半時用好酒半升,入鹽,細嚼石子,以酒徐徐嚥下,不得作聲,其病遂去。(曹五家。今《綱目》秘此方。)
辛稼軒初自北方還朝,官建康,忽得疝疾,重墜大如杯。有道人教以取葉珠,(即薏苡仁。)用東方壁土炒黃色,然後小火煮燥,入砂盆內研成膏,每用無灰酒調下二錢即消。程沙隨病此,稼軒用之大效。(《宦遊紀聞》。)
張子和治殄寇鎮一夫,病痎瘧發渴,痛飲蜜漿,劇傷冰水。醫者莫知瀉去其濕,反雜進薑、附,(雄按:粗工每蹈此弊。)濕為燥熱,所至三焦閉溢,水道不行,陰道不興,陰囊腫墜,大於升斗。張先以導水百餘丸,少頃以豬腎散投之,是夜瀉青赤水一斗,遂失痛之所在。又穎尾一夫病疝氣,赤腫大痛,數日不止,諸藥如水投石,張以導水一百五十丸,令三次咽之,次以通經散三錢,空腹淡酒調下,五更下臟腑壅積之物數行,痛腫皆去,不三日平復如故。
李審言因勞役飲水,坐濕地,乃濕氣下行,流入脬內,囊大腫痛不可忍,以川楝子等藥不效。求治於張,曰:可服泄水丸。審言惑之。又數日,痛不可堪,竟從張,先以舟車丸、浚川散,下青綠沫十餘行,痛止。次服茴香丸、五苓以調之,三日而腫退,至老更不作。夫疝者,乃肝病也。下青沫者,肝之色也。
王敏之病寒疝,臍下結聚如黃瓜,每發繞臍急痛不能忍,以舟車丸、豬腎散,下四五行,覺藥繞病三五次而下,其瀉皆水也。豬腎、甘遂皆苦寒,經言以寒治寒,萬舉萬全。但下後忌飲冷水及寒物,宜食干物,以寒疝本是水故也。即日病減八分,食進一倍。又數日,以舟車丸百餘粒,通經散四五錢服之。利下後三四日,又服舟車丸七八十粒,豬腎散三錢,乃健步如常矣。
一僧病疝,發作冷氣上貫齒,下貫腎,緊如繩挽,兩睪時腫而冷,兩手脈細而弱,斷之曰:秋脈也。此因金氣在上,下伐肝木,木畏金,抑而不伸,故病如是。肝氣磐礴,不能下榮於睪丸,故其寒實非寒也。木受金制,傳之胃土,胃為陽明,故上貫齒痛,非齒之病。肝木者,心火之母也,母既不伸,子亦屈伏,故下冷而水化乘之。經曰:木鬱則達之,土鬱則泄之。令湧泄四次,果覺氣和,睪丸癢而暖,此氣已入睪中也。以茴香木茂之藥,使常服之,一月而愈。
霍秀才之子,年十三,睪丸一旁腫脹。張見之曰:此因驚恐得之。驚之為病,上行則為嘔血,下則腎傷而為水腫。以琥珀通經散,一瀉而消散。
朱丹溪治鄭子敬,因吃酒後飲水與水果,偏腎大,時作蛙聲,或作痛,炒枳實一兩,茴香鹽炒、炒梔子各三錢,研煎,下保和丸。
昌世官膀胱氣下墜如蛙聲,臭橘子核炒十枚,桃仁二十枚,蘿蔔自然汁,研下保和丸七十丸。
湜兄年三十,左腎核腫痛。此飲食中濕,墜下成熱。以橘核(即臭橘。)五枚,桃仁五枚,細研,順流水一盞,煎沸熱,下保和丸。
龔子才治一船家,小腸疝氣腫痛不可忍,又病兩眼腫痛,眵淚隱澀,兩寸脈洪數,兩尺脈微,此上盛下虛之症。用涼藥治眼,則疝痛愈增,用熱藥治疝,則眼痛愈盛,百治不效。與木香金鈴丸,空心服,以治下焦之虛寒;以退血散,臥時服,以治上焦之風熱。各三服均愈。
趙雪山因勞後五更起早感寒,疝氣痛不可忍,憎寒戰慄,六脈微而無力,以五積散加吳茱萸、小茴香,又與蟠蔥散,俱不效。後以艾灸之,將患人兩腳掌相對,以帶子綁住,兩中趾合縫處,以艾炷麥粒大灸七壯,灸完痛止,神效。
子才親家周少峰,患疝氣偏墜,腫痛不可忍。遇秀才傳一方,用黃土水和作干泥,拍作大餅,於火上烘熱,熨痛處,冷則再易,立愈。
萬密齋治朱氏子,病卵腫,逾年不消,成㿗疝矣。問萬,萬曰:足厥陰肝經之脈環陰器,肝之病為怒。小兒性急多哭者,常有此病,一名氣卵。常見人病此者,不廢生育,與壽無干。曰:有治法否?曰:有,但勿求速效可也。用川楝肉、小茴香、青皮、山萸、木香、當歸、川芎、海藻,三稜、莪朮二味用黑牽牛同炒,去牽牛不用,共為末,神麯為丸,溫酒下,更灸臍旁穴,而腫消矣。
喻嘉言治胡翁,常苦脾氣不旺,邇年少腹有疝,形如鵲卵。數發後,其形漸大而長,從少腹墜入睪囊甚易,返位甚難。下體稍受寒即發,發時必俟塊中冷氣漸轉暖熱,始得縮入,不然則脹於隘口不能入也。近來益大,如臥酒瓶於胯中,半在少腹,半在睪囊,堅緊如石。其氣迸入前後腰臍各道筋中,同時俱脹,上攻入胃則大吐,上攻巔頂則戰慄畏寒。喻診之,知為地氣上攻,亟以大劑參、附、薑、桂投之,一劑而愈。以後但發,悉用桂、附速效。若服十全大補,則不應,以半陽半陰之藥,勿克勝病也。凡陰邪為害,不發則已,其發必暴。試觀天氣下降則清明,地氣上升則晦塞。醫遇直中陰經之病,尚不知所措手,況雜症乎。第薑、桂性熱,屢服則慮其僭上,舊病未除,新病必起。乃先以薑、桂、附子為小丸,曝令乾透,然後以參、術厚為外廓,俾喉胃間知有參、術,不知有薑、桂、附子。及達積塊之所,猛烈始露。庶幾堅者削,而窠囊可盡空也。
孫文垣侄患偏墜,臍腹腰腧俱脹痛,左關脈弦大鼓指。小茴香、甘草、蒼朮、益智仁、防風各五分,荔核、橘核、山楂、柴胡各一錢,山梔、青皮各七分,服後其痛如舊,脈且轉數。(雄按:疝因濕熱,誤投溫燥,每有此變。故雖蒼朮、益智,亦當慎用也。)恐作囊癰,急為解毒,栝蔞五錢,當歸、甘草節、金銀花各一錢,連翹、柴胡、青皮各七分,煎服痛定腫消。因食雞、魚,臍腹復脹痛,發熱不眠,脈復弦,以山楂、栝蔞各二錢,金銀花、連翹各八分,甘草節、黃連、當歸各五分,青皮七分,二帖愈。
李士材治尹文輝,嗜火酒,能飲五斤,五月間入閩中,溪水驟漲,涉水至七里,覺腹痛甚。半月後,右丸腫大漸如斗,閩中醫者皆與肝經之劑及溫熱之品,半載無功。歸就診,李曰:嗜火酒,則濕熱滿中;涉大水,則濕熱外束。今病在右,正是脾肺之濕下注睪丸。以胃苓湯加梔子、枳殼、黃柏、茴香,十劑略減。即以為丸服,至十八斤全安。
駱元賓十年患疝,形容枯槁。李視之,左脅有形,其大如箕,以熱手按之,瀝瀝有聲,甚至上攻於心,悶絕良久,以熱醋熏灸方醒。李曰:此經之所謂厥也。用當歸四逆湯,一月積形衰小。更以八味丸間服半載余,積塊盡消,不復患矣。
盧不遠治湯某,常病腹痛,痛則繞臍有形,甚則欲死。皆謂生氣獨絕於內,慮不起。診之,關脈近尺有滑象,久痛氣羸,頗乏精彩,因用枸杞為君,白芍、茯苓、肉桂、吳萸佐之,六劑痛止。服瑞竹堂方四制枸杞丸,一料竟愈。此臍疝也,疝當引陰,原無斯症。然疝者,有形之痛,而有所止之處,故字從山,不必定引陰也。疝本厥陰肝疾,其狀若死,亦厥陰症,故用溫補肝腎藥,生氣自復,不致內絕而瘳。
馮楚瞻治王刑部,疝痛甚危。脈之,左三部弦洪而數,乃陰甚不足也。右關尺洪大,重按有力,此膏粱酒濕太過,房勞真水消亡,木失所養,筋無所榮,濕熱內攻,陰寒外遏,所以為疼為痛,不可忍也。以熟地二兩,山萸、山藥各二錢,滋其肝腎;丹皮三錢,茯苓二錢,澤瀉一錢五分,滲其濕熱;橘核三錢,疏其木鬱;制附一錢五分,鹽酒炒黃柏一錢二分,使寒熱互為嚮導。由是外寒散,內熱除,真水生,雷火息而瘳。
張建東秘傳治一切疝氣神方:於洗浴畢,濕身坐門檻上,兩囊著水,印一濕卵,即於濕卵患左灸左,患右灸右,俱患則左右俱灸,須避四眼。又一法:午月午日午時灸尤妙。或小兒不須洗浴,但用灰布門檻上,令兒坐之,亦就所印灸即愈。(沈序皇尊聞錄。)
王叔權曰:舍弟少戲舉重,得偏墜之疾。有客人為當關元兩旁相去各三寸青脈上,灸七壯即愈。王彥賓患小腸氣,灸之亦愈。(《資生經》、《醫說續編》。)
頃關一男子病卒疝,暴病不任,倒於街衢,人莫能動,呼張救之。張引經證之,邪氣客於足厥陰之絡,令人卒疝,故病陰丸痛也。急瀉大敦二穴,其痛立已。夫大敦穴者,乃足厥陰之二穴也。
鄭亨老病疝,灸之得效。其法以淨草一條,茅及麥稈尤妙,度病人兩口角為一則折斷,如此三折,則折成三角如厶字樣。以一角安臍中心,兩角在臍之下,兩傍尖盡處是穴。若患在左即灸右,在右則灸左,兩邊俱患,即兩穴皆灸。艾炷如麥粒大,灸十四壯或二十一壯則安也。(《醫說續編》。)
奪命丹,治遠年近日小腸疝氣,偏墜搐疼,臍下撮痛,以致悶亂,及外腎腫硬,日漸滋長,陰間濕癢,抓搔成瘡,悉治之。吳茱萸一斤,去枝梗,四兩酒浸,四兩醋浸,四兩湯浸,四兩童便浸,各浸一宿,同焙乾用;澤瀉二兩去灰土。上研為細末,老酒煮一夜,麵糊為丸如梧桐子大,(雄按:此方似可兼治寒濕痛瀉、霍亂轉筋。)每一服五十丸,空心食前,或鹽湯或醇酒送下,神效不可盡述。馮仲柔云:頃年某倉使家傳,將前方令藥局中合賣,紹熙壬子冬,予親曾得效。時苦奔豚寒氣攻衝,小腸疝氣,腹內引痛,神思悶亂四日,只一服,臟腑微動,痛若失去遂安。一方名星斗丸,湯浸者用鹽水浸;澤瀉用四兩,切作粗片,酒浸一宿。(《是齋方》。同上。)
一人病後飲水,患左丸痛甚,灸大敦,適摩腰膏內用烏附子、麝香,將以摩其囊上,抵橫骨端,灸後溫帛覆之,痛即止,一宿腫亦消矣。(《藥要或問》。同上。)
薛立齋治一婦人,小腹痞悶,小便不利,內熱體倦,懶食,用八珍湯加柴胡、山梔、龍膽草,不數服即全愈。(《良方·疝附瘕門》。)
王肯堂曰:張仲景治寒疝腹中痛,及脅痛裡急者,當歸生薑羊肉湯主之。《本草衍義》稱其無不應驗,豈非補肝之效乎?余每治病甚,氣上衝心危急者,以八味丸投之立應,又補腎之明驗也。
羅謙甫治漆匠韓提控,疝氣每發,痛不可忍,則於榻兩傍各置一枕,往來伏之以受,如是三年不已,與丁香楝石丸三劑良愈。蓋男子七疝痛不可忍者,婦人瘕聚帶下,皆任脈所主陰經也,乃肝腎受病,治法同歸於一。當歸、附子、川楝子、茴香各一兩,上銼碎,以好酒三升煮,酒盡為度,焙乾作細末。每藥末一兩,入丁香、木香各五分,全蠍十三個,元胡索五錢,同為細末,拌勻,酒糊為丸桐子大。每服三十丸至百丸,溫酒空心送下。凡疝氣帶下,皆屬於風。全蠍治風之聖藥也,川楝、茴香皆入小腹經,當歸、元胡索和血止痛,疝以寒邪積於小腸之間,故以附子佐之,丁香、木香為引導也。
玉海藏云:楊駙馬時患風氣衝心,(風氣即疝氣也。)(羅謙甫云:疝氣帶下皆屬於風。)飲食吐逆,遍身枯瘦,日服紫菀丸五丸,至二十日瀉出肉塊如蝦蟆五六枚,白膿二升愈。(方見於風門。)
李靈患肥氣病,(肝積謂之肥氣,與疝同類。)日服前丸五丸,經一年瀉出肉鱉二枚愈。
馬元儀治陳子芳,患痰喘發熱,胸滿身痛,左邊睪丸不時逆上,痛不可忍。診之,肝脈弦急,肺脈獨大,關尺虛小,此肝肺受邪之候也。肝為木臟,其化風,其生火,風火合邪於本位,則為熱為痛。乘於肺金,則為痰為喘。以柴胡疏肝散治之,表症稍安。欲速愈,別用沙參二兩煎服,如若相安,繼轉增劇。再急診,寸脈鼓數,關脈急疾,左丸引右丸痛甚。曰:關脈急疾,木火自旺也,寸脈鼓數,火刑肺金也。肺為嬌臟,體燥氣肅,火邪入之,則氣化失常,金益困而木益張也。法宜滋達肺金,兼疏肝木。以栝蔞實五錢潤燥,紫菀三錢宣通,半夏曲、貝母清痰,枳殼、桔梗開鬱,杏仁、蘇子定喘,柴胡以達之,秦艽以舒之,一劑減,再劑安,調補而愈。
琇按:用沙參原無大謬,第單用且重至二兩,又無甘潤之佐,則清降之力薄而速,反致木火厥張云耳。
立齋治一男子,年逾四十,陰囊腫痛,以熱手熨之少緩,服五苓等散不應,尺脈遲軟。此下虛,寒邪所襲而然,名曰寒疝,非瘡毒也。以蟠蔥散治之,少可。更以葫蘆巴丸服之而平。
杜舉人名京,年逾三十,陰囊濕癢,莖出白物如膿,舉則急痛,此肝疝也,用龍膽瀉肝湯而愈。有陰莖腫,或縮或挺或癢,亦以此藥治之。
施笠澤治錢元一患疝氣衝痛,蓋有年矣,每抑鬱則大作,嘔吐痰涎,不進飲食。己未春,病且浹旬。診得左關弦急而鼓,右關尺俱浮大而無力。此命門火衰,不能生木土,肝木乘旺,復來侮脾。用葫蘆巴、元胡索等疏肝之劑,以治其標,隨用八味丸,益火之原,以清陰翳,間進參、術補脾之藥,以治其本,漸安。數載沉疴,不三月而愈。(朱氏選。)
錢國賓云:黃州客陳思云,負貨行至德州仕館。其人素有疝氣,忽然陰子漸大如斗,半月臥床不起。偶有道人化齋,彼甚嗔怪。道人曰:爾病尚得我醫,如何發怒?遂請進見,坐問根由,與芡實大紅藥丸,用無根涼水送下,供之而出。去約三日後再來看汝。陳服藥腹中微響,若周身氣行之狀。至三日消已大半,道人又至,仍與前藥二丸,三日一次,服盡陰子如故。謝銀一兩不受,討紫花布道袍一件而去。陳求丸方,曰:此藥汝不能合,用紫金錠,亦可以消斗大之陰子也。余與同寓親見其治,九日而消斗大之陰子,真仙丹也。
蔣仲芳一日治二疝,一人升上作病,一人墜下作痛,俱悶痛欲絕。升上者,與故紙三兩,炒黑醜一兩,生硫黃七錢,俱為末,鹽酒打麵糊為丸,鹽酒送下。墜下者,與補中益氣湯加杜仲、故紙、肉桂、炮薑、香附、川芎。二人駭曰:疝氣同也,何方不同若是?曰:姑且試之。至明日而皆愈。
潘惟秋間患疝氣症,服肉桂、小茴香、荔核之類不應。自用生薑泡沙糖湯服,一二日稍愈,遂止飲沙糖湯而愈。(沈初兄抄本。)
吳橋治胡有濡父旦,遞以疝作逆橋,橋以其人習飲醇,第以涼劑而清濕熱遂愈。一日疝作,適橋他出,乃逆方生,家人出橋舊方示之,生按方而治不效。頃之則小溲浸短,小腹浸堅,覆逆文學先生至,注黃金二鎰,內文學篋中,文學力任之治。再信而病益進,短者枯,堅者石矣。既而橋至,則病人遞出錯言。橋心異之,此神亂也。既診曰:殆矣。有濡曰:家大人疝遞作,賴公一再劑而瘳,乃今兩君子亦仿故方,何卒不效?橋曰:此刻舟也。今病得之內,當在陰,兩君復以陰藥投之,嫌於無陽也。既以陰劑陰,陽失其健而不能運,則壅閼矣。家人偵其故,則與女豎私焉。橋辭歸,旦中夜死。文學胠篋歸金而去。(《太函集》。)
魏玉橫曰:汪氏甥素有疝症,發則囊如盛二升粟,憎寒壯熱,或與小茴香、青皮、木香、葫蘆巴等服之,囊腫赤而痛甚,勢將成癰。次日仍與前藥。診之,脈數大無倫,面赤黯,亟用熟地二兩,杞子一兩,川楝一枚,一劑而愈。後與人哄,巔頂著棒,悶絕而蘇。次日,陰囊腫大如疝發時,於是巔痛甚則囊痛減,囊痛甚則巔痛減,寒熱往來,專科遞治無效。蓋厥陰肝脈,下絡纂上行巔,故上下相連,而其痛則互為消長也。與前方數劑,上下皆愈。凡疝治之失宜,過服香辛燥烈之劑,遂成勞損者夥矣。
鮑二官六七歲時,忽腹痛發熱,夜則痛熱尤甚。或謂風寒,發散之不效。又謂生冷,消導之不效。診之,面潔白,微有青氣。按其虛里,則築築然跳動。問其痛,云在少腹。驗其囊,則兩睪丸無有。曰:此疝痛也。與生地、甘杞、沙參、麥冬、川楝、米仁,二劑全愈。凡疝症雖有寒、濕、痰、氣之殊,余所愈多以此方,捷如桴鼓。蓋症雖不一,而病屬厥陰則一也。要之,肝木為病,大抵燥火多而寒濕絕少也。余鉽兒十歲時,忽蹲地以拳柱其腹,宛轉不能語,察其面青,知疝發也。亟以杞子一兩,川楝一枚,煎服,下咽立愈。
小便秘
朱丹溪治一人,因服分利之藥太過,遂致秘塞,點滴不出,謂其胃氣陷於下焦,用補中益氣湯一服而通。因前多用利藥損其腎,遂致通後遺溺,一夜不止,急補其腎然後已。凡醫之治是症者,未有不用泄利之劑,誰能顧其腎氣之虛哉?(《醫說續編》。)
盛用敬治文學姚汝明,內傷新愈,又病食傷。他醫皆用下藥,病益甚,小便閉,中滿,腹堅如石。(三陰受傷所致。)盛診之,曰:此不可用分理藥也。(理當作利。)宜以參、耆運其氣,升、柴提其氣,氣升則水自下矣。加以益腎之劑,數服霍然。(《吳江志》。)
鍾大延治徐大理,病小便秘,腫脹,面赤發喘。眾醫皆從熱症治,愈甚。大延診之,曰:是無火也。急煮附子湯,一服而愈。(雄按:亦須以脈參之。)
錢塘有人小便常秘,百方通之不效。有一道人錢宗元視之,反下縮小便藥,俄爾遂通。人皆怪之,以問宗元。曰:以其秘故,醫者驟通之,則小便大至,水道愈溢,而小便愈不得通矣。今吾縮之,使水道稍寬,此所以得流也。此一治殊為特見。(《北窗炙輠》。)
黃氏小便不通,陳雁麓用芒硝一錢,研細,龍眼肉包之,細嚼嚥下,立愈。(《續金陵瑣事》。)
竹鎮有人病溺不下,求於乩仙,判云:牛膝、車前子,三錢共五錢,同銼為粗末,將來白水煎。空心服之果愈。(《居易錄》。)
龔子才治一人,小便不通,服涼藥過多,脹滿幾死,以附子理中湯加琥珀末,調服立通。
一人小便不通,已經七八日,遍身手足腫滿,諸藥罔效。以紫蘇煎湯入大盆內,令病人坐上熏蒸,冷則添滾湯,外用鹽炒熱,熨臍上及遍身腫處,良久便通腫消而愈。
李士材治王郡守,痰火喘盛,咳正甚時,忽然小便不通,自服車前、木通、茯苓、澤瀉等藥,小腹脹悶,點滴不出。李曰:右寸數大,是金燥不能生水之故,惟用紫菀五錢,麥冬三錢,五味十粒,人參二錢,一劑而小便湧出如泉。若淡滲之藥愈多,則反致燥急之苦,不可不察也。
先兄念山,以謫官鬱怒之餘,又當盛夏,小便不通,氣高而喘。以自知醫,服胃苓湯四帖,不效。李曰:六脈見結,此氣滯也。但用枳殼八錢,生薑五片,急火煎服,一劑稍通,四劑霍然矣。
俞孝廉修府志勞神,忽然如喪神守,小便不通。李診之曰:寸微而尺鼓,是水涸而神傷也。用地黃、知母各二錢,人參、丹參各三錢,茯苓一錢五分,黃柏一錢,二劑減,十劑乃全安。
馮楚瞻治王氏女,年十三,小便不通,甚危。初二三歲時,乳母恐其溺床,切戒之,由是寤寐刻刻在心。(二三歲時事安能記憶?雄按:此真俗名尿梗病也。往往起於幼時,習慣自然,不可謂二三歲時,不能記憶也。)數年以來,日中七八次,夜中七八次,習以為常,漸有淋狀,近來益甚。或以導赤利水之劑投之,初服稍應,久則增劇,點滴不通。脈之,六部洪數,久按無神,知為過於矜持,勉強忍小便,心腎久虛,又服利水之劑,真陰益槁,臟涸津枯,氣何能化?以八味湯加五味、麥冬,取秋降白露生之意也。每劑納熟地二兩,連進兩服,使重濁以滋之,為小便張本。再以其渣探吐之,上竅既開,下氣自通,數服而愈。一月後症復發,其家照前方令服,亦令探吐,不惟不效,反脹悶難堪。張曰:前者氣傷未甚,故以滋腴之藥濟之足矣。今當盛夏,氣傷已甚,雖有滋水良藥,若無中氣運行,豈能濟乎?今六脈洪大而空,中枯已極,二劑滋潤,斷不可少。然必繼以助中氣之藥,則中焦氣得升降,前藥始能運行。令連服加減八味湯二劑,果脹悶益甚。乃以人參一兩、附子三錢,濃煎溫服,自胸次以至小腹漉漉有聲,小便行數次而愈。
張隱菴治一書吏患癃閉,諸治無效,以補中益氣湯投之,一劑而愈。或問曰:此症人皆以通利治之不效,今以升提治而效,其故何也?曰:君不見夫水注子乎?閉其上而倒懸之,點滴不能下矣,去其上之閉,而水自通流,非其驗耶?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小便淋瀝不通,面青脅脹,諸藥不應。此肝經滯而血傷,用山梔、川芎,煎服而愈。
一婦人小便不利,小腹並水道秘悶,或時腹脅脹痛。此肝火,用加味逍遙散加龍膽草,四劑稍愈。乃去膽草,佐以八珍散加炒黑山梔,兼服而愈。
鄭奠一曰:木瓜乃酸澀之品,世用治水腫脹誤矣。時有大寮舟過金陵,愛其芬馥購數百顆置之舟中,舉舟人皆病溺不得出。醫用通利藥罔效,迎余視之,聞四面皆木瓜香,笑謂諸人曰:撤去此物,溺即出矣,不必用藥也。於是盡投江中傾之,溺皆如舊。(《本草備要》。)
汪訒庵曰:家母舅童時病溺塞,服通淋藥罔效。老醫黃五聚視之曰:此乃外皮竅小,故溺時艱難,非淋症也。以牛骨為楔,塞於皮端,竅漸展開,不藥而愈。使重服通利藥,得不更變他症乎?乃知醫理非一端也。(同上。)
一人燥熱傷下焦,至小便不利,當養陰,當歸、地黃、知母、黃柏、牛膝、茯苓、生甘草、白朮、陳皮之類。(治法。)
紹興劉駐泊汝翼云:魏蟇知明州時,宅庫之妻患腹脹,小便不通,垂殆。隨行御醫某人治此藥,令服遂愈。栝蔞不拘多少,焙乾,碾為細末,每服三錢重,熱酒調下。不能飲者,米飲調下。頻進數服,以通為度。(《是齋方》。)
吳孚先治曹庶常,小便不通,多服分利之藥,遺尿一夜不止,既而仍復秘塞,點滴不行。此利藥太過,腎氣虧極,急用補中益氣湯,送腎氣丸,遂痊。
黃履素曰:予家有僕婦,患小便不通之症,時師藥以丸節湯,腹漸滿而終不通,幾殆矣。有草澤醫人,以白蘿蔔子炒香,白湯吞下數錢,小便立通。此予親見之者。
孫文垣治倪二南內人,小水不禁,一日二十餘。脈之,右寸洪而有力,左寸虛,右尺沉微,此心腎不交也。以當歸、遠志之類,五日而安。後凡遇辛苦則發,以此服之立效。
薛立齋治一婦人,小便自遺,有時不利,日晡益甚。此肝熱陰挺不能約制,用六味丸料加白朮酒炒黑,黃柏七分,知母五分,數劑諸症悉愈。若誤用分利之劑,愈損真陰,必致不起矣。
一老婦患前症,惡寒體倦,四肢逆冷。薛以為陽氣虛寒,用補中益氣加附子三劑不應,遂以參附湯四劑稍應,仍以前藥而安。附子計用四枚,人參斤許。
小便不通,由於氣閉。若用澤瀉、木通、車前、茯苓之類,反不效。宜用歸身一兩,川芎五錢,柴胡二錢五分,升麻二錢五分,一服即通。年老人可以加參。
小便不禁
(附頻數遺瀝)
李士材治張方伯夫人,患飲食不進,小便不禁。李曰:六脈沉遲,水泉不藏,是無火也。投以八味丸料,兼進六君子加益智仁、肉桂,二劑減,數劑瘳。
俞文學憂憤經旬,忽然小便不禁,醫皆以固脬補腎之劑投之,凡一月轉甚。李診之,曰:六脈舉之則軟,按之則堅,此肝腎之陰有伏熱也。用丹皮、茯苓各二錢,甘草梢六分,黃連一錢,煎成,調黃雞湯與服,六劑而安矣。適有吳門醫者曰:既愈當大補之。數日後仍復不禁,再求治。李曰:肝家素有鬱熱,得滋補而轉熾。遂以龍膽瀉肝湯加黃雞湯服之,四劑即止。更以四君子加黃連、山梔,一月而痊。
張三錫治一人,病風狂,服甘遂等利藥太過,小水不禁,服桑螵蛸散,未終一料而安。真桑螵蛸同桑皮炒、遠志、菖蒲、龍骨、人參、茯苓、當歸、龜板醋炙,已上各一兩,為末,以參湯調下二錢。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小便頻數,日晡熱甚。此肝脾血虛氣滯而兼濕熱也,用加味逍遙散加車前子而愈。
一婦人患前症,發熱煩躁,面目赤色,脈洪大而虛。此血虛發躁,用當歸補血湯,數劑而痊。
一婦人久患前症,泥屬於火,雜用寒涼之劑,虛症悉具。曰:此脾胃虧損,而諸經病也,當補中氣為主。遂以六君、補中二湯兼服,兩月餘而愈。
劉大參年逾六旬,形氣瘦弱,小便不禁,或煩數,內熱口乾,或咳痰喘暈。此肺腎氣虛,用六味丸、益氣湯以滋化源。彼不信,反服補陰降火澀精之劑,陰囊作痛,或小便不利。仍服前藥不兩月而愈。
王執中壯年寓學,忽有遺瀝之患。因閱方書,見有用五倍子末酒調服者,服之愈。藥若相投,豈在多品?而亦無事於灸也。(《資生經》。)
大便不通
徐靈胎曰:便閉之症,總以腸中血枯而有伏火者為多,開肺順氣等法,偶或有之,非盡然也。
安康郡太守苦風秘,陳為處二仁丸:杏仁去皮尖,麵炒;黃麻仁,另研;枳殼去穰,麵炒為末;訶子炒去核,為末。上用煉蜜為丸梧子大,每服二三十丸,溫水下。未利,增之乃愈。
薛立齋治一老婦,大便欲去而難去,又不堅實,腹內或如故,或作脹,兩關尺脈浮大。薛以為腸胃氣虛血弱,每服十全大補湯加肉蓯蓉,去後始快。若間二三日不服,腹內仍脹,大便仍難。
一婦人大便秘澀,諸藥不應,苦不可言,令飲人乳而安。
張子和曰:頃有老人,年八十歲,臟腑澀滯,數日不便,每臨後時,頭目昏眩,鼻塞腰痛,積漸食減,縱得食,便結燥如彈。一日,友人命食血臟葵羹、油渫菠蔆菜,遂頓食之,日日不乏,前後皆利,食進神清。年九十歲,無疾而終。《圖經》云:菠蔆寒,利腸胃,芝麻油炒而食之,利大便。葵寬腸,利小便。年老之人,大小便不利最為急切。此亦偶得瀉法耳。
子和表兄病大便燥滯,無他症,常不敢飽食,飽則大便極難,結實如鐵石。或三五日一如圊,目前星飛,鼻中血出,肛門連廣腸痛,痛則發昏,服藥則病轉劇。巴豆、芫花、甘遂之類皆用之,過多則困,瀉止則復燥。如此數年,遂畏藥,性暴急不服,但臥病待盡。兩手脈息俱滑實有力,以大承氣湯下之,繼服神功丸、麻仁丸等藥,使食菠蔆菜及豬羊血作羹,百餘日充肥,親知駭之。粗工不知燥分四種:燥於外則皮膚皺揭,燥於中則精血枯涸,燥於上則咽鼻焦乾,燥於下則便溺結秘。夫燥之為病,是陽明之化也,水液衰少,故如此。然可下之,當擇之。巴豆可以下寒,甘遂、芫花可以下濕,大黃、朴硝可以下食。《內經》曰:辛以潤之,咸以軟之。《周禮》曰:以滑養竅。
龔子才治一男子,年六十七,因怒,左邊上中下三塊,時動而脹痛,揉之則散去,心痞作嘈,食則胃口覺滯,夜臥不寧,小便澀,大便八日不通。一醫以大承氣湯,一醫以化滯丸,一用豬膽導法,一用蜜導,俱不效。診之,六脈弦數有力,此血不足,氣有餘,積滯壅實。大黃末三錢,皮硝五錢,熱燒酒調服,下黑糞如石數十枚。如前再進,下糞彈盆許遂安。後以四物湯加桃仁、紅花、酒蒸大黃、黃連、梔子、三稜、莪朮、枳殼、青皮、木通、甘草,十數劑而愈。
李時珍治一宗室,年幾六十,平生苦腸結病,旬日一行,甚於生產,服養血潤燥藥,則泥膈不快,服硝、黃通利藥,則若罔知,如此三十餘年矣。診其人體肥,膏粱而多憂鬱,日吐酸痰碗余乃寬,又多火病。此乃三焦之氣壅滯,有升無降,津液皆化為痰飲,不能下滋腸腑,非血燥比也。潤劑留滯,硝、黃徒入血分,不能通氣,俱為痰阻,故無效也。乃用牽牛末、皂角膏丸與服,即便通利。自是但覺腸結,一服就順,亦不妨食,且復精爽。蓋牽牛能走氣分,通三焦,氣順則痰逐飲消,上下通快矣。(《本草綱目》。)
外甥柳喬,素多酒色,病下極脹痛,二便不通,不能坐臥,立哭呻吟者晝夜。醫用通利藥不效,遣人叩李。李思此乃濕熱之邪在精道,壅脹隧路,病在二陰之間,故前阻小便,後阻大便,病不在大腸膀胱也。乃用楝實、茴香、穿山甲諸藥,入牽牛加倍,水煎服,一服而減,三服而平。(同上。)
張景岳治一壯年,素好火酒,適夏月醉則露臥,不畏風寒,此其食性臟氣,皆有大過人者,因致熱結三焦,二便俱閉。先以大承氣湯,用大黃五七錢如石投水。又用神佑丸及導法,俱不能通,且前後俱閉,危益甚。遂仍以大承氣湯加生黃二兩,芒硝三錢,又加牙皂二錢煎服,黃昏進藥,四鼓始通,大便通而後小便漸利。此所謂盤根錯節,有非斧斤不可者。若優柔不斷,鮮不害矣。
朱翰林太夫人,年近七旬,偶因一跌,即致寒熱。醫與滋陰清火,勢轉甚。診之,六脈無力,雖頭面上身有熱而口不渴,且足冷過股,曰:此陰虛受邪,非跌之為,實陰症也。遂以理陰煎加人參、柴胡,二劑而熱退,日進粥二三碗。已而大便半月不通,腹且漸脹,咸以燥結為火,欲復用涼劑,張不可,謂若再用清火,其原必敗,不可為矣。經曰腎惡燥,急食辛以潤之,正此謂也。乃以前藥更加薑、附,倍用人參、當歸,數劑而便通,腹脹退,日就瘥。(此實風秘之類,未可歸功薑、附。)
琇按:此症乃陰虛陽越,亦類中之輕者。一跌而病,良有以也。不知陰症二字,何以插入。其生平見解,大可知矣。
李士材治蔣少宰,服五加皮酒,遂患大便秘結。四日以來,腹中脹悶,服大黃一錢,通後復結。李曰:腎氣衰少,津液不充,誤行疏利,(疏字不妥。)是助其火矣。以八味丸料,煎成加人乳一鍾,白蜜五錢,二劑後即通,十日而愈。
顧文學素有風痰,大便秘。治風須治血,乃大法也。用十全大補湯加秦艽、麻仁、杏仁、防風、煨皂角仁,半月而效,三月以後永不再發。(此亦風秘之候。)
二便不通
馮楚瞻治崔姓人,六脈沉微,身熱,四肢厥冷,發狂譫語,連夜不寐,口渴浩飲,二便俱秘。(絕似陽明熱症,而斷為陰伏逼陽,乃舍症從脈之治。)此陰伏於內,逼陽於外,因津液不行,故小便秘而口乾渴,非實熱也。因穀食久虛,故大便虛秘不通,非燥結也。若不急為斂納,則真陰真陽並竭矣。乃用熟地、麥冬以壯金水,炒白朮以托住中氣,牛膝、五味以下趨藏斂,製附子以引火歸原,另重煎人參沖服,不三劑狂定神清,思食而愈。
琇按:此亦陰虛陽越之病,甚則為類中,其治法亦大醇而小疵耳。至云陰伏於內,逼陽於外,亦與景岳案中謂為陰症同一模糊也。此二案不入類中門者,以世俗惟以二便為急,且風秘一條,人不講也。
胡念庵治陳鹽商,年七十六矣,春時患中風脫症,重劑參、附,二百餘帖獲痊。至十月,大便秘結不行,日登廁數十次,冷汗大出,面青肢厥,醫用滋補劑入生大黃三錢。胡深以為不可,戒之曰:老年脫後,幸參、附救全,不能安養,過於思慮,以致津液枯竭,傳送失宜,何事性急,以速其變。若一投大黃,往而不返,恐難收功矣。姑忍二三日,勢當自解。病者怪其遲緩,口出怨咨之辭。次日不得已用人參二兩,蓯蓉一兩,當歸五錢,鬆、柏仁各五錢,附子三錢,升麻四錢,煎服,外用綠礬一斤,入圊桶,以滾水衝入,扶坐其上,一刻利下而通。(《醫林綱目》。)
琇按:傷寒瘧利之後,患秘結者,皆由攻下散表失宜所致。究其由,則皆血燥為病。至若風秘一條,其病本由燥火生風,醫者昧於風字,動用風藥,死者已矣。其存者亦必貽後患,然此尚其輕者也。
張路玉治楊松齡,夏月感冒,服發散十餘劑,二便俱閉。一醫用硝、黃下之,少腹左畔遂脹起如墩,不赤不熱,有時嗶嗶作聲。瘍醫以敷藥治其外,以解毒利水藥治其內,藥未進而躁擾不寧。診之,六脈緊細而駛,此過汗津液大傷,又與苦寒攻里,致陰邪內結膀胱不化,溺積不通。法在不救,幸胃氣有權,形神未槁,尚能少進粥糜,姑許以治。因與《濟生》腎氣大劑,煎成入有嘴壺,托起其項,徐徐仰灌升許。頃令轉側,以鵝翎探吐,即時溲便如注,少腹頓平。更與十全大補,調理而安。此症前後患者四五人,或小便淋瀝,或遺溺不止,或形羸氣脫,皆力辭不治。
琇按:此由感症混表混攻而成秘結,收入此門,以備參酌。
孫文垣治溫南溪內人,居常大便秘結,面赤不思飲食,頭時眩暈。診之,右關尺滑大有力,此痰火症也。用栝蔞四錢為君,滑石三錢,枳實二錢,半夏一錢半為臣,蘿蔔子、薑黃各一錢為佐,兩帖愈矣。又教以或遇大便秘結,每服當歸龍薈丸加牛膽南星一錢立應。
一人大小便秘,數日不通,用商陸搗爛,敷臍上立通。(《本草綱目》。)
一人大便秘久,用烏桕木方停一寸,劈破,以水煎取半盞,服之立愈。
陸養愚治沈望亭,年近古稀,常患脅痛,用行氣藥及當歸龍薈丸即愈。後患便秘,服潤腸丸,便雖通而飲食減,胸膈不舒,有時溫溫作痛,若數日不服,又秘結矣。或以高年血不足所致,投以四物湯數劑,並小便亦不通,三日脹急殊甚,蜜導熨臍,百計不解。脈之,沉遲而弱。詢其平日,大便有欲解之狀,及解又潤而不燥。曰:此非血秘,乃氣虛不能傳送所致也。用補中益氣湯,少以木香、白豆蔻佐之,二劑兩便俱通。此後常服一劑,不惟無秘結之患,且飲食倍增,脅痛亦不作矣。
陸祖愚治邱彥昭,稟賦薄弱,常有夢遺症,愛食燥炒飯,大便二三日一度。忽受風寒,仍吃燥飯,且日進四餐,旬日間飲食如舊,而大便竟不行。後復寒熱頭痛,身熱不止,間日一作,延及二十餘日。左手浮弦,氣口沉實而滑,知其風邪飲食俱未消散。遂用葛根、柴胡、山楂、厚朴、栝蔞仁、黃芩、陳皮、半夏之類,頭疼止,寒熱輕。忽發黃,前方去半夏、陳皮、厚朴,加茵陳、花粉、木香、枳實、黃連,二帖黃退。轉而為斑色純紅,前方去茵陳、木通,加犀角、升麻,煎送潤字丸二錢五分,良久去燥矢七八塊,斑消身微涼。然胸口尚不可按,前方去犀角、升麻,倍黃連、枳實,六劑便不行而小腹微滿。或謂病已月餘,可以議下,弗之聽,仍用潤字丸二錢五分,薑湯服。少頃去大便七八塊,而胸中如故,令以前方日服一劑,間二日投潤字丸二錢。病至七十餘日,服潤字丸計五兩,胸膈猶未清。然病久肌肉削盡,況常有遺症,不宜再行消導矣。枳實二錢,山楂二錢,人參六分,附子四分,連進三劑,遂大便日行一次。人參漸加,枳實漸減,數劑後食進病起。服參至半斤,始得復元。
丹溪治一婦人脾疼,後患二便不通。此是痰隔中焦,氣聚上焦。二陳加木通,先服後吐,渣再煎,燒皂角灰為末,粥清下。一尼體厚,病吐逆,忽小便不利,頭汗出,立斃。
薛立齋治儒者王錄之,素痰甚,導吐之後,大便燥結,頭暈眼花等症,尺脈浮大,按之則澀。此腎氣虛而兼血虛也。四物送六味,四劑諸症悉退,仍用前丸月餘而康。
僉憲高如齋,素唾痰,服下痰藥,痰去甚多,大便秘結,小便頻數,頭暈眼花,尺脈浮大,按之如無。謂腎家不能納氣歸源,前藥復耗金水,用加減八味料,煎服而愈。
陳三農治中州王太學,素多酒食,病下極脹痛,二便不通,坐臥不能,沉吟七日矣,百般通利不應。此濕熱之邪遏塞二陰,壅脹隧路,故前後不通,病不在大腸膀胱也。乃用韭菜子,以山甲、茴香、楝實各一錢五分,入牽牛頭末三錢水煎,一服即減,三服即愈。乃知牽牛能達右腎命門,走精隧。故東垣天真丹,以牽牛鹽水炒黑,入佐沉香、官桂、杜仲、破故紙,治下焦陽虛也。
陳良甫曰:一男子病風淫末疾,或用快藥利之,患肺痿咯膿血,至大便不通而死。惜哉。
易思蘭治一儒官,仲秋末患便秘症。初因小便時秘,服五苓散、八正散、益元散俱不效。一醫診得二尺俱無脈,作下元陰虛水涸,用八味丸治之,日一服,三日大便亦秘,口渴咽乾,煩滿不睡。用脾約丸、潤腸丸,小便日數十次,惟點滴而已,大便連閉十日,腹滿難禁。眾議急用三一承氣湯下之,服後微利隨閉,又加小腹繞臍滿痛。復用舟車丸、遇仙丹,每空心一服,日利三五次,裡急後重,糞皆赤白。如此半月,日夜呻吟,惟飲清米飲及茶盂許。九月終,易診之,兩寸沉伏有力,兩關洪緩無力,兩尺不見。易曰:關尺無恙,病在膈上,此思慮勞神氣秘病也。以越鞠湯投之,香附醋炒一錢,蘇梗、連翹、山梔、川芎各六分,蒼朮、黃芩各八分,神麯一錢,桔梗四分,枳殼五分,甘草三分,服一盂噯氣連出,再一盂大小便若傾,所下皆沉積之物,渾身稠汗。因進薑湯一盂,就榻熟睡,睡覺覓粥。次早復診,六脈無恙,調理氣血數日全愈。易自注曰:人身之病,上下表里,雖有不同,不過一氣為之流通耳。氣之通塞,均於脈息辨之。今兩尺皆無,眾以為如樹之無根,不知今年己卯燥金司天,君火在泉,己土運於中,正是南面以象君位。君火不行,兩尺不相應,今兩尺隱然不見,正為得卯年之令。若尺脈盛於寸,則為尺寸反矣。經曰:尺寸反者死。豈八味丸所能治乎?然而裡急後重,赤白相雜,痛則欲解,有似乎滯下,但滯下之脈,見於兩關,今關脈不浮不緊不數,其非滯下明矣。既非滯下,而用承氣、舟車、遇仙等藥,則元氣大傷,而病愈增矣。其病源在上焦氣秘,而下焦不通也。心脈居上,兩寸之脈當浮,今不浮而沉,下手脈沉,便知是氣。氣鬱不行,則升降失職,是以下竅秘結,二便不順,吸門不開,幽門不通,正此謂也。譬如注水之器,閉其上竅,則下竅不通,水安從出?用香附之辛,以快滯氣;蘇梗通表裡之竅;連翹辛香升上,以散六經之鬱火;蒼朮、神麯,健脾導氣,散中結於四肢;炙甘草以和中;少加桔梗,引黃芩、枳殼盪滌大腸之積;山梔去三焦屈曲之火,而利小腸;川芎暢達肝木,使上竅一通,則下竅隨開。表氣一順,則裡氣自暢,是以周身汗出,二便俱利,正所謂一通百通也。氣秘者,病之本;便閉者,病之標。專治其本,故見效速也。
吳孚先治曹庶常,小便不通,多服分利之藥,遺尿一夜不止,既而仍復秘塞,點滴不行。此利藥太過,腎氣虧極,急用補中益氣湯,送腎氣丸遂痊。
孫文垣治袁洪溪,以沖暑往來,經略政事,致發熱燥渴,因過食冰浸瓜果,遂成泄瀉,小水短少。醫與胃苓湯加利藥,瀉止,而小水失其常度,臍下脹急,立溺則點滴不出,臥則流溢不竭,以頻取夜壺,致通宵不寐。治半月,精神削,寢食廢。診之,兩寸短弱,關緩大,兩尺洪大。此余暑未清,素善飲,濕熱流於下部也。以益元散三錢,煎香薷湯服之,略無進退,脈亦如昨。再思之,此蓋尿竅不對也。膀胱者,脬之室也,脬中濕熱下墜,立便則竅不對,小水因不得出,臥則脬下墜而滲出膀胱,猶以竅不對,涓涓流溢,不能暢達,故了而不了也,治惟提補上中二焦元氣,急用三一承氣湯下之。服後微利隨秘,又加小腹繞臍滿痛,復用舟車丸、遇仙丹,每空心一服,日利三五次,裡急後重,下皆赤白。如此半月,日夜呻吟,惟進米飲及茶盂許。診得兩寸沉伏有力,兩關洪緩無力,兩尺不見。曰:關尺無恙,病在膈上,此思慮勞神,氣秘病也。以越鞠湯投之,服一盂噯氣連出,再一盂大小便若傾,所下皆沉積之物,渾身稠汗。因進薑湯一盂,熟睡。睡覺,粥進二盞。復診脈平,調理氣血而愈。
立齋診職方陳莪齋,年逾六旬,先因大便不通,服內疏等劑後,飲食少思,胸腹作脹,兩脅作痛,形體倦怠,兩尺浮大,左關短澀,右關弦澀。時五月,此乃命門火衰,不能生脾土,而肺金又克肝木。決其金旺之際不起,後果然。
萬密齋治汪玉虹,大便不通,服通幽湯、潤腸丸俱不效。診其脈微氣弱,乃內傷症也;氣口脈浮大而軟,此氣不運而血不潤,氣血兩虛故也。宜亟補之。曰:其如腹脹何?曰:無慮,但服補中益氣湯,倍加當歸,五日而愈。
許學士治一人母,年八十四,忽爾腹痛頭疼,噁心不食。召醫數十,議皆用補脾進食、治風清利頭目等藥,數日難愈,全不入食。其家憂惶,許辨說前藥皆誤矣。此症正是老人風秘,臟腑壅滯,聚於胸中,則腹脹噁心,不思飲食。又上至於巔,則頭痛,神不清也。若臟腑流暢,諸疾悉去矣。乃用紫蘇子、大麻子各半合,洗淨研細,取汁一盞,分二次煮粥,兩啜而氣滯通,先下結糞如胡椒者十餘枚,後漸得通利,不用藥而愈矣。
文潞公在北門曰:盛夏間苦大腑不調。公隨行醫官李琬,本衢州市戶,公不獨終始涵容之,又教以醫事。公病泄利,琬以言動搖之,又求速效,以赤石脂、龍骨、乾薑等藥饋公。公服之屢日不大便,其勢甚苦。初虞世共城來見,公未坐定,語及此事,公又不喜服大黃藥。虞世告曰:比燥糞在直腸,藥所不及,請以蜜兌導之。公以為然,時七月中苦熱,虞世冒汗為公作蜜兌,是夕三用,下結糞四五十枚,大如胡桃,色黑如橡慄。公二三日間,飲食已如故。(《良方》。)
攢宮有一老人患風秘,八九日不通,有木匠授以此方,只一服見效。用不蛀皂角,當中取一寸許,去黑皮,以沸湯半盞泡,上用盞蓋定,候溫服之。先備少粥,通後即食。(《是齋方》。)
繆仲淳治唐震山,年七十餘,便燥結,胸中作悶。曰:此血液枯槁之候。用大肉蓯蓉三兩,白酒浸洗,去鱗甲,切片,白湯三碗,煎一碗,頓時飲盡,大便通,胸中快然。偶一醫問疾曰:此劫藥也,當調補脾胃為主。易以白朮、厚朴、茯苓、陳皮,病如故。唐翁曰:誤矣。仍飲前藥立解。高存之聞而叩其故。繆曰:肉蓯蓉峻補精血,驟用反動大便,藥性載甚明也。(《廣筆記》。)
張選卿治大便不通屢驗方:硃砂研如飛面五錢,真蘆薈研細七錢,滴好酒少許,和丸。每服一錢二分,好酒吞下。朝服暮通,暮服朝通,須天晴時修合為妙。(同上。)
劉云密治一老人,因冒雨感寒,未經發汗,至春初內熱煩躁,胸膈緊滿,十日不大便,用清解二劑,入口即吐其半。加熟大黃利之,下咽即吐去殆盡。蓋因痰熱凝結胸膈,是以治血分者,反拒而不受也。因用牽牛大黃丸,緩緩服之,而大便通後,乃服清熱化痰藥,十餘劑而漸安。則較瀕湖所說老婦腸結症,又進一解矣。
吳橋治張邦達,謝邑歸,年逾艾矣,其貌壯碩如昔,偶以信宿夢遺,早呼旨酒,進人參膏二匕,既而大便稍實,無他恙也。張所善者巴深,以為誤飲而釀內熱,不急下,且虞有他。既飲大黃湯,不為動,猶以為熱甚,至於再三,腹脹膨脝,駸駸石矣,旬日屍寢,不食不言。橋診之,脈隱隱將絕。橋曰:腎司啟閉,主二溲,脾居中制之,必關脾而後轉運,脹者故中枵而下澀,誤以悍劑伐之,脈有死徵,不可為矣。眾曰:否。即中氣匱乏,遇下且如建瓴,何不為動?橋曰:公等信知脾虛,不任寒涼,不知脾斃,則寒涼無所用矣。諸子跪曰:誠得一劑藉手,庶毋恝於人子之心。曰:進獨參湯當下,其下亦薄,於治無裨。既得劑則腸鳴而溲,腹脹虧三之一。張乃張目問狀,人人以為更生。諸子問曰:大黃不行,而人參行何說?橋曰:否,中權廢矣,即前茅安所受命哉!補中而建招搖,摧堅者始為之用,此亦人參用大黃,非自用而能下之也。顧病少間而脈不歸,終於不治。深者復至,將攘為己功,大詬諸子曰:爾曹以不治治家大人,無人子禮。茲更一下而起,復何待乎?橋故避深,度復爭之無益。適諸子問可否?乃徐應曰:等死爾。下則死疾,不下則死遲,公等自裁,橋何敢與?深詬愈急,卒復下之,不旋踵死矣。(《太函集》。)
王生病發熱頭痛腹脹甚,醫為之解散,熱退而痛如故,且不得前後溲。又以大黃通之,大便稍行,小溲赤澀,脹痛特甚。仍以為熱結,將復下之。橋診曰:病得之勞且內,復食冷爾。內則損腎,勞倦食冷則損脾。腎主大小溲,腎損則不能轉,故作濕熱而為滿。藉令亟下,則將亡陰,脹滿有加矣,危之道也。王俯首叩枕曰:誠如公言,三者皆如見。遂投人參五苓散,一服得前溲,再乃大通,痛亦尋減。病者求通後溲急。橋曰:公六脈沉微且數,必假信宿,脾氣始回。脾得主,濕熱則將自行。毋欲速,明日大溲自下。調理月餘而愈。(同上。)
卷二十一
驚悸
張子和治衛德新之妻,旅中宿於樓上,夜值盜劫人燒舍,驚墮床下,自後每聞有響,則驚倒不知人,家人輩躡足而行,莫敢冒觸有聲,歲余不痊。諸醫作心病治之,人參、珍珠及定志丸皆無效。張見而斷之曰:驚者為陽從外入也,恐者為陰從內出也。驚者謂自不知故也,恐者自知也。足少陽膽經屬肝木,膽者敢也,驚怕則膽傷矣。乃命二侍女執其兩手,按高椅之上,當面前置一小几。張曰:娘子當視此,一木猛擊之,其婦大驚。張曰:我以木擊幾,何以驚乎?伺少定擊之,驚又緩。又斯須連擊三五次,又以杖擊門,又遣人畫背後之窗,徐徐驚定而笑,曰:是何治法?張曰:《內經》云,驚者平之。平者,常也。平常見之,必無驚。是夜使人擊門窗,自夕達曙。夫驚者神上越,從下擊幾,使其下視,所以收神也。一二日雖聞雷亦不驚。德新素不喜張,至是終身壓服,如有人言張不知醫者,執戈以逐之。(雄按:分驚恐為外入、內出,可謂一言破的。古人皆云心主驚,而不知情志字皆從心,惟驚字從馬,以馬無膽故善驚。驚則傷膽,尤為卓識。其論治豈常人所能測識哉?余嘗謂亙古以來,善治病者,莫如戴人,不僅以汗、吐、下三法見長也。)
卜氏子年二十八歲,病身弱四肢無力,面色蒼黃,左脅下身側上下如臂狀,每發則痛無時,食不減,大便如常,小便微黃,已二三載矣。諸醫計窮,求張治之。視其部分,乃足厥陰肝經,兼足少陽膽經也。曰:甲膽乙肝,故青。其色黃者,脾也。診膽脈小,此因驚也。驚則膽受邪,腹中當有驚涎綠水。病人曰:昔曾屯軍被火,自是而疾作。乃夜以舟車一百五十丸、浚川散四五錢加生薑自然汁,平旦果下綠水四五行。或問大加生薑何也?曰:辛能剋木也。下後覺微痛,命再下之,比前藥三之一,又下綠水三四行,痛止思食,反有力。張謂卜曰:汝妻亦當病。卜曰:太醫未見吾妻,何以知之?曰:爾感此驚幾年矣?卜曰:當被火,我正在草堂中熟寐,人驚喚我,睡中驚不能言,火已塞門,我父拽出我火中,今已五年矣。張曰:汝膽伏火驚,甲乙乘脾土,是少陽相火乘脾。脾中有熱,故能食而殺穀。熱雖能化谷,其精氣不完,汝必無子。蓋敗經反損婦人,汝妻必手足熱,四肢無力,經血不時。卜曰:吾妻實如此,亦已五年矣。他日,門人因觀《內經》,言先瀉所不勝,次瀉所勝之論。其法何如?以問張,張曰:且如膽木乘脾土,此土不勝木也。不勝之氣,尋救於子。己土能生庚金,庚為大腸,味辛者為金,故大加生薑以伐木。然不開脾土,無由行也。遂用舟車丸,先通其閉塞之路,是先瀉其所不勝,後用薑汁調浚川散大下之,次瀉其所勝也。大抵陽干克陽干,腑克腑,臟克臟。(雄按:的是通人見解,昔賢皆謂驚入心,治法不鎮心安神,病焉能愈哉?後學雖不能用此法,亦當讀其書,師其意,其則不遠也。無如曲高和寡,溫補風行,專尚補虛,不知治病,醫道日晦,誰之過歟?)
張路玉治吳昭如室,年壯體豐,而素有嘔血腹脹,脾約便難之恙。兩遭回祿,憂恚頻,仍近於失血之後,忽然神氣憤亂,口噤目瞠。診其氣口數盛而促,人迎弦大而芤,形神不能自主,似有撮空之狀。或謂症犯條款,疑不出五日當斃。張謂不然,若是撮空,必然手勢散漫,今拈著衣被,盡力拉摘,定為挾驚挾怒無疑。爪者,筋之餘,非驚怒而何?況脈來見促,當是痰氣中結,殊非代脈之比。詢其病因,驚怒俱有。遂用鉤藤一兩,煎成入竹瀝半盞,薑汁五匙,連夜制服,服後即安寢,六脈亦稍平,但促未退。仍用前方減半,調牛黃一分,其夕大解三度,去結屎五六十枚,腹脹頓減,脈靜人安,數日平復如常。(雄按:辨證明晰可師,立方輕重可法。)
老僧悟庵心悸善恐,遍服補心養血之藥不應,天王補心丹服過數斤,驚悸轉增,面目四肢微有浮腫之狀,求張治。察其形肥白不堅,診其脈濡弱而滑,此氣虛,痰飲浸漬於膈上也。以導痰湯稍加參、桂通其陽氣,數服而悸恐悉除。更以六君子加桂,水泛作丸,調補中氣而安。(雄按:此證最多,世皆誤治。)
吳孚先治王兵憲,患驚悸,時或煩躁,夜更靡寧,右關虛弱,左寸尤甚,與加味歸脾二十劑而全愈。
龔子才治一童子,因用心過度,少寐驚悸,怔忡惡寒,先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棗仁、遠志,惡寒漸止。又用加味歸脾湯,驚悸稍安,再用養心湯而安。
杜某治林學士子,居常喜食海蛤,飲食之頃,未嘗不設,至十八年,忽面色頓青,形體瘦削,夜多驚悸,皆謂勞瘵之疾,百療不瘳。杜脈之曰:非病。何以知之?雖瘦削麵青,精神不減。問學院子,秀才好食甚物?曰:多食南海中味。杜曰:但多服生津液藥,病當自愈。如是經兩月,面色漸有紅潤意,夜亦無驚悸。林問所以然,杜曰:王冰《素問》云,鹽發渴,乃勝血之症。海味如鹽,既多食,使心血漸衰,則夜驚悸。今既去咸,用生津之藥,人且少壯,津血易生,故疾去而安矣。
薛立齋治一婦人,勞則心跳怔忡,寒熱往來,用歸脾湯為主,佐以八珍湯,諸症悉愈。又用加味逍遙散、寧志丸而安。後復作,服歸脾、寧志藥即愈。
一婦人患驚悸怔忡,日晡發熱,月經過期,飲食少思,用八珍湯加遠志、山藥、棗仁,三十餘劑漸愈,佐以歸脾全愈。後因勞發熱,食少體倦,用補中益氣湯。又因怒,適月經去血不止,前症復作,先以加味逍遙散,熱退經止,又用養心湯治之而痊。
一婦人驚悸怔忡,自汗盜汗,飲食不甘,怠惰嗜臥,用歸脾湯而愈。至年餘,懷抱鬱結,患前症兼衄血、便血,仍用前湯而愈。
許紳者京師人,嘉靖初,供事御藥房,受知於世宗,累遷太醫院使,歷加工部尚書,領院事二十年。官婢楊金英等謀逆,以帛縊帝,氣已絕,紳急調峻藥下之,辰時下藥,未時忽作聲,去紫血數升,遂能言,又數劑而愈。帝德紳,加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賜賚盛厚。未幾,紳得疾,曰:吾不起矣。曩者宮變,吾自分不效必殺身,因此驚悸,非藥石能療也。已而果卒,賜諡恭僖,官其一子,卹典有加。明太醫官最顯者,止紳一人。(《明史》、《金陵瑣事》亦載此則。其藥乃大黃、桃仁、紅花等。)
馬元儀治一人,患心悸症,肢體倦怠,或以陰虛治之不效。診其脈浮虛無力,蓋得之焦勞思慮傷心也。《內經》云:心痹者,脈不通,煩則心下鼓。又《原病式》云:水衰火旺,心胸躁動。(據此則是陰虛矣,且後面於二句又無發明,又何必勉強闌入?)其言脈不通者,正以焦勞太過,心臟之脈鬱而不通也。郁則傷血而動君火,故悸動不寧也。心之下脾位,脾受心病,鬱而生涎,精液不生,清陽不布,故四肢無氣以動而倦怠也。法宜大補心脾,乃與歸脾湯二十劑,即以此方作丸,服之全愈。
章氏婦因失恃于歸,勞心悒鬱,形志倍傷,遂心悸恍惚,身體如在舟車雲霧中,或與降氣理痰之劑不應。診之,兩脈虛微,尺脈倍弱,曰:憂勞過度則脾損,脾虛必盜母氣以自救,故心虛而悸。心藏神,為十二官之主,虛則無所聽命而恍惚不安也。宜大培土氣,則脾自復,不仰給於心,而心亦安,神亦守矣。與人參附子理中湯,一劑而安,四劑神氣大復,脈和而愈。
仲氏女因驚恐即發熱,神昏,語言錯妄。脈之,右結澀,左浮弦。此雖因驚恐而得,實先因悒鬱所傷也。凡郁則肺金必虧,肝脈因之寡畏而妄行,腎水因之失養而不足,加以驚恐則腎益傷而肝愈擾。其發熱者,風木內甚也。神昏者,火熱上騰也。宜舒通肺氣以制肝生腎,用栝蔞仁、紫菀、枳殼、桔梗、杏仁、蘇子、秦艽、膽星,三劑,右脈透,神氣清。加生首烏、黃連,二劑熱退。再以生地三錢,首烏五錢,遠志一錢,牛膝、知母、膽星各一錢,貝母、橘紅、茯神各一錢,甘草五分而愈。蓋金氣治,則木受制而水得所養,一舉而三善備矣。若泥驚恐所致,而用金石腦麝之品,不幾延寇入室乎?
高逢辰表侄,嘗遊惠山,暮歸遇一巨人醉臥寺門,驚悸不解,自是便溺,日五六十次。李氏云:心、小腸,受盛腑也。因驚而心火散,心虛腎冷而然,其傷心、腸之驗歟。(《醫說續編》。)
按:經云驚則心無所倚,恐則傷腎,是為水火不交,二臟俱病。臟既受病,腑欲專為,其可得乎?此受盛職廢,運化無權,而滲泄不禁矣。(原注。)
長山徐嫗遘驚痰,初發手足顫掉,褫去衣裳裸而奔,或歌或哭,或牽曳如舞木偶。粗工見之吐舌走,以為鬼魅所惑。周漢卿獨刺其十指端出血,已而安。(《續文萃》。)
繆仲淳治顧太學叔夏內人,舟中為火所驚,身熱羸弱,幾成勞瘵症。醫誤投參、耆,勢危甚。以清肌安神之劑與之,戒以勿求速效,凡十數劑而安。麥冬、青蒿子、銀柴胡、桑白皮、蜜炙枇杷葉各二錢,炙鱉甲、苡仁各三錢,五味、白芍、生地各一錢。
施沛然治呂孝廉沈僕,患驚悸三月,聞響則甚,遇夜則恐,恐甚則上屋逾垣,旋食旋飢,日啖飯無算。或謂心偏失神,用補心湯益甚。脈之,右關洪數無倫,兩尺浮大,按之極濡。病得於酒且內,腎水枯竭,客熱犯胃。經云:腎主恐。又曰:胃熱亦令人恐。又曰:消穀則令人飢。又曰:足陽明病,聞木音則惕然而驚,甚則逾垣上屋。此病在胃與腎脾。心屬火,是脾之母,補心則胃益實,火盛則水益涸,故藥之而病反甚也。但病本在腎,而標在胃也。先治其標,用瀉黃散,後治其本,用腎氣丸。一病而寒熱並用,補瀉兼施。第服瀉黃散三日,當不飢矣,服腎氣丸十日,當不恐矣。已而果然。
一儒者苦學久困場屋,得痰吐衄盈盆,尫羸骨立,夜臥交睫,即夢鬥敗爭負恐怖之狀,不可形容。如是十載,每勞則發,用正心安神不效。一日讀臟氣法時論,乃知人魂藏於肝,肝又藏血。作文既苦,衄血又傷,則魂失養,故交睫若此。知非峻補不奏功,乃以酒溶鹿角膠,空腹飲之,五日而睡臥安,半月而肌肉生,一月而神氣復,始能出戶。(來氏撰。)
張景岳治一強壯少年,遭酷吏之恐,病似脹非脹,似熱非熱,絕食而困。眾謂痰火,宜清中焦。診之曰:此恐懼內傷,少陽氣索而病及心腎大虧之證也。遂加溫補,兼治心脾,一月而起。愈後雖氣健如初,而陽寂不舉。告之曰:根蒂若斯,腎傷已極,非少壯所宜之兆,速宜培養心腎,庶免他虞。彼反以恐嚇為疑,全不之信,未及半載,竟復病而歿。惜哉!
一婦人產後驚悸,聞聲輒死,非用力抱持,則虛煩欲死,如是累月。仲淳曰:此心、脾、肝三經俱虛也。用人參、棗仁、茯神、遠志、芍藥、石斛、甘草、麥冬、五味、丹砂為丸,以龍眼湯吞服,彌月而愈。
盧不遠治沈君魚,終日畏死,龜卜筮數無不叩,名醫之門無不造。一日就診,盧為之立方用藥,導諭千萬言,略覺釋然。次日侵晨,又就診,以卜當十日死,盧留宿齋中,大壯其膽,指菁山叩問谷禪師授參究法,參百日,念頭始定而全安矣。戊午過東瀛吳對亭大參山房,言及先時恐懼狀,蓋君魚善慮,慮出於肝,非思之比。思則志氣凝定,而慮則運動展轉,久之傷肝,肝血不足,則善恐矣。情志何物?非世間草木所能變易其性,惟參禪一著,內忘思慮,外息境緣,研究性命之源,不為生死所感,是君魚對症之大藥也。君魚病良已,能了知此藥物否?
顛狂
孫兆治相國寺僧充患顛疾,經半年,過服名醫藥不效。僧俗兄潘氏家富,召孫療之。孫曰:今夜睡著,明後日便愈也。潘曰:且告投藥,報恩不忘。孫曰:有咸物,但命師吃,待渴卻來道。至夜僧果渴,孫至遂求溫酒一角,調藥一服與之。有頃再索酒,與之半角,其僧遂睡兩晝夜乃覺,人事如故。潘謝孫,問治法,曰:眾人能安神矣,而不能使神昏得睡。此乃靈苑方中硃砂棗仁乳香散也,人不能用耳。辰砂一兩,光明有牆壁者;棗仁半兩,微炒;乳香半兩,光瑩者。右量所患人飲酒幾何,先令恣飲沉醉,但勿令吐,至靜室中,以前藥都作一服,溫酒調下,作一盞調之,令頓服。如飲酒素少人,但隨量取酒服藥訖,便安置床枕令臥。病淺者半日至一日,病深者三兩日。令家人潛伺之,鼻息勻調,但勿喚覺,待其自醒即神魂定。萬一驚寤,不可復治。正肅吳公少時心病,服此一劑,五日方寤遂瘥。(《醫藥綱目》。)
浙江一婦人顛狂不止,醫以瓜蒂半兩為末,每一錢重,井花水調滿一盞投之,隨得大吐,吐後熟睡,勿令驚動,自此無恙。(同上。)
竇材治一人得風狂,已五年,時發時止,百法不效。竇為灌睡聖散三錢,先灸巨闕三十壯,醒時再服。又灸心腧五十壯,服鎮心丹一料。但病患已久,須大發一回方愈。後果大發,一日全好。又一婦人產後得此症,亦如前灸,服姜附湯而愈。
張子和治一叟,年六十,值徭役煩擾而暴發狂,口鼻覺如蟲行,兩手爬搔,數年不已,兩手脈皆洪大如絙繩。足陽明經起於鼻,交額之中,旁納太陽,下循鼻柱,交人中,環唇,下交承漿,故其病如是。夫徭役煩擾,便屬火化,火乘陽明經,故發狂。經言陽明之病,登高而歌,棄衣而走,罵詈不避親疏。又況肝主謀,膽主決,徭役迫遽,則財不足支,肝屢謀而膽不能決,屈無所伸,怒無所泄,心火磐礴,遂乘陽明。然胃本屬土,而肝屬木,膽屬相火,火隨木氣而入胃,故暴發狂。乃命置燠室中,湧而汗出,如此三次。《內經》曰木鬱則達之,火鬱則發之,良謂此也。又以調胃承氣湯半斤,用水五升,煎半沸,分作三服,大下二十行,血水與瘀血相雜而下數升乃康。以通聖散調治,其後大下,則是土鬱奪之也。
一男子落馬發狂,起則目瞪,狂言不識親疏,棄衣而走,罵言雜出,氣力加倍,三人不能執縛。燒符作醮,問鬼跳巫,殊不知顧,丹砂、牛黃、犀、珠、腦、麝,資財散去,室中蕭然。張以車輪埋之地中,約高二丈許,上安中等車輪,其輞上鑿一穴,如作足盆之狀,縛病人於其上,使之伏臥,以軟裀襯之,令一人於下,坐機一枚,以棒攪之,轉千百遭,病人吐出青黃痰沫一二斗許,繞車輪數匝。其病人曰:我不能任,可解我下。從其言而解之,索涼水,與之冰水飲數升,狂乃罷矣。(奇思幻想,得未曾有。張公真妙人也。)
範純佑女喪夫發狂,閉之室中,夜斷窗欞,登跳樹上食桃花幾盡。及旦家人接下,自是遂愈。按此亦驚恐傷肝,痰挾敗血,遂致發狂。偶得桃花利痰飲、散滯血之功,與張仲景治積熱發狂,用承氣湯,蓄血發狂,用桃仁承氣湯之意相同。(蘇鶚杜陽編本《本草綱目》。)
一婦人顛狂十年,至人授以真鬱金七兩,明礬三兩為末,薄糊為丸梧子大,每服五十丸,白湯下。初服心胸間覺有物脫去,神氣灑然。再服而蘇。此驚憂,痰血結聚心竅所致。鬱金入心去惡血,明礬化頑痰故也。(《本草綱目》。)
龔子材治一人顛狂亂打,走叫上屋,用瓜蒂散吐出臭痰數升,又以承氣湯下之而愈。
一人氣心風,即是痰迷心竅發狂,用真花蕊石煅黃,酒淬一次,為細末,每服一錢,黃酒下。
一婦人發狂,棄衣而走,逾屋上垣,不識親疏,狂言妄語,人拿不住,諸醫束手。龔令家人將涼水亂潑,不計其數,須臾倒僕。脈之,六部俱弦數有力,此熱極生風也。用防風通聖散加生地黃、黃連、桃仁、紅花、丹皮,三劑而安。後復服祛風至寶丹而全愈。
凌漢章治金華富家婦,少寡得狂疾,至裸形野立。凌視曰:是謂喪心,吾針其心,心正必知恥,蔽之帳中,慰以好言,釋其醜,可不發。乃令二人堅持,用涼水噴而針之果愈。(《明史》。雄按:固是正論,恐難效法。)
孫文垣治吳某,以績學勞心,有星士決其發解,適以瘧作,不能終場,遂抑鬱而成顛狂,或悲或歌,或鼓掌或頓足,甚則罵詈不避親疏。診之,面白而青,兩寸短澀,左關弦,右關滑,兩尺平。此心肺之神不足,志願高而不遂,鬱結不舒,津液生痰而不生血,又攻痰克伐太過,心神不得養,故昏亂無所攝持。經云:主不明,則十二經危。按此則宜補養,收斂精神,兼之清痰,可萬全也。用棗仁、人參、茯苓、甘草、丹參、當歸以補心安神,黃連、竹茹以清肝膽之火,元參佐之,外以龍齒、珍珠、羚羊角、牛黃、膽星、天麻、青黛、辰砂、全蠍、冰片、黃連、甘草膏為丸,金箔為衣,調理而愈。
張路玉治黃文學,譫妄顛仆,數月來,或六七日一發,或一日二三發,發則大吐涎水血沫,或一日半日而蘇,(狀同癇症。)晝夜恆見亡婢僕婦二鬼纏綿,或時昏憒不省,或時妄言妄見,精氣不時下脫,不能收攝。服二冬、二地、連、金櫻、石蓮之屬,反作瀉不食。診之,寸盛尺微,前大後小,按之忽無,舉之忽有,知為神氣浮散之候。因與六君子加龍齒、菖蒲、遠志,送養正丹,間續而進。前後共六七服,是後譫妄顛仆,絕不復發,邪祟亦不復見。惟夢泄為平時痼疾,更與平補鎮心丹,兩月而愈。(此與前孫案症治大同。)
一婦人狂言叫罵,歌笑不常,似祟憑依,一邊眼與口角吊起。或作狂治,或作心風治,皆不效。乃是舊有頭風之病,風痰使然。用芎辛散加防風,服之頓愈。
婦科鄭青山,因治病不順,沉思徹夜,兼受他醫諷言,心甚懷憤。天明,病者霍然,憤喜交集,病家設酌酬之,而諷者已遁,憤無從泄,忽然大叫發狂,(即是觀之,業醫者亦可憐哉。有志之士,慎勿為此。彼云:不可不知醫者非聖人之言也。)同道治之罔效。一日,目科王道來往候,索已服未服等方視之,一併譭棄。曰:此神不守舍之虛症,豈豁痰理氣清火藥所克效哉?遂令覓上好人參二兩,一味煎湯服之頓安,三啜而病如失。更與歸脾湯調理而愈。(《醫通》。)
李士材治張少椿女,以喪子悲傷,忽雷雨交作,大恐,苦無所避。旦日或泣或笑,或自語或罵詈,如見鬼祟。診其心脈浮滑,余皆沉細。此氣血兩虧,憂恐傷心,心傷則熱,熱積生風也。以滾痰丸,用桔梗、延胡索、陳皮、杏仁煎湯送下,出痰積甚多而愈。(《醫通》。雄按:此脈沉細,恐是血氣鬱滯。如果兩虧,何以可用此藥奏功?)
龔子材治一女子,年二十歲,未婚,患每見男子咬住不放,後昏倒,陰戶流出冷精,頃間即醒。其厥陰肝脈弦出寸口,乃陰盛思男子不可得也。令其父母用棍痛責,使之思痛而失欲也。後服抑青丸而愈。(雄按:治法凜然,勝於藥石。)
韓貽豐治永和一少年,患風狂,百治不效。其父兄縛送求治,為針百會二十針。升堂公坐,呼少年前來,命去其縛,予杖者再,杖畢而醒,問以前事,茫然不知也。(《神針心法》。雄按:此係祟附之證。)
一婦因夫病垂危,心患之,乃夫病愈,婦即病風狂,晝夜不思眠食,白日裸身狂走,或登高阜,或上窯房,莫能禁也。乞韓治,將至其家,其婦正在袒裼狂跳中,忽自覓衣覆體,斂容屏息,若有所俟者。鄰媼訝之,初不解其何意。俄而韓至,令之跪則跪,因跪而受針。(時韓為本邑宰。)為針其百會一穴,鬼眼二穴,各二十一針。針畢即叩頭謝曰:吾今不敢為祟矣,願乞饒命,吾去矣。言畢而醒。(雄按:些二條皆臨以邑宰之威,而又善針法,祟身退避,故雖抱有為之才,必居可為之地,而後易建大功也。)
柴嶼青治少京兆傳嘉言夫人,忽患顛症,診知胸有鬱結,投以逍遙散加鬱金、香附,兩劑而癡象頓愈。惟神氣尚呆不語,即用前方為散,服三兩,用靈苑方服之而瘥。(靈苑方見孫兆案。)
王海藏治許氏,陽厥狂怒,罵詈不避親疏,或哭或歌,六脈舉按無力,身表如冰石,發則叫呼聲高。潔古云:奪其食即已。因不與之食,乃以大承氣湯,下得臟腑積穢數升,狂稍寧。數日復發,復下,如此五七次,行大便數斗,疾緩身溫,脈生良愈,此易老奪食之法也。(《大還》,《綱目》亦收。)
一人病顛,脈洪且搏指,承氣湯數下而安。(《病機沙篆》。)
陳良甫治一女人,眼見鬼物,言語失常,循衣直視。眾醫多用心藥治之,無效。乃投養正丹二帖,煎乳香湯送下,以三生飲佐之立愈。又一男子亦常病此症,亦用此藥收效。養正丹與《百乙方》抱膽丸無異,抱膽丸內無硫黃有乳香也。自合方見效。(《良方》。)
王執中治一士,妄語無常,且欲打人,病數日矣。意其心疾,為灸百會,百會治心疾故也。又疑是鬼邪,用秦承祖灸鬼邪法,並兩手大拇指,用軟帛繩急縛定,當肉甲相接處,灸七壯,四處皆著火而後愈。更有二貴人子,亦有此患,有醫生亦為灸此穴而愈。
張子和治一狂人,陰不勝陽,則脈流薄厥,陽並乃狂。《難經》曰:陽極則狂,陰極則顛。陽為腑,陰為臟,非陽熱而陰寒也。熱並於陽則狂,狂則生寒,並於陰則顛,顛則死。《內經》曰足陽明有實則狂,故登高而歌,棄衣而走,無所不為,是熱之極也。以調胃承氣湯,下數十行,三五日復上湧一二升,三五日又復下之。凡五六十日,下百餘行,吐亦七八度。如吐時,暖室置火,以助其熱汗,數汗方平。(《醫說續編》。)
《廣筆記》風顛病神方:好犀角四兩銼末,每用一兩,加清水十碗,入砂鍋內熬至一碗,濾淨再加水十碗,熬至二酒杯,以淡竹葉四兩,水六碗,煎二碗去渣,加犀角汁同服,盡四劑即愈。
汪石山治一人,縣差拿犯人,以鐵索鎖犯,行至中途投河而死,犯家告所差人,索騙威逼致死,所差脫罪,未免費財,憂憤成病,如醉如癡,謬言妄語,無復知識。診之曰:此以費財而憂,必得喜乃愈,藥豈能治哉?令其熔錫作銀數錠,置其側,病者見之果喜,握視不置,後病遂愈。此以喜勝憂也。
劉宏壁治一富室女,正梳洗間,忽見二婦相拘,方奔逸,復擠至,遂大叫,叫後乃大哭,哭已即發狂,寒熱相繼,目眩不眠。以為鬼祟,召巫符咒而益困。因診之,肺脈直上魚際,肝亦雙弦。知所見者,本身之魂魄也。蓋肺藏魂,肝藏魄,因用小柴胡湯去甘草之戀,加羚羊魚、龍骨、牡蠣,清肺肝,鎮驚怯,一服而安。
凡患癡顛,或羊頭風,總因心竅有痰所致。取橄欖十斤,敲破入砂鍋內,煮數滾去核,入臼搗爛,仍入原湯煎之,至無味去渣,以汁共歸一鍋,煎成濃膏,用白礬八錢,研末入膏勻和,每日早晚以開水沖服三錢。或初起輕者,取橄咬破一頭,蘸礬末食之亦效。
癇
黃錦芳曰:古人論虛癇之症,晝發責之陽蹺虛損,用十補湯加益智仁;夜發責之陰蹺虛損,用六味丸加鹿角膠,或用紫河車、當歸、人參。蓋陽蹺之脈,同陽維護背之陽。其脈起於足根中,上合三陽,從足太陽膀胱經足外踝下五寸陷中申脈穴,從肩入頸,糾屬目內眥,而合太陽,主持肌肉以上之表,通貫六腑,而使左右機關敏速不滯。曰陽蹺者,謂其所起、所循、所入、所止皆在陽之經也。是病則見跌仆倒地,身軟作聲而癇,及或脈緩而伸為瘲。衛氣不行於陰為不寐,脈則兩寸浮細而緊,治當補其左右之陽。陰蹺之脈,同陰維護腹之裡,其脈亦起於跟中,由足少陰腎別脈然骨穴,上行內踝,從股入胸腹,上至咽喉精明穴,合於太陽。陽蹺與陰蹺,並榮於目,主持肌肉以下之踝,通貫五臟,而使左右機關敏速不滯。曰陰蹺者,謂其所起、所行、所循、所入、所至皆屬陰之經也。是病則或語言顛倒,舉止錯誤,及筋急而縮為瘛,脈則兩尺沉細而緊,治當補其左右之陰。余治馮旭先病癇,晝夜俱發,外感全無,左右尺寸皆彈指,應作二蹺俱損治之。用黃耆二錢,人參一錢,當歸二錢,地黃二錢,紫河車四錢,益智仁一錢,白朮一錢,山藥一錢,服之而愈。若陽蹺而兼陽維虛損,則於補中益氣湯加桂枝、益智。陰蹺而兼陰維虛損,則於六味丸加鹿膠、鹿茸、人參、故紙、當歸、河車、紫石英。此外,若非兩蹺虛損之症,而挾火、挾痰、挾氣、挾寒,則當隨症隨脈活潑施治,不可株守二方以誤人也。
補心寧志丸,治癇症。天竺黃,另研如面,五錢;泥香,另研如面,三錢;天冬去心,酒洗蒸,二兩;白芍酒炒,三兩;白茯神去心,四兩;遠志肉,甘草汁浸蒸,二兩;麥冬二兩;炙甘草六錢;旋覆花一兩五錢;真蘇子,研,一兩;香附醋浸,曬乾,童便拌,瓦上炒,三兩;半夏薑汁拌,以明礬末少許同浸,二兩;皂角策去黑皮,酥炒去子,取末二兩和勻,懷山藥粉糊丸如豌豆大,硃砂一兩為衣。每服三錢,用竹瀝點湯下。(《廣筆記》。)
竇材治一人,病癇三年餘,灸中脘五十壯即愈。又一婦病癇已十年,灸中脘五十壯愈。凡人有此疾,惟灸法取效最速,藥不及也。
張子和云:一婦病風癇,自六七歲因驚風得之。後每三二年間一二作,至五七年五七作。逮三十歲至四十歲,則日作,甚至一日十餘作,遂昏癡健忘,求死而已。值歲大飢,採百草而食,於水濱見草若蔥壯,採歸煮熟食之。至五更,忽覺心中不安,吐痰如膠,連日不止,約一二斗,汗出如洗,甚昏困。三日後遂輕健,病去食進,百脈皆和。以所食蔥訪之,乃憨蔥苗也,即本草藜蘆是也。
龔子才治王大參子,年十八歲,患癇,每發即仆地吐涎,不省人事,少頃復甦,或一月一發,或兩月發四五次,已七年,遍醫不效。診之,六脈滑數,人迎緊盛,此氣血虛而有寒痰壅並也。以追風祛痰丸加人參、當歸、黃連各一兩,與安神丸二藥兼服,未及半年而痊。後有數人,俱如此治而愈。
馮楚瞻治金氏子,年十四,患癇病。群醫針灸不效,繼之消痰鎮墜,其發更且頻。診脈洪弦有力,而二尺俱弱,此陰虧之極,孤陽不斂,火性上炎,僵仆諸候乃發,理所然也。消痰鎮墜,不更耗陰分乎?乃令空心淡鹽湯,吞加味八味丸四五錢,以使真陽藏納。然陽無陰斂,何能久藏?火無水制,難免浮越。隨以重濁大料壯水之劑,繼之以助其封蟄之勢,則水火得其所矣。下午乃服調補氣血、養心清肺和肝之膏滋一丸。如是調理兩月,精神倍長,癇症不治而愈。加味八味丸方:大熟地一斤,用八兩清水煎汁去渣,將八兩入汁內煮爛搗爛;入淮山藥四兩,炒黃;牡丹皮四兩,焙;白茯苓三兩,人乳拌透,曬乾焙;山萸肉四兩,酒拌蒸,曬乾焙;澤瀉二兩,淡鹽水拌,曬乾炒;五味子二兩,銅刀逐個切開,蜜酒拌蒸,曬乾焙燥;牛膝三兩,淡鹽酒拌炒;肉桂去粗皮,一兩五錢;製附子一兩五錢。用熟地膏加煉蜜為丸曬乾,每早空心淡鹽湯送服四錢,隨服煎劑,使陽藏而陰以秘也。煎方:大熟地一兩,丹參一錢五分,麥冬三錢,生白芍二錢,茯苓一錢五分,遠志用甘草水煮透一錢二分,牛膝三錢,五味子六分,燈心十根,蓮子十粒,煎八分溫服,於八味丸後。凡滋陰藥,最忌熱服,熱則走陽分,不能養陰,冷則直入腸中,又不能滲行經脈也。膏滋丸方:酸棗仁炒熟,搗碎,四兩;歸身酒炒,四兩;熟地八兩;釵石斛二兩;白芍蜜水炒,三兩;麥冬黃米拌炒,去米,三兩;牛膝三兩;遠志肉,甘草濃汁煮透,二兩。先用建蓮一斤,煎取濃汁三十餘碗去渣,入前藥煎取頭汁,去渣熬膏。用人參三兩,白茯苓四兩,各研極細末,入前膏內收成大丸,每枚重四錢,下午食遠白湯化下一丸。
楊乘六治翁姓病癇症,每日至子時,必僵仆,手足勁硬,兩目直視,不能出聲,其狀若死,必至午後方蘇,蘇則言動依然,飲食如故,別無他病。如是者三年,略無虛日,遍治不痊。楊視其氣色晦滯,口眼呆瞪,面若失神,上下眼胞黑暈,舌紅如無皮。脈則右關虛大而滑,右寸若有散意。曰:此非癇症也,乃痰厥也,必因驚而得。蓋心為君主,驚則心胞氣散,君火受傷,致脾土不生,中州虧損不能攝水,因而生痰,夫痰隨氣升降者也。天地之氣升於子,而降於午,人身亦然。當子時一陽生,其氣上升,痰亦與之俱升,逢虛則入,迷於包絡之中,故不省人事,僵仆若死也。至午時一陰生,其氣下降,痰亦隨之同降,包絡得清虛,而天君泰然,百體從令矣。詢之,數年前,果受驚幾死。今因驚致損,因損致痰,然鎮驚消痰,皆無益也。惟有補其火,養其包絡,俾其氣不散,則痰不能侵擾而為害。且君火漸旺,則能生土以攝水,其痰不消而自消矣。養榮湯去遠志、棗仁、五味、白芍,一劑是晚即不發。五日連服十劑,皆貼然安臥。至晚留方而別。(因其病久而虛,故治法如此,否則益錮其痰矣。)
薛立齋診鴻臚王之室人,素有癇症,遇勞役怒氣則發,良久自省。一日,因飲食勞役失宜,發而半日方省,不能言語。或以為風中於臟,用祛風化痰順氣之劑及牛黃清心丸,病益甚。六脈浮大,兩寸虛而不及本部,不進飲食,曰:此脾胃之氣傷也。若風中於臟,禍在反掌。彼不信,仍用風藥,後果卒。
劉宏壁治一女,年方及笄,忽染怪病,醫莫能識。邀視,牙關緊閉,手足抽搐,目睛上瞪,晝夜兩發。(非癇而何?)蘇後腹內攪痛,欲吐不得,冷汗淋漓。(皆肝木為祟。)察其邪不在表裡,而在上下,上部有熱。下部有寒,胸胃互異,寒熱交戰。投以黃連湯,勢漸殺。再數劑,輒頌更生。蓋連以治熱,姜以治寒,桂枝、半夏祛風化痰,參、棗、甘草輔心和中,使正氣建立,邪氣分散,如心應手矣。
琇按:癇症多由肝病,兼挾痰火。方中薑、夏以豁痰,連、桂以平肝,甘草緩肝而和脾,參、棗補脾而壯肺,肺盛則木亦自平。劉用此獲愈當矣。然目之為怪痰,而曰上熱下寒,迨知其然而未知其所以然者也。(闡發精透,醫案中如此等方論不相關照者甚多,皆認證未真而適遇對症之方,因而獲愈。故用方者,亦不知所以獲效之故也。)
哭笑
張子和次子,自出妻之後,日瘦,語如甕中,此病在中也。常捻第三指失笑,此心火也。約半載,日飲冰雪,更服涼劑。張曰;惡雪則愈矣。其母懼其大寒,張罵曰:吾用藥如鼓之應桴,尚惡寒涼藥,宜乎世俗之謗我也。至五七日,厭水不飲,病日解矣。(雄按:通才絕技,往往不信於家人,自古已然,亦可嘆也。)
邱汝誠一女子,恆笑不止。求診,問生平所愛何衣,命著之,使母與對飲,故滴酒沾其裙,女大怒,病遂瘥。
先達李其性,歸德府鹿邑人也,世為農家,癸卯獲雋於鄉,伊父以喜故,失聲大笑。及春舉進士,其笑彌甚。歷十年,擢諫垣,遂成痼疾。初猶間發,後宵旦不能休。大諫甚憂之,從容與太醫某相商,因得所授,命家人紿乃父云:大諫已歿。乃父慟絕幾殞,如是者十日,病漸瘳。佯而為郵語云:趙大夫治大諫,絕而復甦。李因不悲,而症永不作矣。蓋醫者,意也。喜則傷心,濟以悲而乃和,技進乎道矣。
戴元禮治姑蘇朱子明之婦,病長號數十聲,暫止復如前。人以為厲所憑,莫能療。戴曰:此郁病也。痰閉於上,火鬱於下,故長號則氣少舒,經云火鬱發之是已。遂用重劑湧之,吐痰如膠者數升乃愈。(《兩浙名賢錄》。析理甚精,治法亦高。此與上條皆善師子和者也。)
吳孚先治宋小泉,發熱自汗,肢體搖振,或時自利,嘔噦間作,倏爾喜笑,倏爾悲哭,語言錯亂,六脈沉澀微弱。此陰盛陽虛,四君子加炮薑、茯苓,一劑和,二劑已。(此殆五精相併之症,非僅陰盛陽虛也。)
管先正治一婦,妊娠四五個月,臟燥悲傷,遇晝則慘切淚下數次,象若神靈,如有所憑。醫與巫皆無益。與仲景大棗湯,一投而愈。(《醫學綱目》。)
孫文垣表嫂,孀居二十年矣,右癱不能舉動,不出戶者三年,今則神情恍惚,口亂言,常悲泣。詰之,答曰:自亦不知為何故也。兩寸脈短澀。以石菖蒲、遠志、當歸、茯苓、人參、黃耆、白朮、附子、晚蠶砂、陳皮、甘草,服四帖稍愈,但悲泣如舊,夜更泣。因思仲景大棗小麥湯正與此對,兩帖而瘳。方用大棗十二枚,小麥一合,大甘草炙三寸,水煎飲。此憂傷肺,肺臟寒,故多泣也。(憂傷肺二語,本經文。第參、耆、朮、附實溫肺藥,服之更泣。大棗、小麥、甘草實心脾藥,服之而瘳,何也?喻嘉言謂為肺臟燥而然,似較臟腑寒有理。錢仲陽治小兒哭叫,謂為金木相系,亦有見解。)
馬元儀治吳氏婦,兩寸浮數,餘脈虛澀,時悲哀不能自禁,喉間窒塞,火升痰喘、此悒鬱過多,肺金受病也。金病則火動痰生,火痰相搏,氣湊於上,故喘促不寧,而氣道不利。法當舒通肺郁,則火降痰清,而悲哀喘促諸症自已。用紫菀、乾葛、枳殼、桔梗、半夏曲、橘紅、杏仁、蘇子,一劑而神氣清,再劑而悲哀息。繼以人參、白朮、炙甘草補其心氣,遠志、茯神寧其神志,半夏曲、廣皮導其痰涎,肉桂、黃連以交心腎,數劑而神復脈和,再以歸脾湯調理而愈。
王執中母久病,忽泣涕不可禁,知是心病也,灸百會穴而愈。執中凡遇憂愁悽慘,亦必灸此。有疾者,不可不知也。
吳橋治胡有濡母,中年親酒而疏谷,忽心亂恍惚,日夜啼泣,如不欲生。橋始診之,曰:脈無他,但此病非歲月可已。假令用藥,即積寒涼而他病生。但勿藥,聽其自愈。顧語不入,遍謁諸醫,治逾年病益深。逆橋復診,橋曰:脈稍損於前,然不為害,第勿藥而聽其自愈耳。母敬諾,每月延橋視之。橋持議如初,勿藥逾年而愈。(《太函集》。雄按:世之不察病情,妄投藥餌以誤人者,觀此能無愧乎?)
不眠
張子和治一富家婦人,傷思過慮,二年不寐,無藥可療。其夫求張治之,張曰:兩手脈俱緩,此脾受之,脾主思故也。乃與其夫約,以怒激之,多取其財,飲酒數日,不處一法而去。其婦大怒汗出,是夜困眠。如此者八九日不寤,自是食進脈平。(雄按:此法人皆能之,然須問其是否愈人之病也。)
王思中治周氏,患發熱咳嗽,以陰虛內傷治愈劇,經月不得眠。王診之曰:此謂懸飲,乃鬱熱所致,氣不升降,則湯液停積,漸成飲囊。法當開鬱行氣。每劑用荷葉蒂七枚,一服而鼾睡,數日平復。(《吳江縣誌》。飲囊一症,喻氏、徐氏皆論之極詳,皆不出方。徐氏但云須用輕清通透之單方治之。今用荷葉蒂,即此義也。)
張漣水,名康忠,嘗治董尚書,噚陽不眠,用百部一兩,半夏一兩,董即得美睡,酬之百金。董既睡,夢為役夫,牽船行赤日中,甚疲勞,忽見涼樹美蔭甚樂,大喜而寤。人謂張君二味藥,即得百金,董公百金,乃得役夫一息。(識小錄徐樹丕。雄按:此亦飲證也。)
孫文垣治潘景宇內人,後半夜不眠,(肝火浮入包絡。)兩太陽及眉稜骨痛,(肝火上逆支絡。)面黃肌瘦,大便溏,稍勞則體熱,四肢無力,(皆肝陽盛而脾陰虛。)其脈左寸洪滑,(肝脈上溢。)自春至秋皆然。此由脾虛,肝心二經火盛然也。(當云肝盛脾虛。)先用四君子加酒連、柴胡、扁豆、澤瀉、滑石調理,夜與錢仲陽安神丸,燈心湯下,服八日得睡,兩太陽亦不痛。(黃連之功居多。)繼用六君子加黃耆、秦艽、柴胡、澤瀉、當歸、白芍、黃柏全安。
盧不遠治聞子將母,冬月心忽然如散而沉下,便不得睡,幾三月矣。脈之,獨左關弱,不能應指。以為肝虛,須補其母,當立春始安。用熟地為君,茯苓、棗仁、當歸、人參、防風、遠志佐之,(防風、遠志宜酌。)服二十帖,至期愈。子將問:心散不寐,似屬心經,何反以肝腎藥見效,而立春始應?曰:此得之脈也。經曰肝不足則恐,恐則氣下。雖情志無恐懼,而氣象似之。據脈按證,肝虛無疑。因肝不足,故先其令而痰作,補水生木,待時而元氣乃復也,豈得以心散便屬心經?是非心散,乃心見身中氣散之象耳。則散者為病,見散者非病。設心自病,又安能自見其散哉?
李土材治張同初,善怒善郁,且應酬繁劇,膈中痛甚,夜不成寐。醫用菖蒲、枳、樸、木香、豆蔻。殊不知此症屬虛,虛則濁陰不降,神氣失守,故痛且寤也。遂以歸脾湯,倍用人參、當歸,不十劑而胸次快然,安寢。(《醫通》。)
張路玉治一少年,因恐慮,兩月不臥,服安神補心藥無算。與以溫膽湯倍半夏、柴胡,一劑頓臥兩晝夜,竟爾霍然。
一人遺精煩擾不得臥,與六味丸料加棗仁,數服而安,寢如常。
一人潰瘍久不收斂,而不得臥,瘍醫不能療。令與大劑十全大補而安。
陸養愚治沈翰撰虹臺,年近五旬,體肥善酒而耽厚味,常露臥,秋末冬初,忽酒後煩躁不得寐。或以安神養血不效,惟服清痰清火稍應。後每易一方,間瘥數日,即復如故。惟大醉後,得吐始熟寐一二時。然日間則倦不能起,且飲食無味。延至仲夏,偶煩躁身癢,以熱湯澡浴,是夜睡至天明。由是臨臥必浴,即不能長睡,而或一二更安寢。若間日浴,即不寐。至立秋,浴亦不應,八月間竟全不睡矣。診之,六脈沉澀,兩寸尤甚。自言平日天氣稍暖,即畏熱多汗。自病後,但煩閉而不畏熱,暑月竟無汗。因思《內經》每有論無方,獨不寐一條,兼有其方。何今人不知用,及用亦無效也。經言不寐之因,則曰:衛氣行於陽,不得入於陰。行於陽則陽氣盛,不得入於陰則陰虛,故目不瞑。又曰:陽明逆,不得從其道,故不得臥。又曰:胃不和,則臥不得安。言治療之法,調其虛實,以通其道,而去其邪。又曰:決瀆壅塞,經絡大通,陰陽得和。其方以千里水揚之萬遍,炊以葦薪,用秫米、半夏煎飲。其汗病新發者,覆杯則臥,汗出則已。澡浴則睡,是外之經絡胥通也。因用子和法,以獨聖散,三日約通其涎飲盆許。是夜身雖困倦,然已得睡。禁其厚味酒醴,惟進稀粥。五日後,令密室中置沸湯數鍋,使熱氣熏蒸,中設一桶,探湯澡浴之,拭乾就寢。用麻黃、蘇葉、乾葛、防風、威靈仙、半夏各一兩,照《內經》煎法,熱服後覆之,汗微微而來,是夜睡始沉。又將息二日,再以此法大汗之,自此睡臥如常,身體輕快,精神清爽,六脈皆起且流利,而病去矣。
一人煩躁發熱,肌體骨立,目不得瞑,已三年矣。醫與清熱養陰化痰安神之藥,及千劑勿效,一宵不得安臥。診之,肝脈獨沉而數。此怒火久伏,而木鬱宜達,用柴胡四錢,白芍二錢,丹皮、梔子各二錢五分,甘草五分,桂枝四分,藥進熟寐至一晝夜。後用逍遙散加人參丸服而愈。(木鬱土中之症,非柴胡不能達,此症用之最為合宜。若立齋之隨手濫用,則必有隱受其害者矣。)
李季蚪庶母,因兒痘驚苦積勞,虛煩不得臥,心膽虛怯,觸事驚悸,百藥不效。家弟長文偶於友人處,聞興化陳丹崖療一女人甚奇,其症與母類。叩其方,乃溫膽湯也,試之數劑而效。半夏七錢,竹茹、枳實各三錢,陳皮四錢半,茯苓、甘草各二錢二分半,分二劑,薑棗煎服,外加棗仁五錢,後因虛極加人參二錢。質之仲淳,曰:此必有痰而善飲者也。果然。(《廣筆記》。)
顧太學叔夏內人,患陰虛火症,徹夜不眠者兩月,飲食俱廢,形體日削,中外疑其必無救矣。李為之診視,決其必無大害,第要多需時日矣。用大劑人參、棗仁、茯神、遠志、生地、當歸、五味、麥冬,因虛甚氣怯,佐以琥珀、辰砂、金銀器之類,約百餘劑而瘳。後友人詢其故,李謂此病雖屬虛,幸臟腑無損,心經雖有火,幸不至爍肺,多服補陰收斂之劑,則水火自然升降,所云壯水制陽光,正此謂耳。至於久病脈調,身不發熱,豈有他虞哉。
錢國賓治陝西喻少川,久以開氈店居杭,體厚剛健,偏嗜炙爆,性躁動肝氣,年逾五旬,終夜不寐者六年,用痰火氣血之藥多矣。早晨診候,寸關洪浮有力,若堅實之象,惟兩尺脈大。熟思之,以脈論,肥人當沉,今六脈洪浮有力;以症論,上身怕熱,足反畏冷;以藥論,清補俱已盡服。《難經》曰:人之安睡,神歸心,魄歸肝,意歸脾,志藏腎,五臟各安其位而寢。且夜屬陰主靜,日屬陽主動,陰陽和平,安然寤寐。此六年不睡,乃陽亢症也,當大泄其陽,使陰氣漸復,則寐矣。用大承氣湯加大黃二兩,泄十餘行,其人昏倦,睡數日方醒,進以粥食愈。
跌撲
陸養愚治沈華南,原有濕熱痰積,五旬時因乘馬墜地,傷其左脅,痛不可忍,外科以膏散敷治之而愈。然每疾走,脅間一點微痛,少息半時痛止矣。周甲偶患滯下,小腹痛引左脅,手不可按,裡急後重。或與香、連、檳榔,痢止而痛不止,發熱便澀,後重尤劇,飲食全不思。脈之,沉弦有力,左關尤甚,曰:痛者積瘀也。治法云,瘀血穢腐下焦,令人不食。則飲食不消者,亦瘀也,當急下之,則痛隨利減矣。用潤字丸和桃仁泥合丸之,紅花湯送下二錢,出稠痰碗許,而腹脅抽痛更甚,此瘀積動而未出故也。再投二錢,半日許,又出稠痰碗許,內有黑色如泥者一二塊,痛仍不減,脈尚沉而堅。又投三錢,半日許,出泥色塊並稠痰數碗,而痛頓覺減,腹脅即可按,漸思飲食,其脈亦和。後以達氣養榮湯加人參,數劑而安。
陸肖愚治寧見源,年近古稀,偶登舟失足墮水,足大股挫傷作痛,左脅亦引痛,服藥已愈三月矣。忽左股內髀樞作痛,或謂此乃肝經所絡之地,高年肝血不足,虛而作痛,或謂濕痰流注,或謂肝經久郁,或謂崑崙氣逆,遍治疼腫日甚,增寒作熱。脈之,六部洪數,而左關帶弦。因詢其曾有所傷否?乃述前墮水之由。曰:此必瘀血未盡,留而成毒也。視痛處已有膿在內,令延外科,教以針破之,出膿血數碗,服大料參耆托裡散,數十劑而痊。
一人因墜馬腰痛不止,日輕夜重,瘀血諦矣,與四物去生地,加肉桂、桃仁泥、紅花、蘇木,四服,大便下黑血而痊。
湖廣有胡氏子,五六歲時因升高為戲,墜地傷其頭骨,稍長竟不能伸。朱守真者,同里也,一日相見,戲挈其頭,有聲戛然,置地溘然死矣,朱懼而逸。胡氏子一時復甦,頭項復直。歸家,家人驚喜,謀尋朱謝之。(《說頤》。)
張子和治張仲溫,因登露臺,高四尺許,下臺傷肭,一足外踝腫起,熱痛如火。一醫欲以針刺腫出血,張急止之曰:肭已痛矣,更加針,二痛俱作,何以忍也?乃與神佑丸八九十丸,下二十餘行,禁食熱物,夜半腫處發癢,痛止行步如常。張曰:吾之此法,十治十愈,不誑後人。
一小兒七八歲,膝破,行則痛,數月矣。張曰:小病耳。以舟車丸、通經散,溫酒調而下之。夜半湧泄齊行,上吐一碗,下泄半缶。既上床,其小兒謂母曰:膝髕癢不可任。來曰,使服烏金丸,壯其筋骨,一月疾愈而走矣。
德宗時有朝士墜馬傷足,國醫為針腿,針不出,有氣如煙出,朝士困憊,將至不起,國醫惶懼,有道士詣門云:某合治得。視針處責國醫曰:公何容易,生死之穴,乃在分毫。人之血脈相通如江河,針灸在思其要津。公亦好手,但誤中孔穴。乃令舁床就前,於左腿氣滿處下針曰:此針下,彼針跳出,當至檐板。言訖,遂針入寸余,舊穴之針,沸然躍出,果至檐板。氣出之處,泯然而合,病者當時平愈。朝士與國醫拜謝,以金帛贈貽,道士不受,啜茶一甌而去。(《逸史》。雄按:可為針家龜鑑。)
石城尉戴堯臣,試馬損大指,血出淋漓,用蔥新折者,糠火煨熱剝皮,其間有涕,便將罨損處。仍多煨,續續易熱者。或搗爛敷之,而痛止,翌日洗面不見瘢痕。近宋惟官縣尹,皆得此方,每有殺傷,氣未絕,亟令用此,活人甚眾。(《本草綱目》。)
龔子才治一男子,墜馬,腸有瘀血,服藥下之,遂發熱盜汗,自汗,脈浮澀。此重劑過傷氣血所致也,投以十全大補湯益甚,時或譫語。此藥力未及而然,以前藥加炮薑、附子五錢,服之即睡,覺來頓安,再劑而愈。
張三錫云:曾見人因踢門用力,遂小腹痛不止,湯藥亂投,臨死小腹腫青,方悟往日受病之因也。
孫文垣治一人,梅瘡後,偶遭一跌,環跳脫出,不能復入科臼,疼痛殊甚,兩足長短不齊。此蓋瘀血流入科臼,佔滿故竅,致骨不得復入也。今但消去瘀血,以行氣活血之藥主之,佐以下行嚮導之劑,庶可復原。用陳年窖中磚瓦洗淨煅過四兩,生地、杜牛膝、骨碎補、丹參、赤芍各一兩五錢,自然銅三兩,蒲黃、車前子、蘇木各一兩,鹿角二兩,元明粉五錢,各為末,以茅草根一斤,紅花四兩,煎膏拌曬前藥,煉蜜為丸梧子大,每空心及食前酒送下八九十丸。初足長出二寸余,服藥後只差半寸。設再製久服,必能全愈。惜素畏藥,中道而止。
李克齋家一鶴飛來,馴熟不去,以為祥瑞。未幾鶴折其脛,私心殊不喜,因問有能接其脛骨者乎?一人對曰:家藏接骨秘方,想人禽一理,或可接也。急命其修制之,方用土鱉新瓦焙乾,半兩錢醋淬七次,自然銅、乳香、沒藥、菜瓜子各等分,為細末,每服一分半,酒調灌之,鶴脛如故。但人上體傷,飯後服之;下體傷,空心服之。李公乃以其方傳於人。(《續金陵瑣事》。)
張三錫云:南京下浮橋梁回回丹藥,每用二三釐,瓜仁搗泡酒下極驗。遠近患損傷者,競覓之。要皆不外土鱉、自然銅,第製法精耳。
四川提督總兵官吳英說:昔得秘傳治撲打跌損傷極效,雖重傷瀕死,但一絲未絕,灌下立蘇。往在福建為副將時,軍中有二弁相鬥,皆重傷,其一則死矣。吳聞馳往治之,惟心頭氣尚微暖,亟命以藥灌入,覺胸間喀喀有聲,不移時張目索食,翌日遂能行起。自後屢著神效云。其方以十一月採野菊花,連枝葉陰乾。用時每野菊花一兩,加童便,無灰酒各一碗,同煎熱服。
又一方,未退胞毛小雞一隻,和骨生搗如泥,入五加皮,敷傷處,接骨如神。(《居易錄》。)
馮楚瞻於五十歲,由欒城回都,適有鄉人伐一大樹,時風沙蔽目,騎至樹僕,人騎俱為壓倒,正在腰脊間,脊骨脫縫,疼如腰斬,胸骨扇動,腰膚青紫,下體俱冷,頭汗如雨。因憶跌撲傷損門中,有一絲血入心即死之語,以酒沖童便服之,頓覺臍下極冷,氣逆上奔。乃思急固陽氣為主,以人參一兩,炒白朮六錢,製附子三錢,煎服,日二劑。有外科老醫勸用破血行瘀之藥,馮曰:傷在上者宜消瘀滯,傷在下者宜補血氣,此正法也。遂早晚用八味丸治之,加牛膝、杜仲、五味各五錢,隨進參、朮、附子各一劑。緣右腎連脊受傷,腎經祖氣無根,故不能寐,並不能言。一言一寐,即逆氣上奔欲絕。馮仗藥力之猛,得以接納,藥後必進干餅以壓之,腸中如火,干餅多進,亦易消化,八日始便,並無點瘀。外以豬油熬化頭髮,入十全大補加減煎膏,以乳、沒收之,遍貼傷處。七日後氣逆少緩,半月後漸可寐言,月餘始能憑几而坐,兩月餘始能扶杖,而脊骨突出半寸,終成痼疾。自是精力大衰,膝踝筋脈之間時疼痛。然幸知破格為治,得以全生。
李南公知長沙縣,有鬥者,甲強乙弱,各有青赤。南公召使前,自以指捏之,乙真甲偽也。詰之,果服。蓋南方有櫸樹,以葉塗膚則青赤如毆傷者。剝其皮橫置膚上,以火熨之,則加倍,傷者以水洗不落。南公曰:毆者血聚而硬,偽者不然,故知之。(司馬《涑水紀聞》。)
華南岩刺蒲時,有哄者訴於州,一人流血被面,經重創,腦幾裂,絕命懸旦夕。公見之惻然,時家有刀瘡藥,公即起入內自搗藥,令舁至幕廳,委一謹厚廳子及幕官,曰:宜善視之,勿令傷風,此人死,汝輩責也。其家人亦不令前,乃略加審覈呈狀,收其仇家於獄,余皆釋之。友人問其故。曰:凡人爭鬥,必無好氣。此人不救而死,則償命者一人,寡人之妻、孤人之子者幾人,干證連繫者幾人,破家者幾人。此人愈,特一斗毆罪耳。且人情欲獄勝,雖於骨肉,亦甘心無所恤,忿懥故也。未幾,傷者果平復,而二家之訟遂息。刀瘡藥方:端午取韭菜搗汁,和石灰杵熟為餅,陰乾,用以治諸傷,敷創處即止,雖骨破亦合,有奇效。
韓貽豐攝永寧篆,有部民被毆,死已逾夕,即單騎往驗,則遍身重傷,僵挺,無生氣矣。因念死者父母年老貧病,惟此子,死則二老必不能生。不得已因取針針其百會,亦冀萬一,非謂其必活也。時天氣甚寒,令村人各解衣輪熨屍身,又熬水令極熱,探湯揉屍手足,無何得人氣,體頓柔。針至十四針,忽喉中作響,口鼻微有氣。診其脈、脈忽動。乃喜曰:有救矣。至二十一針,則喉間大出聲,手足能屈伸,口稱遍體痛不可忍,則皆被毆處也。乃呼酒來,以藥飲之,傷處糝之以藥,痛處以針針之。責令凶首保護調養,如限內死,仍抵償。後傷者全愈,求和息,乃杖凶者而遣之。
薛立齋治一男子,墜馬傷頭臂,令以蔥搗爛炒熱罨患處,以熱手熨之,服末藥降聖丹而愈。本草云:蔥大治傷損。
一字散治一切打撲損傷,筋骨斷折。宗子趙叔恭,名公寅,以善鐵錘著名。其父宰嵊縣,日因與族人聚飲超化寺,醉酒墜懸崖之下。亟視之,昏不醒人,手臂已折,舁歸,得此二藥,治之遂愈,其後運錘如故。叔恭嘗知大寧監,云韓希道知府傳:五靈脂、沒藥別研,川烏頭、草烏頭俱去皮臍,生用,各四兩;地龍、乳香各半兩,別研;麝香半錢,別研;白膠香一兩。後四味加減些不妨。上為細末,每服一錢,溫酒調下。丸如梧桐子大,加減自少至多,服之亦可。若腰以上損,食後服,腰以下損,食前服,覺麻為驗。未麻加藥,麻甚即減。(《百乙方》。)
福州長樂縣一盜囚被笞捶,身無全膚,以情告獄吏,求買胡孫姜,爛研取汁,以酒煎或調服,留滓以敷瘡。不數日,平服如故。(同上。)
濠梁靈泉寺僧傳治打撲傷損,用半兩古文錢,不拘多少,以鐵貫之,用鐵匣盛,以炭火煅通紅,碗盛好酒、米醋各半升,鐵鉗開匣取錢,於酒醋中淬,再煅再淬,候蘇落盡。如酒醋少,再添,候錢淬盡,澄去酒醋,以溫水淘洗,如些三次,淘洗數多尤妙。火毒不盡,令人患啞。既淨焙乾,研極細,入乳香、沒藥、水蛭等分,同為細末。每服半字,或一字,生薑自然汁先調藥,次用溫酒浸。平服若不傷折,即時嘔出。若傷折則藥徑下,纏繳如金絲,如弓上之筋,神驗。初服忌酒三日。劉諒縣傳王丞相在東府時,施一接骨藥云,用半兩錢極有效驗,恐即是此方也。(同上。雄按:寺僧所用即一字散也。)
打撲損腫痛不止,用生薑自然汁、米醋、牛皮膠同熬溶,入馬屁勃末,不拘多少,攪勻如膏藥,以紙花攤敷腫處,痛即止。以多敷為妙。紹興倅廳二人用之得效。(同上。)
南臺掾梁彥思使閩,而足不能履。醫以風論,或以腳氣治,經年不瘳。項彥章診之,六脈僅微數,而他無所病。即探患處,乃骨出不入肯綮耳,施以按摩,即愈。(《九靈山房集》。)
南臺治書迭里迷失公,足失履,而傷腕骨,掌反於後者,六閱月矣。眾醫不能治。公知抱一翁精按摩,曰:幸予治也。翁令壯士更相摩,從辰至申,而筋肉盡腐,遂引其掌以揉之,覺啑啑然有聲,藥以兩月,其足如常時。(同上。)
鯁刺
張子和治一小兒,約五六歲,同隊小兒以蜀黍楷相擊,逆芒倒刺於咽中,數日不下粥藥,腫大發。其家告張,張命取水,依道經咒法,以左手屈中指及無名指,作三山印,坐水盞於其上,右手掐印文,是金槍印,腳踏丁字,立望太陽或燈火,取氣一口。次在淨水盞中,咒曰:吾取老君東流順,老君奉勅,攝去毒水。五託大帝尊,所到稱吾者,各各現帝身,急急如律令。攝念七遍,吹在盞中,虛攪卓三次為定。其兒咽水下咽,曰:我可也。三五日腫散,乃知法亦有不可侮者。
《夷堅志》云:小兒誤吞稻芒著咽喉中,不能出者,名曰谷賊,惟以鵝涎灌之即愈。蓋鵝涎化谷相制耳。
一兒誤吞一錢在咽中不下,諸醫不能取,亦不能下。戴人熟思之,忽得一策,以淨白表紙,令卷實如著,以刀縱橫亂割其端,作鬅鬙之狀。又別取一箸,縛針鉤於其端,令不可脫,先下咽中輕提輕抑探之。覺鉤入錢竅,然後以紅卷納之咽中,與鉤尖相抵,覺鉤尖入紙卷之端,不礙肌肉提之而出。(此法奇而穩,然非子和靈心妙手,亦未必有濟也。)
方雪瓢偶在鮑淥飲處,談及《名醫類案》中以南硼砂治誤吞金,及羊脛骨灰治法,皆神驗。座客有言麵筋灰治誤吞銅錢甚異者,方默識之。歸適鄰家誤吞銅錢,哽咽間不能上下,危急之際,方即以法教之。才下咽,錢自口中出,其巧值如斯,殆有鬼神使之耶?因附記之。其法以麵筋置新瓦上燒作炭,研末,用滾湯調溫服。錢未下咽者,即從口中出,已下咽者,必從便出。近又傳方,以生大蒜塞鼻中,其錢立出,尤為簡便,但未之試耳。
張子和曰:昔過株林,見一童子誤吞銅鐵之物,成疾而羸,足不勝身。會六七月,淫雨不止,無薪作食,過飢數日。一旦鄰牛死,聞作葵羹粳飯,病人乘飢頓食之。良久注瀉如傾,覺腸中痛,遂下所吞之物。余因悟《內經》中,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牛肉、粳米、葵菜皆甘物也,故能寬緩腸胃。且腸中久空,又遇甘滑之物,此銅鐵所以下也。(如此時刻留心,觸處靈通,技安得不精?此古人之所以不可及也。)
近有稚子,戲以線錘置口中,誤吞之,有胡僧啖以餳糖,啖之半斤,即於穀道中隨穢而下。僧云:凡誤吞五金者,皆可啖也。近峰聞略及《續醫說》舊案,有僧用餳糖,出眼中箭頭甚捷。
張景岳治王氏子,甫周歲,其母與一鐵釘與之玩弄,吞入喉間。往視之,見其母倒提兒足,以冀其出,口鼻皆血。因曉之曰:此豈倒懸可出者乎?速令抱正,遂聞啼聲。蓋釘已下咽,不在喉矣。因閱本草鐵畏朴硝,遂得一法。用磁石一錢,朴硝二錢,並研為末,令以熬熟豬油加蜜,和調藥末與服。下午吞之,至三鼓時,解下一物,瑩如蓴菜,潤滑無稜,藥護其外。撥視之,則釘在其中矣,乃京中釘鞋所用磨菇釘也。立方之意,以硝非磁石,則不能使藥附釘,磁石非硝,則不能逐釘速出,非油則無以潤,非蜜則未必滑,則著者著,逐者逐,潤者潤,同功合力,裹護而出矣。(此景岳傑出之案也。使悉能如此用法周到,夫何間然。)
按:《物理小識》亦載小兒誤吞鐵針,以乳香、荔枝、朴硝為末,以犬豕脂入鹽和之,吞下自愈。若碎鐵,則用皂莢、硇砂。雷學曰:鐵遇神砂,和泥似粉。神砂應即硇砂也。(硇砂大毒,何可輕用?)
一吏部無子,妻極妒,妾方坐蓐,乃盤腸生。妻暗用細針刺於腸上,妾覺後腸時有刺痛難忍。穩婆私告於妾,妾與吏部言之。諸醫束手。一全真曰:我能治之。用磁石一大塊,從痛處引之至於臍,針從臍出,妾竟無恙。黃蟄南公談。(《續金陵瑣事》。)
劉浴德號壺隱,知醫,洞庭葉雅南之細君,五七日前因事不順意,意欲自斃,遂吞布針十餘根。因請乩仙降筆云:吾碧雲仙使也。始問曾吞針否?又曰:果則果矣,事則無事。仙方又書凡方可治,復問明書凡方。良久乃書問壺隱子。因造劉問方,劉教以櫟炭末三錢,用井水調服可下。如未下,可再服之。乃曰:愚意欲餌瓷石,未審何如?劉曰:叵叵。(叵叵,猶言不可、不可也。)宜取磁石兩大塊,置肛門外,或庶幾焉。如法治,針果出。(《續金陵瑣事》。)
《百一選方》以淨水盛新汲水一盞,捧之面東默唸云:謹請太上東流順水,急急如南方大帝律令勅。一氣念七遍,即吹一口氣入水中,如此七吹,以水飲患人,立下。或用此咒水,可以食針並竹刺。(較子和案中咒頗簡易。)
諸骨鯁喉,用清水一碗,以手指向水面虛寫天上金雞叫,地下草雞啼,兩雞並一雞,九龍下海,喉嚨化如滄海二十五字,口誦七七遍,飲之立愈。向又一法,以清水一碗,用手指向水虛寫鳥飛龍下,魚化丹邱八字,飲之立效。(並《酉陽雜俎》。雄按:此皆祝由遺意。或於水面虛寫水活魚龍順五字,飲之亦妙。)
劉浣鄰人馬湘生兒數月,偶遺金網中圈子於案上,兒誤吞之,哀泣不已。湘求救於醫,醫適出,湘司於門,坐立不定。或詢其子何疾,驚惶如是。湘以前事告,或教以急買韭數莖,熟而不斷,與蠶豆同咽之,不過二次,從大便出矣。此法方書所不載,故表之。(《北壕紀言》。)
李奎治一人誤吞指爪,喉哽幾殆,奎令剪人指爪,煅服之,立愈。疑其古方,奎曰:不然。此《內經》所謂衰之以其屬者也。聞者歎服。(《寧波府志》。)
張子和治當塗郭祥正子,患咳嗽,肌骨如削。醫多以為勞。張曰:是不足憂。就坐飲以藥,忽大吐,使視涎沫中,當有物也。視之得魚骨,宿疾皆愈。(《新安志》。)
一富家子,被雞骨鯁,百方莫治,家人驚惶。忽一叟至,自云:我有巧術,但行手法取之,不勞藥餌也。許以千緡厚謝。叟乃以絲棉裹白糖如梅大,令其嚥下入喉間,留一半於外,時時以手牽掣。俾喉中作癢,忽然痰涎湧出,其骨黏於棉上,遂如約酬之。(《續醫說》。)
張文垣治查良本內人,怒後偶食魚頭,骨鯁於喉中,即饅頭粽肉等壓之,骨雖下,隨覺胸膈不快。又服銷骨藥二帖,已七日矣,胸膈脹痛殊甚,飲食悉從背下,惡寒發熱。脈之,兩手弦數。蓋骨鯁之後,用硬物壓之,傷其胃脘,必有瘀血停蓄膈間,將食管逼向後,故飲食覺從背下也。但銷去瘀血,使管復原,胸膈之痛可瘳矣。以五靈脂為君,元胡索、山楂、桃仁、枳殼等為臣,赤芍、丹皮、香附、山梔為佐,柴胡、石菖蒲為使,臨服入韭汁一酒杯,服後胸膈寬快,大便瀉一次,痛減大半,飲食乃從右下。右邊胸喉略痛,吞物甚艱,吐出痰皆血腥氣,改以山梔、赤芍、歸尾、桃仁、劉寄奴、五靈脂、丹皮、穿山甲,入韭汁服之,二帖全瘳。
張景岳曰:凡諸物鯁於喉中,或刺於骨,必得鋒芒之逆,所以棘而不下。凡下而逆者,反而上之則順矣。故治此者,當借飲食之勢,湧而吐之,使之上出,則如拔刺之捷也。若芒刺既深,必欲推下,非惟理勢有不能,亦且遲延,或食飲既消,無可推送,以致漸腫,為害非細。又曰:凡諸骨鯁,或以餳糖一大塊,滿口吞而咽之。或用韭菜煮略熟,勿切,吞下一束,即裹而下,亦妙。
高坡纂異載洪洞韓肅,即忠定公之父也,三歲時,誤吞一釘,家人皆驚哭待盡。其祖以神醫名,視之曰:無恙,必待三年,釘乃得出。人莫之信,遂定時日書壁間以俟。但每作腹痛,必絕而復甦,久漸黃瘦骨立。及期謂家人曰:兒將瘳,勢必大作,雖絕勿懼,宜先煮粥食以俟之。既而腹果大痛,一叫而絕,良久吐出,釘脫盡刓。又復絕,逾時始蘇,歲余獲安,壽七十一卒。
金陵秣陵鄉中一人,姓李,號守泉,符水絕妙,遠近求無不立效。其法命鯁者坐自己佛堂中,佛前放一盂淨水,令親屬往求燒符。用法訖,徐以小筊卜之云:已愈矣。其人歸看淨水中,所鯁之物在內,隨愈。乃親見者。(《治法匯》。)
景德鎮湖田市張姿女名婆兒,因吃糍糕被噎而死,氣尚未絕,須明日方斂,守屍悲哭。忽聞擊戶聲,問誰人?曰:我是河裡住人,陳曾二也。張曰:何故夜深相過?曰:知道婆兒不幸,但扶𤚩起坐,將苕帚拍打背三下,糍便落腹,可活矣。張啟門稱謝,了無所見。試用其法,不食頃,女腹如雷鳴,即時安好。迨曉尋訪陳曾二,蓋七年前溺水而死者,鬼未受生,猶懷惻隱,存心如是,張乃命僧為薦拔之。(《夷堅志》。)
卷二十二
蠱
有人行蠱毒以病人。若欲知其姓名者,以敗鼓皮燒作末,飲服方寸匕,須臾自呼蠱家姓名。可語之,令呼喚將去則愈。治之亦有方。(《醫學綱目》。)
干寶外姊夫蔣士先,得疾下血,言中蠱。家人密以囊荷置其席下,士先忽大笑曰:蠱我者,張小也。乃收小,小至,並令解之,士先獲瘳。世以此物,為治蠱之良方。(蘘,音穰。蘘荷草名,本草無。《本草通志略》:出閩槦。)
《梅師方》云:凡中蠱毒,或下血如鵝肝,或吐血,或心腹切痛,如有物咬,不即治之,食人五臟,即死。欲知是蠱,但令病人吐水,沉者是,浮者非也。用敗鼓皮燒灰,服方寸匕,須臾自呼蠱主姓名。(《本草綱目》。)
夷方有蠱毒之害,須袖中嘗帶當歸,遇飲食訖,即咀嚼少許。若有毒則即時嘔吐,無不安然矣。(《漱石閒談》。)
生甘草五錢,煎汁半杯,溫飲之,入咽即吐。初中蠱毒,入腹未久,其蟲未生,得吐即出矣。如恐未盡,再煎五錢服之,加麻黃半盞更妙。
食不輟醋,蠱不入肚。又《肘後方》云:馬兜鈴藤能逐蠱從小便出。用至十兩,水一斗,酒二升,煮三升,分三服。不瘥更服。上人呼為三百兩銀藥。
大蜘蛛一個,研爛,生蜂蜜半盞和服。蠱畏蜘蛛,故用蜘蛛治蠱。而蜘蛛有毒,又用蜂蜜制之。此方獨治金蠶蠱。
蠱毒在上,則服升麻吐之;在腹,服鬱金下之。或合升麻、鬱金服之,不吐即下。李侍郎燾初為雷郡推官,鞠獄得此方,活人甚多。(《範石湖集》。)
新州郡境有藥,人呼為吉財,解諸毒及蠱,神用無比。昔人有嘗至雷州,途中遇毒,而貌頗異,自謂即斃,得吉財數寸飲之,一吐而愈。俗云:昔有遇毒者,其奴吉財得是藥,因以奴名名之。實草根也,類芍藥。凡人遇毒,夜中潛取二三寸,或銼或磨,少加甘草,詰旦煎飲之,得吐即愈。俗傳將服是藥,不欲顯言,故曰潛取。或云:昔有里媼病蠱,其子為小胥,邑宰命以吉財飲之,暮乃具藥。及旦,其母謂曰:吾夢人告我,若飲是,且死。亟去之,即僕於地。其子又告縣尹,縣尹固令飲之,果愈。豈中蠱者,亦有神若二堅哉。(《投荒雜錄》。)
吉利,草類石斛,根類芍藥。吳黃武中李俁以罪徙合浦,入境遇蠱,其奴吉利取此草解之,遂以為名。(即前之吉財也。)
常撫軍安,己酉歲,秉鉞西臬,讞案有為蠱斃命者,獄已定。因檢卷閱之,緣養蠱婦女,覘富室貿易遠歸,知其必攜財。倩鄰媼詣其家,初作問候狀,後乘機藏蠱於指,彈之立斃。事主疑而執之,送諸官,究得其實。據供,婦女初嫁時,已隨附十九蠱,嫁後與伊夫又害六人,後增至二十五蠱矣。其所害六人,施察出確證者三,挖土得屍骸者二,其一即犯事之家。予怪之而未信,次日,提婦女復親鞫之,歷歷不諱。因令呈所養蠱視之,出初一竹筒,空然無所有。女稟法堂聽政之所,邪祟不敢入,必咒祭司戶而後可。如是,則果現,乃蠕蠕赤蠱耳,遂令以足踐踏之泥水。吏曰:卻未滅,令婦女呼之蠱仍在筒中,依然如前數。於是訪所以絕之法,用石函入蠱蟲,封以印紙,投於江,蠱乃滅。蓋蠱之為害甚毒,有謂刺蝟能捕蠱蟲,使無遺匿。殊不知蠱之為類不一,其最毒者,雖刀斷石碎,火焚土埋,而蠱依然不滅,依附婦女,中人立死,死後財物為蠱搬運,以利養蠱者。每害一人,則增一蠱。或云:其人被害,魄即附而為蠱。(《宦遊筆記》。雄按:雖非醫案,足廣見聞。)
陳自明云:兩廣山谷間有草曰胡蔓,又曰斷腸,亦有感蛇毒致生惡菌,名為定年藥。有淫婦與北人交好者,別時陰以藥置飲食中,仍解之曰,子必某時來。若依期而至,彼復以藥解之,若過期不往,必死,故謂之定年藥。如服神仙追毒丸一粒,其病即瘥。五倍子三兩,山茨菰二兩,麝香三錢,千金子去油一兩,紅芽大戟一兩半,各為末,用糯米煮濃飲為丸,分為四十粒。每服一粒,用井花水或薄荷湯磨服,利一二次,用粥止之。此丸能解一切毒,一名太乙丹紫金丹,一名神仙太乙丹,一名玉樞丹,又名神仙解毒萬病丹。宜於端午重陽七夕合之,須潔淨之所,尤忌一切衝犯。(雄按:胡蔓又名野葛,又名雷公藤,浙東亦有之。土人用以殺菜蟲,遂呼為蟲藥。余在婺每聞輕生者,服之輒死。獄訟頻興禁之不止,似比定年藥之毒尤烈也。蛇蕈殺人亦速,恐蟲藥非此二物所造,然皆可以玉樞丹救之。)
諸蟲
《賈誼新書》云:楚惠王食寒葅得蛭,恐監食當死,遂吞之,腹有疾而不能食。令尹曰:天道無親,惟德是輔。王有仁德,病不為傷,王病果愈。王充《論衡》云:蛭乃食血之蟲,楚王殆有積血之病,故食蛭而病愈也。陶弘景曰:楚王食寒葅見蛭,食之果能去結積,雖曰陰祐,亦是物性兼然。(《本草綱目》。)
唐時京盛醫人吳元禎治一婦人,從夫南京還,曾誤食一蟲,常疑之,由是致疾,頻治不減。請吳醫之,吳揣知所患,乃擇主人姨奶中謹密一人,預戒之曰,今以藥探吐,以盆盂盛之,當吐時但言有一小蝦蟆走去,然切不可令病人知之,是誑紿也。奶僕如約,此疾頃除。(《北夢瑣言》。)
元載不飲酒,人強之,辭以鼻聞酒氣即醉,人謂可治。取針挑載鼻尖,出一小青蟲。曰:此猶魔也,聞酒即畏之,去此無患。是日載酒一斗,五日倍之。(《清賞錄》。)
孫兆治向大王宮中有一宮人,七太尉所寵也,忽患一疾,凡噁心則吐蟲數條,後仍頻作。七太尉甚愍之,累治不瘥,每用殺蟲藥,則吐蟲愈多。諸醫殆遍召。孫診之,孫曰:六脈皆細,非蟲脈也。今雖吐出,乃臟寒而蟲不安,移居上膈,因而吐出。復用殺蟲之藥,為藥所苦,不能自安,所以吐出愈多也。孫遂用藥,不三五錢,皆一色丸子,蟲遂不吐。明日再召孫至,六脈漸大,進前藥其病不作。後求方,乃硫黃、附子各一兩,並末,糯米糊為丸。每三十丸,米飲下。(《綱目》。此張景岳治蟲用溫臟丸之藍本也。但大寒大熱,蟲俱不安,亦未可執一。)
竇材治一婦人,病腹脹,諸藥不效。令解腹視之,其皮黃色,光如鏡面,乃蟯瘕也。先炙牛肉一片,令食,後用生麻油調輕粉五分服之取下,下蟯蟲一合,如線如須狀,後服安蟲散而愈。
張子和曰:汴梁諸匠氏,有木匠趙作頭、鐵匠杜作頭,行次失路,迷至大宅乞宿,主人不納,曰家中有人重病,不敢納君。杜作頭紿:曰:此趙公乃汴梁太醫之家,今蒙上司見召,迷路至此,蓋病者當愈,而遇此公也。主人然而入,良久復出,將邀二人入室,與之食已,主人起請曰:煩太醫看病何如?趙見而笑曰:一藥可愈。二人竊議曰:來時所攜熟藥,寄他車上,此中實無奈何?杜曰:此甚易耳。潛出門得牛糞一塊,作三十粒,下以溫水。少頃病人覺胸中如蟲行,一湧而出,狀若小蜣蜋一二升。以手探之,又約一升,頓覺病去。明日主人出謝曰:百歲老人,未嘗見此神效之藥也。禮餞二人遂歸。此二子小人也。(欲苟一時之宿,遂以穢物治人,亦偶得吐法耳。)
周漢卿治武城人,病胃痛,奮擲乞死。漢卿納藥於鼻,俄噴赤蟲寸許,口眼悉具,痛旋止。(《明史》。)
鍾大延治一僧,嗜鹽,每食斤許。眾醫雖知為蟲,然服藥輒痛悶欲絕。大延曰:是蟲不受藥也,當有以餌之。以鹽筍乾用藥煮,仍加以鹽,令服。越數日,果嘔蟲數斤許而愈。(《寧波府志》。雄按:此則誘之以所好也,治病皆宜如此,而治蟲尤宜。)
李明甫東陽人,善醫,尤妙針法。義烏令病心痛垂死,明甫視之曰:有蟲在肺下,藥所不及,惟砭乃可,然非易也。謬謂於背上點穴,密取水以噀之,令方驚而針已入。曰:蟲已死矣。既而腹大痛,下黑水數升,蟲亦去,遂愈。(《兩淅名賢錄》)
尹蓬頭者,傳稱騎鐵鶴仙,蓋異人也。一貴人閨女弱病,形容俱變,醫人束手,無藥可愈。母鐘愛不能捨,偶邀視之,曰:有癆蟲,尚可醫。請用何藥?曰:藥力不能治,只消與我同宿一夜,便好也。母信其仙術,決無戲言,白之於父。父大怒云:胡說,豈有公侯家女,與一風道士同宿之理!後見女殊無生意,母又涕泣言之,懇切不已,從之。尹令紙糊一室,室不許留孔,設一榻,不用障。令女去其袒衣,用手摩足心極熱如火,抵女陰戶,東西而睡。戒女云:喉中有蟲出,可急叫我。女不能閤眼,而尹鼻息如雷。天將明,女報蟲從口中飛出。尹四顧覓之不見,曰;從何處鑽去?不能除根,定要害一人也。蓋乳母不放心,因開一孔窺之,蟲出女口,已入乳母之腹也。天明,父母視之,女之顏色已變,尹大笑而去。後數月,女方擇婿,而乳母死矣。(《續金陵瑣事》。)
馮益齋給諫每發言,腹中輒有聲應之,此應聲蟲病也。遂告病卜居南京。楊守極用小藍煎飲之,即吐出其蟲。(《續金陵瑣事》。)
郭茂倩嫂,金華君,產七日不食,始言頭痛,頭痛已又心痛作,即而目睛痛,如割如刺,更作更止,相去無瞬息間。每頭痛甚,欲取大石壓,良久漸定。心痛作,則以十指抓壁,血流滿掌。痛定,目復痛,又以兩手自剜取之。如是十日不已,眾醫無計。進黑龍丹半粒,疾少間。中夜再服下,瞑目寢如平昔。至平旦下一行約三升許,如蝗蟲子,疾減半。巳刻又行如前,則霍然頓愈矣。(《綱目》。)
孫文垣治一婦人,心痛唇紅,痛則大發熱頭痛,少頃出汗,脈大小不一。(蟲脈。)曰:此蟲痛之症,痛吐白沫可徵也。(凡心腹痛而唇紅吐白沫者,多屬蟲症。)檳榔、川椒各二錢,杏仁一錢五分,石菖蒲一錢,烏梅七個,(太多。)炮薑、草豆仁、陳皮各五分,山梔一錢,一劑痛減半,再服痛全愈。
閔蜃樓乃政,體肥性躁,患痛風,手不能櫛沐,足不能步履,痛處略腫,呻吟喊叫。(此風木生蟲也。)凡治七,越月不減。孫診之曰:濕痰凝滯經絡作痛,(也猜錯了。)醫作血虛,投以補劑,宜其不愈。乃用二陳湯加烏藥葉、蒼朮、殭蠶、海桐皮、南星,服至六帖,遂不肯藥。強之,曰:醫以療痛,今反加痛,吾何藥焉?時巳申刻,知其驕蹇性成,亦不再強。改以芫花醋炒過三分,海金沙一錢,為末,白湯調下。(仿更衣丸意。)至晚瀉一次,下稠痰半盞,足痛減大半,稍能動止。初更後忽腹中大痛,促進診,行至後堂,家人出曰:病者卒矣。曰:此必痛厥,非竟死也。(臨症者不可不知。)且視之,至則冷汗淋漓,兀坐溺器,面青息斷。診之,手冷如冰,六脈俱在,但沉伏耳。知為痛極使然,用薑湯灌之乃蘇。徐語侍女適來腹中痛甚,火氣迸出,肛門如焚,大響一聲,不知瀉下何物。視之,乃血鰍一條,長六寸余,鱗目悉具,尚能遊動。眾問如何,曰:此蛔物也,得下幸耳。但此劑實為行痰,初不如其有蟲如是。蓋芫花乃殺蟲之品,故偶中,亦疾人之福也。次日,手足皆能動,仍以二陳湯加苡仁、紅花、五加皮,四帖脫然。(雄按:病變萬端,病機百出,天下事莫難於醫。)
葉潤齋年近四十,心膈嘈雜,好啖肉,尤好啖雞,一日不可缺,缺即身浮力倦,神魂無措,必急得乃大嚼入腹,腹又大痛,痛極則吐酸水稠涎,然後稍定,少頃又思啖矣。其痛苦之態,喊叫之聲,聞見酸鼻,而彼則甘心焉。或勸其勿啖肉,謂久病脾虛,肉入難化,故作楚也。曰:吾豈不知?蓋痛甚苦尚能熬,若嘈雜則遍身淫淫蘇蘇,左右無可奈何,手足無所把捉,頃刻不能自存,有逾於死也。孫診之,六脈大小不等,觀其色,唇紅面黃,曰:據色脈乃蟲病也。先與雄黃丸一服,以膩粉五分,使君子末一錢,用雞子打餅,五更空心飼之。(方可錄。)辰下長蟯十條,內有二大者,長足有咫,自首貫尾皆紅,下午又下小蟲百餘。自此不嗜肉,而嘈雜良愈。
龔子才治一婦,年四旬,心胃刺痛,時痛時止,(蟲痛。)不思飲食,食即吐,手足厥冷,胸中痞悶,口乾作渴,曰:此胃中有蟲也。以二陳湯加檳榔、枳實、烏梅、花椒、黑薑、苦楝根皮、生薑,煎一服,下蟲一大碗而愈。
孫一奎在吳下時,有吳生譚震者,博雅士也。一日偶談及鼓脹,吳乃詰予曰:鼓有蟲否乎?予卒不敢應,俯思久之,對曰:或有之。《本事方》云,臍腹四肢悉腫者為水,只腹脹而四肢不腫者為蠱。注曰,蠱即鼓脹也。由是參之,古人曾以鼓蠱同名矣。且蠱以三蟲為首,豈無旨哉。蓋鼓脹,即今雲氣虛中滿是也。以其外堅中空,有似於鼓,故以名之。彼蠱症者,中實有物,積聚既久,理或有之。吳曰:子誠敏也。予堂嫂病鼓三載,腹大如箕,時或脹痛,四肢瘦削,三吳名劑,歷嘗不瘳。吳俗死者多用火葬,燒至腹忽響聲如炮,人皆駭然。乃見蟲從腹中爆出,高三丈許,燒所之天為昏,俄爾墜地。細視之,皆蛔也,不下千萬數,大者長尺余,蟲腹中復生小蟲,多者十五六條。蟲在人腹中,蕃息如此,曷不令人脹而死哉?惜諸書未有言及者。予後至淮陰,有王卿官者,其子年十六,新娶後腹脹大,按之有塊,形如稍瓜,發熱晝夜不退,已年半矣。醫惟以發熱消脹之劑投之,其脹愈甚,喉中、兩耳俱瘡。診其脈滑數,望其唇則紅,其腹則痛,又多嗜肥甘。(腹痛而唇紅好啖者,皆屬蟲。)因思凡腹痛者,唇色必淡,不嗜飲食,今其若此,得非蟲乎?遂與阿魏積氣丸服之,下蟲數十,大者數條,小者亦三四條。蟲下則熱漸減,腹漸消,三下而愈,益信前聞之不虛也。(《景岳全書》。雄按:前條龔氏案,不思飲食,亦蟲證也。病情變幻,莫執一端。)
李士材治侯給諫,腹中嘈痛,按其左肱,手不可近。凡飲食到口,喉間若有一物接之者然。曰:脈大而數,腹痛嘔涎,面色萎黃,此虛而有濕,濕熱相兼,蟲乃生焉。當用人參湯送檳榔丸,以下蟲積。蟲若不去,雖服補湯,竟何益乎?病家畏謹之甚,不敢輕投,終莫能起。(何不改用平善殺蟲之劑?)
張遠公三年久嗽,服藥無效,委命待盡。姑乞診之,問曰:飢時胸中痛否?曰:大痛。視其上唇,白點如粞者十餘處,此蟲齧其肺也。用百部膏一味,加烏梅、檳榔與服,不十日而痛若失,咳頓止。令其家人從淨桶中覓之,有寸白蟲四十餘條,自此永不復發。(立齋案云:上唇白點,蟲蝕上部,下唇白點,蟲蝕下部。)
王海藏云:有楊時者,因患風氣衝心,飲食吐逆,遍身枯瘦。日服萬病紫菀丸,至二十日,瀉出肉塊蝦蟆五六枚,白膿二升愈。又趙侍郎,先食後吐,目無所見,耳無所聞,亦服萬病紫菀丸,瀉出青蛇五七條,下惡膿三四升方愈。紫菀丸,即厚朴丸加羌活、獨活、防風是也。厚朴、蜀椒、川烏頭、紫菀、吳茱萸、菖蒲、柴胡、桔梗、茯苓、官桂、皂角、乾薑、人參、黃連、巴豆霜。(雄按:必有的實證據,始可投之。)
益昌伶人劉清嘯,暱一娼,名曰花翠,年逾笄,病好食生米,否則終日不樂,至憔悴萎黃,不思飲食。惠民局監趙尹,用蒼朮,米泔水浸一夜,銼焙為末,蒸餅丸梧子大。每服五十丸,食前米飲下,日三服,兩旬而愈。蓋生米留滯腸胃,受濕則谷不磨,至生蟲。蒼朮能去濕,溫消穀也。(楊氏藏經驗。《本草綱目》。)
戴元禮奉太祖命,往治燕王患瘕,見他醫所用藥良是,念何以不效?乃問王何嗜?曰:嗜生芹。元禮曰:得之矣。投一劑,夜暴下,皆細蝗也。(《明史》。)
葛可久治一人患腹痛。脈之,謂其家曰:腹有肉龜。視熟寐,吾針之,勿令患者知,知則龜藏矣。患者問故,家人誑曰:醫云寒氣凝結,多飲醇酒自散矣。患者喜引觴劇飲,沉酣而臥。家人亟報葛,以針刺其患處,病者驚寤,俾以藥餌。須萸有物下,儼如龜形,厥首有穴。蓋針所中也,病遂愈。(黃日升《蓬窗類記》。雄按:俟寐而針,固是治法。至於一診而知其為龜,一針而恰中龜首,未免神其說矣。)
杭州府通判王某,河間人,病腹脹,服藥不效。夢人語云:鬼蒺藜可治。王覓取煎飲,飲之痛不可忍,俄頃洞泄,迸出一蟲,長丈餘,尋愈。(《覽余漫抄》。)
山野人好齧蝨,在腹生蟲,為蝨症,用敗梳、敗篦各一枚,各破作兩分,以一分燒研,以一分用水五升,煮取一升,調服即下出。
張路玉曰:近有女子咳逆腹痛,後忽喜呼叫,初是呀呷連聲,漸至咿唔不已,變易不常,或如母雞聲,或如水哇鳴,或如舟人打號,每作數十聲,日發十餘次,忍之則胸中悶悶不安。此為叫蟲,即應聲蟲之類也。復有一人,忽發熱痞滿,後常兀兀欲吐,吐中必有蟲數枚,狀如蝦形,跳躍不已,諸治不應。或令服銅綠湧之,不過二三度遂絕,不復見矣。
黃履素曰:人陰毛中生蝨,名八角子,貼伏毛根最癢惱。人相傳此蟲不醫,延及頭髦眉毛,其人當死。治法以生銀杏搗爛,敷合毛上,隔宿其蟲盡死。有少年曾患此,此法神效。有友為予言,生此蟲者,運會將否之兆。予患此之後,抱病十餘年,備嘗苦楚,其言果驗。
蟲之類能入耳者,不獨蚰蜒,凡蟲皆然。有人患腦痛,為蟲所食,或教以桃葉作枕,一夕蟲自鼻出,形如甕嘴,人莫能識其名。(《脀齋聞覓》。)
有人患腳瘡,冬月頓然無事,夏月臭爛,痛不可言。遇一道人云:爾因行草上,惹蛇交遺瀝,瘡中有蛇兒,冬伏夏出故也。以生蝦蟆搗敷之,日三換。凡三日,一小蛇自瘡中出,以鐵鉗取之,其病遂愈。(《摭青集說》、《醫說》。)
至順辛未上埠一婦人,就山林中探筍歸,覺手黏如飴,一時不暇洗盥,既剝筍殼,又以齒齧之,由是成症,產蛇而死,蓋受蛇遺之毒也。(靜齋至止直記孔行素。)
張子和治酒官楊仲臣,病必氣痛。此人常好飲酒,初飲三二杯,必奔走跛懶兩足三五十次,其酒稍散,方能復席。飲至前量,一醉必五七次,至明嘔青黃水,數日後變魚腥臭,六七日始安。張曰:宜湧。乃吐蟲一條,赤黃色,長六七寸,口、目、鼻皆全,兩目膜䐽,狀如蛇類,以鹽淹干示人。
張子和曰:予昔過夏邑西,有婦人病脹如鼓,飲食乍進乍退,寒熱更作,而時嘔吐,且三年矣。巫覡符咒,無所不至,惟俟一死。會十月農隙,田夫聚獵,一犬殺死,磔於大樹根盤,遺腥在其上。病婦偶至樹根,頓覺昏憒,眩瞀不知人,枕於根側,口中蟲出,其狀如蛇,口眼皆具,以舌舐其遺腥。其人驚見長蛇,兩袖裹其手,按蟲頭極力出之,且兩尺余,重幾斤。剖而視之,以示諸人,其婦遂愈,蟲亦無名。此正與華元化治法同,亦偶中吐法耳。
小校畢聯元偃師人,忽得奇疾,左股痛不可忍,呻吟累日。有僧詣門乞食,問其所苦。曰:此肉鰻也,早治可活,今病深矣。因刺其膝,出小蛇十餘條。僧持之,余逾數日,蛇復湧出,竟死焉。(《三岡識略》。)
陸肖愚治陳曙光,患飢,必食肉方解,否則遍腹淫走,身體如在空中。每食肉,初一臠必滿心如箭攢作痛,至數臠方定。少則頻飢,多則不能克化而作瀉。醫治半年,飢削骨立。脈之,六部皆弱,而浮沉大小遲數不等,面黃而帶青紋,曰:此患蟲也,可立拯之。令購使君子肉半斤,豬精肉半斤同煮,俟肉極熟,去使君子,入膩粉一錢,令連汁頓食之。初食亦如箭攢,食後半日不飢。至五更下盆許皆蟲,有全者有半爛者,間有活動者,宿疾頓除。乃以參苓白朮等調理,禁其一年勿食肉,遂全安。
浦南一人,少時每向溪邊執蚌,三旬外患腸痛,痛時幾不欲生,發必三四日。偶一僧過其門,聞其叫號,出藥七丸,大如菜子,用白湯送下,少頃下蟲二三十,作紅白色,其形如蚌,旋愈。後二年死。(《云間雜誌》無名氏。)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腹痛,熱則痛甚,諸藥不應,半年後,腹加腫脹,面色萎黃。診其脈不洪滑,非癰也。詢之云:始於渴甚,俯飲澗水。意其誤吞水蛭而然,令取河泥為丸,空心用水送下百丸,果下水蛭而愈。又一子因跌溝中,腹作痛,服積驚等藥不應,亦依前症療之。
一婦人於壁上取雞翎卷耳,適蜈蚣生子在翎上,帶入耳中,生小蜈蚣,穿腦內且癢,百藥莫效。夢神人傳一方,令炒雞肉熱置一器,內留一小孔,蓋上,令病者以耳受之,雞氣熏入,蜈蚣悉攢雞肉上,其病乃立愈。(《廣筆記》。)
錢國賓治周氏子,業儒,年二十,腳常腫,生黃泡數十,水出即愈,及昏厥之症,不時常發。偶家宴,忽然仆地。延診,按諸經脈不動,獨腎濡數,或亂或靜。因思濡生濕也,數主熱也,亂主蟲動也,靜蟲伏也,腳掌生瘡屬腎也,是腎經濕熱生蟲,蟲氣上攻昏厥。以雄黃丸:巴霜、鬱金、大黃各五分,煉蜜為丸綠豆大,雄黃為衣。薑湯送十五丸,以薑湯再灌,蟲化如膠黑汁,解於露地數堆。後用冷米湯補之,恐防再舉,又食榧子一二升,遂不復發。
濟寧店主女,年十八,勞病三載,體瘦神昏,疾日重矣。視其形神憔悴,眼露光芒,六脈雜亂。細問起居,女曰:腹中常隱隱痛,喜食糖果。及看面生白點,方知是蟲也,非勞也。與雄黃丸十粒,檳榔湯送下。至午不動,又催五丸,腹中大響,下蟲百餘,形如土鱉,上有魚鱗,下有黑嘴,四足能動。此女昏暈半日方醒,飲以薄粥,用人參、當歸、檳榔、紫蘇、赤茯苓各一錢,丁香五個,烏梅一個,數服除蟲之根。又以調理方而別。(錢案。)
苕中唐國學子,年十八,骨立修長而乏肌肉,面白筋青,小腹近脅微痛,醫莫知其證。脈乍長乍短,蟲之候也。筋青暴露,肝之病也。小腹近脅,肝之地也。遂知肝內濕熱生蟲,薄蝕久矣。以煅存性肥皂一兩,蘆薈一錢,共研為細末,每日糖湯調下一錢。蝕蟲受藥,便於露地,日日一堆,蟲化膠厚青苔,二十五日蟲盡。服參、耆、歸、術收功,兩月身體大壯。(同上。)
蔣仲芳曰:姚軼指婦,年二十餘,骨蒸潮熱,乾咳口乾,百治無效。遇一方士曰:肺中有蟲,今當盛夏,正可引出。即用童子雞一隻,去毛雜,煮熟貯漆盤中,以盤蓋半開半閉,俟病者睡著,以半開處置病人鼻邊,覺來即將盤蓋蓋緊。侵晨用水一大桶,置盤中,揭開視其雞上,小蟲有翅者二三百,即傾在長流水中。第二夜用雞引之,又去蟲七八十,蟲盡而病愈,至今無恙。予意雞喜食蟲,故蟲亦喜食雞,正如蜈蚣與雞相仇之意。煮熟者取其香,盛夏則蟲四散,睡著不動,則蟲聞香易出。付之長流水者,欲其去而水不來也。後試他人亦驗,然其要處,不可令病人先知,恐蟲亦知,而避去耳。
王宇泰曰:汪仲嘉謂余曰:公知王節齋所以死乎?曰:不知也。汪曰:節齋為四川參政時,得心腹痛疾,醫療之,百方不衰,日甚一日。聞峨眉有道者善醫,然不可至也。節齋親至山,摒輿從,徒步詣之。道者望見即驚,曰:病深矣。既坐,問公,於服餌有生用氣血之物焙制未徹者乎?曰:有之,常服補陰丸,數十餘年矣。中用龜甲,酒炙而入之。曰:是矣,宜亟歸。屈其指曰:猶可將及家也。節齋遽投檄歸,至吳閶輒便,下赤色小龜無數,是夕卒於舟中。王曰:本草稱龜甲所主,大率破癥瘕,已瘧痔陰蝕,漏下赤白,不言補心腎,服之反有害。(《醫暇卮言》程云來。雄按:龜、鱉甲等,但宜入煎劑。如入丸,須熬膠代蜜用,始無弊也。)
蛔證
孫文垣治馬迪庵內人,原以飲食過傷,又為風寒外襲。或以內傷外感治之,致五更發熱,(盛於陽分。)唇燥,胸中衝跳不已,手足皆冷,(熱厥。)脈兩寸俱滑數,(寸盛是火上衝。)曰:此奇痰症也。(杜撰。)以小陷胸湯加白芍、蘿蔔子、前胡、酒芩,二帖,次早大便行,下蛔蟲八條,(卻不見有奇痰。)胸中既不沖跳,但覺力怯。再診之,兩寸減半,尺脈稍起,以二陳湯加白芍、酒芩調理,後四帖加當歸全愈。(雄按:伏痰挾火上衝,而胸中跳動者,亦有其證。余嘗治蔣左侯室人之病,以雪羹和竹瀝調紫雪而瘳焉。證雖非奇痰,其論未可厚非。)
琇按:此由發熱過散,則擾動其火,上衝胸跳,蛔亦不安而動。輒以小陷胸湯投之,則黃連之苦寒能降火,蔞仁之甘寒能清火,枳實之峻削能攻下,病去厥止,蛔亦從而下行。其力怯,良由攻之猛耳,非真有奇痰為病也。孫君生平專以痰揣病,其不經處,類多如此。(雄按:蛔因熱動,以致胸跳,熱降蛔下,則病自安。孫君之治,固為幸中;魏氏之評,亦有未當。)
張景岳治王氏少婦,年未二旬,素喜瓜果生冷,常病心腹痛,每發必數日不食,後數年發必吐蛔。初吐尚少,既而日多,每吐必一二十條,每發必旬日不食。醫者但知攻蟲,旋去旋有,百藥不瘳。察其脈症,因知其傷於生冷,致脾胃虛寒,陰濕氣聚,故為是症。使不溫胃養脾,以杜寒濕生化之源,蟲去復生,終無濟也。乃制溫臟丸與之,藥未完而病愈。後仍耽生冷果,舊病復作,與前藥而安。(原注:凡治蟲之法,但察以別無疳熱等症者,悉以溫補脾胃為主。雄按:議論超卓,然因於熱者較多也。)
中毒
唐崔鉉鎮渚宮,有富商船居,中夜暴亡,迨曉氣猶未絕。鄰房有武陵醫工梁新聞之,乃與診視,曰:此乃食毒也。三兩日中,曾外食耶?僕伕曰:主翁少出訪,亦不食於他人。梁曰:尋常嗜食何物?僕伕曰:好食竹雞。曰:竹雞吃半夏,必半夏毒也。命搗姜捩汁,折齒而灌,由是而蘇。崔聞而異之,召至乃安慰稱獎,資以僕馬,勸入京,致書於朝士,聲大振,仕至尚藥奉御。有一朝士詣之,常曰:何不早見示,風疾已深,請速歸,處置家事,委順而已。朝士聞而慌,遽告退,策馬而歸。時有鄜州馬醫趙鄂者,新到京都,於通衢自榜姓名,云攻醫術。此朝士下馬告之,趙亦言疾危,與梁生之說同。謂曰:即有一法,請官人急吃消梨,不限多少,咀嚼不及,捩汁而飲,或希萬一。此朝士又策馬而歸,以書筒質消梨,馬上旋齕。行到家旬日,惟吃消梨,頓覺爽朗,其恙不作。卻訪趙生感謝,又詣奉御,且言得趙生所教。梁驚異,且曰:大國必有一人相繼者。遂召趙生,資以僕馬錢帛,廣為延譽,官至太僕卿。(《北夢瑣言》見。見《筠齋漫錄》。雄按:梨甘寒而清風熱,即此可知治中風之肯綮矣。至崔之好賢慷慨,梁之服善穎悟,趙之學識精深,朝士之知恩感德,皆非今人所能及也。)
紹興十九年三月,有客自番禺至舟中,士人攜一僕,僕病腳弱不能行。舟師憫之曰:吾有一藥,治此病如神,餌之而瘥者,不可勝計,當以相與。既賽廟畢,飲胙頗醉,乃入山求得藥,漬酒授病者,令天未明服之。如其言,藥入口,即呻吟云:腸胃極痛,如刀割截。遲明而死。士人以咎,舟師恚,隨即取昨日所餘漬,自漬酒服之,不逾時亦死。蓋山多斷腸草,人食之輒死。而舟師所取藥,為根蔓所纏結,醉不暇擇,徑投酒中,是以及於禍,則知草藥,不可妄服也。(《洗冤錄》出中志,見《醫說》。雄按:斷腸草即胡蔓也。觀此則蠱門定年藥,未必即此物也。)
黃啟東治分巡檢事戚公,過縣,晨興欲發,疾作不語,呼黃視之。黃曰:脈與證不應。乃詢其左右云,夜烹食雞。黃曰:此必食即就寢,有蜈蚣過其鼻口中毒耳,為處劑投之立蘇。戚猶未信,乃更置烹雞寢處,果有蜈蚣三枚,自榻頂下。(《湖廣通志》。雄按:雖未明載藥治,不可為案,而醫者勘病,於脈證不應處,不可不審問慎思也。且可使飲食之人,有所鑑戒。)
盛啟東明初為御醫,晨值御藥房,忽昏眩欲死,募人療之莫能應。一草澤醫人應之,一服而愈。帝問狀,其人曰:盛空心入藥房,猝中藥毒,能和解諸藥者,甘草也。帝問盛,果空心入,乃厚賜草澤醫人。(《明史》。雄按:御藥房所貯,豈盡大毒之品?審如是,則藥肆中人將何以處之?)
凌漢章歸安人,為諸生棄去,北遊泰山,古廟前遇病人氣垂絕,凌嗟嘆久之。一道人忽曰:汝欲生之乎?曰:然。道人針其左股立蘇。曰:此人毒氣內攻,非死也,毒散自生耳。因授凌針術,治疾無不效。(《明史》。雄按:雖未明言所中何毒,所針何穴,然毒散自生,理固有之,醫者不可不知隅反也。)
張鄮西言一巡按過山中,見水下有大木耳一叢,甚嫩好,以為天花菜,取歸煮食之,盡一盤,即入臥房,明日巳牌時未起,書吏倒門而入,止見白骨一副,其人盡化為水,流滿床下。至山中生木耳處,尋得一蛇,大如桶,殺之。(《戒庵漫筆》李詡。)
陸放翁《老學庵筆記》云:族子相,少服菟絲子,十數年,所服至多,飲食倍常,血氣充盛,覺背腫赤焮,乃大疽也。適四月,金銀花開,乃取花依《良方》所載法服之,計已數斤,背腫盡消。以是知非獨金石之藥,不可妄服,即菟絲亦能致疾也。
按:是人或過於酒色,或傷於鬱怒,遂致此證,未必盡由服菟絲也。然藥物亦多致偏勝之患。
辛未冬,德興西南磨石窯,居民避兵其中,兵入來攻窯中,五百人悉為煙火熏死。內一李師,迷悶中摸索得一凍蘆菔,嚼之汁,一咽而蘇。更與其兄,兄亦活,五百人因此皆得命。蘆菔細物,治人之功乃如此。中流失船,一壺千金,真不虛語。河中人趙才卿,又言炭煙燻人,往往致死。臨臥削蘆菔一片,著火中,即煙氣不能毒人。如無蘆菔時,預暴干為細末,以備急用亦可。(《續夷堅志》。)
嘉靖四十三年,陝西遊僧武如香,挾妖術,至昌黎縣民張柱家,見其妻美,設飯間,呼其全家同坐,將紅散入飯內食之。少頃,舉家昏迷,任其姦淫。復將魘法,吹入柱耳中,柱發狂惑,見舉家妖鬼,盡行殺死,凡一十六人,並無血跡。官司執柱囚之,十餘日,柱吐痰二碗許。問其故,乃知所殺者,皆其父母兄嫂妻子姊侄也。柱與如香皆論死,世宗命榜示天下。觀此妖藥,亦是莨菪之流耳。唐·安祿山誘奚契丹,飲以莨菪醉酒而坑之。(《本草綱目》。)
王思中治海鹽彭氏,巨室也,其媳方婚而病,煩懣欲絕,諸醫莫知所為。思中診治,令盡去帷幔窗欞,並房中竹器,密求蟹炙脆,研入藥中服之頓愈。(《吳江縣誌》。此中漆毒之致也。雄按:此亦偶中而愈,未必竟是漆毒。)
姚福庚己編云:太倉民家得三足鱉,命婦烹食畢,入臥少頃,形化為血水,止存發耳。鄰人疑其婦謀害,訟之官。時知縣黃延宣,鞠問不決,乃取三足鱉,令婦如前烹治,取死囚食之,入獄亦化如前人,遂辨其獄。按《爾雅》三足鱉名能,又《山海經》云:從水多三足鱉,食之無蠱,近亦有人誤食而無恙者,何哉?(《本草綱目》。)
吉安朱氏有為子腹痛,人教以取楝樹東南根煎湯者,其子初不肯服,其父撻之,既入口,少頃而絕。蓋出土面之根能殺人,朱氏不考古之誤也。今醫家用桑白皮,本草云:出土者,亦能殺人,可不慎哉。(《靜齋至止直記》孔行素。)
邱傑年十四,遭母喪,以熟菜有味,不嘗於口。歲余,忽夢母曰:汝啖生菜,遇蝦蟆毒,靈床前有三丸藥,下蝌蚪子三升,無恙。(《騪慄暇筆》。)
姚應鳳治一人婦,身痛,左臂似有系之者。應鳳曰:君食肉中鼠毒,右臂生鼠。用刀決之,有小鼠墜地而逸。(《錢塘縣誌》。)
龔子才治一男子,倏然低頭,往暗處藏身,不言,問亦不答,食俱揹人竊啖,人見之則食不下。諸人以為中邪,用三牲祭之,其物經宿。乃妻食之,病亦如是,諸醫莫知。必中鼠涎有大毒也。以吳茱萸塞入貓口,貓涎自出;將茱萸令夫婦服之,悉愈。
一藥室家人正銼藥,忽仆地不省人事,諸人以為中風痰厥。龔曰:此非病也,以藥氣熏蒸,中於藥毒。令以甘草煎湯灌之,立醒。(興盛啟東證治同。雄按:此所切者,必毒烈之藥。況切藥必低頭而視,故毒能吸入,與盛證有真偽之殊。)
一婦人以燒酒貯錫壺內,經旬取服,止飲一小杯,即醉悶不省人事,眾莫能識其證。龔曰:此中鉛毒也。令以陳壁土攪水澄清,入甘草煎湯灌之即醒。
吳孚先治一人,長夏無故四肢厥冷,神昏不語。或作陰證,或作厥熱,或作中風,或作痰治,俱不效。吳診之,消息再四,問前者曾食何物?其家人曰前日晚間曾食豬肺。乃恍然,令以忍冬花二兩,煎湯灌之乃瘳。蓋所食,乃瘟豬肺也。
有人好食豆腐,中毒不能治。更醫,至中途遇作腐人家相爭,因妻誤將萊菔湯置鍋中,腐便不成。醫得其說,以萊菔湯下藥而愈。(《醫說續編》。)
唐·李寶臣為妓人置堇(音靳,即烏頭也。)於液,寶臣飲之即喑,三日死。又唐·武后置堇於食,賀蘭氏服之暴死。(同上。)
劉立之治一老婦人,病腰痛,已歷年,諸藥不效。劉診之云:病雖危殆,然一夕可安。主人訝焉,乃請其藥,答曰:不須藥,用鉛粉二三十兩,壯士五人,大鈴五七枚足矣。於是主家悉備,劉命撤床幔帳,移置屋中,以米飲和粉置病婦腰周迴,令其舒臥。壯士一人負鈴繞床急走,使其聲不絕,人倦即易之。至夜半夜,其婦稍能自起立,既而腰痛頓釋。舉家拜云:師神醫也,願聞其意。劉云:此病因服水銀所致,水銀滯腰窌間不能出,故疼不已。今用鉛粉,粉乃水銀所化,為金之母,取金音以母呼子,母子合德,出投粉中,則病愈矣。(《醫史》、《醫說續編》。雄按:治法神矣。何以知其服水銀,竟不敘明,是曷故也?如其煉餌,當入丹石毒門,如其誤服,不能病至歷年。)
明太祖制曰:醫人王允堅賣藥為生,錦衣衛監犯廚子王宗,自知罪不可逃,慮恐刃加於頸,令家人買毒藥,允堅即時賣與,隱飲中,入外監門,力士楊受財放入。內監門力士郭觀保驗出,外監者慌忙,反說內監者易其藥。朕諊之,觀保曰:彼往賣藥王允堅家買者。朕令王允堅拿至,乃黑藥一丸。因授與王允堅,自吞服之,久毒不作,朕知易藥矣。謂允堅曰:前堅此藥何顏色?允堅曰:紅丸。曰:幾枚?對曰:三枚。噫,毒本三丸色赤,今止一丸,色且黑,何也?於是急遣人取至,黑赤色,隨令王允堅吞服。本人持藥在手,顏色為之變,其態憂驚,猶豫未吞,督之乃服。既服後,隨謂之曰:此藥以何料成?曰:砒霜、巴豆,飯黏為丸,硃砂為衣。曰:服後何時人喪?曰:半晝。語既,允堅淚墮。朕謂曰:爾所以淒涼者,畏死如此乎?曰:一子見軍,一子在外,故悲焉。嗚呼,其王允堅初賣毒藥毒人,及其自服也,藥方入腹,眷戀之狀,畏死之情,一時發見。嗚呼!愚哉至此而若此,亦何濟哉?然終不以此藥致本人之死,何故?若督令服此藥而死,是藥之也。解而後刑之,法也。隨問允堅,此毒還可解乎?曰:可。何物可?曰:涼水、生豆汁、熟豆湯可。朕謂曰:此解不速,余何速解?曰:糞清插涼水。糞清用多少?曰:一雞子。於是遣人取至,候毒作方與解之。少頃,允堅身不自寧,手搔上下摩腹,四顧張皇。朕謂曰:毒何爾患?曰:五臟不寧,心熱氣升。曰:此毒身死傷何經絡?允堅對曰:五臟先壞,命絕矣,身墨黑。謂曰:幾時可解?何時不解?曰:三時候不解。朕見毒作,令人與之解,本人痛利數番,其毒潔然,人復如初。明日梟首,以正其罪。嗚呼,昔者古人制藥,惟積陰騭以生人。今之貨藥者,惟務生理,不施陰騭,少有逆其意。沽名恐詐者有之,即時毒害者有之,圖利而賣與人傷生者有之。噫!如此不才者,犯法遭刑,而殺身亡家,非止一人而已。京市貨藥者,往往不戒,蹈襲前非,將奈之何?此誥一出,所在貨藥之人,聽朕言者,推己以及人,永為多福。不然,此刑此犯,有不可逃者。(三編。)
周櫟園曰:癸未冬,親串有從余遊都門者,其人謹願生平絕跡北里。突生天疱,不解所自。予忽悟其故,解之曰:君質弱,常服紫河車,京師四方雜集,患天疱瘡者甚夥,所服藥中,安知無天疱衣胞?此瘡能延子孫,氣味所沖,尚能中人,生子多無皮膚。衣胞尤為毒氣所歸,君之患必緣於此。眾人皆以為然。夫忍於殤人之子以自裨。蓋仁者尚不為,況未必有功,而適以滋害如此,可不知所戒。(原注:江南皆以胞衣為人所食者,兒多不育,惟京都不甚論。書影。雄按:舉此類推,則胞衣無毒者鮮矣。余臨證幾三十年矣,從未用過此藥。或病家欲用,則以羊腎代之,溫補有情,功較勝焉。附質大方,以為然否?)
陳自明治二男子,剝自死牛,即日遍身患紫疱,不計其數,已而俱潰,各灌神仙毒丸一錢,一吐瀉而蘇,一藥不下者死。(方見蠱門。雄按:此丸解諸毒,殺諸蟲,皆極神妙。)
吳內翰《備急方》云:全椒醫高照一子無賴,父笞之,遂服砒霜自毒,大渴,腹脹欲裂。余教令服此藥,以水調,隨所欲飲與之,不數碗即利而安。其方用白扁豆,曬乾為細末,新汲水調下二三錢匕。
凡中毒及附子、烏頭、河豚之類,一切藥毒皆可治。用多年壁土,熱湯泡攪之,令濁,少頃乘熱去腳取飲。不省人事,灌之甚妙。
《北夢瑣言》有人為野菌所毒而笑者,煎魚椹汁服之即愈。或云楓樹菌,食之令人多笑。
來安縣李主薄弦云度云:白塔寨丁未春,有二卒一候兵,同食河豚,既醉,燒子並食之,遂皆中毒。人急以告巡檢,二卒已困殆。倉卒無藥用,或人之說,獨以麻油灌之。油既多,大吐,毒物盡出,腹間頓寬,以此竟無恙。(《集成》。)
朱丹溪解中毒藥方,用五倍子二兩重,研細,用無灰酒溫調服。毒在上即吐,在下即瀉。(《醫說續編》。)
一人吃水銀僵死,微有喘息,肢體如冰。聞葛可久善治奇疾,往候之。可久視之曰:得白金二百兩可治。病家謝以貧故,不能重酬。可久笑曰:欲得白金煮湯治耳。已而叩富者乃得之,且囑之曰:以之煎熱湯浴體,如手足動,當來告我。有頃,手足引動,往告之,復謂曰:眼動及能起坐,悉告我。一如其言,乃取川椒二斤,置溲桶中,坐病人其上。久之病脫出,其水銀已入椒矣。蓋銀湯能動水銀而不滯,川椒能來水銀而聚之。籲!人謂可久之術良,惜乎不多傳也。《酉陽雜俎》云:椒可以來水銀,於此可徵矣。(《醫說續編》。可與劉某治案同參。)
繆仲淳曰:莊斂之平日素壯實,善啖。丁巳四月,忽患泄瀉,凡藥粥蔬菜入喉,覺如針刺,下咽即辣。因而滿腹絞辣,隨覺腹中有氣,先從左升,次即右升,氤氳遍腹,即欲如廁,彈響大泄,糞門恍如火灼。一陣甫畢一陣繼之,更番逾時,方得離廁。諦視所下,皆清水盈器,白脂上浮。所飲食俱不化而出,甚至夢中大便了不收攝。諸醫或云停滯,或云受暑,或云中寒,百藥雜投,竟如沃石,約月餘大肉盡脫,束手待斃。余仲夏末偶過金壇,診其脈洪大而數,知為火熱所生病,為疏一方,用川楝三錢,白芍五錢,橘紅二錢,車前、扁豆、茯苓、石斛各三錢,炙草一錢。囑其煎成,將井水浸冷,加童便一杯始服。臨別囑其此方勿以示人,恐時師見之大笑不已也。若為軀命計,須堅信服之耳。彼卻眾醫恪服,藥方入喉,恍如飲薄荷汁,隱隱沁入心脾,腹中似別成一清涼世界。甫一劑,夜臥達旦,洞瀉頓止。連服三劑,大便已實。前泄時凡飲食溫者下咽,遂覺氣升,即欲大解,一切俱以冷進為快,至是覺噁心畏冷,得溫乃安。曰:此火退之徵也。前方加人參二錢半,蓮肉四十粒,紅面一錢五分,黃耆三錢,升麻五分,黃連減半,五六劑後去升麻。又三十餘劑,瀉久止而脾氣困頓,不知飢飽,且少飲茶湯,覺脹滿,急脹如欲寸裂。曰:此大瀉之後,下多亡陰也,法宜用補,倘用香燥,取快暫時,元氣受傷,必成鼓脹,不可為矣。為疏丸方,用人參五兩,白芍六兩,炙甘草一兩,五味六兩,黃耆五兩,萸肉五兩,山藥五兩,熟地八兩,牛膝六兩,紫河車二具,蜜丸,空心飢時各一服,並日進前湯方,或時去黃連。幾三年,始知飢而嗜食,體亦漸豐矣。其病初平,勸其絕欲。因出妾,得盡發家人秘謀,乃知向之暴泄,由中巴豆毒。本草中巴豆毒者,黃連冷水解之。余用大劑黃連冷服,正為對治。時師即信為火,用連、芩不過七八分,至錢許止矣,況一月之瀉,敢用連至三錢乎。此余所以祝其勿出以示人之故也。(《廣筆記》。敘服巴豆之狀如繪。凡嘗過服此藥者,詢此證候,便可知其為中巴豆毒矣。黃連為解巴豆毒之要藥,以其一寒一熱,互相制伏也。雄按:初方最炒。若謂下多之陰,忌用香燥,亦是卓見。第不知飢飽傷在胃陰,以津液既為巴豆所傷,復經洞瀉之奪。丸方太嫌膩滯,以致三年始愈,而更藉苦降之藥收功也。)
余治斂之,泄止後,恐其元氣下陷,急宜升舉,用升麻以提之,初不知其為中毒也。乃因用升麻太早,致濁氣混於上焦,胸中時覺似辣非辣,似嘈非嘈,迷悶萬狀。有時滴酒入腹,或啖一切辛溫者,更冤苦不勝。莊一生知其故,曰:此病在上焦,湯液入口即下注,恐未易奏功,宜以噙化丸治之。用貝母五錢,苦參一兩,真龍腦、薄荷葉二錢,沉香四錢,人參五錢,為極細末,蜜丸彈子大,午食後臨臥時各噙化一丸。甫四丸,胸中恍如有物推下,三年所苦,一朝若失。(同上。)
丹石毒
劉表在荊州,與王粲登障山,見一岡不生百草,粲曰:此必古冢,其人在世,服生礬石,熱蒸出外,故草木焦枯。鑿看,果礬石滿墓堂。(《客齋隨筆》。)
按:仲宣元識若此,何仲景預告以眉發脫落而不之信耶?事見舊按,第文太略。
洪容齋云:予仲兄文安公鎮金陵,因秋暑減食,當塗醫湯三益,教以服礬石圓,已而飲啖日進,遂加意服之。越十月而毒作,鼻衄血鬥余。自是數日不止,竟至津液皆竭。迨於捐館,偶見前語,使人追痛,因書之以戒來者。(同上。)
按:陰虛火盛之人,初服桂、附、薑、萸等燥熱剛藥,始則甚得其力,所謂劫治也。昧不知止,久而決裂,莫可挽回。余目擊其敝者,數十人矣。此亦與初服礬石圓,而飲啖日進同也。
毛公弼守泗洲,泄痢久不愈,及罷官歸,遂謁龐安常求治。安常診之曰:此丹石毒作,非痢也。乃煮葵菜一釜,令公弼食之。且云:當有所下。明日,安常規之曰:毒未去,問食幾何?曰:才進兩盂。安常曰:某煮此藥,銖兩升合,自有制度,不盡不可。如是再煮,強令進之。已乃洞泄,爛斑五色。安常視之曰:此丹毒也,疾去矣。但年高人久痢,又乍去丹毒,腳當弱,不可復餌他藥。因贈牛膝酒兩瓶,飲盡遂強如初。(《獨醒雜言》曾達臣。雄按:葵菜善解毒,小兒食之稀痘。)
虞都巡者,曾達臣先人同僚也,自言常服石燕。其法取雄者十枚,煅以火透紅,則出而漬酒中,候冷復煆,既煆復漬,如是者無算。度干酒一升,乃取屑之,每早作以二錢匕,擦齒上,漱咽以酒。虞時年五十,服此藥二年,膚髮甚澤,才如三十許人,自謂服藥之功。一日勿覺熱氣貫兩目,睛突出,痛不堪忍而死。因人服金石藥,鮮有不為其所毒者。(同上。)
臨川周推官平生孱弱,多服丹砂、烏、附藥,晚年發背疽。醫悉歸罪丹石,服解毒藥不效。瘍醫老祝脈之,曰:此乃極症,正當多服伏火丹砂及三建湯。乃用小劑試之,復作大劑。三日後用膏敷貼,半月而瘡平。凡服三建湯一百五十服。(《齊東野語》見《本草綱目》。意其人必詖陰之體,故耐大熱之劑。)
張路玉治孫古修,誤服伏火丹砂中毒。察其本元素虧,近因虛火上炎,舌下腫脹,延及兩頤。醫用苦寒清熱太過,神思不寧。藥中每服加丹砂五錢,甫進一劑,覺胸中有物觸者數次。請政於醫,復出丹砂視之,色黑而晦,丹爐中伏火砂也。醫令易砂,更服四劑,日夜煩躁不寧,背時灑淅惡寒,頭面烘熱,大汗,脛膝逆冷如冰,忽忽氣逆欲絕。張診之,六脈澀數模糊。次驗唇舌,俱色如汗泥,而腫厚濕滑。若系熱極似陰,必無濕滑之理。若系寒犯三陰,必無反厚之理。惟酒食內蘊,徽醬色現則有之。審其二便調適,胸腹柔和,決無食停胃腑之理。以脈合症,洵為陰受熱鬱最急者。恐其喘汗欲脫,乃以生脈、六味合劑,以救肺腎。一服神稍安,汗稍斂。再進人事稍知,稀粥稍進,猶未言及伏火砂也。見其舌沿稍轉微紅,而氣微足冷如故,前方入桂心五分,五味數粒。服後足稍溫和,氣稍接續,語稍有次,方詳述伏火砂之誤。前方減去地黃、桂心、五味,入棗仁、秋石、人中黃,專解丹砂之毒。三服舌轉微紅,雖未鮮潔,而伏毒漸解。緣兩尺弦細,乃去人中黃,仍用地黃以填補下元。數日之間,或去人中黃用地黃,或去地黃而用人中黃,隨脈證更迭出入。二味不兼用者,恐人中黃味甘戀膈,載地黃之膩,不能速達下元。下元雖虧,調補藥中,寧用鹿茸、河車,而不入桂、附者,慮其鼓舞丹砂之餘烈也。
羅謙甫曰:僧閻仲章服火煉丹砂二粒,項出小瘡,腫痛不任,牙癢不能嚼物,服涼膈散半斤始緩。以飲酒輒發,藥以寒涼之劑則緩,終身不愈。
何橫涇好色,平居進熱劑,偶與方靈谷對奕,呼小童取一釐散來,童誤聽為七釐也。何時拈子布算,不及觀遽服之,是夕卒於書齋。後十餘年,孫理庵倩居其室,偶至書齋見一人仰臥榻上。問之,答曰:我何橫涇也。孫大駭疾走,不十日卒。(《云間雜誌》無名氏。)
秀州張生,本郡中虞侯,其妻遇神人,自稱皮場大王,授以癰疽異方一冊,且誨以手法,遂用醫著,俗呼張小娘子,又轉以教厥夫。吳人韋縣丞祖母,章子厚妾也,年七十疽發於背。邀治之,張先潰其瘡,以盞貯所泄膿穢,澄滓視之,其凝處紅如丹砂。謂丞曰:此服丹藥毒所致也。丞怒曰:老人平生尚不服一暖藥,況于丹乎,何妄言若是?病人聞之亟呼曰:其說是也,我少在汝家時,每相公餌服大丹,必使我輩伴服一粒,積久數多,故貯蓄毒根,今不可悔矣。張謝去,母竟以是終。(李日華《六研齋筆記》。)
陳良甫治一富室男子,鼻血不止,六脈洪數。究竟云服丹藥太過,遂用黃連、黃芩、大黃為末,水煎服愈。調服亦可。(良方。)
無錫華氏,年六十,患背瘡潰發,大如旋盤而色赤。想是平日多服金石藥毒發所致,問之果然。因令浸晨飲羊血三五升,始用退熱解毒生氣血之劑,熁以生肌膏。半月後肌生膿少,予因歸,令服此藥百餘帖方可全安。一月後復來招往,視其瘡,皮肉已堅厚如常,但食少無力。因問前日之藥服幾何?曰:瘡將平,遂止不服。脈之,沉微甚。因知其氣血只可供給瘡平而已,真氣則已竭,不可治,即古人所謂死於瘡結痂之後。果不出半月而死。此膿出後之虛,若因虛而發癰疽者亦然。(《藥要或問》。)
張忠定公安道居南都,煉丹一爐,養火數十年,丹成不敢服。時張芻聖民守南都,羸瘠殊甚,聞有此丹,堅求餌之。安道云:不敢吝也。但此丹服火之久,不有大功,必有大毒,不可遽服。聖民求之甚力,乃以一粒如粟大以與之,且戒宜韜藏,慎勿輕餌。聖民得之即吞焉,不數日便血不止,五臟皆糜潰而下,竟死云。(張邦基《墨莊漫錄》。)
士大夫服丹砂死者,前此固不一。余所目擊林彥振,平日充實,飲啖兼人,居吳下每以強自誇。有醫周公輔,言得宋道方煉丹砂秘術,可延年而無後害。道方,拱州良醫也。彥振信之,服三年疽發於腦。始見髮際如粟,越兩日,項頷與胸背略平,十日死。方疾亟時,醫使人以帛漬所漬膿血,濯之水中,澄其下,略有丹砂,蓋積於中與毒俱出也。謝任伯平日聞人蓄伏火丹砂,不問其方,必求服,惟恐不盡,去歲亦發腦疽。有人與之語,見其疾將作,俄傾覺形神頓異,而任伯猶未之覺。既覺,如風雨,經夕死。十年間親見此兩人,可以為戒矣。(《避暑錄》葉夢得少蘊。)
吳興吳景淵刑部,服硫黃,人罕有知者。其後二十年,子橐為華亭市易官,發背而卒,乃知流毒傳氣,尚及其子,可不戒哉。(《泊宅編》。)
葉天士曰:新場鎮有升綢緞鋪,湖州沈里千之子,號赤文,年二十,讀書作文,明敏過人,其父母甚愛之。將畢姻,令全鹿丸一料,少年四人分服之。自冬至春,忽患渾身作痛,有如痛風,漸漸腹中作痛,有形之塊累累於腸,肌肉削瘦,飲食不進。延劉公原瞿治之,乃父一聞消導清火之藥,畏懼不用,惟以參、術投之。七月初旬,余至葉坤生家,道經其門,乃父邀進問余,言小兒晚間大便去黑糞如拳大一塊,目下遍身如火,欲飲井水,不知何故。余進診視,脈息數大,身體骨立,渴喜冷飲。視其所下之塊黑而堅硬,意為瘀血結成。適閔介申家有酒蒸大黃丸,用二錢,下黑塊不計其數。用水浸之,胖如黑豆。詢其所以,乃全鹿丸未化也,始知為藥所誤,不數日熱極而死。同服三少年,一患喉痹而死,一患肛門毒而死,一患吐血咳嗽而死。此皆無病而喜服溫補藥之害也。錄此以勸世人,不必好補而服藥。
邪祟
舒氏子為素衣女子所憑,掩捕不得,意緒恍惚如癡。家人具狀請符於朱彥誠法師,朱讀狀大駭曰:必鱗介之精邪,毒入脾肝,里病深矣,非符水可療,當躬往治之。乃假巨鑊煎油二十斤,焚符檄拘之,乃大白鱉也。鑊油正沸,自投其中,糜爛而死。朱戒其家俟油冷,以斧破鱉剖骨並肉,曝日中,須極干,入人參、茯苓、龍骨末成丸。托為補藥,命病者晨夕餌之,勿使知之。如其言,丸盡病愈。(《豔異編》。)
宋人王纂,精針石。元嘉中縣人張方女,日暮宿廣陵廟門下,夜有物假作其婿來,女因被魅惑而病。纂為治之,下一針,有獺從女被內走出,病因而愈。(劉叔《異苑》。)
顧歡隱於會稽,素有道,有病風邪者,以問歡,歡曰:君家有書乎?曰:惟有孝經而已。歡曰:可取仲尼居,置病人枕邊,恭敬之,當自瘥。如言果愈。問其故,曰:善禳惡,正勝邪,此病者所以瘥也。(吳均齊《春秋北史》。雄按:顧伊人孝廉室,病鬼,諸醫束手。木文和尚於病榻前焚香讀中庸,三複而瘳。而世之號為儒者,反虔奉釋經道典,豈不悖耶?)
黃帝灸法,療神邪鬼魅及顛狂病,語不擇尊卑,灸上唇裡面中央肉弦上一壯,如小麥大。又用鋼刀將唇裡面弦上割令其斷,更佳也。
秦承祖灸孤鬼神邪及顛狂,諸般醫治不瘥者,以並手兩大拇指,用軟絲繩急縛之,灸三壯,其炷著四處,半在甲上,半在肉上。四處盡一處不燒,其病不能得愈,神效不可量。小兒胎癇灸癇,一依此法灸一壯,炷如小麥大。
李士材治章氏女,在閣時,昏暈不知人,蘇合丸灌醒後,狂言妄語,喃喃不休。左脈七至,大而無倫,右脈三至,微而難見,兩手如出兩人,此祟憑之脈也。線帶系定二大拇指,以艾炷灸兩甲界,(鬼哭穴。)至七壯,鬼即哀詞求去。服調氣平胃散加桃奴,數日而祟絕。
喻嘉言治楊季登次女病,多汗,食減肌削。診時手間筋掣肉顫,身倦氣怯,曰:此大驚大虛之候,宜從溫補。於補劑中多加茯神、棗仁,十餘劑全不應。因思症非外感也,非內傷也,非雜症也,虛汗振掉不寧,能受補藥而病無增減,且閨中處子素無家難,其神情渾似喪敗之餘,此曷故也?忽悟曰:此必邪祟之病,而其父何以不言?往診問其面色,曰:時赤時黃。因謂此症必有邪祟,吾有神藥可以驅之。季登才曰:此女每夕睡去,口流白沫,戰慄而絕,以薑湯安神藥灌方蘇,挑燈侍寢,防之亦不能止。因見用安神藥甚當,兼恐婿家傳聞,故不敢明告也。曰:何不早言?吾一劑可愈。乃以犀角、羚羊角、龍齒、虎威骨、牡蠣粉、角為霜、人參、黃耆等藥,合末。以羊肉半斤,煎取濃汁三盞,盡調其末。令以一次服之,果得安寢,竟不再發,相傳以為神異。蓋以祟附於身,與人之神氣交持,亦逼處不安,無隙可出。故用諸多靈物之遺形,引以羊肉之膻,俾邪祟轉附骨角,移徒大便而出,仿上古遺精變氣,祝由遺事而充其義耳。又熊去疾髫齡,患一奇症,食飲如常,但脈細神呆,氣奪色夭。乃翁曰:此何病也?喻曰:病名殗殜,《左傳》所謂近女室晦,即是此病。彼因近女,又遭室晦,故不可為。令郎受室晦而未近女,是可為也。即前方少加牛黃丸,服旬日而安。今壬午,去疾已舉孝廉矣。
狐之迷人,先用口向女子陰戶一展,其人即昏迷不省。或男子則向陽物一展,亦令昏迷。方用真桐油抹於陰戶、陽物上,其狐即大嘔而去,妙不可言,秘之。(《本草綱目》。)
朱丹溪治一婦人如癇,或作或輟,恍惚不省人事。一日略甦醒,診視,忽聞床上有香氣,繼又無所知識。朱曰:氣因血虛,亦從而虛,邪因虛入,理或有之。遂以秦承祖灸鬼法灸治,病者哀告曰:我自去,我自去,我自去。即愈。
徐秋夫療鬼穴,凡有病著鬼邪,須針鬼穴,鬼去病除,其應如神。
一針石名鬼官,(人中是也,針入三分。)二針名鬼信,(少商是也,針入三分。)三針名鬼節,(隱白是也,針入三分。)四針名鬼心,(大陵是也,針入三分。)五針名鬼路,(行間是也,針入三分。)六針名鬼枕,(風府是也,針入三分。)七針名鬼關,(頰車是也,針入三分。)八針名鬼門,(承漿是也,針入三分。)九針名鬼臂,(間使是也,針入五分。)十針名鬼額,(正髮際是也,針入二分。)十一針名鬼會,(正統是也,針入一分。)十二針名鬼額,(陽陵是也,針入三分。)十三針名鬼身,(異名舌縫是也,針入舌縫中間一分,出紫血。治身腫難言,心經邪熱,微出血便效。)
陳自明治一女子,為邪所交,腹作痞,與太乙丹一錠,服之隨下惡物,其邪仍至。又服半錠,每夜更爇二三錠,使煙氣盈屋,遂不再至。(方見蠱門。雄按:太乙丹即紫金錠,非今世之太乙丹也。)
金劍峰之子患妖症,吐舌數寸許,每以足居上,首居下,顛倒而行。劍峰偶送一道士出門,復入中堂,目見一婦人在戶內,走入屏風中,乃碎屏風火之,魅不復見,而其子亦瘥。(《云間雜誌》。)
蔡石戶抱病三年,耳中日聞鬼嘯。凡有所往,鬼必相隨。初甚悕,久之習聞,殊不為怪,病愈鬼嘯亦息。(同上。)
臨海章安鎮有蔡木匠者,一夕手持斧斤,自外道遊東山,東山眾所殯葬之處。蔡沉醉中,將謂抵家,捫其棺曰:是我榻也。寢其上,夜半酒醒,天且昏黑不可前,未免坐以待旦。忽聞一人高叫,棺中應云:喚我何事?彼云:某家女病損症,蓋其後園葛大哥淫之耳。卻請法師捉鬼,我與你同行一看如何?棺中雲:我有客至,不可去。蔡明日詣主人曰:娘子之疾,我能愈之。主人驚喜,許以厚謝。因問屋後種葛否?曰:然。蔡遍地翻掘,見內一根甚巨,且有血。煮啖,女子病即痊。(《輟耕錄》。雄按:此三則皆志怪耳,非醫案也。)
唐同州刺史孟詵云:婦人夢與鬼交者,鹿角末三指一撮,和清酒服,即出鬼精。又《古今錄驗》療妖魅貓鬼,病人不肯言鬼方,鹿角屑搗散,以水服方寸匕,即言實也。(本草。)
王教授云:有婦人患赤白帶淋,得予針灸經,初為灸氣海穴未效,次日為灸帶脈穴。有鬼附患身云:昨日灸亦好,只灸我未著;今灸著我,我今去矣,可為酒食祭我。其家如其言祭之,其病如失。此實事也。予初怪其事,因思晉景公膏肓之病,蓋有二鬼焉,以其虛勞甚矣,鬼得乘虛而居之。今此婦人之疾,亦有鬼者,豈其用心而虛損,故有此疾,鬼亦乘虛而居之歟。灸既著穴,其鬼不得不去,雖不祭之可也。自此,有來覓灸者,必為按此穴,莫不應手痠痛,予知是正穴也。令歸灸之,無有不愈。其穴在兩脅季肋之下一寸八分。有此疾者,速宜灸之。婦人患此疾而喪生者甚多,切不可忽。若更灸百會尤佳。此疾多因用心使然故也。(《資生經》。)
何伯庸診西山道者,素無疾病,寢不能興。曰:六脈純陰,為鬼所盜,當午刻死。竟如其言。又嘗為劉某診曰:尺脈有怪徵,後嗣其有厄乎?是夕其孫果溺水厄。(《雲南志》。)
錢國賓治土橋張林,巡司書役也。其妻勞怯已三年,服藥無效,臥床不起矣。脈沉大至滑數,十至中一鼓,或隱或見,形色蒼脫,所居暗室,曰:此非勞怯,乃陰邪之症,但不知名,非藥可治。先當移房,再穰解之。更語其母,以好言相問,見何鬼祟?婦只不答。及移室,褥上有毛數莖,長寸半許,逆露狐交。即延道士及掛天師符印禳退,至夜多人圍繞,邪來反更頻煩。因迫問婦,曰:但覺冷風吹面,身即寒禁,胸如石壓,則昏不知人矣。因再求救。為思久之,猛悟人交陽交也,狐交舌交也。密語其夫,少製毒藥,無聞六耳,塗陰戶四圍,狐來果中毒而死。乃元狐,間生白毛,肥壯多肉,林乃剝其皮而剁之,其婦服藥經年,乃可。
蘇合香丸,治傳屍骨蒸,殗殜肺痿,痊忤鬼氣,卒心痛,霍亂吐痢,時氣瘴瘧,赤白暴利,瘀血月閉,痃癖疔腫,驚癇等疾。蘇合香,白者良,研一兩;安息香,無灰酒煮去砂,二兩;暹羅犀角鎊研,冰片研,各一兩;麝香勿經火,另研一兩;香附炒、木香、熏陸香另研、沉香另研極細、丁香、白朮各一兩。上十一味為末,逐一配勻,量加煉蜜和劑,分作五十丸,另以硃砂一兩,水飛為衣,蠟護。臨用剖開,井水、生薑湯、溫酒皆可化下。原方尚有白檀香、蓽茇、訶子,《局方》裁去之,因其太澀燥耳。(徐靈胎曰:此辟邪驅穢之聖方,惟冰、麝太多,宜減大半。)王晉三曰:蘇合香能通十二經絡、三百六十五竅,故君之以名。其方與安息相須,能內通臟腑。龍腦辛散輕浮,走竄經絡,與麝香相須,能內入骨髓。犀角入心,沉香入腎,木香入脾,香附入肝,熏陸香入肺,復以丁香入胃者,以胃亦為一臟也。用白朮健脾者,欲令諸香留頓於脾,使轉輸於各臟也。諸臟皆用辛香陽藥以通之,獨心經用硃砂寒以通之者,以心為火臟,不受辛熱散氣之品,當反佐之,以治其寒阻關竅,乃寒因寒用也。
徐靈胎曰:人之受邪也,必有受之之處,有以召之,則應者斯至矣。夫人精神完固,則外邪不敢侵。惟其所以御之之具有虧,則侮之者斯集。凡疾病有為鬼神所憑者,其愚魯者以為鬼神實能禍人,其明理者以為病情如此,必無鬼神,二者皆非也。夫鬼神猶風寒暑濕之邪耳,衛氣虛則受寒,榮氣虛則受熱,神氣虛則受鬼。蓋人之神屬陽,陽衰則鬼憑之。《內經》有五臟之病,則見五色之鬼。《難經》云脫陽者見鬼,故經穴中有鬼床鬼室等穴。此諸穴者,皆賴神氣以充塞之。若神氣有虧,則鬼神得而憑之,猶之風寒之能傷人也。故治寒者壯其陽,治熱者養其陰,治鬼者充其神而已。其或有因痰,因思,因驚者,則當求其本而治之。故明理之士,必事事窮其故,乃能無所惑而有據。否則執一端之見,而昧事理之實,均屬瞶瞶矣。其外更有觸犯鬼神之病,則祈禱可愈。至於冤譴之鬼,則有數端。有自作之孽,深仇不能解者,有祖宗貽累者,有過誤害人者,其事皆鑿鑿可徵。似儒者所不道,然見於經史。如公子彭生伯有之類甚多,目睹者亦不少,此則非藥石祈禱所能免。
奇疾
穆吏部深者,山東濟南人,壬辰進士,罷官里居。忽患異疾,耳中聞車馬之聲,則疾大作。一日聞耳內議曰:今日且遨遊郊垌。即有裝馱驢馬鱗次而出,其恙頓除。至晚復聞遊者回,馱馬盡返耳,則所苦如故,屢治不痊。一日忽灑然若失。(《敝帚軒語》。)
一人臥於床,四肢不能動,只進得食,好大言說吃物,謂之失說物望病。治法如說食豬肉時,便云爾吃豬肉一頓,病者聞之即喜,遂置肉令病人見之,要卻不與吃,乃失他物望也,當自睡,涎出自愈。(《萬病回春》。)
有富家子年十七八,病遍體肌肉拆裂,召黃子厚治。子厚偕門生四五輩往診視,各以所見陳論皆未當。子厚乃屏人詰病者曰:童幼時曾近女色,犯天真乎?曰:當十三四,曾近之。子厚曰:得其說矣。褚澄云:精未通而御女,則四體有不滿之處,後來有難狀之疾,在法為不可療。後果惡汗淋漉,痛楚而死。(其論抑或未然。)
江南逆旅中一老婦,啖物不知飽,余德佔以炊餅啖之,盡一竹簀,猶稱飢不已,日飯一石米。(郁滄浪抹擦。)
醴泉主簿蔡繩,予友也,亦得飢疾,食稍遲,則頓僕悶絕。繩有美行,博學有文,為時文人,竟以飢死。無能知其絕者,每為哀傷。(琇按:此恐即中消病也。)
予嘗至候潮門外觀潮,見一人丐食者,一手掌倍大,五指各長尺余,但伸而不能屈,嘆其賦形之奇。其人曰:予病也,曩業織縑,足以餬口。客夏病傷寒,當發汗時,此手在被外,獨不汗,病愈而此手痛不已,漸痛漸長,以至於此。今手不能作,故乞食耳。(同上。)
邱汝誠治一女子,欠伸臂不下。邱命其母裸女上身,以單裙著之。曰:俟吾揭簾即去下裳。母如命,邱揚聲而入,女羞縮臂,即復故。(《揮塵新談》。)
陸道光治一兒染奇症,四肢堅不屈。光曰:此非藥可療。舉傘覆之,繞床焚安息、沉、檀,兒即平復。少間又發,屑沉香飲之遂瘳。(《平湖縣誌》。)
高陽民家子方十餘歲,忽臂上生宿瘤,痛癢不可忍,醫皆不辨何症。一日忽自潰,中有圓卵墜出,尋化為石。劉工部霖以一金售之,治膈病如神。(《池北偶談》。)
江寧有蕭生者,食香蕈則死,又有王生者,飲茶則死,必二三日始蘇。醫無能識其故者,志於此,俟明醫或知之。(《居易錄》。)
桐城友人姚文燮,字經三,順治己亥進士,詩畫皆有名。年六十餘,忽病不識字,即其姓名亦不自知。醫不知為何症也,竟以是終。按《夢溪筆記》鬆滋令姜愚者,忽不識字者數年,後稍復舊,信奇疾也。(同上。)
劉進士祖向言潁州一少年,為邪所侵,疾入膏肓。家人謂不可活,置之路傍。忽一道士過之,自言善醫,命取鐵錘重數十斤,錘病者頭面。父母泣謂病已至此,鐵錘下,首立碎矣。道士笑曰:無傷也。錘下,病者若無所知,輒有一美婦人長二尺許,自口中躍出而滅。凡百錘,口出百婦人,大小形狀如一,少年立愈,道士亦不復見。(《池北偶談》。)
宋元嘉末有長廣人,病瘥即能食,卻不得臥,每飯輒覺其身增長,數日頭遂出屋。時假究為刺史,令人度之,已長三丈。後復漸縮如舊乃死。(《異苑》。)
醫書言瘦人驟肥,肥人驟瘦,皆不久。同年薛為學登進士時,體甚肥,及為御史,忽爾瘦削,未幾公幹鄖陽,一夕而歿。聞歿時,身軀縮如十餘歲小兒,此尤可異也。(《覽余漫抄》。雄按:此疾或因服丹石熱藥所致。)
陶九成云:都下一兒患頭痛不可忍,有回回醫官,用刀割開,割上取一小蟹硬如石,尚能活動,頃焉方死,痛亦遄止。當求得蟹,至今藏之。(《輟耕錄》。)
宋史載呂夏卿舉進士,歷知制誥,典滁州,年五十二得奇疾,身體縮小,卒時才如小兒。《菽園雜記》載御史薛為學,身體甚肥,忽爾瘦削,一疾而歿。歿時縮小如十餘歲兒。(自得語。雄按:梁應來云,葛秋生姑丈病瘵卒,身首漸小,名縮骨勞。余謂自古無此病名,不知何人創立,附識以質大雅。至竇材謂宜服丹附藥,最屬不經。)
廣陵有田婦患泄瀉,下惡如油,鄰童以紙捻蘸,捻與油無異,醫不能療。孫滋九先生聞而往視,令買補中益氣湯十劑,天王補心丸四兩,以煎劑下丸服訖而愈。眾醫問之,曰:人驚恐則氣下,大腸脹損所致,此婦必受驚後得此疾也。問之果力作於場,見幼子匍匐赴火,驚而急救得免,遂得此疾。此方書所未載。(《奇疾方》。)
錢國賓治鎮江錢青藜,中年無病,一日足跟偶響,聽之有聲,自覺怪異,數月漸響,至頭竟如雷聲。醫者說症名不一,七年懷生死之憂矣。錢過京口甘露寺,尋蒼耳草治毒,會於涼亭偶言此症,以骨雷告之。邀至家,候其脈五部皆和,獨腎芤大,舉之始見,按之似無,乃腎敗也。自下響者,足少陰腎經之脈,起於小指之下,斜走足心,出然谷之下,循內踝後,別入跟中,以上腨內,出膕內臁上股,入後臁貫脊。且腎主骨,腎虛則髓空,髓空則鳴,所以骨響。白腳之頭,即雷從地起,響於天上也。以六味丸加紫河車膏、虎骨膏、豬髓、枸杞、杜仲方示之,彼謝曰:公論破七年之迷,良方起終身之病矣。長揖而別。至次年冬,錢復之京口,問已全愈。
癸亥冬,山海關天行時疫,病者頭痛發熱,噁心口渴,神昏欲寐,四肢不舉,其肉推之則一堆,平之則如故。醫有作傷寒者,有作時氣者,投以發散藥,無不加重,死者數百。時督師閣部孫及贊畫各傷一僕。至乙丑春,錢之關門謁太師,談次問及,曰:此症天行時疫,名肉行也。人肉屬土,土燥則崩,土濕則流,其邪感於血脈肌肉,不比傷寒所治也。古今醫集不載,止於官邸便方見此異症一款。因人血枯,而感天時不正之氣,當大補血。用首烏、枸杞、歸、地等味,少加羌活風藥,足以應病矣。若經發散,立死無疑。(雄按:土濕則流,深中肯綮,何以不用治濕熱之藥?)
湖州鄔阿二,織絲人也。偶燃兩膊紅十餘條,其紅條頭粗尾尖腹大,長尺許,闊尺許,此青蛇氣異毒也。急治之,不然蛇形入腹而死。或生大小腿,如頭向上攻入腹者亦死。以針挑破頭尾,使其不走,流出惡血。又研明雄黃,唾調搽患處,內服清涼敗毒散。防風、荊芥、白芷、羌活、黃連、黃芩、連翹、金銀花、槐子、甘草、當歸、生地各一錢,二三帖。(雄按:此即世稱蛇纏症之甚者。浙東人名曰纏身龍。)
吳橋治呂廷充,年二十五,得奇疾,作則眾竅氣坌出,瞑而垂絕。家人為之閉口鼻,塞兩耳,掘小溲,抵大溲,乃稍回,氣蒸蒸出毛孔中,良久始定。逆橋治,橋曰:病得之內而受驚,陰陽兩脫。橋不能往,第以大溫補劑投之,持方藥歸,三月而愈。(《太函集》。)
金節年如廷始病潮熱夢遺,面赤而咳血,醫而少間,已而奇疾作,作則如束薪熱湧泉,由脛及股,直達如貫梨。傾耳而聽,轆轆有聲。至則堅疆不仁,膚革如木石,噴嚏不得通,水漿不入。良久忽發一嘆,身柔緩如常。以月計之,凡六七作。諸醫斂手。橋視之,脈數而浮,不任按。病得之荒淫不節,以致陰虛火炎,此其甚也。為之正治,則以一杯而熄輿薪。無已,則從治之,主以甘溫,佐以清涼可也。日一劑,皆有驗,迄於旬日而新疾平。其父以故疾未除,則挾一方士自九華至,乃悉屏前藥,曰:烹一鴨餉之,葅以人參,和以大棗。無何,火症復作,中膈膨脹。乃復逆橋診之,則六脈浮取加弦,弦為木旺。蓋以啖鴨而傷脾氣,故肝木乘虛而克之,將變為中滿矣。急以為溫補劑治之,兩月乃安。(同上。)
飛屍
(即鬼疰。)
薛立齋治錦衣楊汞興,舉家避眚,有僕沉醉失避,既而神思昏昧,遍身青傷,令煎金銀藤湯,灌之即愈。
一婦人忽昏憒,發譫語,自云為前謀賴某人銀兩,某神責我,將你起解到城隍理問。兩腳踝膝腎處皆青腫,痛不可忍,口稱苦楚。次日方蘇,痛尚不止。用金銀藤兩餘,水煎服即愈。
一婦人入古墓,患前症,以紫金錠灌之即蘇。通政餘子華太常汪用之,皆因往吊而卒死喪家。(雄按:余治邵氏子、屠氏女,皆以送殯患此,並以蘇合丸愈之。)
謝士泰《刪繁方》治屍疰,或見屍,或聞哭聲者,取死人席棄路上者,一虎口長三寸,水三升,煮一升,服立效。按此即用死人枕之遺意也。(《本草綱目》。)
庚申予家一婦人,夢中見二蒼頭,一前一後,手中持一物,前者云:到也未?後應云:到也。擊下爆然有聲,遂魘,覺後心一點痛不可忍,昏悶一時許。予忽憶神精丹有此一症,取三粒,令服之,少頃已無病矣。云服藥覺痛止神醒,今如常矣。日後相識,稍有邪氣,與一二服,無不應驗。方在《千金》中,乃治中風之要藥。但近世少曾青磁石,為難合耳。(《醫學綱目》。)
竇材治一婦人,因心氣不足,夜夜有少年人附著其體。診之,六脈皆無病。令灸上脘穴五十壯,至夜鬼來離床五尺不能近。服姜附湯、鎮心丹,五日而愈。
一貴人妻為鬼所著,百法不效。有一法師,書天醫符奏玉帝,亦不效。竇令服睡聖散三錢,灸巨闕穴五十壯,又灸石門穴三百壯。至二百壯,病人開眼如故,服姜附湯、鎮心丹而愈。
一婦人病虛勞,真氣將脫,為鬼所著,竇用大艾火灸關元,彼難忍痛。乃令服睡聖散三錢,復灸至一百五十壯而醒。又服又灸,至三百壯,鬼邪去,勞病亦瘥。
越民高十二歉歲無食,挈妻兒至德清,僱妻於秀州倉德李深家為乳媼。高得錢還越而死。李僕許八隨直在秀,以官歸德清。及再來之日,媼患恍惚譫語,作厥夫聲,責罵故妻,不為資薦。李問何以得至此?曰:我隨許僕船便,是以得來。李命巫遂,未至。謾燒蒼朮煙燻燎,鬼遽云:我怕煙氣,不敢更留。遂無語,媼病亦瘥。今人沖惡者,必爇術,蓋邪鬼所畏也。(《類編》出《醫說》。)
李行簡外甥女適葛氏而寡,次嫁朱訓,忽得疾如中風狀。山人曹居白視之,曰:此邪病也。乃出針刺其足腫上二寸許,至一茶久,婦人醒曰:疾平矣。始言每疾作時,夢故夫引行山林中。今早夢如前,而故夫為棘刺刺足脛間,不可脫,惶惶宛轉,乘間乃得歸。曹笑曰:適所刺者,八邪穴也。(《脞說》。)
詐病
張景岳向寓榆關客邸,一友忽黃昏叩門。張皇甚,問之,則所狎之妓,忽得急症,勢在垂危,倘遭其厄,禍不可解。因求救,隨往視之。見其口吐白沫,僵仆於地,口鼻四肢俱冷,氣息如絕,狀殊駭人。及診之,則氣口和平,與症不應。沉思久之,復診脈如故,始悟其詐也。乃以仲景法試之,遂大聲言曰:此病危矣,使非火攻,必不可活。非用如棗如慄之艾,亦不可活。又非灸人中、眉心、小腹數處,亦不可活。吾寓有艾,可速取來。然火灸尚遲,姑先與一藥,倘能咽,咽後稍有聲息,則生意已復,即不灸亦可。若口不咽,或咽後無聲,速灸可也。即與一藥,囑其服後,即來報我。彼聞言已驚,惟恐大艾著體,藥到即咽。少頃即哼聲出,則徐動徐起矣。次日問其由,乃知為吃醋而然也。曲中奸狡,有如是者。
景岳在都時,有金吾蓄二妾,其一則燕姬也,有母隨之。一日二妾相競,燕姬理屈,若母助其跳踉,遂致氣厥若死。乃令一婢抱持而坐,自暮達晨,絕無蘇意。延治,初入室,見其肉厚色黑,面青目瞑,手撒息微。診其脈則伏渺若脫,亦意其危也。而治法難施,溫補則慮其氣逆未散,開導則慮其脈絕難勝。躊躇間,乃請復診,則以十指交叉抱腹,仰坦婢懷。因疑其前已撒手,今能反手,豈他人之所為乎?及診之,似有嫌拒意,拽之不能動,乃出其不意猛拽之,則頓脫有聲,力強且勁,此非欲脫,真病明矣。因思其脈若此,或以肉厚氣滯,此北人稟賦多有之也。或以兩腋緊夾,此奸人狡詐亦有之也。若其面青色微,則怒氣使然,自不足怪。識見既定,因聲言其危,使聞灸法,遂先投一劑,下咽即活。金吾因詢其病真耶假耶?若假何以竟夕如是,且形症畢肖?若真何以藥下即瘳,抑果藥之元秘乎?曰:元秘乃在言耳,不過借藥為名,但使彼懼,病即去矣。經曰憂可勝怒,正此謂也。然其狡詐,一至於此,使非再診,亦幾為所誑,可不審哉?
一士子為臣家所毆,遂臥病旬日,吐血盈盆。因喧傳人命,連及多人,延醫數輩,見其危劇之狀,皆束手遠避,防為所累也。最後張見之、察其色,則絕無窘苦之況。診其脈,則皆和緩如常。始而疑,繼而悟,乃潛語之曰:他可欺也,余不可欺也。此爾之血耶?家禽之血耶?其人愕然,浼予勿言。遂與調和,銜感而罷。
一鄰婦以妒妾詬誶,與夫反目,因而病劇,咬牙瞪眼,僵厥不蘇,若命在呼吸間者。其夫驚惶無措,其妾幾遭不堪,求張救之。則脈非其病,遂用前法治之,愈後其夫感謝,而不知為其所愚也。若此二人,則又人事中之常態。使不有以鑑別,則此中變,而有以假病而延成真病者,有以小忿延成大禍者,故並記之,以資聞見。
針灸刺砭
九針形
鑱針(平半寸,長一寸六分,其頭大末銳。其病熱在頭身,宜此。)
圓針(其身圓鋒如卵形,長一寸六分。肉分氣滿,宜此。)
鍉針(鋒如黍粟之銳,長三寸五分。脈氣虛少,宜此。)
鋒針(兩三隅,長一寸六分。瀉熱出血,發泄痼病,宜此。)
䤵針(一名鈹針,末如劍鋒,廣二寸半,長四寸。破癰腫,出膿血。)
圓利針(尖如毫,且圓且利,中身微大,長一寸六分。調陰陽,去暴痹。)
毫針(法象毫,尖如蚊芒,長三寸六分。調經絡,去病疾。)
長針(鋒如刺,長十寸。痹深居骨,解腰脊節腠之間者,宜此。)
燔針(一名焠針,長四寸。風虛合於骨解皮膚之間者,宜此。)
禁刺
病與相逆者,皆不可刺:大渴 大飽 大飢 新內 大怒 大勞 大醉 大驚 大風 大雨 大寒 大熱 大虛 大困 大竭 濃雲 色脈不順 大患 危疾 漉漉之汗 渾渾之脈 身熱甚 陰陽交爭 五行刑制(如心病遇癸日,余仿此。)
望不補,晦不瀉,弦不奪,朔不濟。
禁針穴
腦戶 囟會 神庭 絡卻 玉枕 角孫 顱囟 承泣 承靈 神道 靈臺 膻中 水分 神闕 會陰 橫骨 氣衝 箕門 承筋 青靈 三陽絡 手五里(凡二十二穴。) 合谷 三陰交(二穴孕婦不宜針。) 石門(女子忌之,如針之,令無子。) 雲門 鳩尾 缺盆 客主人(四穴不宜針深。)肩井(此穴針深,令人悶倒,三里補之。)
禁灸穴
承光 啞門 風府 天柱 素窌 臨泣 睛明 攢竹 迎香 禾窌 絲竹空 白環腧 顴窌 頭維 下闕 脊中 肩貞 心腧 天之牖 人迎 乳中 周榮 天府 中衝 陽關 陽池 隱白 漏谷 地五會 陰陵泉 條口犢 陰市 伏兔 髀關 委中 殷門 申脈 承扶(凡四十五穴。)
傷寒灸之可否
《內經》云:脈之所見,邪之所在。脈沉者,邪氣在內;脈浮者,邪氣在表。世醫只知脈之說,不知病症之禁忌。若表見寒症,身汗出,身常偎縮,慄而寒,不渴,欲覆厚衣,常惡寒,手足厥,皮膚乾枯,其脈必沉細而遲。但有一二症,皆宜灸之,陽氣下陷故也。若身熱惡熱,時見躁作,或面赤面黃,咽乾嗌乾口乾,舌上黃赤,時渴咽嗌痛,皆熱在外也。但有一二症,皆不可灸。其脈必浮數,或但數亦不可灸,灸之菑害立生。若有鼻不聞香臭,鼻流清涕,眼臉時癢,或欠或嚏,惡寒,其脈必沉,是脈症相應也。或輕手得弦緊者,是陰伏其陽也,雖面赤宜灸之,不可拘於面色赤而禁之也。(劉純。)
辨傷寒五十九刺
五十九刺者,為頭上五行,以克越諸陽之熱也。大杼膺腧 缺盆 背腧(此八者,以瀉胸中之熱也。)氣衝 三里 巨虛 上下廉(此八者,以瀉胃中之熱也。)雲門 髀骨 委中 髓空(此八者,以瀉四肢之熱也。)
針灸
用針八法
用針八法者:迎隨一也,轉針二也,手指三也,轉針頭四也,虛實五也,陰陽六也,提按七也,呼吸八也。補瀉損益虛實,在此八法。
針用五門分主客
針用五門者,井滎腧經合也。春刺井,夏刺滎,秋刺經,冬刺合,季月刺腧,以有五門。一月亦同,一日亦有五門。同年賓客為邪氣,主人乃正氣。知者刺之,無不效也。
定針象木
針刺可曲可斜,可直可正。故定數以象木性之曲直也。
口藏比火
凡用針,先以針含口內令溫,調補榮衛,以火性炎上,即升降旋轉左右而下也。
常山閻氏曰:口溫針暖,不惟滑利而少痛,亦借己之和氣,與患人榮衛無寒溫之爭,便得相從。若不先溫針暖,與血氣相逆,寒溫交爭,而成瘡者多矣。
灸刺分午前卯後離左酉南
午前卯後者,乃卯、辰、巳三時也。陽中之老陽,可灸刺萬病之虛寒。離左酉南者,乃午未、申三時也。陽中之少陰,可灸刺萬病之煩躁。重蒸之勞熱而瀉之,灸以吹之。灸時丈夫用室女,婦人用童男,吹之呵之,反作清涼之氣也。呵吹者,灸之瀉法也。
接氣通經法
凡欲取偏枯久患榮衛諸疾,多是愈而復作者,始由氣不接而其經不通流,雖有暫時之快,客氣勝真,病當未愈也。當此乃令上接而下引。呼吸多少,經脈長短,各有定數。立法手三陽而九呼,過經四寸;手三陰接而七呼,過經五寸;足之三陽接而一十四呼,過經四寸;足之三陰接而一十二呼,過經五寸,重者倍之,吸亦同數。此接氣通經,呼吸長短之法也。(閻廣明。)
灸分陰陽上下多少
凡灸當先陽後陰,言從頭面向左而漸下,次後從頭向右而漸下,先上後下。《明堂》云:先灸於上,後灸於下,先灸於少,後灸於多,皆宜審之。(王執中醫科即叔權。)
針灸須藥
《千金》云:病有須針者,即針刺以補瀉之。不宜針者,直爾灸之。然灸之大法,其孔穴與針無忌,即下白針,或溫針訖,乃灸之,此為良醫。其腳氣一病,最宜針灸並施。若針而不灸,灸而不針,非良醫也。針灸而藥,藥而不針灸,亦非良醫也。但恨下里間知針者鮮爾。所以學者須解用針灸,溫針白針皆須妙解。知針知藥,固是良醫,此言針灸與藥之相須也。今人或但知針而不知灸,知灸而不知針,或惟用藥而不知針灸者,皆犯孫真人所戒也。今世所謂醫者,則但知有藥而已,針灸則未嘗過而問焉。人或告之,則曰:是外科也,業貴精,不貴雜也。否則曰:富貴之家,未必肯針灸也,皆自文其過耳。吾故詳著《千金》之說,以示人云。
避人神說
《千金》云:欲行針灸,先知行年宜忌,及人神所在,不與禁忌相應即可,故男忌除,女忌破,男忌戊,女忌己。有日神忌,有每月忌,有十二時忌,有四季人神,有十二部人神,又有所謂血支血忌之類。凡醫者,不能知此避忌,若逢病人厄,會男女氣怯,下手至困,通神達士,豈拘此哉?若遇急卒暴患,不拘此法。許希亦云:若病卒暴,宜急灸療,亦不拘此。一日之間,止忌一時是也。
又云:癰疽疔腫、喉痹客忤尤為急。凡作湯藥不可避凶日,覺病須臾,即宜便治。又云:凡人卒暴得風,或中時氣,凡百所苦,須臾灸療,漸久後皆難愈。此論甚當。夫急難之際,命在須臾,若必待吉日而後治,已淪於鬼錄矣。此所以不可拘避忌也。惟平居治病於未形,選天德月德等日,服藥針灸可也。
論灸
灸有補瀉,不可輕議。大率沉結寒冷之症,施之為宜。蓋陰寒濕氣凝留血脈,湯劑熨引,不能獨治。方是時,惟火艾足以爍其勢,豈非火能運行陽氣,驅逐陰邪,其效有速於藥石者?即老壯不同,強弱異稟,灼治之法,夫豈一端?故多有逾於數百壯,少或止於三五七九之數,要皆詳審而行之。若夫陽病灸之,則為大逆。是以論傷寒者,謂微數之脈,既汗之後,脈浮,熱甚,三者悉不可灸。惟少陰皆惡寒,吐利,脈不足,與夫脈從手足厥之類,三者為可灸焉。通明乎此,觸類以往,又安有灸焫之妄也?故曰:不須灸而強與之灸者,令人火邪入腹,干錯五臟,重其煩躁。須灸而不與之灸,使冷結重凝,久而彌固,氣上衝心,無地消散,可不鑑哉!
論刺
其病攣痹,其治宜微針。形樂志苦,病生於脈,治以灸刺。明九針之用,經絡補瀉之法也。故榮衛異刺,以分血氣之虛實。井榮異刺,以分五行之子母。募腧異刺,以分背腹之陰陽。春夏異刺,以分人氣之淺深。大抵虛補實瀉,無過不及之傷,以輔其平者,刺法之大要也。然有病勢未深,可刺而即愈者,所謂病之始起,可刺而已。或痹不仁,腫痛,可灸刺而去之是也。有病傳諸經,必上下俱刺者,所謂刺熱刺瘧,病甚,為五十九刺是也。然刺之為言,同於擊刺之刺,以為利也,害在其中。黃帝謂徐人安靜,手巧而心審諦者,可使行針艾。張機謂針能殺生人,不能起死人,凡以用之,不可不慎也。況九針異體,取病有殊,十二節異法,用有輕重。必明日月星辰,四時八正之在天;寒暑燥濕,經水盈虛之在地;肥瘠壯弱,虛實盛衰之在人。然後呼吸補瀉,出入迎隨,惟意之從,豈特知募腧部分,皮肉筋骸,飢飽勞逸而已哉?故曰:見微得過,用之不殆。(雄按:方閱此篇,適聞陳漢題令媳,為關琴楚之女孫,患疾赴越,就陳某治之,針入而血流不止,須臾而逝,益見仲聖之言為不誣也。)
論砭石
上古針法垂布於天下,制砭石有小大者,乃隨病所宜。用石代針,一曰針石,二曰砭石,三曰鑱石,其實一也。破堅決肉,砭射腫熱者,則決之以砭石。良由邪氣暴戾,則微針不能及。況又病有氣血盛實,逆於肉裡蓄結癰腫之類,非砭石則不能射之,此所謂血實宜決之。又形樂志樂,病生於內者,治之以砭石。東方之民,多病癰瘍,其治宜砭石。砭石之來,始自於此。扁鵲有云:病在脈血者,治之以砭石。是故一切腫疾,悉宜鐮割足小指下橫紋間。腫在左則割左,在右則割右,血少出則瘥。以至疔腫、癰瘍、丹毒、瘭疽、代指耑病、氣痛流腫之類,皆須出血者,急以砭石砭之。大抵砭石之用,其法必瀉。若在冬時,人氣閉塞,則用藥而少針石。所謂少針石者,非癰疽之謂也。癰疽不得頃時回,苟緩於針石,則毒氣內攻,腐壞筋骨,穿通臟腑矣。治石疔瘡,則忌瓦礫磚石之類。治刀鐮疔瘡,則忌鐵刀傷割。若是者,可以藥治也。《素問》又曰:人病頸癰,或石治之,或針灸治之而皆已,此蓋同病異治也。夫癰疽之氣弱者,宜針開除去之,氣盛血聚者,宜石而瀉之。若然,則砭石九針之用,各有所利。善治血脈之變,癰疽之病者,當審輕重而制之。(並《聖濟總錄》,自王執中下。)
色診
洛陽孫伯英,因誣獄,妻子被系,逃於故人。是夜,覺胃脅痛,託故人求藥。故人曰:有名醫張戴人在焉,當與公同往。時戴人酒未醒,強呼之,故人曰:吾有一親人病,欲求診。戴人隔窗望見伯英曰:此公伏大驚恐。故人曰:何以知之?戴人曰:面青脫色,膽受怖也。後會赦乃出,方告戴人。(《儒門事親》。)
華佗傳鹽瀆嚴昕與數人共候佗,適至,佗謂昕曰:君身中佳否?昕曰:自如常。佗曰:君有急病,見於面,莫多飲酒。坐畢歸,行數里,昕卒頭眩墮車,人扶將還載歸家中,一宿死。(《三國志》。)有士人病顏面青而光,其氣哽哽,錢乙曰:肝乘肺,此逆候也。若秋得之可治,今春不可治。其家祈哀,強之與藥。明日,曰:吾藥再瀉肝而不少卻,三補肺而益虛,又加唇白,法當三日死。然安穀者過期,不安穀者不及期,今倘能粥,五日而絕。(《宋史》。亦仿倉公傳。)
汪石山曰:伏經脈最難求,如積熱之久,脈反沉細,而外症又寒,苟非兼望聞問切,何可得也?世俗諱言試醫,醫復諱情妄臆,而豪貴婦女,往往不得望聞,豈不大錯?
卷二十三
經水
徐靈胎曰:婦人之疾,與男子無異。惟經期胎產之疾不同,且多癥瘕之疾。其所以多癥瘕之故,亦以經帶胎產之血易於凝滯,故較之男子為多。故古人名婦科謂之帶下醫,以其病總屬於帶下也。凡治婦人,先明衝任之脈。衝脈起於氣街,(在毛際兩旁。)並少陰之經,挾臍上行,至胸中而散。任脈起於中極之下,(臍下四寸。)以上毛際,循腹裡上關元。又云:衝任皆起於胞中,上循背裡,為經脈之海。此皆血之所從生,而胎之所由系也。明於衝任之故,則本原洞悉,而後其所生之病,千條萬緒,可以知其所從起。更參合古人所用之方,而神明變化之,則每症必有傳受,不概治以男子泛用之藥,自能所治輒效矣。至如世俗相傳之說,如產前宜涼,產後宜溫等論。夫胎前宜涼,理或有之。若產後宜溫,則脫血之後,陰氣大傷,孤陽獨熾,又瘀血未淨,結為蘊熱,乃反用薑、桂等藥,我見時醫以此殺人無數。觀仲景於產後之疾,以石膏、白薇、竹茹等藥治之,無不神效。或云產後瘀血,得寒則凝,得熱則行,此大謬也。凡瘀血結凝,因熱而凝者,得寒降而解;因寒而凝者,得熱降而解。如桃仁承氣湯,非寒散而何?未聞此湯能凝血也。蓋產後瘀血,熱結為多,熱瘀成塊,更益以熱,則煉成干血,永無解散之日。其重者陰涸而即死,輕者或堅痞褥勞等疾。惟實見真屬寒氣所結之瘀,則宜用溫散。故凡治病之法,不本於古聖,而反宗後人之邪說,皆足以害人。諸科皆然,不獨婦科也。
裴兆期治一婦,頭眩耳鳴,肉瞤筋惕,恍惚不得寐,乍作乍止半載矣。後乃阻經四月,小腹如懷孕狀,醫疑其妊而安之。忽一日,下紫黑血少許,始知為經閉。改用通經藥數劑,腹不減,反增噁心嘔噦,粥飲下咽,旋即越出,咽喉焦痛,舌黑無津,醫不知何故。裴診之,六脈弦細而滑,兩關尤甚。曰:頑痰閉滯,血海壅瘀,月事乃阻耳。其脈細而滑者,痰脈也;頭眩耳鳴恍惚者,痰證也;嘔吐不食者,痰客中焦也;舌黑無津,咽喉焦痛者,痰生熱也。經謂治病必求其本,今病本於痰,必以治痰為首務。遂投滾痰丸八十粒,不動。再投七十粒,小腹微痛。次日又服如數,小腹痛不可忍,將夜半下如豬肝者四五塊,每塊幾盈尺,更下如破絮脂膜者無數,又累累若石榴子,紅白攢綴,連絡而下者,不啻二三斗,小腹頓平,痛亦如失。最異者吐痰碗許,俱如綠草汁色,口角流涎不斷,如琴絃之堅。丹溪謂怪病是痰,十居八九,良然。時胸次未平,飲食少進,用橘紅、茯苓各一錢,枳實、黃連、半夏曲各八分,水煎入薑汁二匙,竹瀝半酒杯。二劑後,以六君子湯加減,更服加味潤下丸,調理百餘日而愈,逾年生一子。
沈堯封曰:《素問》云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息賁者,死不治。二陽指陽明經言,不指臟腑言。二陽之病發心脾者,陽明為多血之經,血乃水穀之精氣,藉心火煅煉而成。憂愁思慮傷心,困及其子,不嗜飲食,血無以資生,陽明病矣。經云,前陰總宗筋之所會,會於氣衝,而陽明為之長。故陽明病則陽事衰,而不得隱曲也。太衝為血海,並陽明之經而行,故陽明病則衝脈衰,而女子不月也。又寇宗奭曰:童年情竇早開,積想在心,月水先閉。蓋憂愁思慮則傷心,心傷則血耗竭,故經水閉也。火既受病,不能榮養其子,故不嗜食。脾既虛,則金氣虧,故發嗽。嗽既作,則水氣竭,故四肢干。木氣不充,故多怒,髮鬢焦,筋痿。五臟以次傳遍,故不卒死,然終死也,比於諸證最為難治。按:此條亦從《金匱》虛字內分出,但所願不遂,相火必熾,非補水無以制之。六味地黃丸湯補陰瀉陽,固是妙法。然脾虛食減,尚嫌地黃膩膈,炒枯可也。不然,以女貞子易之。
雄按:此證最難治。六味礙脾,歸脾助火,惟薛一瓢滋榮養液膏加小麥、大棗、遠志,庶幾合法。一瓢又有心脾雙補丸,亦可酌用。滋榮養液膏方:女貞子、廣陳皮、干桑葉、大熟地、旱蓮草、白芍藥、黑芝麻、枸杞子、甘菊花、當歸身、黑穭豆、玉竹、南燭葉、白茯神、沙菀蒺藜、炙甘草。以上十六味,前十四味各四兩,後二味各二兩,天泉水,桑柴火熬膏,收入真阿膠三兩,煉淨白蜜三兩,瓷瓶收貯。每日卯時挑服五六錢、開水送下。心脾雙補丸方:人參、元參、五味子、遠志肉、麥冬、茯神、酸棗仁、柏子仁、於潛朮、川貝母、生甘草、苦桔梗、丹參、生地、川黃連、制香附。上為末,用桂圓肉熬膏代蜜,搗丸如彈子大,硃砂為衣。每晨嚼服一丸,開水送下。
沈堯封治一婦,熱多寒少,譫語夜甚,經水來三日,病發而止。本家亦知熱入血室,用小柴胡數帖病增,舌色黃燥,上下齒俱是干血。沈用生地、丹皮、麥冬等藥不應,藥入則乾嘔,脈象弱而不大。因思弱脈多火,胃液乾燥,所以作嘔。遂用白虎湯加生地、麥冬,二劑熱退神清。惟二十餘日不大便,與麻仁丸,三服得便而安。
一室女發熱,經水來,醫用表散藥增劇,譫語夜甚。投小柴胡湯不應,夜起如狂。或疑蓄血,投涼血消瘀藥,亦不應。左關脈弦硬鼓指,詢知病從怒起,因用膽草、黃芩、山梔、丹皮、羚羊角、蘆薈、甘草、歸身等藥,一劑知,四劑愈。
張儀表令愛發熱,經水來,昏夜譫語,如見鬼狀,投小柴胡湯增劇。詢其病情云:醒時下體惡寒,即憒時亦嘗牽被斂衣。因語此證,平素必患帶下,且完姻未久,隱曲之事未免過當。復值經水過多,精血兩虧,陰陽並竭。其惡寒發熱,由陰陽相乘所致,非外感邪熱深入也。投發散清熱,證同亡陽。《傷寒論》云:亡陽則譫語。《內經》云:脫陽者,見鬼是也。用腎氣丸,早晚各二錢,神氣即清。隨以蓯蓉易桂、附,數劑全愈。
參香八珍膏丹,參去頭尾,酒洗蒸熟,四制香附各四錢,熟地、炙黃耆、白芍酒炒、蒸熟白朮、白歸身酒炒、茯苓各三兩,八味熬膏,每服三錢,開水調下。薛一瓢曰:此女方調理方之首選也。氣味和平,功能相稱,虛人可以久服。
青附金丹,治婦女癥瘕。青皮四兩,用硝石五錢化水浸;香附四兩,童便浸;鬱金二兩,用生礬五錢化水浸;丹參二兩,薑汁浸。四味研細末,醋丸麻子大,曬乾灑上阿膠水,搖令光澤。再用人參、當歸、川芎各一兩,白朮、茯苓、製半夏各二兩,陳皮、炙草各五錢,研極細末,以米飲泛在光澤小丸上,作外廓曬乾。每服三錢,開水下。此薛一瓢方。緣虛弱人患癥瘕痃癖有形之病,不可任施攻下,故用此為緩消之計。其妙在以六君、芎、歸為外廓,使藥入胃,將不知有攻削之味,而胃氣不傷。迨其漸化,則對症之藥已至病所,俾病去而正不傷,誠女科要方也。
五香丸,治同上。五靈脂一斤,香附一斤,水浸一日,黑牽牛、白牽牛各取頭末二兩。上四味一半微火炒熟,一半生用,共研細末和勻,醋糊為丸萊菔子大。每服七八分,或一錢,臨臥薑湯下。次早再一服,即愈。孕婦忌服,小兒減半。五靈脂破瘀生新,香附調氣舒郁,牽牛開結行痰、逐飲、通水,合為消症散癖之方,不為不峻。然每服錢計,用治實證,尚為善藥。即痰積、食積、氣滯成症,蠱膈腫脹,實痢初起,審屬痞聚在腹,有形攻痛之證皆可治之。虛人或以六君子加歸、芍作煎劑送服亦可。
王氏云:一婦人有女年十五,請診,言女年十四時,經水自下乃忽斷,其母甚恐怖。師曰:此女為是夫人親女非也。若親女者,當相為說之。婦人因答言是自女爾。師曰:所以問者,無他。夫人年十四時,亦以經水下,所以女至此而斷,是為避年,勿怪,後當自下。(《東垣十書》。)
張子和曰:一婦人年二十餘歲,病經閉不行,寒熱往來,咳嗽潮熱。庸醫禁切,無物可食。一日當暑出門,忽見賣涼粉者,冰水和飲,大為一食,頓覺神清骨健,數月經水自下。(雄按:世人但知血寒則凝,而不知血熱則結也。)
滑伯仁治龍君澤室人,暑月中,病經事沉滯,寒熱自汗,咳嗽有痰,體瘦,癢,臍腹刺痛,脈弦數,六至有餘。曰:此二陽病也。《素問》云:二陽之病發心脾,女子得之則不月。二陽,陽明也,陽明為金,為燥化。今其所以不月者,因其所遭也。陽明本為燥金,適遭於暑,暑火也,以火爍金,則愈燥矣。血者水類,金為化源,宜月事沉滯不來也。他醫方制歸茸桂附丸以溫經而未進。滑曰:夫血得寒則止,得溫則行,熱則搏,搏則燥,復加燥藥,血益干,則病必甚。亟令卻之,更以當歸柴胡飲子,為清金瀉火,流濕潤燥。三五進而經事通,余病悉除。龍君曰:微生幾為人所誤也。
薛立齋診一室女,年十七,癧久不愈,天癸未通,發熱咳嗽,飲食少思,欲用通經丸。薛曰:此蓋因稟氣不足,陰血未充故耳。但養氣血,益津液,其經自行。彼惑於速效,仍用之。薛曰:非其治也。此乃慓悍之劑,大助陽火,陰血得之則妄行,脾胃得之則愈虛。後果經血妄行,飲食愈少,遂致不救。
一婦人素有胃火,或用涼胃散而安。後因勞役,燥渴內熱,肌肉消瘦,月經不行。薛謂此胃火消鑠陰血,用逍遙散加丹皮、炒梔以清胃熱,用八珍湯加茯苓、遠志以養脾血,而經自行矣。
一癧婦少寐,經水兩月餘一至,誤服通經丸,展轉無寐,午前惡寒,午後發熱。薛以為思慮虧損脾血,用歸脾湯作丸,午前六君送下,午後以逍遙散送下,兩月餘得寐,半載經行如期,年餘而瘡愈。
龔子才治魏憲副妻,患逆經吐血不止,六脈微澀有力,此血虛火盛也。以四物去熟地,用生地共二兩,加酒蒸大黃一錢(錢刻本作兩,疑誤。)同煎,入童便服之,服後血止而經通。
徐憲副妾,患經閉,人皆疑有孕。七八月來,漸覺黃瘦,腹中左右塊如鼓,發熱面赤,不思飲食。診之,六脈微澀,此血枯氣鬱也。以四物湯加香附、丹皮、白朮之類,(白朮何以加入?)十數服;又加桃仁,紅花,數服。下血塊多許乃愈。
孫文垣治吳北海內人,每月經期之前,四肢累累發塊,紅紫脹痛,不思飲食,胃脘亦常痛,(肝火上逆。)經水多不及期而至。(肝火下迫。)脈之,兩手皆駛。以症參觀,肝脾二經鬱火也。蓋肝主怒,脾主思,多思多怒,隱而不發,鬱滯於中,故臨經累累發紅,腫於四肢也。(脾主四肢。)以青皮、香附、柴胡、川芎、烏藥、白芍、丹參、元胡索、鬱金、酒炒黃連、梔子治之而愈。(青皮、烏藥宜酌用。)
潘氏媳因經水不行,醫投安胎之劑。越七日,經忽暴至,內有血塊筋膜如手大者一二塊,昏冒困憊,其脈右關洪滑,左寸洪數,兩尺皆洪大,夜分咬牙亂語,(狀如熱入血室。)手心熱,口噤,手足皆冷,心胸脹悶不快,面色青。孫曰:此濁痰流滯血海,以誤服安胎之劑,益加其滯。由血去多,故神魂無定;痰迷心竅,故神昏亂語。急為調氣開痰,安神養血可生也。即以溫膽湯加石菖蒲、酒芩、天麻、棗仁、丹皮與服。其夜子丑時,咬牙亂語皆減半,仍與前藥,每帖加竹茹五錢,臨睡又與黑虎丹數粒,諸症悉愈。或問病每盛於夜半何也?曰:此心包絡與膽經有痰熱故也。專治此兩經,痰既消,神魂自安矣。
程好吾子婦,腹中微疼,經行不暢,喉痛,四肢麻木作脹,不知飢餓。孫診之,右脈洪大如豌豆,以川芎、香附、麥芽、山楂、烏梅、甘草、桔梗、酒芩、防風、荊芥、白朮、茯苓,四劑而安。次月經水大行,十日不止,以黃耆、阿膠、蒲黃各一錢,白芍二錢,甘草三分,一帖而安。此後但覺濁氣下墜,屁從子戶中出,(即陰吹病。)以補中益氣湯,用酒炒黃連調養而平。
胡氏女及笄後患吐血,每吐碗余,下午倦怠,夜分潮熱,嘔惡不食,便秘。時師謂陰虛火動,投滋陰之劑,反加飽悶,背心脹痛。脈之,兩寸洪大,兩尺弱。知其有瘀血凝滯,致新血不得歸經,故滿而倒溢也。先以龍薈丸通之,更以石膏、橘紅、半夏、神麯、黃連、茜根、竹茹、枳殼各一錢,茯苓八分,甘草三分,服後大便行三次,吐止食進。後用二陳湯加滑石、丹參、丹皮、茜根、白芍、香附,二十帖經調而愈。(此吐血亦經逆也,當與龔子才治魏憲副妾案參閱。雄按:今春余治朱生甫五令媳,患證與此略同。醫皆作損治,廣服滋陰之藥,反咳嗽便溏,臥床已匝月矣。余用沙參、丹參、竹茹、石斛、滑石、茜根、海螵蛸、桃仁、絲瓜絡、葦莖、茅根、蛤殼治之愈矣。)
喻嘉言治楊季登長女及笄,經閉年餘,發熱食少,肌削多汗,而成勞怯。醫見汗多,誤謂虛也,投以參、術,其血愈錮。喻診時,見汗出如蒸籠氣水,謂曰:此症可療處全在有汗。蓋經血內閉,止有從皮毛透出一路,以汗亦血也。設無汗而血不流,則皮毛干槁而死矣。宜用極苦之藥,以引其血入內,俾下通於衝脈,則熱退經行,而汗自止,非補藥所能效也。以龍薈丸日進三次,月餘經止,汗熱稍輕。前丸日進一次,又一月,大至,淋漓五日,症全瘳矣。
王肯堂治一婦,寡居鬱結成疾,經事不行,體熱如炙。忽吐血若泉湧,或用止血藥不效。令以茆花根搗汁,濃磨沉香,服至五錢許。日以釅醋貯瓶內,火上炙熱,氣熏兩鼻孔,血始得降下,吐血不復作,經事乃行。(此亦逆經症。雄按:沉香豈可服至五錢?不若以童便、桃仁、醋製大黃下之。)
呂東莊治曹遠思內人,月水不至四月矣。腹痛不止,飲食少進,醫作胎病治。呂曰:此鬱血也。然氣稟怯弱,當補而行之。用八珍湯三大劑,果下血塊升許,腹痛猶未除也。以大劑養榮等藥調理而痛除食進。(與立齋一案略同。)
黃履素曰:予媳申氏多鬱怒,忽患不月,腹漸大,疑有妊。醫者視之,亦以為妊也。十餘月弗產,諸症漸見,乃始疑之。醫者亦以為蓄血之症,時有欲下之者,眾議以為體弱不能勝,止可暗消。於是久用行血調血之劑,而不敢用下血之藥,竟勿效。厥後醫藥雜投,遂致不起。一日偶閱《震澤紀聞》載盛啟東治宮妃一案,大為悔悼。(案載江篁南《名醫類案》血門。)
南山婦人,年三十八,於九月二十三日月經行,比前過後十日,得草藥以敗血海,為下胎之謀,數服血下,因此腹痛,小腹下有塊如碗大,不可按,湯熨則痛稍定,大小便抽痛,小便澀,大便略下少赤積垢,食不進,口略渴,發熱。此胃氣為草藥所敗,加以受傷之血,妄行而不得泄,所以為病。砂仁、甘草、川芎、黃芩各三分,滑石一錢五分,牛膝二錢,桃仁七粒,水酒煎服。
黃師文治子才婢子,得面熱病,每一面熱至赤且癢,悶絕。曰:此經候來時,嘗為火所逼也。問之,曰:無之。已而思曰:昨者經候來,適為孺人黏衣服,傴僂曝日中,其昏如烈火炙,以孺人趣其物,不敢已,由是面遂熱。黃曰:是也。以四物湯加防風獲瘥。
孫文垣治一婦,經不行者三月,大便瀉,腹脹嘈雜,吐酸水,時下白帶,常噁心,自謂有孕。脈之曰:此脾經有濕熱,心經有瘀血也。與二陳湯加白朮、澤瀉、豬苓、酒連、茱萸、滑石、麥芽、山楂,瀉止脹寬,經行腰腹作痛。以川芎三錢,當歸五錢,香附、丹參、桃仁各一錢服之,口中吐黑血甚多,且有如膿者。改用四物湯加丹皮、丹參、桃仁、紅花、滑石調理而痊。
從孫婦程氏,年甫三旬,產五次,今則經閉不行者八年,肌肉則豐肥於昔,飲食又倍於昔,精采則豔美於昔,腹柔不堅,略無所謂病者。或用四物湯、元胡、丹皮之劑,千餘服矣。至三稜、莪朮、乾漆、桃仁、蘇木之類,遍嘗不應。診之,六脈緩大有力,曰:此脾濕生痰,脂滿子宮,徒行血、活血、破血無益也。以平胃散加滑石、桃仁、黃連、薑黃、丹參、南星、半夏,作丸服之,半年而經行,次年生子,後又連生一子一女。(雄按:此等證,如脈平和者,不必服藥。)
薛立齋治一婦人,性善怒,發熱,經水非過期則不及,肢體倦怠,飲食少思,而顫振,此脾氣不足,肝經血少而火盛也。午前以調中益氣湯加茯苓、貝母送六味丸,午後以逍遙散送六味丸,兩月餘而愈。
一婦人年五十,內熱晡熱,經水兩三月一至。此血虛有熱,用逍遙散加山茱萸治之而愈。後有痰作渴,或小便不調,或頭暈白帶,用六味而安。
琇按:五十之年,經宜止矣。此不當在經水血虛之門,或五字乃四字之訛耳。
一婦人月經不調,晡熱內熱,飲食少思,肌體消瘦,小便頻數。或用清熱生血之劑,月經不行,四肢浮腫,小便淋瀝,朝用《金匱》加減腎氣丸,夕用歸脾湯,漸愈。又用八珍湯,兩月全愈。
陸養愚治董龍山夫人,胸膈不舒,大便不實,或時去血,或時去積,經期或先或後,或多或少,參差作痛,養血健脾俱不效。飲食既少,肌肉亦瘦,晚不能食,食則飽脹,不能安臥。脈之,沉弦而滑,右關尤甚,曰:沉為氣滯,弦為留飲,滑為痰凝。經之不調,便之不實,腹之脹痛,皆痰積為之也。乃合清氣化痰丸,二陳湯送下,數劑,大便去痰積若干,遂不脹不疼。改用六君子湯數劑,而大便堅。後以調氣養榮湯間服,經調而孕。
施鳳崗室人,素嗜五辛,三孕皆不育,年三十,即月事不行將及二載,胸腹作痛,行走無定,或數日一發,或一日二三發。服養血行血之藥,身體時熱,肌膚漸瘦。或謂補血不補氣,無陽則獨陰不生,用參、耆、白朮、肉桂、芎、歸數劑,痰中見血,便燥兼血。脈之,兩手舉按皆數,左關散而弦,右關數而實,兩尺數而沉澀,曰:此血虛不待言,然脈症皆火象也。惟清其熱,則血得所養,而經自行矣。或謂寒則凝,熱則行,今以清火療血閉何也?曰:寒凝熱行者,蓋謂無大病者言之也。經不云乎?二陽之病發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傳為息賁者死。王太僕曰二陽,胃與大腸也。二經有熱,心脾受之,以致消肌爍肉,上氣喘逆。今病者素嗜辛辣,豈非腸胃有熱乎?今已移之心脾,月久不行,肌肉消削,是傳為風消。幸不喘咳,未至息賁耳。復投溫熱,是抱薪救火,經所謂贊其復翼其勝也。法當先清脾胃積熱,使心氣下降,績以養血滋陰濟之,則水泉通而流不絕也。用三黃湯加山梔、丹皮、生地、白芍,十劑痰紅便血俱減。更以前方加芎、歸,十劑而月事通矣。後以六味丸料加知、柏、紫河車一具,服之即孕。
陸祖愚治吳君採室,平日血虛有火,生一女已七歲,不再孕。忽經候兩月不行,以為孕也。偶胸腹不快,投安胎養血之劑,反小肚作痛,經行如崩,去血多而痛不止,足膝逆冷,氣短奄奄。或以為小產,用芎、歸、元胡、薑、桂等,血不止而痛愈甚,咽喉燥痛,吞吐有妨。脈之,沉細而實,按之有力,用炒蓮、白芍、丹皮、花粉、當歸、炒梔、楂肉、阿膠,煎令徐徐吞下。次早,喉腹之痛俱愈,足膝反溫暖。後用歸、芍、參、苓、地黃、丹皮、木香以行其滯而漸愈。
一婦經後凝血成塊在左,泄瀉不止,完穀不化,血塊暴下如注,臭穢難堪。經候不調,脾胃因而下損。且經漏不止,前陰之氣血已脫。泄瀉不止,後陰之氣血下陷。總是熱症,而下焦久脫,亦化於寒矣。瀉寒以熱,瀉濕以燥,宜大升大舉,以助肝木生髮升長。遂以柴胡、升麻各五分,炙草、陳皮、歸身、黃耆各一錢,人參、神麯各錢半,白朮二錢,黃芩少許,進二帖,水煎熱服而愈。
一婦經水不調,未來先痛,行後又痛,用人參、炙草、川芎、肉桂、丹皮酒洗各五錢,白朮、茯苓各一兩半,當歸酒洗、白芍酒炒、益母草酒洗蜜拌各一兩,白芷、木香各三錢,糊丸。
一婦人經前作痛,且有白帶,用十全大補湯加元胡索、益母草、木香而安。
張路玉治薛氏婦,每經行必先作瀉二三日,其脈左關尺弦細如絲,右關上小駛而滑。服薑、桂、萸、附則大渴,泄瀉轉劇。服苓、澤、車前則目暗如盲。此肝血虛寒而脾胃有伏火也。俟經將行作瀉時,朝用理中加黃連作湯,服五六劑,暮與加減八味丸加紫石英,作丸常服。不終劑而數年之疾頓除。
立齋治一婦人,晡熱,肢體瘦倦,食少無味,月經不行,或鼻衄,或血崩,半載矣。或用順氣清熱止血等劑,不應,更加寒熱,且時欲作嘔。此為鬱怒虧損,脾胃虛火,錯經妄行而然耳。遂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味地黃丸各數帖,半載而痊。
一婦人素沉靜,晡熱內熱,月經不調,後每一二月,或齒縫,或舌下,或咽間出血碗許,如此年餘,服清熱涼血,調理之藥益甚。此肝脾氣鬱,血熱上行。先用加味歸脾湯,後用加味逍遙散,攝血歸源,而經自調,前症頓愈。
陳自明治一婦人,月經過期不至,腹內作痛。服破血行氣之劑不效。與神仙追毒丸一粒,服之而瘥。(方見蠱門。)
立齋治一婦人,因經水多,服澀藥止之,致腹作痛,以失笑散二服而瘳。五靈脂、蒲黃俱炒,等分,每服二三錢,醋一合,熬成膏,入水一盞,煎七分,食前熱服。又用加味逍遙散,數劑而經調。
一婦人經水不調,兩月一至,或三月一至,四肢微腫,飲食少思,日晡發熱,此脾土氣血皆虛也。須先用壯脾胃、養氣血之劑,飲食進,則浮腫自消,氣血充,則經自調矣。彼以為緩,乃用峻劑,先通月經。果腹疼,瀉不止,致遍身浮腫,飲食愈少,歿於木旺之月。
褚氏云:月水不通,久則血結於內生塊,變為血瘕,亦作血症。血水相併,壅塞不通,脾胃虛弱,變為水腫。所以然者,脾候身之肌肉,象於土,土主克於水。水血既並,脾氣衰弱,不能克消,致水氣流溢,浸漬肌肉,故腫滿也。觀此,豈宜用克伐之劑?
有女人月事退出,皆作禽獸之形,欲來傷人。先將綿塞陰戶,乃頓服沒藥末一兩,白湯調下,即愈。(《奇疾方》。)
朱丹溪治一婦人,積痰經不行,夜則譫妄。以栝蔞子一錢,黃連半錢,吳茱萸十粒,桃仁五個,紅曲末些少,砂仁三錢,山楂一錢。上末之,以生薑研炊餅丸。(《治法》。)
一婦人陰虛,經脈久不通,小便短澀,身體疼痛。以四物湯加蒼朮、牛膝、陳皮、生甘草,又用蒼莎丸加蒼耳、酒芍為丸,煎前湯送下。(同上。)
一婦人兩月經不行,腹痛發熱。但行血涼血,經行自愈。用四物湯加黃芩、紅花、桃仁、香附、元胡索之類。(同上。)
一婦人寡居,經事久不行,腹滿少食,小腹時痛,形弱身熱。當歸酒浸、熟地姜炒、香附各一錢,白芍、川芎、陳皮各七分半,黃柏炒、知母炒、厚朴薑製、元胡索半錢,白朮二錢,生甘草、大腹皮各三錢,紅花豆酒浸,桃仁九個。上㕮咀,水煎。(同上。)
陳良甫治羅姓女人,每遇經行時則臍與小腹下痛不可忍,服藥無效。以桂枝桃仁湯愈。自後再發,一投而瘥。桂枝、白芍、生地黃各二錢,桃仁七枚去皮尖,甘草一錢,姜水煎。(《大全良方》。)
立齋治一婦人,性沉多慮,月經不行,胸滿少食,或作脹,或吞酸,以為中氣虛寒。用補中益氣加砂仁、香附、煨姜,二劑胸膈和而飲食進。更以六君加芎、歸、貝母、桔梗、生薑、大棗數劑,脾胃健而經自調矣。
一婦人因怒傷,不思飲食,發熱倦怠,骨肉痠疼,羸瘦而黃,經水積漸不行,頸間結核,以逍遙散、八珍湯治之,少可。彼自誤服水蛭等藥,血氣愈虛,遂致不起。良甫云:憂愁思慮則傷心,心傷則血逆竭,血逆竭則神色先散,而月水閉。火既受病,不能榮養其子,故不嗜食。子虛則金氣虧,故咳。咳則水氣絕,木氣不充,故四肢干。又云:經候微少,漸漸不通,手足骨肉煩痛,日漸羸瘦潮熱,其脈微數,此由氣虛血弱,陽往乘之。少水不能滅盛火,故火逼水涸亡津液。當養血益陰,用柏子丸,澤蘭湯為主,勿遽通之。
錢國實曰:吳江黃啟元妻劉氏,生平潔淨,自十七行經,每年一度,生二子一女。又武林陳氏媳,每季行經一次,七年方受一胎,生二子二女。皆嘗診治之,此婦稟賦之異,非按月而行之。
徐孟陽母葉氏,八九,經仍不斷,體厚無病。然甚憂之,以問錢,錢曰:經云陰生於陽,陽之數七,故婦人七七經斷無子。汝母稟厚之極,經出理之外矣。後壽至九九而終。(雄按:余治許培之大母,年逾七秋,泛水仍行,亦血氣充盈,而非病也。後壽亦逾大耋。)
錢國賓云:余遊蘭溪,時逢端陽,友人宴於花園,談及邑中篾匠孫二之妻,年三十生四子一女,自來無經。余以戲言,未信。適婦貨籃至,客皆笑曰:此婦是也。余即問之,婦云;不知經為何物。夫婦人經候,經者常也;候者,候一月之陰陽也。若潮候應乎天時,真氣相與流通,所以女子二七天癸至,月水如期。凡女人受孕經止者,平日所生氣血,以養積而為經。血熱則經早,血少則經遲。血盛則七七仍經,血衰則五七外經止。受孕則所生氣血,皆以養胎。胎生血上為乳,乳止血下為經。元門採真,退經為乳兩說,則經乳一耳。經本於腎,旺於衝任二脈。沖為血海,任為胞胎。此婦無經者,乃衝脈與人稟賦不同,任脈與人乳子則一樣。《素問》曰:人之心偏,則作事不定。人之下眼眶窄,則膽小。五臟各有稟賦外候,以此理推自明。(嘗觀書云:人之道根深厚者,其元關堅固,男子則不易輸泄,女子則月事行。此皆久修苦煉之徒,功行未成,復生人道,而仗宿世修養之力,故稟賦之厚,不與常人同。此說最為有理。錢公反復說,究未指明其所以然,殊為可笑。)
蔣仲芳治姚生婦,年二十五,其月事或半年,或三月方得一至,溫補調治二載轉劇。診之,脈來微澀,外症口乾唇燥,手足心熱,曰:後期古法主寒,然其兼症熱也。因熱耗血,血少故後期耳。遂用大劑生地、當歸為主,佐以條芩、山梔、白芍、川芎、丹皮、澤蘭、知母、鱉甲,六劑後則經准,一月後而孕矣。(雄按:古法難執,豈經遲一證為然乎?醫者宜究心焉。)
魏玉橫曰:徐德滋女,年近二十,素有脅痛肝病,常時月事先期而至,近忽逾數日。脈之,兩關躁疾,兩寸上溢。察其面,有如疹者數十點,其色或青或紫。詢其身亦有,至舌上亦有數點。絕類陽氣熱症,然並無頭痛寒熱,且能進飯二甌。良由肝火內熾,上乘肺胃而然。與生地、杞子、麥冬、丹皮、山梔、當歸、生芍、甘草、元參,令服一劑。次日晡後始至,見其偃臥,上半俯著床沿,嘔血盆許。詢之,則自巳牌血出如湧,既而心下若有一塊上攻,故必偃伏,以床沿抵住稍可,否則上頂悶絕。脈之,若有若無。意其經水過期,乘肝火上逆而出,即俗之倒經是也。然其急暴如此,兼之地氣上攻,其症危矣。非大劑純陰,何以挽回?與熟地二兩,杞子一兩,令連進二服,服下即能仰臥,血止脈回。次日忽咳嗽無痰,此肺金燥而肝火未平也。前方減半,加麥冬、沙參、蔞仁、生地,八劑而愈。愈後面上之疹乃消,舌上之疹褪下如痘靨云。又顧卜周內人失血,奄奄垂斃,亦以前藥數劑而愈。(雄按:水、火、風,皆地氣也。薑、附、白通,治地中水氣上逆,以陽剛之品,掃除濁陰也。此症風動火升,故以純陰之品鎮息為治也。)
範氏女,年及笄矣。忽病,夜臥小便自遺,晨起昏昏如醉,神氣與人了不相當,晡後漸清爽,皮膚癮疹,胸膈迷悶,食亦少,初起覺咽痛頭暈,已十餘日矣。診之,脈弦小而數,此屬血虛火盛。詢其天癸云何,則自前月大行,去血甚多,至七日乃已。謂為肝木過盛,克脾侮胃乘肺而然。克脾則脾不攝血,故經水去多;侮胃則胃之絡溢,故脹悶食減;乘肺則肺熱,故癮疹咽痛。又肝藏魂,肺藏魄,二臟不和,是以小便自遺而神氣昏昧也。與生地、杞子、羚羊角、黑山梔、麥冬、蔞仁、黃連、丹皮、沙參、牛蒡之屬,出入加減,六帖而安。後經水數月不行,則以前者去血過多也。仍用生地、杞子、當歸、白芍、丹皮、麥冬,少加紅花,八劑而月事下。
熱入血室
孫文垣治李氏婦,胸脅大腹作痛,譫語如狂,寅、卯、辰三時稍輕,午後及夜痛甚。(病在血分。)原有痰火頭疼牙疼之疾,又因經行三日後頭痛發寒熱,醫以瘧治。因大惡熱,三四人交扇之,以兩手浸冷水中,口含水而不咽,鼻有微衄,(熱在經絡。)又常自悲自哭,(如狂。)痛時欲奔竄,劇則咬人,(蛔厥。)小水直下不固,(肝熱。)喉哽哽吞藥不下。脈之,左弦數,右關洪滑,曰:此熱入血室也。誤服治瘧剛燥之劑,擾動痰火,以致標本交作。其胸脅痛者,病屬少陽也。劇則咬人者,蟲行求食而不得,故常覺喉中哽哽然也。以小柴胡湯加桃仁、丹皮,而譫狂減。次日,與安蛔湯,痛止、飲食進而愈矣。
元素侄婦,春溫後經水適止,餘熱不退,口中甚渴,胸脅痛而耳重聽,(少陽。)脈左弦數,右滑大而數,小柴胡加石膏、知母、桔梗、枳殼、葛根、栝蔞、半夏、神麯,服下熱渴如舊。改用柴胡二錢,人參、甘草、天花粉、黃芩、(小柴胡湯去半夏,加天花粉,以血家忌半夏也。)白芍、紅花、當歸、丹皮、知母各八分,調理而瘳。(此症無譫妄發狂,然以涼解不應,必用諸血藥乃應,則仍是熱入血室者矣。雄按:本方渴者去半夏加栝蔞根,不但為血家所忌也。況此證並非血虛,而仍用行血之藥乎?)
繆仲淳治張璇浦內人,患熱入血室,發狂欲殺人。醫以傷寒治之,煎藥未服。邀繆往,繆曰:誤矣。覆其藥,投一劑而安。先與童便,(心主熱,邪從血分上乘於心,故發狂。先與童便引熱下行,最為元解。)繼與涼血行血安心神藥,遂定。
朱氏婦經行一月不止,每黃昏先寒後熱,遍身疼痛,胸膈脹悶,必得大喊叫嘶,用手探吐痰涎乃寬,且渴甚,此痰飲瘧疾。今飲食不進,夜如見鬼者,乃熱入血室也。用小柴胡加生地、丹皮、桃仁兩帖,後以白朮三錢,陳皮、麥芽各一錢,烏梅一個,姜三片,水煎服之,寒熱止,諸症皆安。
陸養愚治臧堯山夫人,向有頭風症,八月間患腹痛,日輕夜重,痛作昏憒,語言不倫,唇口燥裂而不欲湯飲,已十日。或投香燥行氣益甚,身熱如火,飢不能食。脈之,沉數而弦。詢之,適經行時感冒,自發寒熱,頭大痛。平日服川芎茶調散,今服之,頭痛稍止,而身熱更甚,遂變為腹痛。再問經行如常否?謂比平素覺微快。曰:此必熱入血室也。或謂此傷寒症乎?曰:豈必傷寒,而後熱入血室哉?凡病未有無客熱者,況初得之感冒,因頭痛而以茶調散遏之,熱無從泄,遇經行血室空虛,熱乘虛而入,因以成瘀。血瘀下焦,飲食不進而作痛,亦勢使然也。用小柴胡以清其勢,丹皮、紅花、桃仁以去瘀,人參、麥冬生津止渴。二劑神清,痛減能食。日服二劑,兩日後送潤字丸一錢,大便去硬血數枚,痛全愈。減桃仁、紅花,加歸、芍,調理而安。
薛立齋治一婦人,多怒,手背患瘡出血,至夜發熱妄語,服清心涼血藥不應,乃熱入血室而然也。遂以加味小柴胡湯二劑,血止而熱亦清矣。
崩漏
薛立齋治一婦人,性急,每怒非太陽耳項喉齒胸乳作痛,則胸滿吞酸,吐瀉少食,經行不止,此皆肝火之症。肝自病則外症見,土受克則內症作。先以四物加白朮、茯苓、柴胡、梔子炒、龍膽清肺養血,次用四君加柴胡、白芍、神麯、吳茱萸、炒黃連以培土製肝,漸愈。惟月經不止,是血分有熱,脾氣尚虛,以逍遙散倍用白朮、茯苓、陳皮,又以補中益氣湯加酒芍,兼服而愈。
一婦人懷抱不舒,腹脹少寐,飲食素少,痰涎上湧,月經頻數。薛曰:脾統血而主涎,此鬱悶傷脾,不能攝血歸源耳。用補中益氣、濟生歸脾而愈。
一婦人血崩兼心痛,三年矣,諸藥不應。每痛甚,虛症悉具,面色萎黃。薛曰:心主血,蓋由去血過多,心無所養,以致作痛。宜用十全大補湯,參、術倍之,三十餘劑稍愈,百餘劑乃全愈。
大尹王天成之內,久患崩,自服四物涼血之劑,或作或輟。因怒發熱,其血不止,服前藥不應。乃主降火,更加脅腹大痛,手足俱冷。薛曰:此脾胃虛寒所致。先用附子理中湯,體熱痛止。又用《濟生》歸脾、補中益氣二湯,崩血漸愈。若泥痛無補法,則誤矣。
錦衣楊永興之內,患血崩,過服寒涼之劑,其症益甚,更加肚腹悶痞,飲食不入,發熱煩躁,脈洪大而虛。薛曰:此脾經氣血虛而發躁也。當急用八珍湯加炮姜以溫補之,緩則不救。不信,仍服止血降火之劑,虛症蜂起,始信其言,緩不及治矣。
一婦人因怒崩血,久不已,面青黃而或赤,此肝木製脾土而血虛。用小柴胡合四物,清肝火生肝血,又用歸脾、補中二湯,益脾氣,生肝血而瘥。此症若因肝氣風熱而血不寧者,防風為丸,以兼症之藥煎送。或肝經火動,而血不寧者,炒條芩為丸,以兼症之藥送下。若瘀血為患,用五靈脂為末,燒鐵器焠酒調服,無不效者。
周暉內人病血大崩,諸醫皆危之。劉春齋用當歸一兩,荊芥一兩,酒一鍾,水一鍾,煎服立止如神。(《續金陵瑣事》。)
易思蘭治一婦患崩,晝夜十餘次,每次去血升許。用止血藥愈甚。臥床月餘,羸瘦食少,面青爪黑,氣促痰喘。診之,心脈平和,肝脈弦大,時一結,肺脈沉而大且有力,脾胃脈沉澀,兩尺沉而無力,曰:此氣鬱病也。詢之,果因午餐小婢忤意,發怒構疾。隨以四神散與之,蘇梗五分,甘草三分,撫芎三分,白芷五分,加當歸二分,白朮三分,神麯三分,香附一錢,烏藥一錢,服藥半盂,未及一時,頓覺神爽。易曰:未也,明曰子時分,指甲變桃紅色,方可救。至期,甲色過紅。復診之,左三部如前,肺脈微起,脾胃雖沉緩而不澀,二尺仍舊,謂其家曰:午時血當大崩,毋得驚惶,以駭病者。至期,果然下紫黑血塊數枚,自此遂止。後用壯真五和丸,醋炒香附二兩,烏藥一兩,漢防己五錢,歸身二兩,酒炒白芍二兩,熟地四兩,續斷四兩,甘草五錢,秦艽一兩,藿香一兩,白茯苓一兩,山藥二兩,砂仁五錢,蜜丸,調理月餘全愈,次年生子。或問曰:崩血症也,諸醫用血藥不效,公用氣藥而愈,何也?易曰:崩雖在血,其源在氣。氣有一息不運,則血有一息不行。欲治其血,先調其氣。或曰:是固然矣。然嘗見有調氣而血不愈者,有不調氣而治血亦愈者,何也?易曰:此所因不同也。有因血而病氣者,有因氣而病血者,能以脈症辨之,而氣血之先後定矣。如人有稟來血弱者,有偶傷力失血者。假使血虛氣必盛,陰虛火必熾。其症咳血,咯血,便血,作渴,日晡潮熱,五心煩熱,甚則咽喉腫痛,此因血而氣病者也。治宜養陰降火,而以氣藥兼之。此症右肺主氣,時值正秋肺氣當令,脈宜浮短,今反沉大,失其令矣。大者火也,沉者氣也。沉而且大,是血鬱而不運也。肝木至秋當微弱,今反弦大而結。肝木結者,血積於內也。此病原因怒氣傷肝,肝火鬱結,血不歸經而妄行,乃因氣而病血也。惟其所因氣,而所以治氣為先也。夫血活則紅,血凝則黑。爪甲黑者,血凝而不散也。今用藥以行其氣,至子時一陽初動,氣行則血行,肝血一行,其血即活,斯黑變紅矣。至午時一陰復生,肝乃乙木,乙木生於午,肝氣得令,邪不能容,故積血於此時盡出,積出則氣運血行,而病已矣。藥不在多,貴得其宜。四神散雖數味常藥,然以香附行氣為之君,烏藥助香附行氣為之臣,蘇梗通十二經之關竅,白芷化腐血生新血為佐,加當歸引氣入心而生新血,撫芎引氣入肝,舒肝之鬱而去舊納新,神麯引氣入脾,暢脾結而統新血,白朮健脾胃而和中氣為使。以行氣為主,活血輔之,此活血先調氣之法也。
吳孚先治俞氏婦,血淋念載,已成痼疾。因幼孫出痘危險,忽下血兩晝夜不止,汗瀉交作,暈數次,(思慮恐懼,三陰並傷也。)脈向弦大而革者,忽變而數疾欲脫,奄奄一息。用人參、黃耆各一兩,制附、炮薑、棗仁各三錢,五味、龍骨各一錢。或疑附子太熱,且謂何不用血藥?曰:血脫補氣,古人精義。謂有形之血,不能速生,幾微之氣,所當急固。又脾胃氣血,俱喜溫而惡寒,薑、附宜服也。二劑脈漸轉,前方加歸、芍等藥,血症已除。然脈氣不和,非三年調攝,未易復也。自後參、耆不輟,計服補劑六百餘帖,膏丸數料而起,並宿疾亦瘳。
一婦半月前小產,繼以血崩舌硬,心搖,汗出發潤,日夜俱熱,耳閉不聞,目視不見,身浮浮如在舟車,六脈細數欲脫。用人參二兩,黃耆二兩,白朮一兩,熟地二兩,當歸五錢,炮薑、制附、棗仁各三錢,龍骨一錢五分,一劑頓減,二劑精神爽慧。
陸養愚治玉笠雲母,年四十九,經事已止半年,一日忽暴崩不止,昏暈厥逆。脈之,兩手沉微如絲,急以八珍湯加附子、薑炭灌之,半時方醒。連進二大劑,乃止十之七八。至十劑後,方能止。後數月復崩,亦昏暈,或以犀角地黃湯加藕節、阿膠之屬,不止。脈仍沉弱,以附子、乾薑、鹿茸,俱燒存性,同釜底墨酒調服之即止。後以六味加四物料服之,約二斤,一年不作。次年八月間又暴至,昏暈更久,脈之如舊,仍以八物湯加附子,連進二劑,昏暈自晡至晚未蘇,咸謂必死。診之,決其必蘇。蓋氣血暴脫,一時補力未能與胃氣相迎耳。或投以牛黃丸,至半夜人事稍省,而血尚未止。明早陸診後,仍銼八味湯,少加薑、附二劑。或適至,云昨夜之蘇,乃牛黃丸之功,公實不知也。向日屢服參、附,致屢崩。今人事既省,斷宜順氣行瘀去其病本,豈可復蹈前轍?曰:昨早投大補之藥,即不服牛黃丸亦蘇。此等脈症,急宜續投參、耆,少緩恐成不救,況可更以他藥乎?或乃怫然而去。曰:讀父書而坑趙卒,天下每多此人。陸令先服煎劑,隨制存性附子等灰。午後人事更爽,進粥,晚投末藥一服,夜間血少止。明日又湯散並投,血遂止。再服煎湯十劑而瘳。
立齋治一婦人,飲食因怒,忽患血崩,四肢逆冷,抽搐口噤如發痙然,吐痰如湧。灌以二陳、柴胡、山梔、枳殼,吐出酸味,神思稍醒,藥止。次日進薄粥少許,但乳脅脹痛,此悉屬肝火熾盛,致脾氣不能運化。先用六君、柴胡、山梔、鉤藤,諸症頓退,惟四肢不遂,血崩如初。或又為肝火未息,欲投清肝涼血之劑。此肝脾氣血俱弱,先用補中益氣湯,培其脾土,而血氣歸經。又用四物、參、朮、柴胡養肝筋,而四肢便利。(余見《異症名要》。)
一婦人月經淋漓無期,作鬱怒傷肝,脾虛火動,而血不歸經。乃肝不能藏,脾不能攝也。當清肝火,補脾氣,與歸脾湯、逍遙散二藥,四劑而愈。
一婦人因怒,經事淋瀝,半月方竭。遇怒其經即至,甚則口噤筋攣,頭痛痰喘,抽搦上視。作肝火熾盛,以小柴胡加鉤藤、黃連、熟地、山梔而愈。
王執中治皮匠妻,患血崩兩月,飲食不進,與鎮靈丹服,少減而未斷。因檢得《耆域方》如聖散,用棕櫚、烏梅、乾薑各一兩,令燒存性為末,每服二錢,食前烏梅湯調下,合一劑與服而疾平。患甚者,不過三服。(《資生經》。)
有巡捕之妻,年逾五十,因傷寒而血崩,與膠艾四物湯一服漸愈。後因勞復大作,與鎮靈丹十五丸而止。或無此丹,燒鹿角存性為末,酒調服亦佳,屢驗。(同上。)
陳良甫治一婦人崩漏暴下。諸醫投薑、附、桂等藥服之,愈甚。診之,六脈緊數,遂用金華散兼《局方》龍腦雞蘇丸,數服即安。《本事》單用黃芩者,亦此意也。(《良方》。)
一親戚婦人,年四十五,經年病崩漏不止,面黃肌瘦,發黃枯槁,語言聲嘶,服諸藥無效。診之,六脈微濡。問服何藥,云:凡是當歸、川芎,澀血諸品丹藥,服之皆不作效。遂合《清濟方》伏龍肝散兼白礬丸,服之愈。(同上。)繆仲淳治董清山夫人,患血崩。由於中年鬱怒,百藥不效,用大劑參、耆,令覓胎髮百餘丸,火煅入藥服,久之漸愈。煅發用小砂罐,鹽泥煉極熟,將發入罐中,封固陰乾,以炭火圍之,俟黑煙將盡即起。若青煙出,發枯不可用矣。非細心人不可任,蓋火候不可過也。
王肯堂曰:徐朝奉傳其內人有血崩症,服諸藥不效。用香附炒為末,每服二錢,米飲調下,服後遂痊。(未選入。)
一親戚黃卿內子凌夫人,忽苦血崩,百藥不效。用五靈脂一味,不拘多少,炒令煙盡,研末,每服一錢,溫酒調下,旋服遂安。
蔣仲芳治毛氏婦,經來淋瀝不已,已經三月,涼血止血之藥,服至五六十劑,罔效,而口乾唇燥愈甚,脈來微澀。詢其大便必瀉,果然。即以四君子湯加熟附、炮薑、熟地、血餘,二劑而止。蓋寒客於中,火浮於上,脾虛而不攝血,故淋瀝不已也。
聶久吾婦,年三十九,生子月內調養未善,次年春,其經兩月餘不行。一日忽暴至不止,一二飯久,即昏暈不省人事,急用十全大補湯,去桂倍加參、耆,又加熟附子、炒乾薑各一錢,灌之蘇省。後連服二大帖,遂止其七八。又十餘日,共服二十餘劑,乃得全止。次年春,崩又大作,比前尤甚,昏暈更久,又服前方三十餘帖,尚未全安。後用鹿茸,炒燒存性研末,酒調二錢,服數次而血止。繼服峻補丸藥,幸年餘不發。然病根未除,次年中秋,忽又暴至,前方連服二大帖,血流如水湧,吐冷痰,至日晡昏暈,初更而氣絕,惟胸次微溫。至三更,用灶心土研細,水調灌一二酒杯,冷痰少開,遂飲滾湯一盞,蘇省漸安。豈初發時,服大補二劑,能令生意不絕耶?後又服峻補之劑而血止。因思三年之內,嘗服峻補丸藥矣,而其病仍大作者,何也?或謂補血太過,是以積而成崩。或謂不宜用桂、附等熱藥,推動其血,遂至於崩。(此說極是,惜聶君未及明。)抑知土虛不固,然後山崩。今既血崩,則是血大虛。且血氣相依附,氣虛甚則降令多,升令少,是以不能攝血,致血不歸經而妄下,不惟大補血而尤當大補氣也。前丸方雖峻補,不合攙入香附、益母、砂仁、元胡等損氣之品,乃令病根不除,而屢作也。因純用補氣血藥一料,而神氣爽健,二料而病根除。次年遂孕,而生第八兒矣。(既云血太虛,忽又轉雲氣太虛,總為要用桂、附,故支離其詞,可見所傳之派不清。雖絕世聰明,無往而不誤也。)
魏玉橫曰:劉氏媼,年七十,病血行如壯年月事,久之,淋漓不斷兩月餘,耳鳴心跳,頭暈目眩,惡食罕眠,奄奄就斃。醫者不一,有與歸脾、補中者,六味、四物者、十全、八珍者,諸治未為無見。然服歸脾、補中,則上膈脹而面腫,似不宜於補氣;服六味、四物,則少腹脹而足腫,似不宜於補血;服八珍、十全,則中脘脹而氣急,似氣血兼補又不宜。延診,先告以不宜用補,以症皆緣補而增也。脈之,沉小而澀,兩關尤甚,且無神,曰:此肝脾兩傷之候也。以七旬之年,兩月之病,非補何以能瘳?第余之補,異乎人之補,無慮也。與熟地二兩,以一兩炒炭,杞子一兩,白芍炒、棗仁炒各五錢,酒連三分,四劑而淋漓止。去連四劑,而腫脹消,諸症亦愈。
姚氏婦早寡,年三十餘,因月事暴至,遂崩漏不止,勢甚猛。脈之,兩寸上溢,兩尺甚弱。據脈不可與補中益氣,據症又不可不暫升提,以挽其下陷。先與熟地、杞子、白芍、棗仁,重劑服之,果不應。急以蓖麻仁十數粒,去殼研,入麝一分,捏作餅子,用綠雲膏貼臍上,再服前藥,血去漸緩。少頃再服藥,覺血不行,即令揭去之,又服數劑全愈。
裴兆期治一富室婦,崩暈交作,已三逾日。諸醫治法,不外阿膠、地黃、當歸、白朮、山藥、人參及止崩暈之藥,益劇。裴診之,六脈小而堅,右關細滑有力。且多呃呃欲吐之狀,心下按之硬滿而痛,飲食不進,大便不通。此正與王節齋夫人崩暈證相類,受病在腸胃無疑。法當先行腸胃中積滯,使真氣流行,脾得健運而統血,則崩自止,暈自寧矣。遂屏去諸藥,先用導滯丸,一服不動,再一服大便始通,神少清而崩亦可止。改服開胃醒脾藥,崩暈頓減。繼服大補脾丸,甫半月,飲啖起居如故。若泥血病而專用血藥,其與刻舟求劍者何以異?
張飛疇治郭孝聞室,暑月經行時,涼臥風中,先下淋漓,加以惱怒跌哭,遂崩脫不止,小腹中如線下垂,貫心掣痛,常發熱頭痛,遍體煩疼。服止血藥不應,而進參、耆,忽昏憒不省,崩脫愈甚。深夜忽遽邀往,脈得弦大而芤,獨左寸尤滑,知衝任二脈受病,明是風入胞門所致。久之風從木化,血愈傷而火愈熾,非旋覆花湯、金鈴子散兼進,不能清其風熱,降其逆氣也。況此症多有火淫血室,濕結子戶,及鬱結傷脾,怒動肝火,及驚恐失跌,種種不同。若用通套升發補斂之藥,烏能獲效哉?遂如法治之而愈。
婦人崩中下血,多因溫熱傷脾胃而致。蓋脾統血,傷則失守也。醫不知其脾濕而化,與固脫之劑,血雖止而濕轉郁矣。是以崩中之後,多成脹滿黃病,醫多不能識此。
沈堯封曰:崩症熱多寒少,若血大至,色赤者是熱非寒。倘色紫黑,出絡而凝,其中有陽虛一症。經云:陽氣者,衛外而為固也。榮行脈中,衛行脈外。脈外之陽虛,失於護衛,則脈中之榮血漏泄。既出經絡,脈凝而不流,漸漸變紫變黑,然必須少腹惡寒,方可投溫。
一婦血崩,日服人參、阿膠,血不止。用地榆二錢,生地四錢,生白芍三錢,川黃連五分,黃芩一錢五分,炒甘草八分,蓮鬚一錢,丹皮一錢五分,黑梔子一錢,生牡蠣二錢,煎服即效。因其帶多,偶以苦參易芩,血復至,用芩即止。去連,血又至,加連即止。又一婦患崩月餘,發暈幾脫,是方加參一錢,服之即定,十劑而安。
一婦患崩,年五旬,投人參、阿膠不效。一二日用黃連五分,甚不相安。一醫云:是氣病,用酒炒香附、歸、芍、丹皮、黃芩、牡蠣、棗仁、黑荊芥各二錢,鬱金一錢五分,橘皮一錢,上沉香磨沖三分,柴胡五分,棕櫚炭八分,煎服一劑崩止。去柴胡、棕櫚、荊芥,數劑食進。後加白朮為散,服之作脹,減去即安。
一崩症少腹惡寒,用桂附八味丸收全效。
毛達可婦人,邁年驟然血海大崩不止,名曰倒經。用膠紅飲神效。其方:陳阿膠,米粉拌炒成珠一兩,全當歸一兩,紅花八錢,冬瓜子五錢,以天泉水煎服,一劑即止。如猶發熱,再以六安茶葉三錢,煎服一次,身熱即退。後用六君子湯加歸、芍調理而安。昔當中丞幕友王遇伯之母,年逾七旬,偶患此症,諸藥不應。李廉訪治運轉,此方投之即愈。葉天士云:初崩宜通,久崩宜塞,即此義也。予每治老嫗倒經,極多神應。後見少婦大崩不止,屢服大料補劑不效,血流反多,昏暈幾危,予取此方,減去紅花一半,投之立效。如法調理,康復如常。
帶下
朱丹溪治陶遵外姑,年七十,形瘦善啖,患白帶。食前薑湯吞大補丸五十丸,一二次,午膳後及臥睡時,各與小胃丹十五丸愈。
胡安人白帶下,月經甚多,食少倦怠,面黃,經中血塊,有如筋膜者。與參、術等補血氣,調脾胃,後諸症皆除退。惟帶不止,以樗皮丸主之。
薛立齋治一婦帶下,四肢無力。薛曰:四肢者,土也。此脾胃虛弱,濕痰下注。以補中益氣、《濟生》歸脾,二藥治之而愈。(雄按:濕痰何以不治?)
孫文垣治吳湧瀾母,年六十餘,久患白帶,歷治不效,變為白崩。診得右寸滑,左寸弱,兩關濡,兩尺軟弱。據脈心腎俱不足,中焦有濕。古云崩中日久為淋帶,漏下多時骨髓枯。今白物下多,氣血日敗,法當燥脾,兼補心腎。以既濟丹補其心腎,以斷下丸燥中宮之濕,則萬全矣。果未終劑而愈。
一僧治蔡大尹內人崩中,赤白帶下。用暮頭回一把,酒水各半盞,童便半盞,新紅花一捻,煎七分,臥時服,日近一服,久則三服愈。(董炳《集驗方》。)
一婦人小腹痞脹,小便時下白帶,小水淋瀝。此肝經濕熱下注,用龍膽瀉肝湯而愈。
一女人赤帶腰痛,以四君子加乾薑、肉桂、地榆而愈。男子腰痛亦效。
一婦人赤白濁腰痛,四君子加當歸、杜仲、續斷、乾薑、地榆而愈。
王海藏云:李知府妻梅氏,帶下病七年,血崩不止,骨痿著床,日服紫菀丸五丸、十丸、十五丸,服下膿血五升,黃水一升,肉塊如雞子狀始愈。(方見瘀血門。)
王教授云:有來覓赤白帶藥者,予以震靈丹與之,震靈丹能活血溫中故也。以其神效,故書於此。但有孕不可服。若灸帶脈穴,尤奇。(《資生經》。)
一婦人白帶兼病痛風,半夏、茯苓、川芎、陳皮、甘草、蒼朮米泔浸、黃柏酒洗曬乾炒、南星、牛膝酒洗,煎服。(同上。)
蕭萬輿治龔氏妾,年三十,娩未百日,恣啖生冷,嘔吐臍痛,病白帶月餘,行經衝任冒寒,發熱煩渴,赤帶頻下,脈沉遲無力,此內真寒而外假熱症也。用四物、二陳加炮薑、肉桂、木香,少佐升麻,丸服月餘而愈。
一寡婦年三旬,時或憎寒發熱,通宵不寐,時或白晝昏睡,喃喃獨語,遇勞肢體厥冷,每用薑、蔥解表,遂致熱停脾胃,乘虛下注,而患赤帶。脈沉伏,重按搏指,以為相火蘊結,外假寒而內真熱也。用四物加黃連、龍膽、炒梔、知母、茯苓、木通,投八劑,諸症悉安。
來天培治一婦,年四旬外,苦於白帶,朝夕常流不止,已十餘日矣。外症頭暈腰痛,診其脈澀,此肝腎陰虧,氣虛下陷所致。法宜以十劑中澀可去脫之劑治之,否則因循,慮成弱症矣。以六味飲去萸肉、澤瀉,加牡蠣、龍骨、川續斷、肉桂、杜仲、白芍、鹿角膠,不數劑而瘳。(雄按;今秋許蘭嶼室患腰腹左痛,諸藥罔瘳。黃某詢其泛愆,進腎氣湯多劑,痛益劇,痛甚則白帶如注,猶曰虛寒已極,藥不能勝,附、桂日增,痛無停晷。病家謂服此大補而無功,已絕望矣。陳雪舫薦余診之,左關尺弦數無倫,形消舌赤,夜不成眠,與龜板、烏鰂、蓯蓉、楝實、枸杞、黃柏、歸身、白薇、竹茹、絲瓜絡、蒲桃、干藕,一劑即安。數劑後,加熟地、阿膠補之,泛行而愈。
一閨女年十五歲,夏間患白帶月餘,更兼腹痛。診之,六脈俱弦細而數,按之中指下時一沉,此屬脾氣下陷,肝臟濕熱為患。用升麻、柴胡、蒼朮、白朮、茯苓、半夏、廣皮、甘草、黃柏、黃芩,二劑而霍然。沈堯封曰:帶下有主風冷入於脬絡者,巢元方、孫思邈、嚴用和、楊仁齋、婁全善諸人是也。有主濕熱者,劉河間、張潔古、張戴人、羅周彥諸人是也。有主脾虛、氣虛者,趙養葵、薛立齋諸人是也。有主濕痰者,朱丹溪是也。有主脾虛、腎虛者,張景岳、馮兆張是也。又有主木鬱地中者,方約之、繆仲淳是也。其所下之物,嚴主血不化而成,張主血積日久而成,劉主熱極則津液日出。其治法有用大辛熱者,有用大苦寒者,有用大攻伐者,有用大填補者。雖立論制方,各有意義,然其所下之物,究竟不知為何物。惟丹溪云:婦人帶下,與男子夢遺同,顯然指著女精言。千古疑竇,一言道破。但精滑一症,所因不同,惜其所制之方,囿於痰火二字中耳。由是言之,白帶即同白濁,赤帶即同赤濁,此皆滑膩如精者。至若狀如米泔,或臭水不黏者,此乃脾家之物,氣虛下陷。然高年亦有患此者,非精氣之病,不可混治。
雄按:帶下一症,濕熱下注者為實,精液不守者為虛。體強氣旺之人,不甚為害,惟乾燥則病甚。蓋榮津枯槁即是虛勞。凡泛愆而帶盛者,內熱逼液而不及化赤也。並帶而枯燥全無者,則為干血勞之候矣。匯而觀之,精也,液也,痰也,濕也,血也,皆可由任脈下行而為帶。然有虛寒,有虛熱、有實熱三者之分,治遺精亦然,而虛寒證較少,故葉天士治帶,必以黃柏為佐也。又任脈虛而帶下不攝者,往往投滋補而不應,余以海螵蛸一味為粉,廣魚鰾煮爛,杵丸綠豆大,淡菜湯下,久服無不收功,真妙法也。
交腸
(交腸症男子亦有。)
張路玉治詹石匠妻,產後五六日,惡露不行,腹脹喘滿,大便從前陰而出。省其故,平日酷嗜菸酒。所產之兒,身軟無骨,因而驚駭,遂患此症。以芎歸湯加莪朮、肉桂、炒黑山楂,一服惡露通,而二便如常。
陸聖祥之女,方四歲,新秋患血痢,而稀糞出於前陰。作冷熱不調食積治,與五苓散,服香連丸,二劑而愈。
錢吉甫女,年十三,體肥痰盛。因鄰家被盜,發熱頭痛,嘔逆面青,六脈弦促,而便溺易位,此因驚而氣亂,痰襲竅端所致也。與四七湯,下礞石滾痰丸,開通痰氣而安。
喻嘉言治姜宜人得奇症。簡《本草經疏》治交腸用五苓散之說,以為神秘,喻曰:交腸一症,大小二便易位而出,若交腸然。古用五苓治之,專為通前陰而設也。若此症閉在後陰,二便俱從前陰而出,擬之交腸,誠有似是而非者。況交腸乃暴病,驟然而氣亂於中。此症乃久病,以漸而血枯於內,有毫釐千里之別。原夫疾之所始,始於憂思傷脾,脾傷則不能統血,而錯出下行,有若崩漏,實名脫營,宜大補急固。乃誤以涼血清火為治,脫出轉多,於是手陽明之血,亦漸消亡。故血盡然後氣亂,氣亂然後水穀舍故趨新,並歸一路,大腸枯槁,幽門驟閉,飲食至此無庸泌別,遂清濁並走前陰。勢必大腸復通,令渣滓率由故道,斯為得耳。與五苓一方,有何干涉?況五苓之劫陰,又為亡血家所深戒乎。向診時嘗問病中多哭泣否?答曰:時時泣下。乃知臟燥者多泣,大腸方廢而不用也,交腸云乎哉!今大腸之脈累累而現於指,可虞之時,其來春棗葉生乎,棗葉生而言果驗。(按:此仍是交腸症,惟與驟然氣亂者不同耳。)
愚擬治之之法,宜集靈膏,重用人參以補肺而潤之。蓋肺與大腸相表裡而主氣。又肺者,相傳之官,治節出焉。肺得養,斯大腸之燥可清。又得枸杞、二冬以滋其失血之槁,然後故道可復,而清濁自分矣。
薛立齋治一產婦,小便出糞,名大小腸交,乃氣血俱虛,失行故道。先用六君子湯二劑,又用五苓散二劑而痊。(《婦人良方》作先用五苓散二劑而愈,又用補中益氣湯而安。)
沈明生治葉惟和室,月夜探親,其母留之食,時春寒猶峭,歸途即覺肌寒懍懍。次早復當窗梳櫛,重感於邪,無熱惡寒,胸膈䐜悶。一醫見其肌表無熱,竟作食傷太陰主治,遽用大黃下之,不特不更衣,反致水道閉澀。尤可異者,白物腥穢如膏淋之狀,從大腸來,綿錦不絕,漸至肌體萎弱,骨立難支。診之,脈沉而澀,虛寒可知,計惟有溫中益元之法。然慮大便尚結,小水未行,或有增滿之患。遂先用五苓散倍加肉桂,一服而水道果通,再服而宿垢並下。嗣用附子理中湯三四劑,後白物漸止。更以十全大補,調理一月而安。夫白淫白沃,載在靈蘭之典,皆指前竅中來,今乃轉移於後,何也?蓋此病始終是一寒症,初因食在胃脘之上,火衰不能熟腐,而反下之太早,則有形之物不能即降,而無形之寒抑遏於闌門之際,遂致清濁混淆,涓涓不息,似乎淋帶,而實非淋帶也。今先以五苓分利陰陽,而倍肉桂,使寒隨溺泄,上下宣通。繼以理中之劑,撤其餘邪,鼓其陽氣,令脾土濕燥,而濁流有制,宜其效如桴鼓也。夫始用行大便之藥,大便不行,並致小便赤澀。今用利小便之藥,小便即利,並致大便亦通,其得失為何如哉。
董魏如曰:膀胱有下口而無上口,下口則通乎宗筋,宗筋本為精道,而溺亦同出乎此,則宗筋雖一口,其內實精道溺道之兩口也。故膀胱雖繫於腸旁,而與腸不相通。乃論交腸症者,俱謂闌門不清,以致清濁混亂,故大小便易位而出。夫闌門為大小腸交接之門戶,雖曰不清,而二便各有所出之道路,又焉能遽易其位而出?竊謂交腸一症,乃屎出前陰,溺出後孔之候。溺出後孔者,水氣併入大腸,自闌門不能泌別清濁,可以闌門不清為論。若屎出前陰者,乃腸膀並破之候,非腸穿則屎從何竇而出?膀胱不破,則屎從何竇而入?要必腸穿膀破,而後屎溺得以易位而出。又必破損之處,其竇貼連,而後得出入不爽也。嘗驗諸獸之膀胱,皆附於大腸之募,與廣腸下連。故腸膀一通,而便可易位,否則難乎其為交矣。余治交腸症四五人,皆得於險產之後,其為腸膀破損,不言可喻。余輿人朱姓者,年三十餘,素患血疝,年發二三次,遇寒則發,服溫降藥隨已。其發必攻痛腹肋,甚則攻胸,乃嘔血三兩口,此手足厥陰之候,習以為常。忽冬月遇寒陡發,囊腫如石,時屆歲終,服藥一二劑,歸家度歲。正月初疝症愈,而囊癰竟成,不數日大潰,囊中流糞,大便不行,肚腹兩角連串腫赤,覆成肚角癰,三五日而潰,亦屎膿並出。一囊一腹連串洞穿者六,人雖羸瘦,而語言自若,飲食如常。夫睪囊之系,上連廣腸,系損而及腸,膜破而屎出,此方書所已載也。若腹癰潰而屎出,是必大小二腸,先結癰而內潰,故復由外癰而出。否則腹癰雖穿,而腸不破,屎亦何從而出乎?此症之潰,在正月七日,至三月十七日始不食,十八日屎從口出,三日乃死。始知腸斷即死,腸破未即死也。故交腸囊癰二證,多有愈者。
求子
建平孝王妃、姬、侍皆麗無子,擇良家未笄女入御,又無子。問尚書褚澄曰:求男有道乎?澄對曰:合男女必當其年。男雖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雖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陰陽完實後交合,則交而孕,孕而育,育而為子,堅壯強壽。今未笄之女,天癸始至,已近男色,陰氣早泄,未完而傷,未實而動,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壽,此王之所以無子也。然婦人有所產皆女者,有所產皆男者。大王誠能訪求多男婦人,媒至宮府,有男之道也。王曰:善。未再期生六男。夫老陽遇少陰,老陰遇少陽,亦有子之道也。(《褚氏遺書》。)
朱丹溪曰:肥盛婦人不能孕育者,以其身中脂膜閉塞子宮,而致經事不行,可用導痰湯之類。瘦怯婦人不能孕育者,以子宮無血,精氣不聚故也,可用四物湯養血養陰等藥。余侄女形氣俱實,以得子之遲,服神仙聚寶丹,背上發癰疽,症候甚危。予診其脈散大而澀,急以加減四物湯百餘帖,補其陰血。幸其質厚,易於收救。質之薄者,悔將何及。
龔子材治劉小亭,年四十無子,陽事痿弱,精如冰冷。求診,兩寸脈洪,兩尺沉微無力,此真元衰憊,平素斫喪過度所致。以固本健陽丹加人參、附子、枸杞、覆盆子各二兩,制一料,服盡,覺下元溫暖。如前又制一料,服至半料而止,果孕生一子。後傳之於劉柏亭、劉敏庵,服之俱得子。
汪石山治一婦人,形肥色淡紫,年幾三十,艱於育子。脈之,兩尺皆沉微,法當補血。以形言之,肥人氣虛,亦當補氣。遂令多服八物湯,仍以補陰丸加參、耆,空腹吞之,三月餘有孕。復為診之,兩尺如舊。以理論之,孕不當有。昔人云:脈難盡憑,殆此類與。
薛立齋治儒者錢思習子室,年三十餘無嗣,月經淋瀝無期。夫婦異處幾年矣,思習欲為娶妾,以謀諸薛。薛意此鬱怒傷肝,脾虛火動,而血不歸經,乃肝不能藏,脾不能攝也。當清肝火,補脾氣,遂與加味歸脾、逍遙二藥四劑,送至其家,仍告其姑,曰服此病自愈,而當受胎,妾可無娶也。果病愈,次年生子。
后妃不妒忌,而百斯男。獨中山靖王飲酒好內,生子百十二人。世稱全鹿丸為周文王所定,常服之,故生子眾多。豈中山靖王亦常服是丸者耶,何生子之多於文王也?(《張氏麗言》。)
馮楚瞻治金紹老,晨瀉不已。就診,按其脈,兩寸關俱沉弱無力,兩尺沉微更甚,曰:少年得此,不惟難愈,更恐嗣育之間,多女少男矣。適許某至,亦索診,其脈亦然。各道連生數女而無子,令以八味去丹皮、澤瀉,加補骨脂三兩,菟絲子四兩,五味子二兩,早晚食前各服五錢,後各生子矣。《精要》云:久服令人肥健多子。信然。
吳孚先治蔡孝廉,年已五旬,苦乏嗣,遍求種子方備嘗,十載無一驗。診得右尺神旺,真火本自不衰,惟左尺虛弱,乃真水乾涸也。宜補陰配陽,與六味地黃丸加元武膠。越二年,果得一子。
萬密齋曰:嘗見男子陰痿者,多致無子,不可不慮也。惟其求嗣之急,易為庸醫之惑。或以附子、蛇床、故紙為內補。或以蟾酥、阿芙蓉為外助。陽事未興,內熱已作,玉莖雖勁,頑木無用,以致終身無子,或有夭歿者。吾見此輩無辜,而受醫藥之害,遍訪諸方,無越此者,出以示人,名曰壯陽丹。熟地黃四兩,巴戟去心破故紙炒各二兩,仙靈脾一兩,桑螵蛸真者鹽焙,陽起石煅,另研水飛,各半兩。上六味合陰之數,研末煉蜜丸如桐子大。每三十丸,空心只一服,溫酒下。不可恃此自恣也,戒之。(雄按:用石藥弊滋甚矣。)
生地四兩,熟地四兩,天冬四兩,麥冬四兩,當歸二兩,枸杞一兩,仙靈脾八兩,制碎,絹袋盛,浸大罈酒內,隔湯煮,從卯至酉,取出埋地下七日,夫婦日共飲五六杯。婦人經水不準者,即准而受孕。此方刻鄒南皋仁文書院《集驗方》中。吳銀臺、徐光祿俱云往往得驗,因復記而筆之。(李日章《六硯齋筆記》。雄按:此集靈膏方也。)
吳橋治胡翳卿。胡喜詼諧,故與橋習。胡以久不宜子,請壯陽方。橋診曰:公寸脈洪,尺中沉澀,火炎而不降,水涸而不升,水火不交,是曰未濟,法宜滋陰補腎,庶幾相濟相生。使復壯陽,則火益炎而水益涸,咳血嘔血,將不可謀,殆矣。胡大笑曰:吾五十而善飯,不異丁年,何病?徒以陽痿滑精,願得方藥壯之。且吾服滋陰藥,如奉漏卮無益。橋曰:技止此爾。胡後遇國人老而舉子者,得壯陽方,至留都亟服之,咳而失音,已復咳血,久之肉削,大溲浸動,則遣使逆橋,橋謝不暇。病深請告歸,即召橋,嘆曰:不用公言至此矣。幸脈不數,聲不喑,骨不蒸,血不咳,獨大溲日三四行爾。橋曰:否,否,夫數者、喑者、蒸者、咳者,則陽火未息,猶可鼓而行之。今熄矣,即爐韝無及也。無何而絕。
馮楚瞻曰:五臟之精華,輪歸於腎,故經曰,五臟盛乃能瀉,是五臟各有精,隨所用而灌注於腎,豈止腎所藏而已哉?然精生於血,血少精何以生?夫心主血,故曰無子責乎心,發白責乎腎。是以重嗣育者,不獨補腎,尤宜養心。不但養心,更宜調和五臟,使五臟精氣常盛,而後腎家之充溢裕如也。設四臟燥槁不榮,將何物以輸歸於腎,而為嗣緒之本乎?余故制養心育脾,和肝清肺,滋腎,補榮益衛,膏滋丸與八味丸兼服。一補先天之不足,一助後天之發生,將見血氣日長,螽斯衍慶,自可必也。方用嫩黃耆四兩,蜜水拌炒,同人參補氣以為君;當歸身酒拌炒三兩,養血宣血,調和榮分以為臣,酸棗仁炒熟搗碎五兩,寧心益肝,兼養脾土以為臣;熟地六兩,滋水潤燥,與白朮同用,則白朮補脾氣,熟地滋脾陰,亦以為臣;於潛白朮,人乳拌透曬乾炒黃四兩,專補脾元以為臣;遠志肉用甘草濃汁煮去辣水,二兩,養心神生脾土,下濟腎氣,使真精藏固,用以為佐;麥冬同老米炒燥去米三兩,保護肺金,以濟白朮之燥,用以為佐;白芍蜜酒拌炒二兩四錢,甘寒入脾,酸斂入肝,既佐當歸以和肝榮,復佐白朮以養脾陰,用以為佐;杜仲酒拌炒三兩,接引諸藥深達至陰之所,川續斷酒拌炒三兩,熟地補腎精,杜仲補腎氣,續斷專調理於骨節筋絡之間,用以為使;川牛膝酒拌蒸三兩,焙乾引諸藥強壯下元,用以為使。蓮子三斤,清水煮汁三十餘碗,去渣入前藥,煎取頭二汁,去渣熬膏。以人參二兩,茯苓、茯神各三兩,研細末,和前膏為丸。臨臥白湯送下四錢。
沈堯封曰:求子全賴氣血充足,虛衰即無子,故薛立齋云,至要處,在審男女尺脈。若右尺脈細,或虛大無力,用八味丸;左尺洪大,按之無力,用六味丸;兩尺俱微細,或浮大,用十補丸。此遵《內經》而察脈用方,可謂善矣。然此特言其本體虛,而不受胎者也。若本體不虛,而不受胎者,必有他病。繆仲淳主風冷乘襲子宮,朱丹溪主衝任伏熱;張子和主胸中實痰;丹溪於肥盛婦人,主脂膜塞胞;陳良甫於二三十年全不產育者,胞中必有積血,主以蕩胞湯。諸賢所論不同,要皆理之所有,宜察脈辨證施治。蕩胞湯在《千金》為婦人求子第一方,孫真人鄭重之。
雄按:蕩胞湯,雖有深意,其藥太峻,未可輕用。
惟保胎神佑丸,善舒氣鬱,緩消積血,不但為保胎之良藥,亦是調經易孕之仙丹。每日七丸,頻服甚效。余歷用有驗,因附錄之。白茯苓二兩,於潛術米泔浸一日,黃土炒香一兩,益母草淨葉去梗一兩,真沒藥瓦上焙乾去油三錢。上為末,蜜丸桐子大,每服七丸,白滾水下。若胎動,一日可服三五次,不可多服一丸。至囑。
卷二十四
妊娠
王顯字世榮,文昭皇后之懷世宗也。夢為日所逐,化為龍而繞後,後寤而驚悸,遂成心疾。文明太后敕召徐謇及王顯等為後診脈。徐謇言是微風入臟,宜進湯藥及加針灸。顯診云:按三部非有心疾,將是懷孕生男之象。後果如言。
汪石山診一婦,形長色紫,妊五月矣。求脈之以別男女,汪曰:脈右大於左。《脈訣》云,左大為男,右大為女。今脈右大,當是女耶。彼則喜曰:我男胎矣。往歲有妊時,尊甫先生診之,亦謂右脈浮大,當是女孕,後生男。今妊又得是脈,可知為男矣。後果生男。汪曰:脈書但道其常,莫能盡其變,此醫所以貴乎望聞問切也。
張子和診一婦人,年四十餘得孕。自以為年衰多病,故病復作。醫亦不察,加燔針於兩臍旁,又以毒藥攻磨,轉致腹痛食減形羸,已在床枕。張診其脈曰:六脈皆平,惟右尺洪大有力,此孕脈也。兼擇食,為孕無疑。左右皆笑之。不數月生一女,兩目下各有燔針痕,幾喪其明。凡治病婦,當先問孕,不可倉卒。
王胡之妻病臍下積塊,擇食,面黃肌瘦而不月。或謂之干血氣,治之無效。張視之曰:孕也。其人不信,再三求治,乃與之平藥,以應其意,(妙!否則別求人治,或致誤事。)終不肯下毒藥。(凡攻病之藥,皆曰毒藥。)後月到,果胎也。問何以別之,曰:尺脈洪大也。(亦有尺脈微弱而孕者,見求子門汪石山案。)《素問·陰陽別論》所謂陰摶陽別之脈。
崑山周知縣景星家一婦,病腹中塊痛,專科診之曰:氣積。投以流氣破積之劑,又命人以湯餅軸戛之,不效。聞有巫峰神廟頗靈,往問之云:此胎氣也,勿用藥。信之,彼果生一男。
南京戶都主事韓文光妻,病腹中作痛,按之若有物在臍左右者。適浙中一名醫至京,請診之云:是癥瘕。服三稜、蓬朮之劑旬余,覺愈長,亦以其不效乃止。後數月生二男。此皆有命而然,可不慎哉。(《客中間集》。)
程氏光治一有胎婦。兒啼腹中,皆不治。乃傾豆於地,令婦低頭拾之,兒啼止。(《江西通志》。)
萬密齋曰:兒啼腹中,此症臨月將產婦人有之。師母錢氏,嘉靖戊子,有娠九個月,兒在腹中哭,錢大驚。令作男子拜而止之,過二十日,生師兄邦孝。(師母以下似萬門人語,邦孝似萬之子。)
李有懷妾高氏懷妊,二十七月舉子,後亦長成。(《云間雜誌》。)
朱丹溪曰:懷孕受物,乃一臟之虛。假如肝臟虛,其肝氣止能養胎,無餘用也。不能榮肝,肝虛,故愛酸物。(《治法》。)
邢氏亡其名,朱勝非婦偶小疾,命視之,曰:小疾爾,不藥亦愈。然不宜孕,孕必死。其家以為狂言。後一一歲,朱婦得子,其家方有抱孫之喜。彌月婦疾作,急召之,堅不肯來,曰:去歲已言之,無可療之理。越宿而婦卒,人共奇之。(《錢塘縣誌》。)
薛立齋治一妊婦,胎六月,體倦懶食,面黃晡熱,而胎不長,因勞欲墜,此脾氣不足也。用八珍湯倍參、朮、茯苓,三十餘劑,胃漸健,胎安而長矣。
一妊婦因怒,寒熱往來,內熱晡熱,脅痛嘔吐,胎至八月而不長,此因肝脾鬱怒所致。用六君加柴胡、山梔、枳殼、紫蘇、桔梗,病愈而胎亦長矣。
胎動
薛立齋治鴻臚張淑人,痢疾後胎動,心神不安,肢體殊倦,用八珍散二十餘劑漸愈。因勞加煩熱頭痛,以大劑補中益氣湯加蔓荊子治之,熱痛頓止。仍用前散,又五十餘劑而安,其後生產甚易。
一妊婦八月,胎欲墜如產,臥久稍安,日晡益甚,此氣血虛弱。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隨愈。更以八珍湯調理而安。
一妊婦小便作痛,其胎不安,氣攻左右,或時逆上,小便不利,用小柴胡湯加青皮、山梔,清肝火而愈。後因怒,小腹脹滿,小便不利,水道重墜,胎仍不安,此亦肝木熾盛所致。用龍膽瀉肝湯一劑,諸症頓愈。乃以四君子加柴胡、升麻,以培脾土而安。
孫文垣治張溪亭子室,娠已七月,夢見亡過祖母揮拳在背打一下,即覺胎動不安,血已下,大小便皆急,腰與小腹脹痛者五日。診之,兩寸俱短弱,此上焦元氣大虛,當驟補之。人參、阿膠、黃耆、白朮各二錢,當歸、白芍、條芩、杜仲各一錢,砂仁、香附各五分,苧根嫩皮三錢,蔥白六錢,一劑而血止,再劑諸症悉除。四劑後減去蔥白、苧根,調理旬日,足月產一女。
吳孚先治孫氏妊婦,六月作瀉欲小產。診之曰:此水胎也。四君子加炮薑、制附,十餘劑而安。
陳三農治一孕婦,腰痛甚,如欲小產,用杜仲一兩,薑汁拌炒續斷一兩,二味為丸,白湯送下遂安。
薛立齋治一婦人,胎下墜,或動,身體倦,飲食少思,此脾氣虛弱。用補中益氣湯,倍白朮加蘇梗,三十餘劑而安。產後眩暈,胸滿咳嗽,用四物加茯苓、半夏、桔梗而愈。
一妊婦內熱晡熱,或兼寒熱,食飲少思,其胎或下墜,或上攻,此肝經血虛而火動耳。先用加味逍遙散數劑,次用六君子加柴胡、枳殼,各數劑而愈。
一婦人每受胎,三四月作痛欲墜,此為胎痛。用當歸二錢、熟地黃三錢而愈。
張飛疇曰:古人用條芩安胎,惟形瘦血熱,榮行過疾,胎常上逼者相宜。若形盛氣衰,胎常下墜,非人參舉之不安;形實氣盛,胎常不運者,非香、砂耗之不安;血虛火旺,腹常急痛者,非歸、芍養之不安;體肥痰盛,嘔逆眩運者,非二陳豁之不安。此皆治母氣之偏盛也。若有外邪,仍宜表散伏邪。時氣尤宜急下,惟忌芒硝,切不可犯。
雄按:條芩但宜於血熱之人。若血虛有火者,余以竹茹、桑葉、絲瓜絡為君,而輔以他藥極有效。蓋三物皆養血清熱而息內風也。物之堅強莫如竹,皮肉之緊貼亦莫如竹,實為諸血證之要藥,觀其塞舟不漏可知矣。桑葉蠶食之以成絲,絲瓜絡筋膜聯絡,質韌子堅,具包羅維繫之形,且皆色青入肝,肝虛而胎系不牢者,勝於四物、阿膠多矣。
子懸
(此證即胎上逼也。附子滿。)
嚴氏紫蘇散,許叔微云:治懷胎近上脹滿疼痛,謂之子懸。陳良甫曰:妊至四五月,君相二火養胎,熱氣逆上,胎湊心胸,腹滿痞悶,用此加黃芩、山梔之類。一方無川芎,名七寶散。紫蘇一兩,腹皮、人參、川芎、橘皮、白芍、當歸各三分,甘草一分,銼分三服,水一盞,生薑四片,蔥白煎,去渣服。(汪訒庵曰:此方每服止用蘇葉一錢,當歸七分,腹皮以下皆五分,甘草二分,無蔥白。)
沈堯封治郁姓婦,懷妊九月,偶因勞動,遂覺腹痛,胎漸升至胸中,氣塞不通,忽然狂叫咬人,數人扶持不住,即子懸之最重也。用旋覆代赭湯去參、棗,連灌兩劑,胎墮得生。又一婦證亦如之,服前藥胎墮而死。
又陸檢修正室,子上撞心,江穩婆教磨代赭汁服,遂產兩子。一子在上橫於心下,一子撞著上子,故經一晝夜不止,撞心得不死,產下遂安。
陳良甫曰:一婦孕七個月遠歸,忽然胎上衝作痛,坐臥不安。兩醫治之無效,遂云胎已死矣。用蓖麻子研爛,和麝香貼臍中以下之,命在呼吸。陳診之,兩尺脈絕,他脈和平。陳問二醫作何證治之,答云:死胎。陳問何以知之?曰:兩尺沉絕,以此知之。陳曰:此說出何書?二醫無以答。陳曰:此子懸也。若是胎死,卻有辨處:面赤舌青,子死母活;面青舌赤吐沫,母死子活;唇舌俱青,母子俱死。今面不赤,舌不青,其子未死,是胎上逼。宜以紫蘇飲連進,至十服,而胎近下矣。
雄按:戊申秋,荊人妊八月而患咳嗽礙眠,鼻衄如射,面浮指腫,諸藥不應。余思素屬陰虛,內火自盛,胎因火動,上湊心胸,肺受其沖,咳逆乃作。是不必治其嗽,仍當以子懸治之。用七寶散去參、芍、生薑,為其胸滿而內熱也;加生石膏以清陽明之火,熟地以攝根蒂之陰。投匕即安。今年冬亦以八月之妊,而悲哀勞瘁之餘,胎氣衝逆,眩暈嗽痰,脘脹便溏,舌黃口渴,予蠲飲六神湯去膽星、茯苓,加枳實、蘇葉、大腹皮以理氣開鬱,黃芩、梔子、竹茹以清熱安胎,一劑知,二劑已。凡子懸證,因於痰滯者,余每用此法,無不應如桴鼓。
薛立齋治一妊婦,每因恚怒,其胎上逼,左關脈弦洪,乃肝火內動。用小柴胡加茯苓、枳殼、山梔而愈。但體倦不食,用六君子加枳殼、柴胡、山梔而瘥。
孫文垣治費少垣乃眷,妊已九月,痰多喘嗽,胎氣上逆,眼撐不能起,兩太陽微疼,此子懸症,兼痰火也。以大紫蘇飲為主,才服一帖,即不上逆,胸膈頓寬。惟喘咳不止,與七制化痰丸而安。紫蘇飲:紫蘇、腹皮、川芎、白芍、陳皮、當歸、生薑、人參、甘草、蔥白。
陸祖愚治梅養中子婦,孕七月,其夫出外經商,患胎上衝心,不時昏暈。或與紫蘇安胎飲,數劑不效。脈之,寸大於關,關大於尺,俱帶弦數,此血虛極而火炎之故也。用清氣養榮湯,磨沉香四分,牛黃二分,煎就徐徐灌之,不終劑而蘇矣。
萬密齋治徐太和之妻,娠八月,得子滿病。或作子懸治不效。腹滿轉甚,胎墜下迫,玉門大張,胞形外露,但仰臥不能坐,其脈兩手俱堅大搏指。謂曰:病無害,乃雙胎也。胎肥氣弱,不能束約,故下墜耳。用束胎利氣主之,加人參一錢,升麻炒三分,服三劑,胎復上而安,後生一男一女。
楊乘六治我修侄婦,妊八月,一日胎忽上搶,塞至心口,喘滿不思食,自汗,悶絕僵臥,口噤目直視,面色不赤,舌色不青,按其兩手脈息尚有,急取丸子兩許,滾水研化灌之。灌至兩酒杯,胸口鬆動,口開睛轉,手足運動而蘇。問何藥,乃爾神效?曰:八味丸也。又問此何病而用此丸?曰:此子懸也。由下元虛冷,中無火以養嬰兒,故上湊以就心火之溫,如入睡被中,足冷則上縮也。後用耆、朮、芎、歸煎送前丸,服至兩月而產。(沈堯封云:此是百中僅一,非實見虛寒脈證,熱藥不可嘗試。)
子腫
一孕婦遍身皆腫,或以為白火疸,或以為鼓脹,治俱不效。產科郭大生曰:此名琉璃胎。至將產一月前,必飲食大進,產即腫消矣。後果然,彼蓋閱歷多故耳。然病之所以然,究未之知也。
一婦孕七月,先下體發腫,漸及面目。閱數日,忽子戶內突出一水泡,皮薄而光亮,於是身體悉消矣。然起臥不便,困苦非常,後復皮破出水,恆不得干。偶一內親自言昔嘗患此,有醫教用王不留行及明礬等藥煎洗而痊。如言試之,苦於螫痛,如此月餘,比前稍愈,而終不除。詢產科亦罕知者,但云此似不妨,必所謂琉璃胎也,產時自消。後果然。(雄按:此症恐是氣虛挾水。)
一孕婦遍身發腫,既產仍不消,只向里床臥,終日昏迷,不省人事,有時少醒,即又狂躁不寧。如此二十餘日,絕口不食,諸醫束手。偶有村媼聞而告曰:無憂。我兒媳亦曾如此,不餓死也。但用陳年白鯗,向病人前炙熱,以米醋沃之,彼聞香自然飲食。如言果愈,腫亦遂消。
薛立齋治一妊婦,每胎至五月,肢體倦怠,飲食無味,先兩腿腫漸至遍身,後及頭面,此脾肺氣虛。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君加蘇梗而愈。
元豐中,淮南陳景初,名醫也,獨有方論治妊婦子腫病。其方初謂之香附散,李伯時易名曰天仙藤散。王荊公居金陵,舉家病,以詩贈景初曰:舉族貧兼病,煩君藥石功。到家何所有,一一問徵鴻。因此見方得於李伯時家,傳方錄於臨川張右丞宅。
立齋治一婦子腫,用紫蘇飲,三服而愈。
轉脬
鍾大延治一貴家孕婦,小便秘,腫痛,面赤發喘,眾醫莫效。大延診之曰:是可弗藥,乃胎壓膀胱耳。令其周身運轉而瘳。(《寧波府志》。)
孫卓,浮梁人,素精歧黃。正德間,邑令以宸濠之變,先輿送其夫人避中山,病前秘五日,腹大如鼓,仰面張目,息已微。急召孫,孫曰:此盛暑急驅,飲水過度,羞溺而轉脬也。法以豬尿脬吹氣貫滿,令女婢投入沖之,而溺淋淋下遂起。(《江西通志》。)
孫文垣治一富家婦,大小便秘者三日。市師以巴豆丸二帖,大便瀉而小便愈秘,脹悶臍突二寸余,前陰脹裂,不可坐臥,啼泣呻吟,欲求自盡。孫曰:此轉脬病也。桖樹東行根皮一寸,滑石三錢,元胡索、桃仁、當歸、瞿麥各一錢,臨服入韭菜汁半杯。服後食頃,小便稍行,玉戶痛甚,非極用力努之則不能出。改用升麻、桔梗、枳殼、元胡索,煎成調元明粉二錢,乃提清降濁之意。服後大小便俱行,始不脹急。次日報云:每便時腹先痛,有淡血水,小便短。再以丹參、丹皮、當歸、白芍、甘草、青皮、香附、元胡、茯苓、山梔、山楂,兩帖而安。
孫君又有四卷七十七頁一案,亦轉脬病,治法大抵如前。惟多令患者橫臥,界有力婦人,以患者兩腿膝彎架肩上,將下體虛空提起,搖擺數回,則尿脬倒上,徐徐放下。患者去衣不及,小便箭射而出,熱如湯,黑如墨,頃刻盈盆。(按:轉脬病,古人但令患者橫臥榻上,高其下體,良久其尿自通,殊不費力。)
黃履素曰:予窗友賀立庵方伯,常言其伯父賀岳精於醫,曾治一孕婦將坐草,患小便不通,百藥不效,愈飲愈飽,束手待斃。賀君診之曰:此乃脾氣虛弱,不能勝胞,故胞下壓塞膀胱,以致水道不通,大健其脾則胞舉,而小便自通。以白朮二兩土炒,加炒砂仁數錢,別加一二輔佐之藥,服一劑小便立通。其神如此,予常記此言於懷中。王寅歲內人有妊,臨月竟同此病,醫療無效,危甚。余以此法告醫者,喜醫虛心,如法治之立效,遂舉長子寅錫。余若不聞此言,母子均殆矣。(雄按;今夏錢希敏室人患此甚危,速余視之,脈甚滑數,睛赤口乾,與車前子、滑石、血餘、栝蔞、知母、梔子、牛膝、紫草、沙苑,大劑投之。溺仍不行,竟產一男,既而胞下,溲滿其中。蓋兒已出胞,頻飲湯水,盡貯於中心。余雖初不料其如此,然設非開泄導下,則胎不即下。而再加健脾燥補之藥,則吉凶不可知矣,臨證不亦難乎?)
李時珍嘗治數人,小便不通,及轉脬危急者,令將蔥管吹鹽入莖內,極有捷效。又小兒不尿,乃胎熱也,用大蔥白切四片,乳汁半盞,同煎片時,分作四服即通。不小便者,服之即通。不飲乳者,服之即飲乳。若臍四旁有青黑色皮口撮者,不可救也。(《本草綱目》。)
薛立齋治司徒李杏岡仲子室,孕五月,小便不利,諸藥不應。薛曰:非八味丸不能救。不信,別用分利之藥,肚腹腫脹以致不起。
儒者王文遠室,患小便不通,小腹腫脹,幾至於殆。用八味丸一服,小便滴瀝。再以前藥一料加車前子,一劑即利,肚腹頓寬而安。
陸養愚治方思桂女,年十四,患大小便不通,已三日。村醫與丸藥數十粒,如芝麻大,服之大便立通而瀉,小便仍秘。又二日脹悶,臍下突出,脹時抽痛,不能坐臥,啼泣呻吟,欲求自盡。脈之沉數,而兩尺尤甚,曰:此轉脬病也。時尚炎熱,以六一散,井水調服之,小便稍行,行時陰中極痛,後仍點滴不暢,大便努責而無積,腹痛時作,痛則如刀刺。再診,脈仍沉數,乃用升麻三分,柴、葛、甘、桔各一錢,以提清降濁。服後二便俱行,小便純血,大便亦帶血水,其家猶危之。曰:今無恙矣。曏者丸藥必巴豆也,病本熱鬱,而以極熱之藥攻之,向之刺痛,今之溺血,皆巴毒使然也。以犀角地黃湯加黃連、山梔而愈。
萬密齋治一娠婦,小便淋瀝不通。醫作轉胞,治之不愈。乃用檳榔、赤芍二味研末,順取長流水,煎湯調服效。此方治男婦一切血淋,及淋澀水道疼痛,用之無不神效。
馬元儀治沈氏妾,妊娠八月,下利二十餘日,利後患小便淋閉,渴而引飲,飲畢方去滴許,澀痛異常,已三晝夜。診得肺脈獨大,餘脈虛澀,曰:下利經久,脾陰必耗,燥火自強。今見肺脈獨大,是火據肺位,金被火制,氣化不及州都,便溺何由而出?經曰病在下者治上,令上竅越,則下竅自行矣。且妊婦之體脈見虛澀,氣血不能養胎可知。若再行趨下,不惟病不除,且有胎動之患。因與紫菀五錢,專理肺氣下及膀胱;乾葛一錢,升發胃氣,敷布津液;火鬱則氣燥,以杏仁、蘇子潤之;燥勝則風生,以薄荷清之,加枳殼、桔梗開提三焦之氣。一劑小便如泉,再劑利下亦止。
吳橋治趙氏婦,故孱弱,有身七月,病不得大小溲。醫者遞以四苓利之,卒不利,久則小腹前後脹急痛楚,躁亂昏憒,殆將不勝。橋診之,則以補中益氣湯加黃連為劑,一服小溲稍行。明日為湯液五斗,呼絜壺者口授之。扶病者坐臨盤,遞引湯沃病者腹。沃已,口授產嫗舉手捧其胎,大小溲即行,病愈矣。病得之食砒而吐未盡,其遺毒觸胎。病者故內虛,胎氣下墮而壓脬矣。或曰:胎壓脬而不得小溲,誠是也,大溲何為?橋曰:小溲塞則鼓膀胱,是將壅大腸,其氣亦為不利故爾。聞者曰:善。(《太函集》。)
胎墜
薛立齋治一婦人,墮胎昏憒,不時吐痰。自用養血化痰之劑,昏憒不省,自汗發搐,痰涎湧出。彼以為中風,欲用祛風化痰之劑。薛曰:此屬脾氣虛寒所致。遂用十全大補湯加炮姜,二十餘劑尋愈。
一婦人年二十餘,疫疾墮胎,時咳,服清肺解表,喘急不寐。薛謂脾土虛,不能生肺金,藥損益甚。先與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五味、炮姜,四劑漸愈。又與八珍加五味,及十全大補湯全愈。
龔子才治一婦人,每懷孕至三個月必墮,不肯服藥。教以四五年老母雞煮湯,入紅殼小黃米煮粥食之,不數服而胎固,至足月生男。
方節庵之夫人朱氏,屢受產難,因就醫乞墮胎方,服之無效,復求方於鄭氏。鄭云:墮胎不下,必貴兒也,今後宜服安胎藥矣。一日,方閒步阡陌間,見一道人手攜竹筐,坐於橋下,與之語,道氣盎然,因設齋留之。到家問筐中何物,曰:此濟瘳病人丹藥也。因授一方,名曰回生救產丹,並勸修合普施。朱夫人誕彌厥月,時服一丸,則果如達矣。遂連生二子,長名鵬,字矯亭;次名鳳,字改亭。後一為宮詹,一為御史。(《張氏卮言》。)
薛立齋治一婦,苦於生育。孕及三月,以麵粉燒酒調服墮胎,胎去,下血不止,嘔吐,湯藥不納,六脈細小欲絕。作毒藥傷胃氣,胃氣虛不能司納。以人參二錢,甘草五分,水煎徐徐與服,嘔止。用八珍湯調理而安。
又治一孕婦,用前藥患前症,胸腹飽滿,嘔吐不止,用綠豆甘草湯飲之而安。
一婦懷孕三月而墮,墮後發熱自汗,四肢軟弱。曰:氣血虛,不能榮養其胎故墮。墮後益虛,陰虛則發熱,陽虛則自汗。以十全大補湯去桂,加五味子而安。
吳橋治程應兆妻,故多病,三月不月,已忽微行。諸醫以為積血而力導之,惡乃大至,舉身汗溢,垂絕而蘇。則又為虛極,而重劑補之,上視反張,驚搐昏冒,飾巾待盡。橋診之,脈雖離經,按之不絕,曰:此妊脈也。誤謂積血,迫之大行,胎離經而欲下,則血竭而途窮,陽氣無陰血可依,則浮騰而上越,胎墮陽上逆而觸心,故上視反張,驚搐昏瞀,法不當死。乃予順胎散,始進甚艱,既及半而藥力行,嗒焉而寐。諸醫目橋曰:死矣。橋曰:藥中病乃寐,諸公待之。頃之呻吟,始雲頭痛。諸醫以為餘燼也,夜分乃終。橋曰:中夜陽生,比當來復。時至而圉圉乃少舒,詰朝爽然。俄僕臥內,諸醫目懾橋曰:真死矣。橋曰:胎欲下而血垂盡,壅閼不得行。尋以順胎散下之,則血塊大如拱。諸醫懾橋曰:吾儕固以為積血,果然。橋徐應曰:非積血也,胎也。立引水激而濯之,外紫而中白,具人形,病者漸安,諸醫乃服。(《太函集》。)
徐靈胎曰:婦科之最重者二端,墮胎與難產耳。世之治墮胎者,往往純用滋補,治難產者,往往專於攻下,二者皆非也。蓋半產之故非一端,由於虛滑者,十之一二,由於內熱者,十之八九。蓋胎惟賴血以養,故得胎之後,經事不行者,因衝任之血,皆為胎所吸,無餘血下行也。苟血或不足,則胎枯竭而下墮矣。其血所以不足之故,皆由內熱火盛,陽旺而陰虧也。故古人養胎之方,專以黃芩為主。又血之生,必由於脾胃。經云榮衛之道,納穀為寶,故又以白朮佐之。乃世之人專以參、耆補氣,熟地滯胃,氣旺則火盛,胃濕則不運,生化之源衰而血益少矣。至於產育之事,乃天地化育之常,本無危險之理,險者千不得一,世之遭厄難者,乃人事之未工也。其法在乎產婦,不可令早用力。蓋胎必轉而後下,早用力則胎先下墜,斷難舒轉,於是橫生倒產之害生。又用力則胞漿驟下,胎已枯澀,何由能產?此病不但產子之家不知,即收生穩婦,亦有不知者。至於用藥之法,則交骨不開,胎元不轉,種種諸症,各有專方。其外或宜潤,或宜降,或宜溫,或宜涼,亦當隨症施治。其大端以養血為主,蓋血足則諸症自退也。至於易產強健之產婦,最多卒死。蓋大脫血之後,衝任空虛,經脈嬌脆,健婦不以為意,輕舉妄動,用力稍重,衝脈斷裂,氣脫血崩,死在頃刻。尤忌舉手上頭,如是死者,吾見極多。不知者,以為奇異,實理之常。生產之家,不可不知也。
胎死
章虛谷治陳姓婦,年未三十,懷妊已六月,腹滿及胸,飲食不進,大便艱燥,小便不利,左胯間與小腹掣痛如錐刺,日夜坐不能寐,醫用五苓散方。章診之,左脈弦強,關尤甚,右關弦滯,曰:凡溫邪脈必濡細,今脈象如是,乃血少肝氣犯脾胃也。彼以小便不利,故認為濕邪,不知經云肝主遺溺癃閉,此肝火鬱結之癃閉也。風火煽動,故胯間刺痛。若用利水藥,反傷津液,其燥愈甚,必致痙厥之變矣。乃重用大生地為君,佐以當歸、白芍、黃芩、紫蘇、生甘草梢,加厚朴、木香等,服兩劑脈稍和,滿略減。惟小便仍澀,猶有刺痛,於前方加黃柏、車前,服兩劑,小便暢行,其痛若失。乃去黃柏、紫蘇,又服兩劑,胸寬食進,惟腹滿不能全消。至第三夜,忽於睡夢中震響一聲,落下死胎一個,滿床皆水,始悟水在胞中,其胎早經泡死。利水之藥,斷不能泄胞中之水,反耗其陰,必致痙厥而死。病情變幻,有非常理所能測者。同時,章侄女亦患此症,為醫用利水藥而致痙厥。又妄認為中寒,用附子理中湯一劑,乃至陰陽脫離。章用大劑滋陰攝陽之藥,晝夜急進,竟不能救,延三日而卒。
許裕卿治邵涵貞內子,孕十七月不產,不敢執意憑脈,問諸情況,果孕非病,但云孕五月以後不動。心竊訝之,為主丹參一味,令日服七錢,兩旬余胎下已死而枯。其胎之死,料在五月不動時,經十三月在腹,不腐而枯,如果實在樹,敗者必腐,亦有不腐者則枯,胎之理可推也。(雄按:此由結胎之後,生氣不旺,未能長養,萎於胞中,又名僵胎。余治過數人矣。若胎已長成,豈能死於腹中,而不為大患哉?惜許君言之未詳也,故及之。)
張路玉治馬雲生婦,孕十三月不產,脈來微結。為處十全大補湯,服至二十餘劑而下,胎枯色白。治雖異,而胎枯則一也。
喻嘉言治顧季掖乃室,仲夏時孕已五月,偶爾下血。醫以病經一月,用阿膠勉固其胎,又身腫氣脹,血逆上奔,結聚於會厭胸膈間,飲食才入,觸之痛楚,轉下甚難,稍急即嘔出,全似噎症。數更醫皆謂胎氣上逼。延至秋,計孕已八月,病已造極中之極,呼吸將絕。診之,不云病狀,其脈尺部微澀難推,獨肺部洪大無倫,其喘聲如曳鋸,其手臂青紫腫亮如毆傷色,乃駭曰:似此凶症,何不早商?然不必明言,以滋驚恐,姑以善藥投之,通其下閉上壅可也。季掖必求病名,曰:上壅者,以肺脈之洪大,合於會厭之結塞,知其肺當生癰也;下閉者,以尺脈之微澀,合於肉色之青腫,知其胎已久壞也。善藥者,瀉白散加芩、桔之苦以開之,不用硝黃等厲藥也。服一大劑,腹即努痛如欲產狀。問欲產乎?曰:肺氣開而下行,多時閉拒,惡穢得出可也,奚產之云。再進一劑,身腫稍退,上氣稍平,下白汙如膿者數斗,裹朽胎而出。旬余尚去白汙,並無點血相間,可知胎朽腹中,已近百日,蔭胎之血和胎俱化為膿也。病人當時胸膈即開,連連進粥,神思清爽。然朽胎雖去,而穢氣充斥,周身為青腫者未去也;胸膈雖寬,而肺氣壅遏,為寒熱咳嗽者未除也。乃一以清肺為主,旬余獲痊。(然則肺癰未成,乃穢濁之氣上攻而然耳。)
立齋治一穩婆之女,勤苦負重,妊娠腹中陰氣重墜,口中甚穢。意其胎必死,令視其舌果青黑。與朴硝半兩許服之,隨下穢水而愈(《濟陰綱目》是薛案。)
一婦胎死,服朴硝而下穢水,肢體倦怠,氣息淹淹,用四君子為主,佐以四物、薑、桂,調補而愈。(雄按:未可即投大補,恐穢濁逗遛,反生他變也。)
李將軍妻病甚,呼華佗視脈,曰:傷娠而胎不去。將軍言:間實傷娠,胎已去矣。佗曰:按脈胎未去也。將軍以為不然。佗捨去,婦稍小瘥,百餘日復動,更呼佗。佗曰:此脈故是有胎,前當生兩兒,一兒先出,血出甚多,後兒不及生,母不自覺,旁人亦不寤,不復迎,遂不得生。胎死,血脈不復歸,必燥著母脊,故使多脊痛。今與湯並針一處,此死胎必出。湯針既加,痛急如欲生者。佗曰:此死胎久枯,不能自出,宜使人探之。果得一死男,手足完具,黑長可尺許。佗之絕技,凡此類也。(《三國志》。)
陳鬥岩治一婦,孕四月而墮,墮後腫脹發熱,氣喘,脈洪盛,面赤,口鼻舌青黑。陳曰:脈洪盛者,胎未墮也;面赤者,心火盛而且干也;口鼻舌青黑,肝氣絕而胎死也。以蛇蛻煎湯調平胃散,加芒硝、歸尾服之,下死胎而安。
甘陵相夫人有妊六月,腹痛不安。華佗視脈曰:胎已死矣。使下之,果下男形即愈。(《三國志》。)
陳良甫治僇宅厥媳孺人杜氏,生產不下,坐婆魂童救療皆無效。召診之,曰:產前脈不可考,但當察色而知之。遂揭帳明燭以察之,其面色赤,舌色青。如此色者,知胎已死,母卻無憂矣。或問曰:何以知之?答曰:面赤舌青,子死母活明矣。躬自合至寶丹三粒服之,胎即落矣。此以見古人處方神速。(《良方》。)
異胎
莊氏婦懷妊三年不產,有醫者診之曰:脈象頗異,疑必異物,當以藥下之。服畢覺腹中奇痛,產一胞墮地而裂,中有小蛇蜿蜒盤屈,以次而出,急撲之。沈布衣麟親見其事。(《三岡識略》。)
張路玉治一婦,懷孕六月,因喪子,悲哭動胎。醫用黃芩、白朮等二服不應。改用香附、紫蘇、枳殼、砂仁,一服胎遂上逼,心膈下脹悶喘急,口鼻出血。第三日薄暮往診,其脈急疾如狂風驟雨,十餘至則不至,頃之復至如前,因喻之曰:此孕本非好胎,安之無益,不若去之,以存母命。因思此胎必感震氣所結,震屬木,惟金可制,令以鐵斧燒紅醋淬,乘熱調芒硝一兩灌之,夜半果下異胎。下後脈息微和,神思恍惚,所去惡露甚多,又與安神調血之劑,數服而安。
孫文垣治張氏婦,年二十一。診之,左寸關短弱尺滑,右寸亦滑,關濡弱,尺沉微。診畢,其夫問曰:脈何如?(不告原病。)曰:心神脾志,皆大不足,(囫圇得妙。)肺經有痰,(孫君平生多以一痰揣病。)左寸短弱如此,安得有孕?曰:已七十日矣。問曾經孕育否?曰:已二次,此其三也。問二產皆足月否?男耶女耶?曰:始產僅九月,手足面目俱全,第無啼聲,抱起已身冷矣。細檢之,乃知其無水火也。(水火,前後陰也。)次亦九月而產,亦無啼聲,驗之口中無舌。二胎之異如此,乃為制方,以補心脾為主,令多服以百帖為率。棗仁、茯神、遠志各一錢,白朮二錢,白芍、當歸、枸杞各一錢五分,甘草五分,生地八分,艾絮二分,龍眼肉五個,水煎服,足月產一子。次年又有身,不以前事為意,至九月產下,形體俱備,外有脂膜一片包其面不能去,即殞。因思上年所產獲全,藥之力也,乃以前方黏壁間,才見有身,即照方服之,後生子女皆無恙。(凡小兒有不足之症,皆緣父母有虛損處,觀此當舉一三反。)
郭茂恂嫂金華君,產七日,不食,始言頭痛,頭痛已,又作心痛,既而目睛痛如割如刺,更作更止,相去無瞬息間。每頭痛,欲取大石壓,良久漸定。心痛作,則以十指抓壁,血流滿掌。痛定,目復痛,又以兩手自剜取之。如是十日不已,眾醫無計。進黑龍丹半粒,疾少間。中夜再服,乃瞑目寢如平時。至清晨,下一行,約三升許,如蝗蟲子,三疾減半。巳刻又行如前,則頓愈矣。(《濟陰綱目》。)
河南開封府有丹客之婦,懷妊甚巨,動躍間似雙胎也。丹客語婦曰:若生二男,當名虎四兒、虎五兒。一日欲出而天若雨狀,謂妻曰:晴履可耶?抑雨具去可耶?妻未答,則腹中朗應曰:無雨。丹客驚懼曰:汝何人?則曰:虎四兒也。言未竟,又聞聲曰:雖不落也有幾點。丹客曰:汝又何人?曰:虎五兒。一日,丹客欲煉丹,其妻腹中又曰:汝所為,竟煉不成。必須爐如何置,火如何候,藥如何辨。又應曰:如何如何乃皮毛也。如何如何小點化,如何如何大點化,待吾母為之可也。丹客遂如言行之,火然硫黃。偶客至門,室既不深廣,而客又不行,其婦與二兒俱曰:黃氣迫人,奈何奈何?至夜熏蒸而死。(琇按:後世有小點化之說,謂其傳也。予則以為豈非天怒其泄,故欲滅其口乎。然亦不知何妖也。)
錢國賓云:山西大同軍人朱劉祿,娶妻孔氏,七年始孕,其腹極大,七月不能行,八月不能動,仰臥於床。延診,右寸及兩尺脈加別部一倍。經斷,當生雙女。其懷胎之狀主難產,令服易產湯劑以救其母。至十月期足而產,產下一女,其腹不減。至三日,腹陣痛再產一女,其腹仍大,咸謂怪異,必傷其母矣。次日腹又陣痛,又產一女,腹始如故。初生二女存,三生之女斃。(雄按:此不為異也。餘里中故老張氏兄弟三人同產皆壽,而母亦無恙。又見王成衣之妻,一產三子,並育,而母產畢即暈脫。《隨園詩話》載有一乳而生四子者,異事也。)
鬼胎
滑伯仁治仁孝廟廟祝楊天成一女,薄暮遊廟中,見黃衣神,覺心動,是夕夢與之交,腹漸大而若孕。邀伯診治,診之曰:此鬼胎也。其母道其由,與破血墜胎之藥,下如蝌蚪魚目者二升許遂安。
薛立齋治一婦人,經閉八月,肚腹漸大,面色或青或黃,用胎症之藥不應。診之曰:面青脈澀,寒熱往來,肝經血病也。面黃腹大,少食體倦,脾經血病也。此郁傷脾肝之症,非胎也。不信,仍用治胎散之類不驗。薛用加味歸脾,逍遙二藥,各二十餘劑,諸症稍愈。彼欲速效,別服通經丸,一服下血,昏憒自汗,惡寒,手足俱冷,嘔吐不食。薛用人參、炮姜,二劑漸愈。又用十全大補湯,五十餘劑而安。(此案依《婦人良方·鬼胎門》選入。)
東白馬氏婦有妊,歷十四月不產,形瘠尫且黑。松陽周漢卿脈之曰:非孕也,乃為妖之所乘耳。以藥下一物如金魚,疾旋已。
立齋治一婦人虛羸,有鬼胎癥塊,經候不通。診之曰:此病也,非胎也。令服四物湯加芫花根,而塊漸消。又令用吳萸、川芎、柴胡、殭蠶、巴戟、巴豆不去油、芫花醋製,為末,煉蜜丸梧桐子大。每服七丸,蜜酒下,即出惡物而愈。後以八珍湯調理而安。
錢國賓云:余之太倉,有長年吳山,其妻懷孕,十有八月,胎形漸大。山以貧人難治,日懷生死之憂,求便道一診。其脈浮沉長短,去來至止,上下不一,知痰非胎矣。曾見痰火喘門書中一款,凡婦人當經受驚,其痰由心包絡流入血海,如懷胎狀,經閉漸大,活動身安,此假胎也。以清痰活血輕劑,用芎、歸、地、芍、貝母、天冬、半夏、香附、白芥子、茯苓、陳皮、枳殼各一錢煎服,數月後乃愈。
六和塔農夫朱言之妻,生平無病,為人寡言。凡有氣惱,皆不肯發,肝火久郁可知矣。於天啟二年,經後胎漸大,起居飲食如常,至十月不生,又十月不生。家人憂甚,醫皆莫知其故。錢亦曾診,見六部浮鼓,亦未敢斷。又過五月,終日撒屁,如此兩月胎消。因當經著氣傷肝,久郁衝於血海,似懷胎而無形。此名氣胎,表出以資多識。(雄按:正胎亦有逾十月而產者。余見許培之茂才暨其一妹一弟,皆年餘或二年而生。)
傷寒
繆仲淳治於潤父夫人,妊九月,患傷寒陽明症,頭痛壯熱,渴甚,舌上黑苔有刺,勢甚危。繆投竹葉石膏湯,索白藥子(醫馬病者。)不得,即以井底泥塗臍上,干則易之。一日夜盡石膏十五兩五錢。病瘳產一女,母子毋恙。
治妊娠傷寒,護胎為要,否則墮胎多死。以白藥子為細末,雞子清調攤綿紙上如碗大,自臍貼至臍下胎存生處,干即以濕水潤之,臨產者慎勿忘此。
感寒
馮楚瞻治一孕婦,勞役受寒,忽四肢厥冷,喘急大作,額汗如雨,六脈沉細欲絕。令以人參五錢,桂、附共三錢煎服。病家曰:已孕三四月,服桂、附保勿墮乎?曰:此時重母不重子,未有母亡而子活者。服下少頃,即吐出清水,藥入腸胃,其聲汩汩直達而下,作噯數聲,喘減汗收,脈漸起。乃平和調理,以漸而安,十月足,生一子。
張路玉治一婦人,素稟氣虛多痰,懷妊三月,因臘月舉喪受寒,遂惡寒嘔逆清血,(血字疑水字之誤。)腹痛下墜。脈得弦細如絲,按之欲絕。與生料乾薑人參半夏丸,二服不應。更與附子理中加苓、半、肉桂,調理而康。大抵懷孕母氣多火,得連則安,多寒得桂、附則安,多痰得苓、半則安,務在調其偏勝,適其寒溫。未有母氣逆而胎得安,亦未有母氣安而胎反墮者。(較馮說自然。)所以《金匱》有懷妊六七月,胎脹,腹痛惡寒,少腹如扇,用附子湯溫其臟者。然認症不果,不得妄行是法。一有差誤,禍不旋踵,非比芩、連之誤,猶可引延時日也。
傷暑
孫文垣治竹匠婦,孕五月,患心痛。究所由,為失足墮樓也。教飲韭菜汁一盞,痛隨止。又服他醫藥二帖,心復痛,吐鮮血盈盆,胸間沖沖上抵,痛不可言,危在頃刻。再診,六脈皆洪大,汗出如雨,喘息不相續。亟令移居樓下,與益元散五錢,紫蘇調服。戒之曰:今夜若睡,聽其自醒,切勿驚動,汗止即蘇也。服之果睡至曉,汗斂,胸膈不痛,喘息亦定。再與固胎飲一帖全安。先是鄰醫診之,謂吐血脈宜沉細,今反洪大,又汗出,喘息不休,危在今夜。見病起來,詢曰:孕婦不得汗下及利小便,謂之三禁,昨劑悉犯之,而反獲效,何也?曰:醫貴審症。蓋婦之汗,非由病,以樓居低小,當酷暑熱逼故也。汗血去而胎失養,故上抵,喘息不續。移樓下避暑氣,益元散為解暑聖藥,紫蘇又為安胎妙品,氣下則血歸元,而病痊矣,法出《醫壘元戎》中四血飲是也。乃唯唯而退。(雄按:紫蘇雖安胎,大汗如雨者,不嫌太散乎?請酌之。)
喘逆
張子和治吳產祥之妻,臨月病喘,以涼膈散二兩,四物湯二兩,朴硝一兩,作二服,煎令冷服,一服病減大半,次又服之病痊。張曰:孕婦有病,當十月九月內,朴硝無礙,八月者忌之,七月卻無妨,十月者已成形矣。(雄按:朴硝究宜慎用。)
周仁齋治一孕婦痰喘,用生半夏一錢五分,肉桂、乾薑各五分,五味子三分,麻黃二分。先以水煎,後下藥,勿令太熱,熱服其喘即止。(半夏、肉桂皆孕婦所忌,宜酌用。《證治大述》。)
薛立齋治吳江庠史萬湖仲子室,二十餘,疫疾墮胎,時咳。服清肺解表之藥,喘急不寐,此脾土虛而不能生肺金,藥復損而益甚也。先與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五味、炮姜,四劑漸愈。後往視之,用八珍湯加五味、十全大補湯而愈。
咳嗽
薛立齋治一妊婦,嗽則小便自出。此肺氣不足,腎氣虧損,不能司攝。用補中益氣湯以培土生金,六味丸加五味以生腎氣而愈。
一妊婦咳嗽,其痰上湧,日五六碗許,諸藥不應。此水泛為痰,用六味丸料及四君子湯,各一劑稍愈,數劑而安。
一妊婦因怒,咳嗽吐痰,兩脅作痛,此肝火傷肺金。以小柴胡湯加山梔、枳殼、白朮、茯苓治之而愈。但欲作嘔,此肝侮脾也。用六君子湯加柴胡、升麻而愈。
沈堯封曰:錢彬安室人,內熱,咳嗆涎痰,夜不能臥,脈細且數,呼吸七至。邀余診視,問及經事,答言向來不準,今過期不至。余因鄰近,素知伊稟怯弱,不敢用藥。就診於吳門葉氏,云:此百日勞,不治。婦延本邑浦書亭療之,投逍遙散不應,更葳蕤湯亦不應。曰:病本無藥可治,但不藥必駭病者,可與六味湯。因取六味丸料二十分之一煎服,一劑咳減,二劑熱退,四劑霍然。惟覺腹中有塊,日大一日,彌月生一女,母女俱安。越二十餘年,女嫁母故。後以此法,治懷妊咳嗆涎痰,或內熱或不內熱,或脈數或脈不數,五月以內者俱效。五月以外者,有效有不效。
沈堯封治一婦,妊七八月,痰嗽不止,有時嘔厚痰數碗。投二陳、旋覆不應,用清肺滋陰愈甚。遂不服藥,彌月而產,痰嗽如故,日夜不寐。三朝後,用二陳加膽星、竹茹,吐出厚痰數碗,嗽仍不止。更用二陳加旋覆、當歸少減,稍可吃飯。因嗽不減,痰漸變薄,加入生地四錢。食頓減,嗽轉甚,通身汗出,脈象微弦,用歸身三錢,茯苓二錢,炒甘草一錢,紫石英三錢。因汗欲用黃耆,因嗽又止。推敲半晌,仍用炒黃耆三錢,一服汗止,嗽亦大減,十劑而安。
煩熱
沈堯封曰:子煩病因,曰痰、曰火、曰陰虧。因痰者,胸中必滿,宜二陳加黃芩、竹茹、旋覆花。陰虧火盛,仲景地黃阿膠湯最妙。汪訒庵《醫方集解》有竹葉湯一方,治妊娠心驚膽怯,終日煩悶,名子煩。因受胎四五月,相火用事,或盛夏君火大行,俱能乘肺,以致煩躁,胎動不安。亦有停痰積飲,滯於胸膈以致煩躁者。麥冬錢半,茯苓、黃芩各一錢,人參五分,淡竹葉十片。竹葉清煩,黃芩消熱,麥冬涼肺,心火乘肺,故煩出於肺,茯苓安心,人參補虛,妊娠心煩,固多虛也。如相火盛者,單知母丸。君火盛者,單黃連丸。神不安者,硃砂安神丸。切不可作虛損,用梔豉等藥治之。一方茯苓為主,無人參,有防風。一方有防風、知母,無人參,有痰者加竹瀝。
薛立齋治一妊婦,煩熱吐痰,惡熱,噁心頭暈。此脾虛風痰為患,用半夏白朮天麻湯,以補元氣、祛風邪,漸愈。惟頭昏未痊,乃用補中益氣湯加蔓荊子,以升補陽氣而愈。
一妊婦煩熱兼咽間作痛,用知母散(知母、麥冬、黃耆、子芩、赤苓、甘草。)加山梔、竹瀝,以清肺金而愈。後內熱咳嗽,小便自遺,用補中益氣加麥冬、山梔,以補肺氣,滋腎水而痊。(雄按:後治未妥。)
嘔吐
薛立齋治一妊婦,停食腹滿,嘔吐吞酸,作瀉不食。以為飲食停滯,兼肝木傷脾土,用六君子湯以健脾胃,加蒼朮、厚朴以消飲食,吳茱萸、制黃連以清肝火,諸症悉愈。又以六君加砂仁調理,而脾土乃安。
一娠婦嘔吐脅脹,或寒熱往來,面色青黃,此木旺而克脾土。用六君子加柴胡、桔梗、枳殼而安。
一娠婦胸脅脹痛,吐痰不食,此脾胃虛而飲食為痰。用半夏茯苓湯漸愈,又用六君子加枳殼、蘇梗、桔梗而飲食如常。後因恚怒,脅脹不食,吐痰噁心,用半夏茯苓湯加柴胡、山梔而愈。(立齋治娠婦,亦時用半夏。)
一妊婦因怒,寒熱,胸脅脹痛,嘔吐不食,症如傷寒,此怒動肝火,脾氣受傷也。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枳殼、丹皮而愈。但內熱口乾,用四君子加芎、歸、升麻而安。(雄按:丹皮忌用。)
一妊婦霍亂已止,但不進飲食,口內味酸,泛行消導寬中。薛曰:此胃氣傷而虛熱也,當服四君子湯。彼不信,乃服人參養榮湯,嘔吐酸水,其胎不安,是藥復傷也。仍與四君子湯,俾煎熟,令患者嗅藥氣,不作嘔,則呷少許。恐復嘔,則胎為釣動也,如是旬余而愈。(胃虛固不待言,既作酸,則猶有濕熱,專用四君猶未盡合,否則人參養榮亦補劑,何以反加嘔酸耶?)
沈堯封曰:費姓婦懷妊三月,嘔吐飲食,服橘皮、竹茹、黃芩等藥不效。鬆郡車渭津用二陳加旋覆花、姜皮,水煎沖生地汁一杯,一劑吐止,四劑全愈。一醫笑曰:古方生地、半夏同用甚少。不知此方即《千金》半夏茯苓湯,除去細辛、桔梗、川芎、白芍四味也。按嘔吐不外肝、胃兩經病,人身臟腑,本是接壤,懷妊則腹中增了一物,臟腑機括為之不靈,水穀之精微不能上蒸為氣血,遂凝聚而為痰飲,窒塞胃口,所以食入作嘔,此是胃病。又婦人既有妊,則精血養胎,無以攝納肝陽,則肝陽易升,肝之經脈夾胃,肝陽過升,則飲食自不能下胃,此是肝病。《千金》半夏茯苓湯中,用二陳,化痰以通胃也;用旋覆,高者抑之也;用地黃,補陰以抑陽也;用人參,生津以養胃也。其法可謂詳且盡矣。至若細辛亦能散痰,桔梗亦能理上焦之氣,川芎亦能宣血中之滯,未免升提。白芍雖能平肝斂陰,仲景法胸滿者去之,故車氏皆不用。斟酌盡善,四劑獲安有以也。
又蔡姓婦惡阻,水藥俱吐,鬆郡醫用抑青丸立效。黃連一味為末,粥糊丸麻子大,每服二三十丸。按:肝陽上升,補陰吸陽,原屬治本正理,至肝陽亢盛,滴水吐出,即有滋陰藥亦無所用。不得不用黃連之苦寒,先折其太甚,然後以滋陰藥調之,以收全效。(雄按:左金丸亦妙。)
沈姓婦惡阻,水漿下咽即吐,醫藥雜投不應。身體骨立,精神困倦,自料必死,醫亦束手。一老婦云:急停藥,八十日當愈。後果如其言。停藥者,即《金匱》絕之之義也。至八十日當愈一語,豈《金匱》六十日當有此證之誤耶?不然何其言之驗耶?
沈堯封治朱承宗室,甲戌秋,體倦吐食。診之,略見動脈,詢得停經兩月,惡阻症也。述前治法,有效有不效。如或不效,即當停藥。錄半夏茯苓湯方與之,不效,連更數醫。越二旬,復邀沈診,前之動脈不見,但覺細軟,嘔惡日夜不止,且吐蛔兩條。沈曰:惡阻無礙,吐蛔是重候,姑安其蛔,以觀動靜。用烏梅丸,早晚各二十丸,四日蛔止,嘔亦不作。此治惡阻之變局也,故志之。(藜按:仍是治肝之法。)
喻嘉言治李思萱室人有孕,冬月感寒,至春而發。因連食雞子雞面,遂成夾食傷寒。一月才愈,又傷食,吐瀉交作,前後七十日,共反五次,遂成膈證。診時,其脈上湧而亂,重按全無,嘔噦連綿不絕,聲細如蟲鳴,久久方大嘔一聲。曰:病人胃中全無水穀,已翻空向外,此不可救之證也。無已,必多用人參。但才入胃中,即從腸出,奈何?李曰:盡十兩,余尚可勉備。喻曰:足矣。乃煎人參湯,調赤石脂末,以墜安其翻出之胃,氣乃少回。少頃大便,氣即脫去,凡三日,服過人參五兩,赤石脂末一斤,俱從大腸瀉出,得食仍嘔,但不嘔藥耳。因思必以藥之渣滓,如粟粥之類與服,方可望其稍停胃中。頃之傳下,又可望其少停腸中,遂以人參、陳皮二味,剪如芥子大,和粟米同煎作粥,與半盞不嘔,良久又與半盞。如是三日,始得胃舍稍安。但大腸之空尚未填實,復以赤石脂為丸,每用人參湯,吞服兩許。如是再三日,大便亦稀。此三日參橘粥內,己加入陳倉米,每進一盞,日十餘次,人事遂大安矣。仍用四君子湯調理,共用人參九兩,全愈。然此亦因其胎尚未墮,有一線生氣可續。不然,用參雖多,安能回元氣於無何有之鄉哉?後生一子小甚,緣母病百餘日,失蔭故也。
黃咫旭乃室,病膈氣二十餘日,飲粒全不入口。診之,尺脈已全不至矣。詢其二便,自病起至今,從未一行,止是痰沫上湧,厭厭待盡。或謂其脈已離根,頃刻當壞。喻曰:不然。《脈經》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是吐則未必死也。但得天氣下降,則地道自通。此證以氣高不返,中無開闔,因成危候,宜緩法以治其中,自然見效。遂變旋覆代赭成法,用其意,不用其方。緣尺脈全無,莫可驗其孕否。若有而不求,以赭石、乾薑輩傷之,呼吸立斷矣。姑闕疑以赤石脂易赭石,煨姜易乾薑,用六君子湯加旋覆花,煎調服下,嘔即稍定。三日後漸漸不嘔,又三日粥飲漸加。但不大便已月餘矣,日以通利為囑,曰:臟氣久結,飲食入胃,每日止能透下一二節,積之既久,自然通透。蓋以歸、地潤腸,恐滯膈而作嘔,(喻君於肝腎病治法,終身未曉。)硝、黃通腸,恐傷胎而殞命。姑拂其請,堅持三五日,果氣下腸通,月餘腹中之孕漸著,而病全瘳矣。(雄按:歸、地滯膈之說,何可厚非?魏氏獨擅此長,謂可概治一切,未免矯枉過正。如後列施笠澤一案,斷不可投以血藥者,烏得專究肝腎,而不問其他耶?)
施笠澤治吳玄水婦妊病,嘔吐四十日,不進糜飲,二十七日不溲溺,眾以為必死矣。診其脈俱沉滑而數,曰:此痰因火搏,凝結中脘,陰陽失次,氣苞血聚,是謂關格,靡有攸處,治之則生,不治則死。吳曰:雖九仙之木精石髓,其如不內何?曰:姑試之。乃用雞䏶胵、沉丁香、海石等,末之若塵,用甘瀾水濃煎枇杷葉,取湯調服。始吐漸留,旋進香砂湯,一飲而溲通,再飲而糜進。然喉中有物,哽哽不能上下。曰:此病根也。仍用煎湯探吐,吐出結痰如麥冬、蓮實者三四枚,其病遂瘳,妊亦無恙。
泄瀉
陳三農治一婦,有孕常作瀉。久瀉屬腎,用白朮四兩,煮熟山藥二兩,炒甘草一兩,炙杜仲薑汁炒、松花炒各七錢,米糊為丸,服愈。(雄按:仍是治脾。)
薛立齋治邊太常側室,妊娠泄瀉。自用枳、朮、黃連之類,腹悶吐痰,發熱惡寒,飲食到口即欲作嘔,強進匙許,即吞酸不快。欲用祛痰理氣。此因脾胃傷而痰滯中脘,若治痰氣,復傷脾胃矣。遂以參、朮、炮姜為末,丸如黍米,不時含咽三五丸,漸加至三百丸,後日進六君子湯尋愈。
進士王繳徵之內,懷妊泄瀉,惡食作嘔,此脾氣傷也。其姑憂之,強進米飲。薛曰:飲亦能傷脾胃,且不必強。別用人參養胃湯飲之,吐水酸苦,又欲投降火寒藥。曰:若然,則胃氣益傷也。經云:損其脾胃者,調其飲食,適其寒溫。後不藥果愈。
一婦人因怒,胸膈不利,飲食少思。服消導順氣之劑,脾胃愈弱,飲食少,大便不實,且無度,久而便黃水,或帶白。視其面色黃中隱白,曰:黃色脾虛也,白色肺虛也。朝以補中益氣湯,升補胃氣,夕以六君子湯,培補脾氣而愈。
易思蘭治石城福王歉之妃,癸酉六月受孕,偶患泄瀉,府中醫用淡滲藥止之,自後每月泄三五日。有作脾泄者,用參苓白朮散之類,二三服亦止,然每月必泄五七次。至次年三月,生產後連泄半月,日夜八九次,諸藥不效。易診之,兩寸尺俱平和,惟兩關洪大有力,易曰:此暑病也。以黃連香薷飲治之,一劑減半,再劑全愈。惟肝脈未退,又用通元二八丹,調理半月後平復。王曰:妃患泄近一載,醫未有言暑者,公獨言暑,何見也?易曰:見之於脈,兩關浮而洪大有力,故知為暑泄也。王曰:《脈經》云,風脈浮,暑脈虛。今洪大有力,非虛也。何以斷暑?易曰:暑傷氣,初感即發,其邪在肺,皮膚衛氣受病,故脈虛。自去年六月至今,將十月矣,其邪自表入里,蘊蓄日久,而暑熱日深,故其脈洪大而有力。王曰:暑病固矣。公斷非產後之病,又何見也?易曰:產脈見於尺寸,尺寸既平,於產何干?況病患於未產前,非產病明矣。王曰:諸醫用藥,止效一時,而不能除根,何也?易曰:諸醫有分利者,有補養者,各執己見,未得其源也。其源在暑,若用暑藥,豈有不除根者哉!
(雄按:此症尚非全由伏暑。)
薛立齋治一妊婦,遺尿內熱,肝脈洪數,按之微弱,或兩太陽作痛,脅肋作脹。此肝火血虛,用加味逍遙散、六味地黃丸尋愈。後又寒熱,或發熱,或恚怒,前證仍作,用八珍散、逍遙散兼服,以清肝火,養肝血而痊。
秘結
張子和治一婦人,病大便燥結,小便淋澀,半生不孕。常服疏導之藥,則大便通利,暫止則結滯。忽得孕,至四月間,醫者禁疏導之藥,大便仍難,臨圊則力努為之胎墮,凡如此胎墜者三。又孕已經三四月,前後結澀,自分胎隕。張診之,兩手脈雖滑,不敢陡攻,遂以食療之,用花減煮菠蔆、葵菜,以車前苗作蔬,雜豬羊血作羹食之。半載居然生子,燥病亦愈。屢見孕婦利膿血,下迫極努損胎,但用前法治之愈者,莫知其數。(減字疑誤,然《儒門事親》亦是減字,故仍之。)
薛立齋治李蒲汀側室,妊娠,大小便不利。或用降火理氣之劑,元氣反虛,肝脈弦急,脾脈遲滯。視其面色青黃不澤,薛曰:此鬱怒所致也。用加味歸脾湯為主,佐以加味逍遙散而安。
主政王天成之內,妊娠痢病,愈後二便不通。其家世醫,自用清熱之劑未效。診其脈浮大而澀,此氣血虛。朝用八珍湯加桃仁、杏仁,夕用加味逍遙散加車前子而瘥。
陸養愚治一婦,孕九月,大小便不通,已三日,忽胎上衝心,昏暈數次。診之,脈洪大而實,謂當下之,與服大承氣湯一劑,少加木香、豆仁。村醫見用大黃兩許,搖頭伸舌,其良人有難色。乃謂之曰:余坐汝家,待其得生始去。始安心煎服。一二時許,二便俱行,去黑矢極多,胎亦無恙。乃留調氣養榮湯二劑而不服,數日後小水不利,乃煎服之而愈,月餘產一男。
陳三農治一婦,妊娠五月,大小便不通,胸腹痞滿,腿足及心腹刺痛難忍,用芎、歸、赤芍、枳殼、檳榔、木通、滑石、杏仁、蔥白,童便、水各一鍾,煎八分,入大黃末二錢,車前子末二錢,再沸入蜜四五匙,溫服,大小便皆利而安。
聶久吾曰:一醫來問云,我治一婦孕八九月,忽然大小便不通,腹脹甚,用承氣湯下之仍不通,今危矣。此非煎藥所能下,教用牽牛大黃丸下之,服至一兩許而大小便俱通。次日其夫來謝,因云:諸病皆除,惟小便時,要人將手緊按小腹方可便,否則不能便。因思此是氣尚閉,與青皮、香附等行氣藥,一劑而愈。逾月生男,母子毋恙。(方見嘔門。)
沈堯封曰:昔丹溪治一妊婦,小便不通,令一婦以香油塗手,自產門入托起其胎,溺出如注,即用人參、黃耆、升麻,大劑煮服。又治一婦轉胞,用參歸煎服,探吐得愈。汪訒庵載其方名參朮飲,蓋當歸、熟地、川芎、芍藥、人參、白朮、留白陳皮、半夏、炙甘草,加姜煎,空心服。丹溪論曰:窘胞之病,婦人之稟受弱者,憂悶多者,性躁急者,食味厚者多有之,古方用滑藥鮮效。因思胞不自轉,為胎被壓,若舉起胞,則水道自通矣。近吳宅寵人患此,脈似澀,重則弦。予曰:此得之憂患。澀為血少氣多,弦為有飲。血少則胎弱不能舉,氣多有飲,中焦不固而溢,則胎避而就下。乃以上藥與飲,隨以指探吐,候氣定,又與之而安。此恐偶中,後治數人皆效。
瘧疾
薛立齋治一妊婦,瘧久不已,噯氣下氣,胸腹膨脹,食少欲嘔,便血少寤寐,此屬肝脾鬱怒。用歸脾湯加柴胡、山梔漸愈。又用六君子湯加柴胡、山梔、升麻而愈。
一妊婦患瘧已愈,但寒熱少食,頭痛,晡熱內熱,此脾虛血弱。用補中益氣湯加蔓荊子頭痛頓止。又用六君子湯加芎、歸,飲食頓進。再用逍遙散加白朮而寒熱愈。
陳良甫治一妊婦,六七個月而瘧疾,先寒後熱,六脈浮緊,眾醫用柴胡、桂枝無效。陳言此疾非常山不愈,眾醫不肯,因循數日,病甚無計,勉強聽之,遂用七寶散一服愈。(《良方》。)
薛立齋治一妊婦,三月,飲食後因怒患瘧,連吐三次,用藿香正氣散二劑,隨用安胎飲一劑而愈。後因怒痰甚,狂言發熱,胸脹,手按少得,此肝脾氣滯。用加味逍遙散加川芎,二劑頓退,四劑而安。
蔣仲芳治一孕婦,瘧疾大作,脈得弦數,用知母四錢,柴胡三錢,陳皮二錢,甘草一錢,井、河水各一碗,煎至一碗,露一夜,明早隔湯頓服而愈。不愈,加生首烏五錢;自盜汗甚,加黑豆三錢;食多,加枳殼二錢。此方熱多者宜之。
一孕婦瘧疾,右脈微滑,左脈微弦,曰:脾虛生痰也。以白朮五錢,生薑三錢,井、河水煎,露一夜,溫服而愈。此方寒多者宜之。
下痢
薛立齋治地官胡成甫之內,妊娠久痢。自用消導理氣之劑,腹內重墜,胎氣不安。又用阿膠、艾葉之類不應。薛曰:腹重墜下,元氣虛也;胎動不安,內熱甚也。遂用補中益氣而安,又用六君子湯全愈。(何以遺卻內熱?薛氏用藥不愜人意,往往如此。)
盛用敬治陳杰妻,有胎而患痢數月,昏厥六日矣,所下若室漏水,棺斂已俱。盛診之曰:無慮。藥之,痢止而胎動,越數日生一子。(《吳江縣誌》。)
孫文垣表侄女,孕已七月,患赤痢,腹痛後重,體素弱,以白芍三錢,條芩一錢五分,白朮、地榆各八分,甘草三分,二帖而愈。後因稍勞,痢復作,以當歸三錢,川芎一錢五分,真阿膠二錢,艾葉三分,一帖全愈。(此非積滯為痢,故治法如此。)
朱丹溪治八嬸將產患痢,脈細弦而稍數,後重裡急。用滑石三錢,白芍二錢,枳殼炒一錢五分,木通二錢,甘草五分,白朮二錢,茯苓一錢,桃仁九枚,研同煎。
馬元儀治張氏婦,孕八月患痢,晝夜四五十行,腹痛,胎氣攻逆,不思飲食。診之,兩關尺沉細,下半徹冷,曰:據證亦濕熱成痢,但脈沉則為寒,微細則為虛,又下半徹冷,乃火衰於下,土困於中。五陽之火,敷布於上,則水穀之氣,順趨而下,津液血脈不充,胎元失養而攻逆。便膿脈沉,腹痛脈微,均屬危險,當舍證從脈,可以母子保全。用人參一兩,合附子理中湯二劑,脈安和。四劑減半,調理而愈。
友人虞元靜房中人,方孕五月,患滯下腹痛,日不下數十次,為定此方。甫服一鍾,覺行至腹,即解一次,痛亦隨已,滯亦全愈。川黃連四錢,白芍、黃芩、枳殼各三錢,蓮肉四十粒,橘紅、乾葛各一錢五分,扁豆、紅曲各二錢,升麻五分,炙草一錢,烏梅肉一個。(《廣筆記》。)
魏玉橫曰:汪陛堂,鄰居也,其室人病痢已久,未嘗藥。初下紅白,後單下紅,每甚於夜,腹痛後重。渠岳翁乃儒而醫者,與歸脾合補中益氣,持方問余。余曰:此古人成法也,第慮服之轉劇耳。不信,服二劑,果下益頻。乃延診,脈沉細且駛,與棗仁、山藥、杞子、地黃、當歸、白芍、甘草、黃芩,六劑全愈。因問曰:君向謂歸脾補中,服之必增劇,已而果然,此何故也?余曰:久痢亡陰,耆、朮、升、柴令陽愈升,則陰必愈降,理所必然。又問腹尚痛而後重未除,乃不用香、砂,此又何說?余曰:用香、砂亦無大害,第不能速愈耳。
唐赤城內人,年二十餘,孕月喜瓜果。夏間,腹痛下痢,以為胎氣。冬盡,已分娩,而痛痢不減。一老醫謂產後虛寒,且久痢,與白朮、炮薑、建蓮、扁豆、香附、砂仁、木香、遠志,諸溫燥健脾,痢轉甚。又加補骨脂、肉豆蔻,痢益頻。每粥食才下咽,糞穢即下出不及至圊,視之乃完穀不化,僉謂腸胃已直,瀉若竹筒,病必不起,將治木。診之,脈細數而澀,額頰嬌紅,舌苔燥黑,曰:此痢疾也。第服藥二劑,必見紅白。因告以向醫謂為虛寒將敗之證,今以為痢,再下紅白,寧望生乎?曰:病緣過傷生冷,滯於迴腸,久從熱化。產後腹空,其積將下,乃為燥熱所劫,致積反留,而真陰愈傷,內熱愈熾。今之頻並急速,乃協熱下痢之痢,非虛寒下脫之痢也。試觀其面紅,陰虛可知;舌黑,內熱可知。但先助其陰,則其下必緩,而積滯見矣。與熟地、杞子各一兩,棗仁五錢,服下面紅頓減,舌黑漸退,食入遂不下迫。再服則裡急後重,紅白兼行。仍與前方入芩、連、歸、芍、甘草,出入加減,十餘劑已愈八九矣。以歲除停藥,新正邀診,已飲食如常,起居復故。惟便後微有淡血水,此脾絡受傷之餘證也。前方去芩、連,加烏梅,二劑可愈。乃云:舍親謂先生用補藥太早,致成休息痢。蓋前醫是其至戚,特令其邀予一次以相嘲耳。予因謂曰:與其為直腸瀉,毋寧為休息痢乎。一笑而別。
凌表侄婦素怯弱,孕數月,幾成損證,以重劑滋養而愈。已十月,因時感發瘄,專科投荊、防、枳、桔等二劑,其師黃澹翁力止之,乃但服頭煎,已而乾咳咽痛,面赤口燥,夜熱盜汗。因食生梨數片,遂泄瀉如痢,腹痛後重,日夜十餘行。或曰:立齋云,梨者利也。凡病後及孕產,皆不可食。今腹痛下痢,非傷生冷而何?診之,脈洪數,左寸鼓指,曰:錢仲陽謂疹子無他症者,但用平藥。今病人陰虛多火,滋養猶恐不及,乃用香竄以鼓之,致三陰之火,乘虛上衝,肺既熱甚,勢必下迫大腸而為痢,於梨何與?蓋立齋之言,言其常耳。合脈與證,猶當以涼潤取效也。詢其小便熱短而口臭,用生地、杞子、沙參、麥冬,川連、蔞仁、元參、牛蒡,二劑痢止,後重除。忽肛門腫痛,謂欲作痔。曰:非也,此肺火下傳,病將愈耳。去黃連加黃芩,數劑諸證全愈。
瘧痢
趙養葵治一孕婦,瘧痢齊發,他醫治兩月餘,瘧止而痢愈甚,又加腹痛,飲食少進。趙診之曰:虛寒也。以補中益氣加薑、桂,一服痢止大半,再一服而反加瘧疾大作。主人驚恐,趙曰:此吉兆也。曏者瘧之止,乃陰甚之極,陽不敢與之爭。今服補陽之劑,陽氣有權,敢與陰戰,再能助陽之力,陰自退聽。方中加附子五分,瘧痢齊愈。大進補劑,越三月產一子,產後甚健。
張路玉治太學夫人,懷孕七月,先瘧後痢,而多鮮血,與補中益氣湯加吳茱萸、制川連而愈。每見孕婦病瘧胎隕而致不救者多矣。
郝氏婦懷孕九月患瘧,三四發即嘔惡畏食。診其脈,氣口澀數不調,右關尺弦數微滑,此中脘有冷物阻滯之候。以小柴胡去黃芩,加炮薑、山楂,四服稍安,思食。但性不嗜粥,連食肺、鴨之類,遂瘧痢兼併,胎氣下墜不安,以補中益氣去黃耆,加木香、烏梅,五服而產,產後瘧痢俱不復作矣。其僕婦產後數日,亦忽下痢膿血,至夜微發寒熱,小腹脹痛,與《千金》三物膠艾湯去榴皮,加炮薑、山楂,六服而瘳。
萬密齋治典史熊鏡妻,有孕,先於五月病熱。或治之變瘧,更醫加痢。至八月,瘧痢並行,脈左沉實有力,右浮大而虛,此男娠內傷病也。用補中益氣湯加條芩,倍白朮,十餘劑瘧痢俱止。後以胡連丸調理而安,後生一男。
沈堯封曰:夏墓蕩一婦,豐前橋章氏女也。己卯夏,章氏來請云:懷孕七月,患三瘧痢疾。及診,病者止云:小便不通,腹痛欲死,小腹時有物壟起,至若痢疾,晝夜數十起,所下無多,仍是糞水,瘧亦寒熱甚微。予思俱是肝病,蓋肝脈環陰器,抵小腹,肝氣作脹,故小腹痛,溺不利,脹甚則數欲大便。肝病似瘧,故寒熱。予議泄肝法,許其先止腹痛,後利小便。彼云但得如此即活,不必顧胎。用川楝子、橘核、白通草、白芍、茯苓、甘草,煎服一劑,腹痛止,小便利。四劑瘧痢盡除,胎亦不墜。以後竟不服藥,彌月而產。
雄按:徐悔堂云,秣陵馮學團之內,久患痞痛,每發自臍間策策動,未幾遍行腹中,疼不可忍。頻年醫治,不一其人,而持論各異。外貼膏藥,內服湯丸,攻補溫涼,備嘗不效,病已頻危,論絕醫藥。迨半月後,病勢稍減,兩月後飲食如常,而向之策策動者,日覺其長,馴至滿腹,又疑其鼓也。復為醫治,亦不能愈,如是者又三年。忽一日腹痛幾死,旋產一男,母子無恙,而腹痞消。計自初病至產,蓋已九年餘矣。此等異證,雖不恆見,然為醫考不可不知也。
內傷
高鼓峰治吳餐霞室人妊娠,患胸腹䐜脹,不思飲食,口渴下痢。醫以消導寒涼與之,病轉甚,而胎不安。高曰:此得於飲食後,服涼水所致耳。(脈必沉而遲濡。)投以大劑理中湯,數劑乃全愈。
一婦人患內傷證,孕已八月,身體壯熱口渴,舌苔焦黑,醫以寒涼治之。高曰:無論內傷,即麻黃、桂枝證也,須安胎後攻邪。今兩手脈數大無倫,虛熱盛極,乃復用寒涼,陽受陰逼,其能久乎?投以滋腎生肝飲,一劑熱退,繼用補中益氣湯而愈。
薛立齋治一妊婦,因停食,服枳朮丸,胸腹不利,飲食益少。少服消導寬中之劑,其胎欲墜,此脾氣虛而不能承載也。用補中益氣及六君子湯,中氣漸健,其胎漸安。又用八珍湯加柴胡、升麻調理而痊。
一妊婦飲食停滯,心腹痛脹。或用人參養榮湯加青皮、山楂、枳殼,其脹益甚,其胎上攻,噁心不食,右關脈浮大,按之則弦。此脾土不足,為肝木所侮。用六君子加柴胡、升麻而愈。後小腹痞悶,用補中益氣湯升舉脾氣乃痊。
虛損
魏玉橫曰:姚葭田室人,年三十餘,頎而肥白,前二子皆殞,後孕而胎墮,今又惡阻甚逆。脈之,虛軟而大,與杞子、地黃、沙參、麥冬、川連等,漸向安。又腰腹腿足時痛,或加當歸、白芍,或加山藥、棗仁、熟地,用至兩許。或下墜,則以補中益氣一二劑,以熟地、山藥代參、術。或時胸腹脹痛,稍用香、砂、橘、術,則中氣便覺沖惕,良由久虛榮弱,香燥毫不相宜。彼執方治病者,可與言治法乎哉!後服藥幾百帖,足月生男。
胡乾若室人,年二十餘,婚數年無生育,因診翁,便求診。曰:孕也,然三陰俱不足。曰:孕或未然,今所患夜熱咳嗽,腹痛便溏,左足不良於步。詢其腹痛必內外牽引,腰亦必痛,足之筋則短而不舒。又下午則腫否?曰:皆如所言。然則,三陰虛損無疑矣,與杞、地、歸、芍、沙參、麥冬等,令服五十劑,臨月再服二十劑,乃無後患。又服十餘劑病已痊,遂不藥。後臨產暈厥,產後復厥,專科以其寒熱往來,則投柴胡、桂枝,腹痛便溏則與炮薑、白朮,致身發白痱,細者如芝麻,粗者如綠豆,腹痛甚則偃臥,以蒲團著腹,左右旋轉稍可。脈之,弦急而數,舌黑而燥,此肝火乘三陰大傷為患也。令以前方加熟地、川連、白芍、甘草,數劑而愈。次年患痢,醫以痢藥愈之。又明年腹痛便溏,與前年初孕證同。召前醫,則仍以為痢也,恪與攻伐,遂胎墮而死。又張氏姊妹三人,每胎皆腹痛泄利,產後乃止。此雖胎氣,亦由肝木乘脾所致。
悲傷
薛立齋治一孕婦,無故悲泣,用大棗湯而愈。後復患,以四君子加麥冬、山梔而愈。
陳良甫曰:鄉先生鄭虎卿內人黃氏,妊娠四五個月,遇晝則慘慼悲傷,淚下數次,如有所憑,醫與巫者兼治皆無益。良甫時年十四,正在儒中習業,見說此證,而虎卿惶惶無計,良甫遂告之管先生伯同,說先人曾說此證,名曰臟燥悲傷,非大棗湯不愈。虎鄉借方看之甚喜,對證治藥,一投而愈。(《良方》。)
心腹痛
薛立齋治一妊婦心痛,(非真心痛也。)煩熱作渴,用白朮散即愈。後因停食,其痛仍作,胸腹膨滿,按之則痛,此因飲食停滯。用人參養胃湯,按之不痛。乃脾胃受傷,以六君子湯補之而愈。
一妊婦心腹作痛,胸脅作脹,吞酸不食,此肝脾氣滯。用二陳、山楂、山梔、青皮、木香而愈。又因怒仍痛,胎動不食,面色青黃,肝脈弦緊,脾脈弦長,此肝乘其土。用六君子湯加升麻、柴胡、木香而愈。
一妊婦心腹作痛,胎氣上攻,吐痰噁心,飲食少進,此脾虛氣滯而為痰。用六君子加柴胡、枳殼,諸證漸退,飲食漸進。又用四君子加枳殼、山梔、桔梗而安。後因怒,兩脅氣脹,中脘作痛,惡寒嘔吐,用六君子加柴胡、升麻,一劑而愈。
朱丹溪治孫院君,因近喪,冒惡氣傷胎,肚痛手不可近,發熱,口中不思飲食,須安胎散滯氣。青皮二錢,黃芩、白芍各二錢,歸尾一錢五分,木香五分,甘草炙四分,水三盞,先煎苧根二大片,煎至二盞,去苧根,入前藥同煎至一盞,熱服全愈。
吳洋治汪伯玉從叔母,吳病小腹急痛,面癢惡寒。醫路萬先生,曰:妊娠轉胞。洋曰:不然,此陰證也。叔曰:若病得之內,誠如公言。萬拂衣行,厲聲曰:吳生殺而嬸矣。洋即為灸氣海一穴,進理中湯,頃之疾平,萬語塞。(《太函集》。)
喑
(附咽痛。)
博陵醫之神者曰郝翁,有妊娠喑不能言。郝曰:兒大經壅,故不能言,兒生經通,自能言矣。(《葉杏林女科》。)
蕭賡六曰:《內經·大奇論》以胞精不足為死,不言為生,此可驗。九月而喑,非胞精不足,故當十月而復言也。
黃錦芳治石蕙文室,素稟水衰火微,水衰則火時遊於上,而見咽痛氣逆,火衰則食不甚化,常與虛火內結。稍用地黃以滋之,則食益壅滯。稍用當歸以補血,則火隨辛性上竄而熱起。稍用沙參、元參以清咽,則氣覺頓下,而眼昏不見。稍用人參、白朮以補氣,則眼雖光明,而氣又覺急迫,胸滿而痛。稍用疏氣抑肝之品,則腰腎重墜,腹痛欲解。至於偶感風寒,稍用表藥,則熱勢蒸蒸,而氣隨火逆。時兼有孕,愈難調攝。黃診之,六脈俱弦而兼微數,兩關尤覺高突,胸滿氣喘,喉痛腳腫眼昏,食後胸滿愈甚,孕已九月將足,乃用自制和氣安胎飲,茯苓、廣皮、炒白芍、丹皮、大腹毛,炒麥冬、人參、白朮、蘇葉,濃煎溫服,隨藥漸愈。
乳痛
孫文垣治程玉吾內人,妊已七月,乳忽紅腫而痛,灑淅惡寒發熱,將成內吹。以大栝蔞四錢為君,當歸尾二錢為臣,甘草節、蒲公英、貝母、連翹各一錢二分為佐,青皮、柴胡各八分,橘葉五片為使,二劑而瘳。此方治驗不可勝數。婦女怒郁,肝經為多,栝蔞、甘草為緩肝之劑,貝母開鬱,連翹、蒲公英解毒,柴胡、青皮調氣,橘葉引經,當歸活血,血活氣調,毒解熱散,而腫痛消釋也。若將成膿,可加白芷。
《醫學綱目》治婦人吹乳皂角散,歌曰:婦人吹乳治如何?皂角燒灰蛤粉和,熱酒一杯調一字,頃間揉散笑呵呵。
惡阻
龔子才治劉尚書妾,有孕患惡阻,嘔吐不止,飲食不下,心中煩躁,頭目眩暈。咸以二陳湯、藿香正氣散、保生湯之類,遍投不效。診之,左脈微數,氣口數,此血虛氣盛有火也。若不養血,則火不降,火不降則嘔不止。以茯苓補心湯加薑汁炒黃連、竹茹,二服全愈。
盧不遠治史氏婦,嘔吐之聲,遠聞百步。脈之,左關鼓指,不連於寸,兩尺滑搏,於左獨加,水飲不入唇七日矣。與透肝之劑,斷其必男。藥進而嘔定,月足果產男。是證初寒熱大作,嘔吐不食,人皆以為傷寒。盧以尺中脈搏,知其為妊;其關不連寸者,蓋肝鬱善怒而不能發也。順其性而伸之調之,肝舒氣平,惡自無阻,而嘔自定耳。
馮楚瞻治一婦,妊娠三月而大吐,兩月有餘,藥食俱不能受,六脈沉微已極,竟依脈立方,以人參五錢,炙甘草一錢,炮薑、制附各一錢五分,數劑而愈,胎亦安然。經曰:有故無殞,亦無殞也。
柴嶼青治翁氏家人沈泰女,懷娠三月,患惡阻。醫以感冒治之,方中用半夏二錢,連投二劑,腹痛異常,身熱盜汗,歷有二旬。求診,柴謂半夏乃孕婦所禁,如何可用二錢?無怪乎腹痛之甚也,其胎不墮幸矣。遂與養陰之劑,半月而瘥。並令其八月後服達生散十餘劑,至臨產生理甚順而速,得舉一子。
張路玉治錢氏婦,去秋瘧久大虛,飲食大減,經水不調,季冬略行一度,今春時發寒熱,腹滿不食,服寬腸利水藥不應,擬進破血通經之劑。張診之,其脈左手厥厥動搖,右關與兩尺雖微弦,而重按久按卻滑實流利,惟右寸左關虛濡而數,尋之澀澀少力,此陰中伏陽之象,洵為胎脈無疑。良由中氣虛乏,不能轉運其胎,故作脹耳。前醫曰:自結縭至今,距十二載,從未受孕,病後元氣大虛,安有懷子之理?張曰:向之不孕,必有其故。今病後餘熱留於血室,因而得孕,亦恆有之理。細推病機,每粥食到口,輒欲作嘔,惟向晚寒熱之際,得熱飲入胃,其寒熱頓減,豈非胃氣虛寒,水精不能四布,留為涎液,汪洋心下乎?俗名惡阻是也。其腹滿便難之虛實,尤當明辨。《金匱》云:跗陽脈微弦,法當腹滿,不滿必便難,乃虛寒從下上也,當以溫柔藥服之。況大便之後,每加脹急,以裡氣下通,濁陰乘之上擾,與得下暫時寬快回殊。其治雖當以安胎為主,但濁陰之氣,非藉辛溫,不能開導其結。遂疏六君子湯,益入歸、芍以收榮血之散,稍借肉桂為濁陰之嚮導,使母氣得溫中健運之力,胎息無濁陰侵犯之虞。桂不傷胎,龐安常先有明試,余嘗屢驗之矣。服後寒熱漸止,腹脹漸寬,飲食漸進,胎息亦漸形著。至仲夏,因起居不慎,而胎漏下血,前醫猶認石瘕,欲進破積。喻以左寸動滑,斷屬乾象,與扶脾藥得安,後產一子。
陳三農治惡阻,諸藥不納,以蘇梗三錢,砂仁一錢煎服。或烏藥為君,沉香次之,人參、甘草又次之,為細末,以薑切片黏藥末咬嚼,咽津液送至丹田,過一時,又如此嚼,即愈。
一孕婦嘔吐酸水,胸滿不食,此脾土虛,為肝木所侮。用六君子加白芍而愈,又用四君子加枳、桔而安。
萬密齋治徽商吳儼妻,年三十餘,少子二歲尚食乳,月水未行,因反目激怒,得嘔逆病,食入隨吐。凡所食物,鼻中即作其臭,醫俱作反胃治不效。其脈左三部沉實搏手,右三部平和,曰:此有孕也,當生二男。汪曰:前生三子,皆三歲而後孕,今兒方二歲,經水未動,宜非孕也。曰:身自有孕,且不知之,況醫人乎?宜其治之不效。蓋怒傷肝,肝傳心,諸臭皆屬於心。心傳脾,故隨所食物,即作其氣而出也。嘔逆食臭,皆肝、心二臟之火炎上也。以黃芩一兩,黃連、白朮、陳皮、香附、茯苓各五錢,炒砂仁二錢,為末,神麯糊丸綠豆大。每服五十丸,白湯下,未五日而安,後生雙男。
下血
薛立齋治一妊娠下血,服涼血之藥,下血益甚,食少體倦。此脾氣虛而不能攝血,用補中益氣湯而愈。後因怒而寒熱,其血仍下。此肝火旺而血沸騰,用加味逍遙散血止,用補中益氣湯而安。
一妊婦下血,發熱作渴,食少體倦,屬脾氣虛而肝火所侮,用四君子加柴胡、山梔血止。因怒復作,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梔、升麻而安。
一妊婦六月,每怒血下,甚至寒熱頭痛,脅脹腹痛,作嘔少食。薛謂寒熱頭痛,乃肝火上衝;(此語無人解通。)脅脹腹痛,乃肝氣不行;作嘔少食,乃肝火侮胃;小便下血,乃肝火血熱。用小柴胡加白芍、炒山梔、茯苓、白朮而愈。
一妊婦胎及六月,形體倦怠,飲食少進,勞役下血,胎動不安,用六君加當歸、熟地、升麻、柴胡而愈。
張子和治一婦,娠半年,因傷損下血。張診之,以三和湯,一名玉燭散,承氣湯、四物湯對停,加朴硝煎之,下數行,痛如手拈,下血亦止。此法可與智識高明者言,膏粱之家,慎勿舉似,非徒駭之,抑又謗之。嗚乎!正道難行,正法難用,古今皆然。
孫文垣治侄孫婦,三孕而三小產,六脈滑數,乃氣虛血熱也。因血頻下,甚恐怖,終日偃臥,稍起血即大下,與生地、白芍、白朮、地榆、桑皮、寄生、續斷、甘草、升麻、椿根白皮、黃柏、條芩服之,血三日不來,惟白帶綿綿下。因起身稍勞,血復行,謂血滑已久,若不澀,必不能止。又血海甚熱,亦肝風所致,防風子芩丸,正與病對,宜制與之。又制白芍六兩,側柏葉、條芩各三兩,防風、椿根白皮各二兩,蜜丸服之,遂血止胎定,足月產子,此後絕無胎漏之患。後遇此證,第用此法皆驗。
張路玉治鄭墨林夫人,素有便紅證,妊七月,正肺氣養胎時,患冬溫咳嗽,咽痛如刺,下血如崩,脈較平時反覺小弱而數,此熱傷手太陰血分也。與黃連阿膠湯,二劑血止。後去黃連,加葳蕤、桔梗、人中黃,四劑而安。
柴嶼青治其妾母,懷孕五月,與女伴爭競致傷,腹痛見紅,穩婆驗云:昨夜子已在產門,定死腹中。診其六脈如常,驗其舌紅活,斷以決無此理。用安胎養血藥,二劑而起。至十月滿足,產一子。
葉杏林曰:一婦人妊娠,月信不斷,而胎不損。產科熊宗古曰:婦人血盛氣衰,其體必肥,是以月信來而胎不損。若作漏胎,則胎必墮。若不作漏胎,則胎未必墮也。
立齋治一妊婦尿血,內熱作渴,寒熱往來,胸乳作脹,飲食少思,肝肺弦弱,此肝經血虛而有熱也。用加味逍遙、六味兼服漸愈。又用八珍湯加柴、梔、丹皮而全愈矣。
魏玉橫曰:許竹溪室人,妊娠七月,偶以舉重跌磕,遂胎動下血甚多,與熟地一兩,杞子五錢,白芍三錢,甘草五分,棗仁三錢,數劑全愈。
胡田室人先嚐妊娠,以胎漏諸治罔效。延至二十四月而產。近有孕,仍漏血下,因胃痛,求治。脈之,兩關弦數,與生地、杞子、沙參、麥冬、川楝,胃痛愈,而胎亦不漏矣。
子癇
(與痙病略同。)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口苦,月經不調,或寒熱。妊娠五月,兩臂或拘急,或緩縱,此肝火血虛所致也。用四物加柴胡、山梔、丹皮、鉤藤治之而愈。(雄按:炎上作苦,口苦皆膽火上炎。)
一妊婦因怒,寒熱,頭項動掉,四肢抽搐。此肝火血虛風熱,用加味逍遙加鉤藤,數劑而痊。
一妊婦頸項強直,腰背作痛,此膀胱經風邪所致。用拔萃羌活湯一劑而愈。又用獨活寄生湯及八珍湯,以祛邪固本而痊。
一妊婦四肢不能伸,服祛風燥血之劑,遺尿痰甚,四肢抽搐。此肝火血燥,用八珍湯加炒黑黃芩為主,佐以鉤藤湯而安。後因怒前證復作,小便下血,寒熱少寐,飲食少思,用鉤藤散加山梔、柴胡而血止。用加味逍遙散,寒熱退而得寐。用六君子湯加白芍、鉤藤,飲食進而漸安。
萬密齋治一婢臨月,病口眼喎邪,腰背反張,手足攣曲,不省人事。用黃連解毒湯加硃砂,干開口灌之稍定。其夜生一男,產後猶昏迷不省,以七珍湯與之即安。(據萬云即子癇。)
薛立齋治一妊婦,出汗口噤,腰背反張,時作時止,此怒動肝火也。用加味逍遙散漸愈,又用鉤藤散而止,更以四君加鉤藤、山梔、柴胡而安。
一妊婦因怒臥地,良久而蘇,吐痰發搐,口噤項強。用羚羊角散漸愈,更用鉤藤散始痊,又用歸脾湯而安。
孫文垣治黃氏婦,青年初孕,已及彌月,忽午夜口中呶呶,因作上視,角弓反張,裸裎不知羞恥,口眼偏斜,昏憒不知人事,問之不能言。此風痰為怒所動而成子癇,當從云歧子葛根湯加大腹皮,一兩劑可愈也。用葛根、貝母、丹皮、防風、川芎、當歸、茯苓、桂心、澤瀉、甘草各二錢,獨活、人參各四錢,水煎飲之而蘇。(原注按:貝母令人易產,未臨月者,用升麻代之。)
陸肖愚治謝四府女,與夫俱在青年,妊將七月,日間因責婢大怒,又與夫反目,號哭半日,夜即不能寐,至夜半忽口中譫語不已,目上視,竟於床褥中裸形而出,其伕力抱之,遂昏憒不知人事,問之不語。醫不識何病,咸以為祟,謝公夜起著紅袍執劍壓之,而號叫笑詈,千端萬狀。召診,悉其證,乃令數婦執而脈之,六部洪數有力,曰:此子癇證,非祟也。證亦時見,但此殊甚耳。用真正霞天曲、貝母、黃連、山梔、天麻、青皮、白芍、龍膽草、青黛,加燈心、竹瀝,一劑而醒,二劑減半,四劑全瘳。問其病狀,毫不知也。
吳橋治程鈞妻,孕且四月矣,著屐而履橋版,偶失足臥地,扶起則目上視而瞑,惛憒而為鬼言。逆橋視之,寸口脈動而微,尺脈按之不絕,右差勝,曰:非直病,易去也,胎且安,主生男。聞者愕然。乃以大劑參、耆加安神寧志藥,僅服過半,舒氣一聲而目微開。問之,則歷述所遇皆亡者,言畢復瞑。仍進前藥乃蘇,日漸得安,七日而痊。或問曏者榆村程氏婦與此同,而彼七日死何也。橋曰:往者吾不及見,無敢以口給臆之。今病者故中氣虛,妊子食母氣且盡,母失所養而震驚,出其不虞,氣下陷而火上炎,痰壅心絡,故憒憒欲死,非真死也。又謂見鬼物者何?經曰:脫陽者見鬼,此無足怪。(雄按:此必挾痰。如果脫陽,則為敗證,安神寧志,豈能即愈?)
沈堯封曰:妊婦病源有三大綱:一曰陰虧,人身精血有限,聚以養胎,陰分必虧;二曰氣滯,腹中增一障礙,則升降之氣必滯;三曰痰飲,人身臟腑接壤,腹中遂增一物,臟腑之機括,為之不靈,則津液聚為痰飲。知此三者,庶不為邪說所惑。妊婦卒倒不語,或口眼歪斜,或手足瘛瘲,皆名中風。或背腰反張,時昏時醒,名為風痙,又名子癇。古來皆作風治,不知卒倒不語,病名為厥,乃陰虛於下,孤陽逆上之謂也。口眼歪斜,手足瘛瘲,或因痰滯經絡,或因陰虧不吸肝陽,內風暴動。至若腰背反張一證,臨危必見戴眼,其故何歟?蓋足膀胱經太陽之脈,起於目內眥,上額交巔,循肩膊內,夾脊,抵腰中。足太陽主津液,虛則經脈時縮,故腰背反張。經曰:瞳子高者,太陽不足,謂太陽之津液不足也。脈縮急則瞳子高,甚則戴眼。治此當用地黃、麥冬各等藥,滋養津液為主。胎前病陽虛者絕少,慎勿誤用小續命湯。
沈堯封治錢鵠雲室,飲食起居無恙,一夜連厥數十次,發則目上竄,形如屍,次日又厥數十次,至晚一厥不醒,以火炭投醋中,近鼻熏之,不覺。切其脈,三部俱應,不數不遲,並無怪象。診畢,其父問可治否?沈曰:可用青鉛一斤,化烊,傾盆水內,撈起再烊,再傾三次,取水煎生地一兩,天冬二錢,石斛三錢,甘草一錢,石菖蒲一錢服之。是晚止厥六次,亦甚輕。照方再服,厥遂不發,後生一子。計其時乃受胎初月也,移治中年,非受胎者亦甚效。
卷二十五·產後
產難
劉復真治府判女,產死將殮,取紅花濃煎,扶女於橙上,以綿帛醮湯罨之,隨以澆帛上,以器盛之,又暖又淋,久而甦醒,遂產一男。蓋遇嚴冬,血凝不行,得溫便產也。
回生丹方,不知起自何人,或云長葛孫一奎始得之異人傳授,乃催生之聖藥也。錦紋大黃一斤為末,蘇木三兩打碎,用河水五碗,煎汁三碗,聽用。大黑豆三升,水浸,取殼,用絹袋盛殼,同豆煮熟,去豆不用,將殼曬乾,其汁留用;紅花三兩,炒黃色,入好酒三四碗,煎三滾,去渣,取汁聽用。陳米醋九斤,將大黃末入淨鍋,下米酷三斤,文火熬之,以長木筋不住手攪之,成膏,再加醋三斤熬之,又加醋三斤,次第加畢,然後下黑豆汁三碗,再熬。次下蘇木汁,次下紅花汁,熬成大黃膏,取入瓦盆盛之,大黃鍋粑亦剷下,入後藥同磨。人參、當歸酒洗、川芎、香附醋炒、延胡索酒炒、蒼朮米泔浸炒、蒲黃隔紙炒、茯苓、桃仁去皮尖各一兩,牛膝酒洗五錢,炙甘草、地榆酒洗、川羌活、橘紅、白芍酒炒各五錢,木瓜、青皮去穰炒各三錢,乳香、沒藥各二錢,益母草三兩,木香四錢,白朮米泔浸炒三錢,烏藥二兩五錢,良薑四錢,馬鞭草五錢,秋葵子三錢,大熟地一兩,三稜酒浸透紙裹煨五錢,五靈脂醋煮化焙乾研細五錢,山萸肉酒浸蒸搗五錢。以上三十味,並煎黑豆殼,共曬為末,入石臼內,以大黃膏拌勻,再下熟蜜一斤,共搗千杵為丸,重二錢七八分,陰乾,不可火烘藥,蠟為殼護之,用時去蠟。(方中人參、或作真潞參二兩。)
裴兆期治一婦,坐草已過三日,胞水盡行不得下,寢變瞑眩無知,牙關緊閉,手足無氣以動。裴視之曰:此痰涎壅塞胃口也。蓋胃口為真氣運行之樞所,病者真氣本滯,又經連日困頓,飢飽難調,穀食疏而湯飲雜,勢必釀作痰涎,以閉胃口,則真氣益滯而不行。觀其瞑眩無知,若中風狀可徵也。以半夏為君,蒼朮、澤瀉、茯苓為臣,人參、黃連、厚朴、橘紅、白蔻仁、薑汁為佐使,急煎俾飲,一服而蘇,再服而產。是豈蒼朮、黃連等藥能催生哉?蓋方之能對病而取驗者,自有所以對病取驗之理,在不可專執本草中主治,而曰某藥定是治某病,某病定是用某藥而已也。
薛立齋云:荊婦孟冬分娩艱難,勞傷元氣,產子已死,用油紙燃燒斷臍帶,藉其氣以暖之,俄頃忽作聲,此兒後無傷食作瀉之症,可見前法之功不誣。世用刀斷臍帶,母子致危者,竟不知其由矣。且穩婆又喜平日常施小惠,得其用心,兼以安慰母懷,故無虞耳。一穩婆云:我止有一女,正分娩時,適當巡街御史行牌,取我視其室分娩,女因驚嚇,未產而死。後見御史,更以威顏分付,迨視產母,胎雖順而頭偏在一邊,若以手入推正,可順保生,因畏其威,不敢施手。但回稟云:此是天生天化,非人力所能。立俟其母子俱死。
張子和治一婦人,年二十餘,臨產,召穩婆三人,其二嫗極拽婦之臂,其一媼頭抵婦之腹,更以兩手扳其腰,極力為之,胎死於腹,良久乃下,兒亦如血,乃穩媼殺之也。豈知瓜熟自落,何必如此乎?其婦因之經脈斷閉,腹如刀剜,大渴不止,小便秘絕。主病者禁水不與飲,口舌枯燥,牙齒黧黑,臭不可聞,飲食不下,昏憒欲死。張先以冰雪水,恣意飲之,約二升許,病緩渴止。(近時專科及庸手,遇產後,一以燥熱溫補為事,殺人如麻。閱此,宜知變通矣。)次以舟車丸、通經散,前後五六服,下數十行,食大通。仍以桂苓甘露飲、六一散、柴胡飲子等調之,半月獲安。(雄按:知變通者甚少。)
一婦人臨產,召村媼數人侍焉,先產一臂出,嫗不測輕重,拽之,臂為之斷,子死腹中,其母面青聲微,汗漿漿不絕,時微喘。張曰:命在須臾,針藥無及,急取稱鉤,續以壯繩,以膏塗其鉤,令其母分兩足,向外偃坐,左右各一人,腳前立定,次以鉤其死胎,命一壯力婦人,倒身拽出死胎。下敗血五七升,其母昏暈不省。待少頃,以冰水灌之,漸咽。二日大醒食進,次日四物湯調理,數日方愈。張常曰:產後無他事,因侍嫗非其人,轉為害耳。
凌漢章治吳江婦,臨產,胎不下者三日,呼號求死。凌針刺其心,針出,兒應手下。主人大喜,問故。曰:此抱心生也,針痛則舒。取兒掌視之,有針痕。(《明史》。)
按:此二案與《宋史》龐安時案彷佛。大抵醫既有名,人益附會。如近時吳門,有享盛名者,俚人時向余道其神驗,皆古人案中所載。若以蟹治漆毒,以土坑治香氣,不一而足。所謂俗語不實,流為丹青者是也。
立齋治前太僕卿張君季媳,年輕體壯,孕必八個月而生,產必數日,艱苦而下,兒生必周而夭。再孕,再產,再夭皆同。乃謂後當生,宜相聞。明年,又八個月,坐草三日不下,忽憶前言,飛輿相召。中途逢驅車者云:迎其父母,作永訣計。比至,已夜分矣。診之,脈未離經,人余殘喘,穩婆在傍。問之,曰:兒頭已抵產門,不得出耳。乃急令安臥,且戒勿擾,與安胎藥。明晨,主人出,笑而不言。問之,曰:好矣。曰:昨言兒頭已抵產門,今若何?曰:不見矣。大笑而別。後過百二十日,計十二月足,生男,今八歲矣。始知前此皆生生取出,以體壯年輕,幸保母命耳。(《達生篇》。)
太學戴時濟弟媳,一產三男,母子俱殞,一猶在腹。今又婢孕,其腹膨亨,頗患之。比產,先令安臥,與加味川芎湯,每隔半日而產,積日半,生三子,俱無恙。(同上。)
陳氏婦,產九日夜不下,一息僅存。聞有兔腦丸,踵門求藥。問之,亦曰:頭逼產門不得出。諭令安臥,再來取藥,強而後去。繼與芎歸湯,明日生下,母子兩全。按此皆產母用力,逼令橫在腹中,豈有人倒懸十日而尚得生者乎。(同上。)
一婦產兒,手出不得入,穩婆礪刃以須,急令安臥,與大劑芎歸湯,徐徐托手入。明早生下,母子兩全。右臂紫黑,數月而後消。(同上。)
孫文垣治侄元素內人難產,夜半叩門,起問何狀。曰:產已及門,不能下,用力則胸膈間有物上衝,痛不可忍。思頃之,曰:此必雙胎,胞以分為一上一下也。及戶者,在下欲出,在上者,以用力而上衝,故胸膈痛也,勢亦險矣。治法必安上,而下者乃可用力以產也。即取益元散一兩與之,令以紫蘇湯送下。藥甫進、胸膈痛止,不逾時,產二女,母亦無恙。或問曰:益元散非產科急劑,何能取效如是?曰:紫蘇安胎下氣,滑石滑以利氣,亦催生上品。蓋醫者意也,茲亦以意裁取之耳。此法方書無載。記之以備採用。(妊娠案中治竹匠婦,嘗以此方安胎。雄按:攣生之胎,其包有三種,分娩時,極意審察,庶不誤事。一種分胞者,即此案所云是也。然亦有雖是分胞,而外復另有一總胞者,名曰雙胎,卻有三胞也。一種連胞者,產必駢肩而下,其包如鈔馬袋形。至此案治法,雖與竹匠婦同,而尤為中肯也。)
馮楚膽之媳,向患吐血夜熱之症,自受妊以來,八味丸加牛膝、五味,日服勿間。(此其孫所以百日內生癘症之由也,案見小兒胎毒門。)及臨盆,胞水已下,而數日未產。脈之,洪數而帶堅象,此陰道枯槁已極,何能流通生育乎?投以補養氣血催生之藥,脈候如故。知為群藥功力不專,乃單以熟地三兩,濃煎,日進三次,脈始洪緩而軟。但坐蓐數日,子母俱困,胎氣毫無運動下達之意,眾疑胎死矣,再以人參五錢,煎湯一鍾,細刮肉桂之最佳者錢許,調服之,連進三劑乃生。
一婦產難,五日後,精神已竭,六脈沉微,奄奄一息,腹中毫不覺動,下部腫極。知母子俱困,何能健運而出?乃與參、耆、歸、芍、薑、桂、白朮、牛膝,溫暖調補氣血之劑。下咽少頃,腹中運動,疼痛而產,母子俱活。
歙有神醫,嘗路遇舁櫬,中有血流出。醫曰:此尚活,可治也。開視,則彌月婦人,顏色未改。以針針其心,遂產一男,手有針孔,母子俱無恙,其子至今尚存。(《張氏卮言》。)
張所望治婦人,產一子,忽叫痛欲絕,舉家驚愕莫措。所望診之曰:腹內尚存一子未下。投一丹而子下,母遂蘇。(《錢塘縣誌》。雄按:此候極宜審慎,蓋雙生有駢肩而下者,有逾數日而下者,甚有過旬余而再產者。)
張文仲治一婦人,橫產,先出手,諸般符藥不效,乃以艾灸其婦人右腳小指頭三壯,炷如小麥大,下火立產。(《醫說》。)
高道者,不知何許人也,得長桑君禁方,當明初,挾技遊銀陽。一日值柩於途,詢之,乃孕婦喪也,道者驗其遺衣血,曰:此猶未死耳。啟棺視之,一針遂蘇。俗驚道者能起死人,以比秦越人。(《江西通志》。)
陸祖愚治高濟亭室,胎前惡阻,或以清涼調治,既而內傷飲食,消導太過,元氣甚弱,胎動欲產,臨盆三日夜,方得分娩,疲憊昏冒,不知人事。診之,遍身冷汗,口鼻之氣,有出無入,寸關無脈,兩尺如絲。不及服藥,令壯盛婦女,對口接其出入之氣,俟其氣之入而呵之。次用人參、歸身、熟地各一兩,熟附四錢,煎服,加童便一酒杯,徐徐灌之,四肢溫和,人事清爽。連進三劑,便能飲食。此時若不先用接氣之法,必俟藥熟,不幾氣絕耶。
萬密齋治朱宅一婦女李氏,常苦難產,形頗壯,性急少食,此氣滯也。與一方:枳殼、甘草、香附為主,當歸、川芎、白朮、陳皮佐之。至八九個月內,每月服三帖,後生三子,甚快。
葉杏林治一婦,分娩甚易易。至四十外,下血去多,玉門不開,與加味川芎湯一劑,更以活水無憂散斤許,煎熟,時時飲之,以助其血而產。
產婦坐草時,取路傍舊草鞋一隻,名千里馬,用鼻絡小耳繩,洗淨燒灰,童便和,溫酒調服。如得左足者男,右足者女,覆者兒死,側者有驚,自然之理也。似非切要之藥,催生極驗。(《得效方》。沈堯封曰:千里馬得人身最下之氣,佐以童便之趨下,酒性之行血,故用之良驗。)
王執中雲:一貴人內子,產後暴卒,急呼其母為辦後事。母至,為灸會陰及三陰交穴,數壯而蘇。母蓋名醫女也。(《資生經》。)
魏玉橫曰:余素不信陰陽家言,因召工牮屋,或謂年月不利,不聽。時荊婦娠身,已九月,及產,一穩婆甚青年,見勢不順,乃託故亟歸,易其姑至,視之曰:此非可望生下,欲全母命,非臠而出不可。余亟令安臥勿怖,以熟地四兩,杞子二兩,當歸一兩,煎百餘沸,先飲一鍾。再煎再飲,不及時許,一女已死,乃臍帶綰於項間所致。幸母無恙,穩婆詫異而去。《婦人良方》云:凡有孕婦之家,不宜造作修治,良有以也。
凌表侄婦,年二十餘,暑月臨蓐,自旦及暮不得產,體素弱,屢發暈迷悶。時師診之,以為挾痧,不可服參,漸危急,延余視。無他,乃腎氣不能作強,肝虛不能疏泄,又血液枯涸,致胎不易下耳。與熟地二兩,杞子一兩,當歸五錢,曰:服下即產矣。已而果然。次日覺惡露行少,飲砂糖老薑湯,血行甚湧。專科以炮薑、白朮、棗仁、茯神、當歸、白芍等,不效,反加自汗,口苦,小便熱澀,煩躁不眠。再延診,曰:但以余前方,加棗仁、當歸愈矣。一劑而安。余此方催生則用當歸,止崩則用棗仁,甚者杞、地俱倍之,凡治百餘婦人,無不神驗。無力之家,可代人參,亦無後患。古今諸方,無出其上者。
胞衣不下
薛立齋治一產婦,胞衣不下,胸腹脹痛,手不敢近,用滾酒下失笑散一劑,惡露胞衣並下。
一產婦胞衣不下,腹作痛,手按痛稍減,此氣虛而不能送出戶也,用無憂散而下。前症常詢諸穩婆云:宜服益母草丸,或就以產婦頭髮入口作嘔,胎衣自出。其胎衣不下者,必死,授與前法,甚效。
呂東莊治陳氏婦,半產,胎衣不下,連服行血催衣之藥四劑,點血不行,胸痛瞀亂。呂視之曰:此脾失職也。先與黃耆一兩,下咽而瞀亂頓減。時有以《準繩》女科中惡露不下及胞衣不下方書一本進者,上注某方經驗,某方試效,以示曰:中有可用否?曰:一無可用。遂用大劑人參、白朮、白芍、黃耆、歸身、茯苓、甘草等藥,一服而惡露漸至。皆驚歎曰:古方數十,無一可用,《準繩》一書,真可廢也。呂曰:惡,是何言也!王損庵,醫之海岱也,讀書者,自不察耳。若惟以惡阻(惡阻二字,豈可用耶。)及胞衣不下條中,求合吾方,宜其謬也。試以血崩及下血條中求之,吾方可見矣。蓋此病本氣血太虧,而致半產。脾失統血之職,水湮土崩,沖決將至,故生瞀亂。不為之修築,而反加穿鑿,是愈虛也。吾正憂血之不不止,其不合又何怪焉?曰:今從子法,可得免乎。曰:不能也。穿鑿過當,所決之水,已離故道,狂瀾壅積,勢無所歸,故必崩。急服吾藥,第可固其堤,使不致蕩沒耳。至第三日,診尺內動甚,曰:今夜子時以前,必崩矣。因留方,戒之曰:血至即服。至黃昏果發,如言得無恙。方即補中益氣加參、耆各二兩也。次用調補脾腎之藥而愈。(胞衣二字,卻不重醒。)
俞東扶曰:惡露不下,用參、朮、歸、附等藥而下者,生平經手頗多。然必脈象細耎,口不燥渴,內不煩熱,方為合治。此案不言脈象,但曰脾失其職,諒此婦平昔怯弱,以致胎墜。且連服行血催衣藥四帖,寧不反其道以治之耶?
薛立齋治一婦人,產後面赤,五心煩熱,敗血入胞,胞衣不下,有冷汗。思但去其敗血,其衣自下,遂用黑豆二合炒透,然後燒紅鐵稱錘,同豆淬酒,將豆淋酒化下益母二丸,胞衣從血而出,余症盡平。
陳良甫云:有人親戚婦人,產後胞衣不下,血脹迷悶,不記人事。告之曰:死矣。僕曰:某收得趙大觀文局中真花蕊石散,在笥中,漫以一帖贈之,以童便灌之,藥下即蘇,胞衣與惡物旋即隨下,遂無恙。(《良方》。)
魏玉橫曰:施介繁室人,年三十餘,忽有孕,又攣生,產後頗健,能食雞啖飯。數日來,漸發熱脹滿。診之,脈浮按滑疾,沉按結澀。詢至惡露已一日不行,謂為瘀也,宜通之乃可。與生地、牛膝、益母、紅花、桃仁泥、當歸尾、丹參、瓦楞子,畏不敢服。延專科曰:此年過壯,而初產育,氣血俱傷,屬虛也。與焦朮、炮薑、歸、芍、茯神、棗仁等一劑,熱益甚,再劑,遂譫語。更一專科,其說同,其藥仿,又二劑,日夜不眠,昏狂不省人事,時忽高聲歌唱,與傷寒陽明失下無異。再延診,曰:產數日,惡露即停,雖執途人而語之,亦必知為瘀滯。若欲其生,亟進前方可耳。不得已,乃服。黃昏進藥,至夜分,惡露行。黎明,復下一物,已焦黑,乃胞衣也。蓋產時穩婆只收其一,謂二人同胞,不知其一猶在腹也,遂貽患乃爾。胞衣去,惡血行,其病如失。然予初亦不知其為胞未下也,醫誠難哉。(雄按:攣生之胞,有分有合,穩婆須有識見,庶不貽誤。)
隱疾
薛立齋治一產婦,陰脫,便閉下墜,形氣倦甚,用十全大補湯而上。因怒仍脫,重墜,寒熱,小便淋瀝,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梔、龍膽草,一劑,重墜減,而小便利。仍用前湯,去二味,倍加升麻、參、耆而愈。
一產婦陰脫重痛,小便淋漓,此因元氣甚虛,而肝火旺也。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梔、車前子,四劑而肝症悉退。仍用前藥,去二味,加茯苓,小便利。又用十全大補湯,而腫痛墜漸消。
一產婦元氣充實,初產,玉門不閉,腫焮作痛,小便不利。薛謂肝經濕熱壅滯,欲以加味逍遙散加車前子、牛膝治之。不信,乃服十全大補湯,腫痛益甚。仍用前藥,更加澤瀉,一劑而安。
一產婦陰脫腫痛,脈又滑數,欲作膿也。薛用十全大補湯,四劑膿成,又數劑而膿潰。但小便頻數,而患處重墜痛盛,此因元氣虛弱而下陷也,又用補中益氣湯,數劑而安。
一產婦素有肝火,患陰蝕疳瘡內潰,癢痛如蟲行狀,食少熱渴,小水淋瀝,用加味逍遙散、加味歸脾湯兼服,間以蘆薈丸,外以鶴蝨草煎洗而愈。
龔子材治一產婦,陰門痛極不可忍,教用桃仁去皮尖,研如泥,塗之即已。(散其瘀也。)一婦產後,陰戶極癢,令以食鹽一兩塗之即瘳。(去風熱也。)一婦產後,陰腫大,用吳茱萸煎湯洗立愈。(辛以散之也。)
薛立齋治一婦,胞衣不下,努力太過,致子宮脫出如豬肚狀,令用溫湯治之,即以手捺子宮,去其惡露,仰臥徐徐推入而安。
一婦脫肛,用補中益氣加歸脾各百餘劑而愈。後因分娩後復脫,仍以前藥各二百餘劑始愈。(拙哉!)
李時珍治一婦,產後子腸不收,用蓖麻仁搗膏貼其丹田,一夜而上。但用此膏,病愈即宜揭去,其提拔之力最猛也。又用催生下胎,用塗腳底,亦宜即時洗去。
孫文垣治一僕婦,因產難,子宮墜出戶外,半月不收,艱於坐臥。有醫令服補中益氣百帖,需參二斤可愈,乃聽之。孫謂此必產時受寒,血凝滯不能收斂,雖名陰脫,未必盡由氣虛下陷也。觀其善飯、大小便如常,可知矣。授以一法,價廉功省,三五日可愈。用未經水石灰幹一塊,重二三斤者,又以韭菜二三斤煎湯,置盆中,將干灰投入,灰開湯沸,俟沸聲盡,乃濾去灰,乘熱坐盆上,先熏後洗,即以熱韭於患處揉挪。蓋石灰能散寒消瘀,韭菜亦行氣消瘀。一日洗一次,三日果消軟收入。
按:子宮、子腸有墜下損傷者,有終身不能上如帶綬者,要皆初時治之不得其法耳。
瘀滯
南濠陳鰲妻,新產五六日,患腹痛,惡寒發熱。醫曰:此元氣太虛,正合丹溪云,產後當大補氣血。遂用人參大劑,入口痛劇,面黑髮喘而死。殊不知丹溪以產後當以大補氣血為主治,有雜症以末治之。今陳氏之妻,因瘀血未盡,而惡寒發熱,不先去其瘀血,驟施大補,是失丹溪主末二字之意矣。主末者,即標本之謂也。(《續醫說》。丹溪之言,本有語病,不須與之迴護。)
吳孚先治楊氏婦,產後一月,半身以下忽腫脹臍突,小便不通。或以五皮飲加車前、牛膝治之,不效。吳曰:先經斷而後腫脹,名曰血分。(分去聲。)且按小腹有塊如拳,知敗血尚結於胞門,非溫無以化之。以薑、桂佐行瘀之劑,下血如黑漆數升,便利腫消。
孫文垣治溫氏婦,產後五十餘日,右脅脹痛,手不可近,(非虛痛可知。)赤白帶下多如膿,發熱便秘。診之曰:此惡露未盡,血化為膿,宜急治之也。常見數婦病此,治之不善,積久為毒,有成腸癰者,有內成毒從腰俞出者,皆瘀血為患也。急用澤蘭葉、山楂、五靈脂,消惡露為君、川芎、當歸、茯苓、白芍為臣,益母為佐,香附、青皮為使。外與當歸龍薈丸,潤大便,使熱從之去。服後,次日腹脅皆寬,痛亦止。又食葷與雞子,復作痛,但不如前之盛,與保和丸,用山楂煎湯,送下三錢,遂愈。(若用行氣等藥則引惡血入四肢,發為癰毒,故產後以去惡露為要著。)
潘印川子室,年二十五,因難產傷力,繼以生女拂意,後又女死悲慼,即時暈厥。洎醒,神思眯眜,手足瘛瘲,目上視。孫至,因瘛瘲,不能診脈,細詢之,自產後,惡露絕無,時有女醫在傍,與人參大嚼,及獨參湯,並粥雜進。蓋參與粥,皆壅塞膈上,故神昏瘛瘲不已也。教以手探喉中,乃隨手吐出痰飲粥食盈盆,瘛瘲方定。以川芎、山楂、澤蘭葉、陳皮、半夏、茯苓、香附進之,稍得睡。不虞女醫又私與補藥,子丑時,陡然狂亂,人皆異之,目為神附,禱禳無已。曰:此惡露不盡,乃蓄血如見鬼之症,非真有神物相附也。(此時何不明言女醫之失?)徐以正言叱之,即緘默。繼以清魂散加滑石、童便與之,天明小便乃行,狂亂皆定。既而女醫欲要功,又以藥進,則狂亂如前,再與川芎一錢五分,當歸四錢,澤蘭、益母各一錢,臨服,加童便,連進二帖不效。此必胸中有痰作滯,故藥力不行。即用前劑,大加山楂,惡露稍行,神思即清,靜睡片時,手足微動,或以掌批其面,或以手捶其胸,昏亂不息。診其脈近虛,早間面紅而光,申酉時面白,此血行火退,當補矣,與人參、川芎、澤蘭各一錢,當歸、山楂各二錢,茯苓、陳皮各八分,卷荷葉一片,煎熟,調琥珀末五分。服半時許,噯氣二聲,此清陽升而濁陰降矣。自是惡露微行,大便亦利,飲食漸進而安。
細閱是案,其得肯綮處,全在知惡露未行,及誤服人參兩著。至其用藥,亦只見症治症而已。雄按:此證總不宜用川芎,而方方用之,是白璧之瑕也。至於噯氣,謂為清陽升而濁陰降則誤矣。其症既因痰阻瘀滯,氣窒不行,故用多方通降而得愈,則是濁陰降而清陽始升也,何可顛倒其詞哉。)
俞東扶曰:此條前半段法治不難,蓋得其參粥雜進之病情,自有消瘀及消痰食之方法,但探吐法尤捷耳。蓄血如見鬼,知者亦多。後半段惡露稍行,神思即靜,略睡片時,昏亂不息,仍是蓄血形狀。乃於輕劑消瘀之中,復用人參,並不以前會誤用而畏蹈故轍,此為高手。其講脈與面色極是,但產後譫語昏狂,有純因於痰者,又不可不知。
高鼓峰治一婦人,產後惡露不盡,至六七日,鮮血奔注,發熱口渴,脅痛狂叫,飲食不進。或用四物湯調理,或用山楂、青皮、延胡、黃芩等藥,卒無一效。脈之,洪大而數,此惡露未盡,留泊血海,凡新化之血,皆迷失故道,不去蓄血,瘀則以妄為常,曷以御之?遂以醋製大黃一兩,生地黃一兩,桃仁泥五錢,乾漆三錢,濃煎飲之。或曰:產後大虛,藥毋過峻否?曰:生者自生,去者自去,何虛之有?第急飲之,果熟寐半夜。次早下黑血塊數升,諸症如失矣,復用補中益氣而安。(雄按:此鼓峰傑出之案,然乾漆可刪,愈後亦不宜遽投補中益氣湯。)
薛立齋治一產婦,患惡露不下,服峻獷之劑,惡露隨下,久而昏憒,以手護其腹。薛曰:此脾氣復傷作痛。故用手護也。(虛痛喜按。)以人參理中湯加肉桂,二劑,補之而愈。
按:產後惡露不下有二,一則瘀滯宜行,一則血虛宜補。予常治數人,皆二三日而止。察其人果虛,一以大劑養榮而愈。
陸肖愚治謝四府如夫人,分娩旬余,忽臂下微微作痛。或謂血虛,用大料芎、歸,十劑而痛不減。又謂血當補氣,陽生則陰長,加參、耆,五六劑而痛益劇。脈之,六部沉弦,而左關尺更緊。詢之,止左邊近肛門一點痛耳。問痛處熱否?曰:極熱。曰:此氣血不足而痛也,乃產後敗血凝滯於肝經,臀乃肝經所絡之地,凝而注之,不急治,久必成毒,當行血海之瘀滯,解經絡之蘊結,庶可消耳。不信,更醫,仍以八物湯投之。一日,痛處頓腫,又與寒涼解毒之品,致瘡口不收,大便作滯,飲食不進,肌肉半削。再診,脈微細如蛛絲,按之猶覺有神。曰:今宜大補矣。乃用四君子加耆、桂、附,數劑瀉止食進。又加當歸、熟地,約十劑,成痂而愈。
一產婦患惡露不行,瘀塞溺道,小便不利,遍身浮腫,喘急不得臥,用牛膝膏治之愈。丹皮、大黃、當歸、桂心、桃仁、蒲黃、元胡、香附、瞿麥、川芎、麝香。先用土牛膝三兩,水五碗,煎減半,入上藥煎。
孫文垣治陳達庵之媳,產半月而腿疼。專科曰虛,與八珍湯,十日疼益盛,疼處益熱。(非虛可知。)謂曰:慎勿認虛認風,此產後敗血凝滯血海,流於經絡,不急治,則瘀無從出,久必化膿成毒,或為腸癰。今腿疼,是其候也。不信,復延專科。曰:風也。但丹溪云,產後當大補氣血,雖有它症,從末治。投十全大補,痛轉劇,大發寒熱,小腹近胯紅腫出膿。外科又與收口太早,腰俞復發一毒,痛腫寒熱如初。十日後,大潰膿而不收口,精神萎頓,肌肉陡削,飲食不進,噁心惡寒,奄奄一息。診之,六脈濡大無力,清水無膿,曰:勢亟矣,速為保脾,與人參、白朮各五錢,甘草、乾薑、附子各一錢,黃耆三錢,白芷、桂心各五分。外科曰:白朮作膿,恐不可服。曰:膿不死人,飲食不進,則死人也。四帖神氣回,飲食進,症減膿成。改用參苓白朮散,調理一月而安。
朱丹溪治一婦人,年十八,難產七日,產後,大便瀉,口渴氣喘,面紅有紫斑,小腹脹痛,小便不通,用牛膝、桃仁、當歸、紅花、木通、滑石、甘草、白朮、陳皮、茯苓煎湯,調益母膏。不減,後以杜牛膝煎濃汁一碗飲之,至一更許,大利,下血一桶,小便通而愈。(《心法》。雄按:此症余每以當歸龍薈丸投之,立效。)
繆仲淳治莊斂之次女,產後惡露未淨,至夜發熱,脾胃卻弱,腰腹大痛。時師謂產後氣血俱虛,投以人參、當歸諸補劑轉劇,咸慮其成蓐勞也。診之,謂不數帖即痊矣。用白芍、扁豆、杜仲各三錢,紅曲、蘇子、車前各二錢,萸肉、麥冬、青蒿各四錢,橘紅、乾葛各錢半,炙草八分,牛膝五錢,黑豆八錢,澤蘭一錢,十劑而惡露淨,發熱已,腹痛亦止。但腰痛未盡除,脾胃尚未健,改用白芍、山楂、橘紅、麥芽、石斛、扁豆、沙參各三錢,砂仁、杜仲、萸肉各一錢,五味一錢,炙草五分,牛膝五錢,蓮肉四十粒,十餘劑,脾胃亦健而全愈。
李天培治王正權室人,產後十餘日,患寒熱腹痛,目赤而澀,羞明疼痛。診之,脈沉而澀,詢其惡露未盡,知停瘀為患。以當歸、川芎、桃仁、紅花、甘菊、生地、丹皮、銀花、連翹、蟬蛻,清火行瘀驅風等劑,六帖而痊。
薛立齋治一婦,產後四肢浮腫,寒熱往來。蓋因敗血流入經絡,滲入四肢,氣喘咳嗽,胸膈不利,口吐酸水,兩脅疼痛,遂用旋覆花湯,微汗,漸解。頻服小調經散,用澤蘭根煎湯調下,腫氣漸消。(未選入。)
一產婦腹痛,或用抵當湯,敗血已下,前症益甚,小腹重墜,似欲去後,此脾氣虛而下陷。用補中益氣加炮姜,溫補脾氣,重墜如失。又用六君子湯而安,歸脾湯調理而愈。(同上。)
癥瘕
薛立齋治一產婦,腹中似有一塊,或時作痛而轉動,按之不痛,(便非實積。)面色萎黃,痛則㿠白,脈浮而澀,此肝氣虛而血弱也。不信,乃服破血行氣,痛益盛,轉動無常。又認為血鱉,專用破血祛逐之藥,痛攻兩脅,肚腹尤甚,益信為鱉,確服下蟲等藥,去血甚多,形氣愈虛,肢節間各結小核,隱於肉裡,以為鱉子畏藥而走於外。薛云:肝臟血而養諸筋,此因肝血復損,筋涸而攣結耳。蓋肢節胸項,皆屬肝膽部分,養其脾土,補金水以滋肝血,則筋自舒。遂用八珍湯、逍遙散、歸脾湯,加減調治而愈。
一產婦小腹作痛,有塊,脈芤而澀,以四物加元胡索、紅花、桃仁、牛膝、木香,治之而愈。
血崩
薛立齋治一產婦,血崩,小腹脹痛,用破氣行血之劑,其血崩如湧,四肢不收,惡寒嘔吐,大便頻瀉。用六君、炮姜,四劑稍愈。又十全大補,三十餘劑全安。
一產婦血崩,因怒,其血如湧,仆地,口噤目斜,手足抽搐,此肝經血耗生風。用六味丸料一劑,諸症悉退。但食少晡熱,佐以四君、柴胡、丹皮而愈。
孫文垣治黃氏婦,產未彌月,醉犯房事,血來如崩,發熱頭暈,大小便俱熱,六脈洪大,以竹茹、蒲黃、白芍各一錢,香附、茯苓、側柏葉各七分,甘草、炮薑、艾葉各三分,血止大半。腰猶脹痛,下午,胸膈飽悶,改以川芎五分,當歸、茯苓、補骨脂、蒲黃、香附各八分,薑炭、甘草各一分,陳皮七分,人參一錢而愈。
呂東莊治從子在公婦半產,惡露稀少,胸腹脹甚,脈之濡數,當重用參、耆,不然必崩。因力艱未服,已而果崩潰不止,下血塊如掌如碗者無數,神氣昏憒,兩足厥冷至小腹,兩手厥冷至肩,額鼻俱如冰,頭上汗如油,旋拭旋出。按其脈,至骨不得見,乃投大劑補中益氣湯,加人參一兩,未效。(如無一兩之參,單服補中益氣湯則立脫矣,不可不知。)急用人參一兩,附子一兩,炮姜二錢,濃煎灌之,至暮漸減。戒曰:俟其手足溫即停藥。至三鼓手足盡溫,崩亦止,家人忘戒,又煎前藥進之。比曉視之,脈已出而無倫,痰忽上湧,點水不能飲,入口即嘔吐,並獨參湯不能下。曰:過劑所致也。即投生地黃五錢,熟地黃一兩,當歸、白芍、枸杞各三錢,甘草一錢,濃煎與飲。病者意參飲尚吐,況藥乎,不肯服,乃強之曰:試少飲,必不吐。進半甌,殊安,遂全與之,盡藥而痰無半點,神氣頓清矣。午後,體發熱,曰:此血虛熱,恆理也。後用十全大補,調理而痊。(雄按:人參雖重,幸不即脫。而治法大謬,能掉頭設法,其聰明有過人處也。)
張飛疇治陳子厚媳,八月間因產不順,去血過多,產後惡露稀少,服益母湯不行,身熱汗血。產科用發散行血更劇。自用蕉糖酒一碗,遂周身絡脈棰楚難堪,惡露大下,面赤,戴眼,出汗如浴,但言心痛不可名狀。(即殺血心痛也。)此去血過多,心失其養故痛;肝主筋,為藏血之地,肝失其榮,故脈絡棰楚不堪。且汗為產後之大禁,非急用人參,恐難挽也。用四君合保元湯加白芍、五味,一劑汗止。因其譫語如祟,疑為瘀血未盡,更欲通利。曰:音怯無神,此屬鄭聲,且腹不瘀痛,瘀從何有?此神氣散亂不收之故,前方入棗仁、龍齒,諸症悉平。後服獨參湯,至彌月而安。
薛立齋治一產婦,月經不調,內熱燥渴,服寒涼之劑,其血如崩,腹腫痛,寒熱,作嘔少食。用六君子,二十餘劑,諸症悉愈。以加味逍遙散,調理而安。
一產婦月經年餘不通,內熱晡熱,服分氣丸,經行不止,惡寒作渴,食少倦怠,胸滿氣塞。朝用加味逍遙散,夕用四君子湯,月許,諸症悉愈。佐以八珍湯,兼服兩月而愈。
馬元儀治金氏婦,產後一月,血來不已,厥逆,自汗不止,或與養血補陰不效。診之,兩尺空大無神,曰:褚氏有云,血雖陰類,運之其陽和乎?今厥逆自汗,脈大無根,為脾腎之真陽內弱,故血無所附而溢,所謂陽虛陰必走也,法當大補真陽,以攝虛陰。若養血補陰,恐血未必生,而轉傷陽氣,則陰血愈不守矣。以人參三兩,白朮一兩,附子三錢,茯苓、炙甘草各一錢,一劑知,二劑已,數劑精神勝常矣。
繆仲淳治賀函伯乃正,小產後,陰血暴崩,作暈噁心,牙齦浮腫,喉嚨作痛,日夜叫號不絕。曰:此因失血過多,陰氣暴虧,陽無所附,火空則發,故炎上,胸中覺煩熱,所謂上盛下虛之候也。法當降氣,氣降則火自降矣。火降則氣歸元,而上焦不煩熱,齒齦腫消,喉嚨痛止,陽交於陰,而諸病自已耳。用蘇子研、青蒿子各二錢半,麥冬、白芍、鱉甲、牛膝、生地、枸杞各四錢,五味五分,棗仁五錢,續斷、橘紅各二錢,枇杷葉三片,河水煎,加童便一大杯,鬱金汁十二匙,空心服,時進童便一杯。
魏玉橫曰:竹溪夫人,年三十餘,產後自巳至酉,血暴下如注,呵欠連連,遂目閉口張,面色青慘白悴,汗出不止,髮根盡濕,六脈全無,勢欲脫矣。其初亦以童便灌之,韭醋熏之,殊不應。乃用熟地二兩,杞子、棗仁各一兩,令煎湯,候藥至投入,不待稠濃,即徐徐灌之,才盡一鍾,汗止目開口閉,漸知人事。再與之,血止而睡,醒後進粥。次日,仍以前方,令日服一劑,四日全瘳。當其亟予診也,時方與人會飲,擲杯而往,疏方而返。坐有業醫者數人,詢其症,咸曰:猶與藥乎,用何方?曰:與某某。咸詫笑曰:吾真買乾魚放生也,咎將誰任,余笑而不言。
宋申甫室人,妊數月,時長夏,歸寧母家,召醫診之,以為經阻也,投破瘀辛熱之劑四帖,遂半產,血行如瀉。亟余診,至則大汗淋漓,脈將脫矣,伏几上,去床數步,不能就寢,以血行之猛也。時惟親戚之朱某在,乃囑其母,煮水待藥,煎百餘沸即與服,再煎再與,不及稠濃也。急偕朱,就近鋪買熟地四兩,杞子、棗仁各二兩,如法服立瘥。
張建東室人,年三十餘,妊娠五月,素有肝病,偶不快,鄰醫與荊、防、廣、半、香、砂、鬱金、元胡之類五劑,遂見紅,腰腹酸墜,氣促面紅。診之,脈不接續,曰:胎已難保,第與滋養三陰,以防其崩耳。其產必在子夜,若待崩而延診服藥,恐緩不及事,先疏方與之:熟地二兩,杞子一兩,棗仁一兩。令察其面若加赤,氣若加喘,血必暴下,宜急飲之。至時,一一如言,果獲無事。次日就前方減半,入人參一錢,二劑而痊。後數年,復孕,因肝虛發厥,余用生地、杞子之劑,不敢服,遂致變症百出,產後上咳下利。余與杞子、生地、沙參、麥冬,病少退。次日,仍前方,告以必用蔞仁乃可,以服參、朮、薑、附既多,熱鬱甚,非此莫能解也,遂不復邀。後聞其日進參、耆、朮、附,卒致不起,人之生死豈皆命乎。
血迷
張子和治一婦,產後第六日,血迷,用涼膈散二兩,四物湯三兩,朴硝一兩,都作一服,大下紫黑水,其人至今肥健。(即末句推之,則其人素常肥健可知,故可用如此藥。)
柴嶼青治侍御李符千大令媳,半產,大汗發暈,昏不知人。(即血迷也。)他醫立方,俱不敢服,符千乃徒步邀視,先令其以韭葉斤許搗爛,用好醋炒之,乘熱熏鼻。少蘇,用清魂散,加童便黃酒服之,調理旬日而安。
薛立齋治一婦,因產後飲酒,惡露甚多,患血暈,口出酒氣,此血得酒熱而妄行,虛而作暈也。以佛手散加煨乾葛二錢,二劑而痊。酒性慓悍,入月及產後不宜飲,恐致前症。產室人眾,氣熱喧嚷,亦致此症。(雄按:此證宜清血導下,芎、歸宜慎,葛根雖解酒,亦嫌升散,一劑而痊,殊難盡信。)
梅師治產後余血不盡,上衝,心胸悶,腹痛,以藕汁二升飲之,愈。
薛立齋治一產婦,患惡露上攻,昏憒口噤,冷汗不止,手足厥逆,用六君子加附子一錢,以回其陽,二劑頓蘇。又以十全大補湯,養其氣血而安。
一產婦患前症,手不敢近腹,用失笑散一服,下瘀血而愈。次日,腹痛下利,用十全大補而安。
一產婦患前症,用大黃等藥,其血雖下,復患頭痛,發熱惡寒。次日昏憒,自以兩手堅護其腹,不得診脈。視其面色青白,此脾虛寒而痛也。用六君子加薑、桂而痛止,又用八珍加薑、桂,調理而安。
王執中曰:產後血暈,寒熱往來,或血搶心,惡疾也。予閱《食物本草》,見有用鹿角燒為末,酒調服,日夜數服驗者。偶家有婦人患此,令服此,神效。因教他人婦服,皆驗。但以產後未可飲酒,以童子小便調服耳。忌服利藥。(《資生經》。)
沈堯封曰:產後去血過多,眩暈昏冒者,宜重用阿膠,水化略加童便服之。血去不多者,宜奪命散,沒藥去油二錢,血竭一錢,共研末,分兩服,糖酒調下一錢。某姓婦,產後發暈,兩日不醒,產後惡露甚少,暈時惡露已斷,其夫向鄰家討琥珀散一服,約重二錢許,酒調灌下即醒。其藥之色與香,俱似沒藥,大約即是此方也。
呂姓婦分娩次日,患血暈,略醒一刻,又目閉頭傾,一日數十發,其惡露產時不少,今亦不斷。脈大,左關弦硬,用酒化阿膠一兩,沖童便服。是夜暈少減,而頭汗少出,腹痛有形,寒戰如瘧,戰已發熱更甚,投沒藥血竭奪命散二錢,酒調服,寒熱腹痛發暈頓除。惟通身汗出,此氣血已通,而現虛象也。用黃耆五錢,炒歸身二錢,甘草一錢,炒棗仁三錢,炒小麥五錢,大棗三個,煎服,汗止而安。
雄按:惡露雖少,而胸腹無苦者,不可亂投破瘀之藥。今秋,周鶴亭室,新產眩暈,自汗懶言,目不能開,脈虛弦浮大,詢其惡露雖無,而脘腹無患,投以牡蠣、石英、鱉甲、琥珀、丹參、甘草、紅棗、小麥之劑,覆杯即減,數日霍然。此蓋血虛有素,即娩則榮陰下奪,陽氣不潛。設泥新產瘀沖之常例,而不細參脈證,則殺人之事矣。
血虛
楊乘六治許氏婦,產後動怒,寒熱往來,脅痛口苦,(肝火病,其狀如瘧。蓋膽為肝腑,肝病則膽亦病矣。)漸次發熱晡熱。醫云風證,混加表散,腹左忽增一塊,匾大如掌,日夜作痛。或疑寒凝,或疑食滯,或疑瘀蓄,或疑痞積,雜治之,病益甚,食減肌瘦。脈之,右關弦洪,左關弦數,面色黑瘦,舌色淡黃而干,症乃怒氣傷肝經,血少而燥痛也。蓋肝居胃左,本藏血者也,血足則其葉軟而下垂,血虧則其葉硬而橫舉,內與胃相磨,外與肌相逼,能不隱而痛乎?凡性躁多怒者,往往患此,而婦女尤多。庸妄不知,誤用香燥削克之劑,枉殺者不知凡幾,良可嘆也!以滋水清肝飲,四劑塊消痛止。繼用歸脾湯去木香,加白芍、丹皮、山梔,間服十餘劑而痊。(必用歸脾收場,吾知其守而未化也。)
許氏婦,產後發熱,或時作寒,頭痛體倦,醫與疏邪降火,煩渴不食。楊診之,其脈浮取似數,重按則芤,左手尤甚,唇舌皆白,面無血色,用十全大補湯加炮姜。或曰:如此大熱而用薑、桂,何也?曰:陽在外,為陰之衛,陰在內,為陽之守,兩相依附者也。今產後陰血大虧,虛陽無附,浮散於外而為熱,非引浮散之陽,歸於柔陰,其熱不退,(卻不盡然。)故用溫補血氣之劑,欲其補以收之也。又曰:薑、桂味辛而散,何云補以收之耶?曰:桂逢陽藥,固能汗散,若逢血藥,即為溫行。姜之為用,生則開肌發汗,熟則溫中散寒,至炮黑則入血,且能引氣藥以入血分而生新血,故以大補為主,以之為佐使,陰得陽生,則熱自除耳。四劑,果熱退身涼。十餘劑,諸症悉愈。
凡產後症,多屬陰虛血少,第以二地、二冬、杞子,一切養榮之劑,無不立愈。若氣血兼補,雜以薑、附剛劑,非擔延時日,即貽病者後患,臨症者宜審之。(雄按:魏氏獨擅此長,至論產後,卻是最為貼切。)
柴嶼青治錢嶼沙官侍御時,其夫人產後三日,惡露甚少,面色唇燥,口乾身熱,(與前案唇舌皆白,面無血色同。)擬用參。嶼沙以產後不宜用補為疑。柴曰:果有外感,自別有治法,今症屬不足,舍此必致貽患,不可用參之說,此不知醫者及女流之說也。遂投人參當歸散,加好桂一錢,次日口潤生津,調理半月而痊。
陸祖愚治聶巡司子婦,產後百餘日,大腸燥結,虛火上衝,便血腸鳴,腹滿短氣,內外皆熱,半月不能進飲食,或與養血清火,愈甚。診得兩脈浮洪而數,按之無神,脾腎兩脈更覺空虛,乃產後元氣耗散,真陰不足,而非實熱也。用八味丸,清晨淡鹽湯送下三錢,用四君加歸、芍、麥冬、知母、蓮肉,作煎劑,數服,諸症少緩。後以補中益氣加白芍、麥冬,一月瘳。
馬元儀治陸氏婦,產未一月,因起居微觸,便血三日,遂徹夜不寐,此新產去血過多,虛而益虛也。凡有所觸,必傷其肝,肝傷而血溢,則氣亦不守矣。氣虛血弱,心神無養,故目為之不瞑。又與歸脾大劑,用參至一兩,加鹿茸三錢,兩月而愈。(論是,而方未盡協。)
魏玉橫曰:許竹溪室人,產後數日,發熱自汗,面赤頭痛,惡食不眠,惡露雖極少而淡,腹時脹痛,脈則洪大而數。曰:此血虛也,腹脹面赤,其勢欲崩,宜峻補。或問故,曰:面赤者,陽上越也;腹脹者,陰下陷也。陽上飛則陰下走,勢所必然。以熟地一兩,杞子、棗仁各五錢,一劑。次日,小腹之右,忽有一塊,如槃且硬,按之痛甚,於是疑為瘀而誤補,欲更張。幸病人素服予藥,姑再延診。曰:其塊驟起,即大如槃,雖瘀滯亦無如是之甚也,此正肝脾失血,燥而怒張,得補猶然,否則厥而崩矣。今脈大漸斂,面赤漸退,非藥之誤,乃藥之輕也。令前方加倍,再入炒白芍五錢,炙甘草一錢,一服,塊漸平,再服,塊如失。前方減半,數劑,諸症全安。此症若作瘀治,斷無幸矣。
肉線出
一婦產後,水道中下肉線一條,長三四尺,動之則痛欲絕。先服失笑散數帖,次以帶皮姜三斤研爛,入清油二斤,煎油干為度,用絹兜起肉線,屈曲於水道邊,以前姜熏之,冷則熨之。六日夜,縮其大半,二六日,即盡入。再服失笑散、芎歸湯調理之。如肉線斷,則不可治矣。
惡露多
產後惡露過多不止,用伏龍肝二兩,煎湯澄清,烊入阿膠一兩服之。如不應,加人參。方出沈堯封《女科輯要》。
感症
陸肖愚治吳敬之室,年二十餘,產前已有感冒,分娩三日後,因責婢離床,時正冬月,覺身上懍慄,遂身熱頭痛。或用參蘇飲發其汗,頭痛止而身熱不除。遂以產後當大補氣血,數劑而煩熱日甚,又擬用補中益氣湯。脈之,兩手雖弱,而左猶帶浮,右已見數,曰:脈虛,正產後之平脈,但左手猶浮,知表邪未散,右手見數,欲傳里之候也。宜急解其表,微通其里,少緩則有承氣之患矣。用柴、葛、桔梗、黃芩、花粉、甘草、山楂,一劑而煩熱減,二劑而身涼,以清氣養榮湯調之。(雄按:左手帶浮,是產後血虛,右手數,是為客邪未解。)
馬元儀治陸氏婦,產後惡寒,雖重茵厚被不除,屢補不效,將行桂、附矣。診之,兩手脈沉伏,面赤,口燥胸滿,此非產後新虛,乃胎前伏邪也。屢用參、術,則邪愈結而正愈阻。肌表惡寒者,邪熱內郁,逼陰於外也;口乾面赤胸滿者,邪氣挾火挾食,上凌清道也。仍宜一表一里治之。用葛根、防風、蘇梗、枳殼、桔梗、杏仁、蘇子、薄荷,一服而表症已,右關尺轉見滑實。隨用大黃五錢,元明粉三錢,甘草一錢,一服下積穢甚多,復發疹發頤,此表裡兩和,余邪畢達之徵也。再與辛涼解之透之劑而安。此症邪伏於內,久而不宣,用清陽泄表,苦寒達下兩泄之,猶發疹發頤,而乃妄行溫補,將謂脈伏惡寒為陽虛之候耶?其亦不審病機甚矣。(雄按:在產後能知伏邪,而用一表一里之治,洵是高手,更能不犯蘇、防、葛、桔,可免後來發頤之患矣。)
王氏婦,產後一月,神氣昏倦,上氣喘促,胸中滿痛,咳嗽發熱,百治無效。診之,兩脈沉澀兼結。此胎前已有伏邪,兼產後氣血兩虛,邪益內結。法宜表裡兩和,使邪從外達,氣從內泄,病自愈矣。以桂枝、柴胡、蘇梗、枳殼、半夏曲、蘿蔔子、杏仁、廣皮,透邪達滯之劑頓安。脈已稍舒,或投參、地、歸、芍、斂滯之品,遂徹夜靡寧,如喪神守。此邪結於中,補之生變也。乃用桂枝、炮薑、黃連、枳實、厚朴、廣皮等,一劑而胸滿中痛除。復用蔞仁、柴胡、桂枝、半夏、枳殼、杏仁、蘇子、桔梗,再劑而表熱喘咳平,但大便不行,此久病津液失養也。加生首烏一兩,便行,余邪盡去。然正氣大虧,再與滋補氣血之劑而安。
李季虯治魏季嘗令正,產後飲食不節,復感風寒,遂致發熱譫語,喘咳氣逆,惡露絕不至,勢甚急迫。謂症皆系外來客邪尚屬可救,設正氣虛脫,現諸症者,必無幸矣。何以見之?以脈氣浮大有力故也。用大劑疏風消食之劑,二劑便霍然。先是有用白朮、芎、歸等補藥者,幾為所誤。(《廣筆記》。)
張意田治一婦,產後,患病已及半載,咸作勞損治,且云陰虧已極,勢難痊愈。張連診五次,確知此症服小柴胡湯,法必當應。奈群議紛紜,以參、柴非治陰虧之藥,又言肺熱咳嗽,大忌人參,因立案爭之。幸病家見信,一服而寒熱大作,三服之後,寒熱退而咳嗽平,十服全愈。案云:診得六脈皆數,右寸脈大而軟,關尺兩部沉候弦急,左寸洪數,關部三候皆虛數,尺中空大。夫右寸軟大,肺氣虛也。關尺沉候弦急,關主中州,尺司火位,沉里也,弦肝脈也,此因中氣虛而木邪犯位,木氣動而火從之也。左寸洪數,心經虛火也。關中虛數,肝無血養也。尺中空大,腎水虛也。是脈本屬陰虛,而寒邪乘之,留連不已,以至於此。今所見症,五更發熱者,寅卯木旺之時,肝火挾邪,隨時而動也。上午寒熱,得汗熱減者,邪稍泄而勢稍緩也。咳嗽之聲,結而不暢,此久嗽傷肺,肺氣虛而邪不得越也。胸腹時脹而微鳴,此肝木犯脾,肝主脹者也。合脈與症,是為虛中挾實,不得樞轉外出之候也。《大全》曰:產後血氣虛弱,飲食未平,不滿百日,將養失所,風冷客於氣血,顏容憔悴,飲食難消,感於肺,故咳嗽口乾,遂覺頭昏,百節疼痛。榮衛受邪,氣通於肝,流注臟腑,須臾頻發,咳嗽無汗,寒熱如瘧,蓐勞之候,往往如此。景岳云:虛弱之人,外邪初感,不為解散,而作內傷,或用清涼,或用滋補,以致寒邪鬱伏,久留不解,而寒熱往來,或為咳嗽,其症全似勞損。欲辨之者,察其表裡病情,或身有疼痛,而微汗則熱退,無汗則復熱。或大聲咳嗽,脈雖弦緊,而不甚數,即病至一兩月,而邪猶未解,此似損非損症,毋再誤也。今此症實類此,當用小柴胡湯,轉動樞機,藉少陽之生氣,由內而外,自下而上,則陰陽和而伏邪解散矣。去半夏加牛膝。半夏能啟陰氣,產後陰虧而兼口燥,故去之。胸腹時脹,脾陰多郁,宜加牛膝以導之。藥病相當,自應如桴鼓也。(雄按:今春余荊人,娩子頗艱,至三朝,忽渾身麻冷,俄即壯熱大渴,汗出不解,耳鳴目淚,舌絳無津,胎色黃燥,腹痛拒按,脘悶不飢,惡露仍行,小溲極熱,按脈弦滑,右甚,是胎前吸受溫邪,而痰熱素盛,氣機窒滯,血去陰傷,故見證如是之劇也。予元參、丹參、白薇、知母、花粉、竹茹、豆卷、旋覆、桑葉等服之,熱即退而脈不減,且不飢,仍予是藥。越二日後,麻冷而復熱,舌較潤,胎稍薄,知治已中窾,尚嫌力薄也,前方加石菖蒲、枳實、楝實、蔞仁投之,熱亦退;即退,並吐膠痰數碗,略進稀糜。間一日,又發寒熱,或疑為瘧,或云產時用力勞傷,或慮將成蓐損,議論紛紛。予置若罔聞,仍主前藥,熱果漸短,渴亦甚減。逾日,寒熱猶來,確守原方,至十一朝,始解黑燥矢,而諸恙悉解,且漸進谷,計服此方已十大劑矣。繼惟粥食調養,竟不與藥。戚友聞之,莫不駭異。然非獨斷獨行,斷艱奏續。設泥初產而用生化行瘀,或視為瘧,而以柴胡桂溫散,則必驟變。即知為陰虛熱感,而與四物等養血,亦必邪氣糾纏,延為蓐損。季冬,孫晝三仲媳,因兒女過多,不欲產乳,胎前屢用下胎藥,不應。娩後三朝,亦發寒熱,兼以痛瀉無溺,瀉出者皆黑色,醫視為瘀,予回生丹等藥,已漸愈。惟寒熱間作未已,至八朝,延余診之,右寸關大而乏韻,且有靜中一躍之象,及視其神氣頗安,胎色薄黃,略思粥食。診視甫畢,前醫適來,余謂脈甚不佳,恐有猝變。彼診之云:較昨已大和矣,必無害也。余唯唯而退,主人似訝余之太無能也,勉強送余出門。余復謂曰:元氣太傷,不可再服峻藥也。聞夜間寒熱復來,腹痛又作,仍以回生丹下之,越日而殞。)
來天培治潘氏婦,季夏,產後二十餘日,患寒熱便血,惡露未淨。而專科與香薷飲四劑,服後反嘔吐頭眩,腹痛自汗,噁心發熱,氣促發斑,色微紅,兩頰淡紅。診之,左脈如絲,右脈沉細,此虛而兼感,嘔吐傷胃,肝木乘相火刑金,肺氣受傷,上下拒格之症也。治宜活血滋陰,行氣舒脾,散氣降逆,托裡化斑之劑。用牛膝、茯苓、杞子、當歸、紅花、黃耆、川芎、木香、香附、廣皮、半夏曲、生薑,一劑諸症大減,六脈和緩。但微嗽眩暈,心跳,胸膈不舒,此邪去正虛所致也。前方去川芎、木香、牛膝,加茯神、丹參、杏仁、貝母,二劑前症盡除。惟心跳頭暈,改用歸脾湯去人參、木香,加防黨參、杞子、白芍,調理而愈。
感暑
孫文垣治一婦人,年十六,初產女,艱苦二日,偶感暑邪,繼食麵餅,時師不察,竟以參、術投之,即大熱譫語,口渴,汗出如洗,(暑症多汗。)氣喘,(暑傷氣。)泄瀉,瀉皆黃水、無屎,(協熱下利。)日夜無度,小水短少,飲食不進,症甚危惡。時六月初旬,女科見熱不退,乃投黃連、黃芩、白芍之劑,諸症更甚。又以參、術大劑,肉果、乾薑等止瀉,一日計用參二兩四錢,瀉益頻,熱益劇,喘汗轉加,譫語不徹口。醫各束手,謝曰:汗出如油,喘而不休,死症也。又汗出而熱不退,瀉而熱不止,譫語神昏,產後脈洪,大法皆犯逆,無生路矣,惟附子理中湯,庶僥倖萬一。孫診之,六脈亂而無緒,七八至,獨右關堅硬。(食積。)因思暑月汗出乃常事,但暑邪麵食瘀血,皆未銷熔,補劑太驟,致蓄血如見鬼,若消瘀去積解暑,猶可生也。用益元散六錢,解暑清熱,止瀉利水為君,糖球子(即山楂。)三錢為臣,紅曲、澤蘭各一錢五分消瘀安魂為佐,橘紅、半夏曲、茯苓理脾為使,三稜五分,消前參、術,決其壅滯為先鋒。飲下即略睡,譫語竟止。連進二劑,瀉半減。次日仍用前方,其下漸減,大便止二次,有黃屎矣,惡露行黑血數枚。次日診之,脈始有緒,神亦收斂,進粥一盞。前方去三稜、紅曲,加扁豆,大便一次,所下皆黑屎,熱盡退。改用六君子加益元散、青蒿、扁豆、香附、酒芍、炮姜,調理而安。(三稜亦消瘀之品耳,略消參、術之壅滯,則山楂已足矣,非三稜事也。雄按:炮姜是蛇足矣。)
易思蘭治石城王福謙之妃,癸酉年六月受孕,偶患泄瀉。醫用淡滲之藥止之,自後每月瀉三五日。有作脾瀉者,用參苓白朮散之類,二三服亦止,然每月必瀉五七次。至次年三月生產後,連瀉半月,日夜八九次,諸藥不效。驚惶無措,召易診之,兩寸尺俱平和,惟兩關洪大有力。曰:此暑病也。以黃連香薷飲治之,一劑減半,再劑全愈。惟肝脈未退,又用通元二八丹調理,半月後平復。
陸祖愚治李丹山子室,自來元氣不足,產後六七日,正當酷暑,而臥房在樓,忽頭疼氣喘,昏悶,體若燔炭,沉沉昏去。或以為傷寒,令門窗盡閉,帳幔重圍,用二陳、羌活、防、芎、蘇,一劑口乾唇裂,喘急欲絕。診之,六脈浮洪而散,乃冒暑而非感寒,宜涼解而不宜溫散。令取井水灑地,鋪以蘆蓆,移病人臥其上,飲以香薷飲,遂微汗而蘇。再用清暑益元湯,四劑而起。(雄按:論證甚超,用藥可議,何不用益元散、西瓜汁等物?)
沈明生治劉舜泉孫媳,夏月產後,暈厥不知人事。或謂惡露上攻所致,投去瘀清魂等劑,瘀不行,暈厥益甚。又作痰治食治,皆不效。沈至,迴翔諦審,笑曰:吾得之矣,此暑熱乘虛而入,急宜清暑,非黃連不可。或謂血得冷則凝,今惡露未去,若投寒涼,是速其斃也。沈笑曰:有不諱,吾任之。藥甫入口,厥蘇暈止,再進而惡露行。蓋產時樓小人多,炎敲之際,益助其熱,乍虛之體觸之,豈能不病?經云:暑傷心。又云:心主血。為熱冒而暈厥,此中暑而非惡露明矣。或曰:舍症從時,理固然矣。然血熱則行,冷則凝,亦古訓也。今用寒涼而惡露反去何也?曰:熱行冷瘀,以血喻水,道其常耳。子獨不觀失血者,有用溫緩藥而得止,則瘀血者,豈無用苦寒而得行,豈造化之微,權逆從之妙理也,安可執乎?(雄按:病雖因暑,而惡露不行,必佐清痰之品,斷非單以黃連治之也,諸讀者須默會之。)
火熱
易思蘭治一婦,產後半月餘,胃中有清水,作逆而吐,以為胃寒,令煮雞,倍用椒、姜,初覺相宜。(凡內熱虛火之人,初服辛熱之藥,亦有小效。)至三五日,清水愈多,以薑、椒煎湯,時時飲之。近一月,口氣漸冷,四肢發厥,晝夜作逆,腹中冷氣難堪,有時戰慄,用四君子湯,人參一錢至二錢,初服少安,久則不應。又加炮姜,亦不效。眾議用附子理中湯。(庸俗必趨之道。)易診之,六脈俱無,以食指覆按尺部,中指無名指之後,(診法妙。)脈來實數有力,左右皆同,發言壯厲,一氣可說三五句,唇焦頰赤,大便五六日一次,小便赤少,此實熱症也。詢之,其俗產後以食胡椒炒雞為補,此婦日食三次,半月後,遂得此疾。乃用三黃湯治之,連進四盞,六脈俱現,姜椒湯不欲食矣。又進四盞,身不戰慄,清水減半。服四日,口中熱氣上升,滿口舌尖俱發黃小粟瘡,大便八日不通,以四苓合涼膈散,空心一服。至午不動,又以甘草煎湯,調元明粉五錢熱服。一時許,腹中微鳴,吐出酸水一二碗,大便連去二次。又復元明粉五錢,下燥矢十數枚。後以四苓、三黃、山梔、枳殼,調理全愈。主人曰:荊人之病,醫皆以為虛,而用薑、附,先生一診而遂用大劑三黃湯,更加元明粉寒涼之劑以通之,不以產為掣肘,公何見也?易曰:脈症明顯,不詳察耳。《脈法》云:極大極微,最宜斟酌。凡診脈遇極大無力者,須防陽氣浮散於外。若極微之脈,久久尋而得之,手指稍稍加力,按之至骨,愈堅牢者,不可認作虛寒。今脈左右三部,初按悉無,再以食指按其尺部,中指無名指按其尺後,脈來實數有力,所謂伏匿脈是也。此乃陽匿於下,亢之極矣。又大便秘結,小便赤少,唇焦頰赤,氣壯言高,自脈與症視之,其為實熱明矣。若果虛寒,脈當浮大無力,何以實數有力?症當氣息微弱,何以言貌壯強?其口氣冷,吐清水,四肢厥,時戰慄者,正熱極似水,陽遏陰浮之義也。戰慄則熱入血室,熱極則生風矣。熱在肝腎,不在心經,故言語真誠,而不妄也。其致病之由,本於食椒雞過多,胡椒性味辛熱,能散寒逐敗,雞屬巽而入肝,性溫能活滯血而養新血。雞可常食,椒性大熱有毒,不可過多,多則熱毒積於腸胃,而諸怪症作矣。至於服薑、椒而反現寒症者,正古云:服黃連多而反熱者,服薑、附多而反寒之謂也。用三黃者,黃連味苦入心,苦能下泄,如天氣下降,自能引地氣上升。黃芩利大腸之熱毒,黃柏生腎水以制火,甘草稍解諸藥之毒,元明粉軟堅,四苓散合涼膈散清利大小便。此藥一服,故口舌生瘡,其毒自口而出,雖不補產後之虛,然內邪既去,則正氣自昌,而虛弱者充實矣。是不補之中,而有大補者在也。
按:此為火極似水,乃物極必反之候。凡患此,為燥熱溫補所殺者多矣,哀哉!
許學士云:記一婦人產後,護密閣內,更生火,睡久及醒,則昏昏如醉,不省人事,其家驚惶。許用荊芥,佐以交解散。云:服之即睡,睡之必以左手搔頭,覺必醒矣。(蓋為火所逼也。)
魏玉橫曰:沈協蘭室人善病,自頗知醫,最重《景岳全書》。數年來,所服多溫補之劑,約桂、附幾各半斤。近以產後惡露淋漓,赤白時下,咳嗽日甚,小便自遺。脈之,右手鼓指,兩關弦數,右尺弱,面有紅光,舌當中無胎,胸多冷氣,喜熱飲,稍涼則不快。所服乃壽脾煎加薑、桂等。乃列案與之,曰:病本三陰不足,久服溫補,則氣分偏勝,遂至綿延不已,其誤在便溏氣冷,又喜熱飲,認為脾胃虛寒,不知火盛下迫則作瀉,上衝則反冷,郁於中則得辛熱而暫散,此理方書多未論及。今以產後去血,血益虛則火益盛。面有紅光,火炎上也。惡露赤白,肝脾熱也。咳嗽便遺,肺虛肝盛,腎不秘密也。辛溫燥烈,宜急遠之。方用生熟地、杞子、沙參、麥冬、釵斛。初猶畏麥冬之寒,以二錢太重,只用六分。數劑後,覺相宜,漸加至一錢五分。十餘劑,便不喜熱飲,症漸平,又加蔞仁。二十餘劑,每日大便下青黑雜物,而辛氣滿房戶。蓋桂、姜之熱,久迫迴腸,因榮氣漸充,乃勢不能容而下出也。若再投溫補,其害可勝言哉。書此以為偏服溫補者戒。
楊氏二婦,妯娌也,其姒新產,發熱頭暈,不能起坐,坐則欲僕,惡露紅白,兩乳壅腫,子戶旁腫如雞卵,痛甚,勢將成癰。專科與炮薑、白朮、荊芥、桂枝等,更嘔惡不寐。脈之,弦數六至有餘。乃與生地、杞子、地丁、麥冬、當歸、銀花、甘草、黃連、蔞仁,六劑全愈。其娣產彌月,耳聾,頭及乳腹常痛,帶下綿綿,每浴湯中,搖漾如線,子戶亦腫痛,醫與香燥轉甚,亦用前方加減而愈。又朱朗齋之妹,產後赤白淋瀝,口乾咽痛,前方去地丁、當歸,加白芍,四帖全安。其初,楊姒所生兒,食乳即吐,自母服藥後,亦不嘔矣。凡此,皆少厥二陰陰虛火盛之病,若謂產後而用辛溫,是殺之也。
惡寒
吳洋治汪伯玉嬸杜,冬舉仲子,會病喑且痿,四肢汗溢而甚惡寒,歷春夏滋深,挾纊擁絮猶慄慄。曰:物極則反,吾且極之,病由遞產而虛,勢重不可亟反,激而後反,其易為力哉。於是,補以參、耆,斂以桂枝,固以龍骨、牡蠣,經年寒猶故也。汪以為言,洋曰:毋謂徐徐,及瓜而後可治。又明年夏,先期一月,而診之曰:藥力告盈,其可以已。則以盤水沃青巾者二,以石水浮瓜者三。謂汪曰:洋無戲言,通言語,撤衣衾,其在今日。乃命女僕奉盤水進。杜難之,手語曰:吾病產後,宜不可水。洋曰:無害。第以兩手,按青巾試之。病者曰宜,然後乃沃兩巾,尋漱以盂水,已復飲之,既削瓜而使啖其半,於是汗止聲出,單衣如常。先是溪南吳千婦,病與杜同,洋治以向法效。(《太涵集》。雄按:此先救其表,而後清其里也。然及瓜而後可治,雖醫者有此眼力,恐病者無此耐性何。)
喘
沈堯封曰:產後喘,有閉、脫二症。下血過多者是脫症,喉中氣促,命在須臾,方書雖有參蘇飲一方,恐不及待。惡露不快者,是閉症,投奪命丹可定。如不應,當作痰治。此皆急症,更有一種緩者。樓全善所云:產後喘者多死。有產二月,洗浴即氣喘,坐不得臥者。五月,惡露得暖稍下,用丹皮、桃仁、桂枝、茯苓、乾薑、枳實、厚朴、桑皮、紫蘇、五味、栝蔞,煎服即臥,其疾如失,作汙血感寒治也。按此亦是痰症,所以能持久,痰滯陽經,所以惡寒。方中著力在栝蔞、厚朴、枳實、桂枝、茯苓、乾薑、五味數味,余皆多贅。
樓全善治一婦,產後,洗浴即氣喘,但坐而不得臥,已五日,惡風,得暖稍寬,兩關脈動,尺寸俱虛,百藥不效。用牡丹皮、桃仁、桂枝、茯苓、乾薑、枳殼、桑白皮、紫蘇、五味子、蔞仁服之即寬,二三服即臥,其疾如失,蓋作汗出感寒治之也。(《治法匯》。雄按:寸脈既虛,何以用枳、樸?尺脈既虛,何以用丹皮、桃仁?若謂惡露不行,案中胡不敘及?)
薛立齋治一產婦,喘促自汗,手足俱冷,常以手護腹,此陽氣虛脫也,用人參附子湯四劑愈。
繆仲淳曰:己丑,予婦產後五日,食冷物,怒傷脾作瀉,乃微嗽。又三日,泄不止,手足冷,發喘,床亦動搖,神飛揚不守,一醫投以人參五錢,附子五錢,療之如故。漸加參至三兩,附子三錢,一劑霍然起。(《廣筆記》。)
繆仲淳治於中甫夫人,產後氣喘,投以人參五錢,蘇木、麥冬各三錢,一劑愈。
咳嗽
薛立齋治一婦,咳嗽,見風則喘急,惡寒頭痛,自汗口噤,痰盛,薛謂脾肺氣虛,腠理不密,用補中益氣加肉桂,數劑而安。
一產婦咳而腹滿,不食,涕涶,面腫氣逆,此病在胃而關於肺,用異功散而愈。
孫文垣治贊皇令堂,產後左脅痛盛,(此脅痛緣肺實而氣機不利。)咳嗽,痰不易出,內熱氣壅,不能伏枕,與以瓜蔞仁六錢,桑白皮、蘇子、杏仁、半夏、桔梗、枳殼各一錢,水煎服之,氣定喘除。外與保和丸及七制化痰丸而安。
繆仲淳治施靈脩乃正,產後發寒熱,咳嗽不止,因本元虛弱,誤用薑、桂,勢甚劇。(二句宜細玩之。)用鱉甲、白芍、牛膝、生地各四錢,山楂、麥冬、益母草各五錢,橘紅、當歸各二錢,青蒿、杜仲各二錢五分,棗仁八錢,遠志、五味各一錢,茯神三錢,竹葉十三片,數劑輒定。(方亦太雜。)
聶久吾治一婦,年四十餘,因產過多,身熱,日夜不止,午後益盛,肌肉瘦削,經水不行,諸醫無效。與花粉、山藥、百合、香附、麥冬各八錢,天冬五分,地骨皮、當歸、二母各六分,生地生炒用四分,白芍生炒三分,前胡四分,茯苓七分,生甘草三分,姜一薄片,龍眼三個,服十餘劑,而身熱已退。又加桔梗四分,酒炒芩、連各六分,二十四劑而安。
嘔
(附霍亂)
陳霞山治一婦,產後傷食,致胃虛不納穀,四十餘日,聞穀氣藥氣俱嘔,以參、苓、白朮、炒曲各一錢,陳皮、藿香各五分,炙甘草三分,砂仁五分,陳米一合,用沸湯二碗,泡伏龍肝末澄清汁煎藥服而安。
薛立齋治一產婦,患腹脹,滿悶嘔吐,因敗血散於脾胃,不能運化所致。或用抵當,(疑是抵聖湯。)敗血已下,前症益甚,小腹重墜,似欲去後。薛謂脾氣虛而下陷,用補中益氣湯加炮姜溫補脾氣,重墜如失。又用六君子湯而安。
一產婦停食霍亂,用藿香正氣散之類已愈。後胸腹膨脹,飲食稍過即嘔吐,或作泄瀉,此脾胃虛極,用六君子湯加木香治之漸愈。後因飲食失調,兼恚怒,患霍亂,胸腹大痛,手足逆冷,用附子散,又用八味丸以補土母而康。設泥痛無補法,而用辛散,或用平補之劑,必致不起。
泄瀉
陸養愚治臧舜田內人,脾胃素常不實,產後因怒,大便泄瀉。或以胃苓湯加歸、芍投之,勢日甚,且汗出氣喘,脈氣散大。或謂此非產後泄瀉所宜,宜勿藥。陸曰:脈雖大,而按之不甚空,尚有一二分生意。用人參理中湯加訶子、肉果。已煎矣,忽傳人事已不省,再診之,浮按虛數,沉按如絲,手足逆厥。或謂今夜決不能延,乃辭去。陸令前藥急以加附子一錢,一劑汗止瀉減,再劑病減七分。去附子加歸、芍,數劑起。
王憺如治一產婦,彌月瀉,年餘不愈,六脈沉遲,此元氣下陷,寒濕太甚症也。然湯藥猶濕也,以濕治濕可乎?遂用參、耆、苓、朮、肉蔻、升麻、防風、甘草,用豬肚一枚,入蓮肉一斤,好酒煮爛,搗和為丸,日進而安。
陳三農治一婦,產後滑泄,勺水粒米不容,即時瀉下,半月餘矣,六脈濡而弱,此產時勞力傷脾也。若用湯藥,恐滋胃濕,遂以參苓白朮散加肉桂、生薑、棗肉為丸,服愈。(雄按:今秋石北涯仲媳,胎前患泄瀉,娩後瀉如漏水,不分遍數,惡露不行,專科束手。余視其脈,左弦數,右大而不空,口苦不飢,小溲全無, 以白頭翁湯合伏龍肝丸治之,一劑而減,三啜而瘳。)
薛立齋治一產婦,大便不實,飲食少思,五更或清晨遺屎,此中氣虛寒,脾腎不足,用補中益氣送四神丸而痊。
張子和治李德卿妻,因產後病泄年餘,四肢瘦乏,皆斷為死症。張曰:兩手脈皆微小,乃利病之生脈,況洞泄屬肝經,肝木剋土而成。此病亦是腸澼,澼者,腸中有積水也。先以舟車丸四十五粒,又以無憂散三四錢,下四五行。又進導飲丸,渴則調以五苓散,再與胃風湯調之,半月而能行,一月而安健。
小便不禁
薛立齋治一產婦人,小便頻數,時忽寒戰,乃屬脾肺虛弱,用補中益氣湯加山藥為主,佐以桑螵蛸散而安。
一產婦患前症,吐痰發熱,日晡作渴,此膀胱陰虛,用補中益氣湯,佐以六味丸而愈。又患痢後小便頻數,手足俱冷,屬陽氣虛寒,用前湯及八味丸而瘳。
一產婦小便不禁,二年不愈,或面色青赤,或黃白,此肝脾氣血虛熱,用加味逍遙散為主漸愈,佐以六味丸而痊。後因怒,小便自遺,大便不實,左目頓緊,面色頓赤,仍用前散,佐六君子湯以清肝火,生肝血,培土而瘳。
一產婦小水淋瀝,或時自出,用分利降火之劑,二年不愈。以為肺腎氣虛,用補中益氣及六味丸而痊。
大便秘結
薛立齋治一產婦,大便秘結,小腹脹痛,用大黃等藥,致吐瀉不食,腹痛,胸結痞。用六君子湯加木香、炮姜,治之而愈。
孫文垣治沈三石夫人,產三日,腹不暢。女科為下之,大瀉五六次,遂發熱噁心。又用溫膽湯止吐,小柴胡退熱,數劑,食吐不止,粒米不進。又用八珍湯加童便,昏憒耳聾,眼合口渴,腸鳴,(發熱噁心,耳聾口渴,多似感症。然此實誤下虛之所致,所謂變症蜂起也。)眼胞上下及手足背皆浮腫。診之,六脈皆數,曰:脈數所主,其邪為熱,其症為虛。與十全大補湯加炮姜,夜半稍清爽,進一盂,始得開目言語。次日午,以藥不接,且言語過多,復昏,時不知人事。翌日,以人參、白朮各三錢,炮薑、茯苓、陳皮各一錢,甘草五分,服訖,體微汗,遍身痱痤,熱退神爽。下午,藥又不接,且動怒,昏昧如前,六脈散亂無倫,狀如解索,痱痤亦沒,亟以人參、白朮各五錢,炙甘草、炮薑、製附子各一錢,連進二帖,是夜熟睡,惟呼吸之氣尚促。(屢進皆效,後之腫毒,自非實症也。)次日,脈轉數,下午發熱不退,環跳穴邊發一毒如碗大,紅腫微痛。女科復贊曰:向之發熱噁心,皆此所致,薑、附溫補誤也,須急進寒涼解毒之劑。孫曰:此乃胃中虛火,遊行無制,大虛之症,非毒也。若用寒涼,速其死耳。經云:壯者氣行則愈,怯者著而或病,惟大補庶可萬全。三石然之,仍與前劑,日夕二帖,參、術皆用七錢。服後,痱痤即起,毒散無蹤,熱亦退。再以參苓白朮散調理而安。是症皆由誤下,致變幻百出,可不慎哉。
按:是症多由產後血津虛耗,及平素多火內熱之人常有之。雖日數過甚,亦無所害。即欲通之,惟大劑二冬、二地、歸、杞、蓯蓉,不過一二服即行矣。彼桃、杏、麻、柏及膽蜜之治,猶下乘也。若硝、黃肆用,誠庸醫也。
薛立齋治一婦,產後大小便不通,諸藥不應,將危矣。令飲牛乳,一日稍通,三日而痊。人乳尤善。(人乳膩滯,不如牛乳之無弊。)
瘧
陸肖愚治陳振宇女,年二十七,產後患間日瘧,已月餘,寒熱雖不甚,而身體倦怠,飲食減少。脈之,左手平和,右手弱而無力。與補中益氣湯二劑,覺胸膈飽悶,遂歸咎人參。更醫仍用青皮飲、二陳湯等,寒熱反甚。用截藥或止,數日復至。延至數月,肉削骨立,再診之,其脈微弱已甚,曰:前日人參兩許可愈,今非至斤,不能奏效矣。用十全大補湯二劑,仍覺悶,疑之。曰:直服至不脹悶愈矣。更倍參投之,遂飲食日增,服數十劑方起。
下痢
薛立齋治一產婦,食雞子,腹中作痛,面色青黃。服平胃、二陳,更下痢腹脹。用流氣飲子,又小腹一塊不時上攻,飲食愈少。此脾胃虛寒,肝木克侮所致。用補中益氣加木香、吳茱萸,漸愈。又用八珍湯兼服調理而安。(雄按:塊既上攻,無論虛實,豈可再服升、柴。)
龔子材治一產婦,血痢,小便不通,臍腹疼痛,以馬齒莧搗爛取汁三大合,煎沸,下蜜一合,調勻頓服即愈。
薛立齋治一產婦,屎後下血,諸藥不應,飲食少思,肢體怠倦,此中氣虛弱,用補中益氣湯加吳茱萸,炒黃連五分,四劑頓止。但怔忡少寐,盜汗,用歸脾湯治之而愈。
孫文垣治族女,小產後二十日矣,患赤痢,一日十餘次,怯寒惡食,小腹脹痛。診之,右寸滑大,知其虛中有熱。蓋緣惡露未盡,故小腹脹痛。專科泥丹溪產後大補氣血之語,遂概施之,因而作痢。乃翁曰:病尚怯寒,何云有熱?曰:惡寒非寒,反是熱症,蓋火極似水也,(時師多昧此旨。)飲藥後當知之。以白芍、當歸、滑石為君,桃仁、酒連、酒芩為臣,木香、桂枝、檳榔為佐,青皮為使。服下,果去黑瘀血甚多,小腹頓寬。惟口乾,小水少,噁心,怕飲食,體倦,仍裡急後重,人參、川芎、白芍各一錢,當歸一錢五分,酒連、陳皮各六分,木香二分,外與清寧丸。服下熱除,痢減十之八矣,但大便不實,噁心虛弱,以四君子湯加酒芍、陳皮、木香、肉果、酒連、當歸,養之而平。
陸養愚治李尚田乃正,產後患痢,延及年餘,肢肌羸瘦,面色黧黑,咸以不可為矣。脈之,兩手皆微小,而右關尺之間,尚覺有力如珠,舌中常起黑苔,曰:微小乃久痢生脈,脈滑胎黑,必沉積在腸,久而未去也,若大下之,病當愈。李謂初病亦常服通利,今飲食不進者數月矣,安得所積乎?因檢前方,大都紐於產後大補氣血為主,即用消導,多雜參、耆、歸、芍,補不成補,消不成消,致元氣日衰,積滯日固,至收斂溫澀,宜其劇也。乃以潤字丸一兩,分三服,令一日夜服盡。下紫黑如膏數缶許,口渴甚,煎生脈散作茶飲之。胃漸開,又以潤字丸,日服一錢,每日下稠積缶許。十日後,方用補養,一月而痊。
張路玉診大兵舡上一婦,胎前下痢,產後三日不止,惡露不行,發熱喘脹,法在不救。服藥一劑,反加呃逆。診之,其脈三至一代,欲辭不治。因前醫被留,不與排解,必致大傷體面。乃曰:此症雖危,尚有一線生機,必從長計議,庶可圖治。彼聞言,始放其醫而求藥。遂與盞一枚,錢數文,令買砂糖熬枯,白湯調服,既可治痢,又能下瘀,且不傷元氣。急與之服,彼欣然而去,醫得脫而遁,至大兵去乃歸。(雄按:存心可敬。)
薛立齋治一產婦痢,未至滿月,因食冷物及酒,冷熱與血攻擊,滯下純血,纏墜極痛,其脈大無力,口乾,用黃芩芍藥湯,三服而安。
孕產痘
徐仲光曰:一孕婦,正痘養漿時墜胎,血去多,昏憒,乃伏陷而死。
一孕婦,症同前,以黃耆二兩五錢,人參、當歸各一兩,阿膠五錢,甘草、艾、黑姜各三錢,附子一錢,治之而愈。
一孕婦,漿期正產,痘順,以保元湯加川芎、當歸、荊芥、山楂、益母草而愈。
一孕婦,痘漿足,不易痂,面赤晡熱,此脾虛血少也,以安胎飲加參而愈。
一孕婦,痘勻朗灰白,熱甚墜胎,昏憒冷嘔,此胃氣虛寒也,以保元湯加炮薑、白朮、肉桂而愈。
一產婦,痘不易透,疲倦,血去不止,此氣血兩虧也,治以芎、歸、參、薑、益母、升麻,血止痘起。又以補中益氣而愈。
一孕婦出痘,以安胎飲調理而愈。又有胎痛甚者,以砂仁炒黑,研末酒下一錢即愈。
一產婦出痘,漿不足,灰白,身熱肢冷,寒戰咬牙,煩躁溏泄,此脾胃虛也,以異功散治之而愈。亦有去血不止,藥不效者,倒靨而死。
一婦產後,痘順痰盛,清解之益甚,此陰虛不能制陽也,以六味地黃丸料加當歸、麥冬而愈。
一婦痘甫愈,而強以房事,疤變色,成勞而死。
一產婦痘不易發,煩躁譫狂,此毒重壅遏,以芎、歸、連、紫、升、蒡、甘、芍、蟬蛻,治之而愈。
萬密齋治程氏女,年二十,出痘,時娠五月矣。診其脈,男胎也,惟以清熱解毒,和中安胎為主。用黃芩、白朮為君,人參、生甘草、當歸、生地、白芍、紫蘇為佐,自初出至成漿,無他苦。乃聞家中被盜,遄歸,醫與藥一服,胎墮,果男也。再延診,痘變灰白平塌,成倒陷矣,乃里虛故也。詢所用方,乃獨聖散。曰:山甲、麝香皆墮胎藥,胎虛,氣血益虛,瘡毒內陷,不可為矣。三日卒。
朱應我治一趙姓宦家孕婦,二十五歲,胎已五月。忽痘,朱視之,點尚未盛。至四五日,背上痘如蛇皮,略無空地,乳以下至小腹,亦如蛇皮,其翁與夫,皆決不治。朱細察之,正額面部並頸至胸堂,皆粒粒圓綻,紅白分明,啟手臂腳腿視之,喜其如面與身,許以可治。至七八日,忽牙憂不已,神昏不知人事,但被其羞,余皆赤露,每日任其飲水一小桶,如黃連解毒湯,浩飲亦不計其數。時屆五月天氣,譫妄不安,朱令以土填地板上,鋪席在土上置之臥,而兩邊仍以桶盛水,逼之以涼氣,夜則舁之於床。如此調理,至十八日而愈。此症治至九日,覺漿滯不行,知用涼劑多,更以獨味麻黃一兩加入,其漿倏至。妙哉此法,屢用而屢奏神功者也。十八日別,囑其夫曰:欲保胎,當服養氣血藥數劑。不信,後四十餘日,胎墮,婦亦無恙。遇此等症,後補斷不可少也。
一汪姓孕婦,方三月而痘。朱至,已四日,不知他醫所用何藥。主人問曰:婦人何為來桃紅血水?朱以主人堅信他醫,默言不對。越一日,血餅大至,主人始忙,急叩朱,朱以痘點細而朗,可以收功,與以安胎散,用阿膠珠三錢,黃芩三錢,砂仁、白朮、歸身、芍藥等藥,又因腹脹,加木香三分,以行滯氣,一服而血止胎安。主人嘆以為神。朱曰:必三四劑,胎始無恙。主人懈,越三日血又來,腹又脹,而胎墮矣,母痘則安全無恙。可見藥力之多少,所繫不小也。
一少婦孕三月而痘,醫見面部稀少,而口許輕。朱視之,標雖少,而血氣尚混,頂不見起水珠,視舌則又紫赤色。曰:此痘必添,難保無虞。主人與醫皆不解。朱曰:舌乃心苗,胎絡上系手少陰,舌紫黑,則血分有毒,安得不墮?果三四日,痘添而布滿,六日血來而胎墮矣,急以黃芩、白芍、朮、阿膠等藥養血。痘微長,稍有漿色,畢竟血氣受虧,雖服補血劑,四肢胸背尚起水泡,又急以補脾滲濕藥,山藥、榴皮、薏苡等進三五劑,至十四五日,方長膿水而收功。可見孕婦之痘,稍有疑難,極難保胎不墮,慎之。
類風
薛立齋治一產婦,患虛極生風。或用諸補劑,四肢逆冷,自汗泄瀉,腸鳴腹痛。薛以陽氣虛寒,用六君子,薑、附各加至五錢不應,以參、附各一兩始應。良久不應,仍腸鳴腹痛,後灸關元百餘壯,及服十全大補湯方效。
一產婦患中風,盜汗自泄,發熱晡熱,面色黃白,四肢畏冷,此氣血俱虛,用八珍湯不應,更用十全大補、加味歸脾二湯始應。後因勞怒,發厥昏憒,左目牽緊,兩唇抽動,小便自遺,薛謂肝火熾盛,用十全大補加鉤藤、山梔而安。再用十全大補湯,辰砂遠志丸而愈。
一婦人產後睡久,及醒則昏昏如醉,不省人事,用荊芥穗微焙為末,每服三錢,豆淋酒調服,或童便服,此華佗愈風散也,又名舉卿古拜散。醫用此及交解散,(當歸、荊芥穗等分,每服三錢,水酒煎。)云服後當睡,必以左手搔頭,用之果然。此病多因怒極傷肝,或怒氣內郁,或坐草受風而成,急宜服此,便可立待。(《本草綱目》。)
王肯堂治一婦,產後七日,為將息失宜,腠理不密,偶因風寒所侵,身熱頭痛,兩眼反視,手足瘛瘲,名曰蓐風,用前方,其疾即愈。古人珍此秘方,隱括其名曰舉卿古拜散。蓋用韻之切語,舉卿為荊,古拜為芥。《曾公談錄》謂之再生丹,亦神之也。(《續醫說》。)
薛氏謂前症如此,用不應者,急用大補氣血為主。
吳交山治一婦,產後因虛,牙關緊急,半身不遂,失音,以續命湯煮飲,數服而安。(《醫宗粹言》。)
薛立齋治一產婦中風,不省人事,言語妄甚,惡風寒,喜熱飲,形氣倦怠,脈虛浮無力。薛謂氣血虛寒,用十全大補湯,二十餘劑不應,又二十餘劑稍緩。乃漸加附子至一錢,服數劑,諸症減一二,又二十餘劑,十退三四。乃去附子五分,數劑,諸症頓退而安。後又發,仍用前藥,加附子三五分而愈。
一產婦不語,用七珍散而愈。後復不語,內熱晡熱,肢體倦怠,飲食不進,用加味歸脾湯為主,佐以七珍散而愈。後因怒不語,口噤,腰背反張,手足發搐,或小便見血,面色或青或黃,或時兼赤白。面青,肝之本色也;黃者,脾氣虛也;赤者,心血虛也。用八珍湯加鉤藤、茯苓、遠志漸愈,又用加味歸脾湯而痊。
一產婦狀如腳氣,發熱瞀悶,搐掣驚悸,或用獨活寄生湯而痊。後復作,服之,其汗如水,更加口噤吐痰。乃用十全大補湯,培養血氣漸愈。後飲食日少,肌體日瘦,吐痰如湧,此命門火衰,脾土虛寒,用八味丸加歸脾湯,諸症漸退,肌肉漸生。
蕭萬如治陳昌之內,首胎恃壯,當風澡體,即病發熱如燎,口眼喎斜,喘嘔有沫,面目青黃,心腹膨脹,揚手舞足,脈見弦數不鼓。曰:此肝虛自招風也,非表病也。急以姜附丸灌下,仍用當歸四逆湯加入吳茱萸,兩劑諸症如失。
來天培治馬氏婦,二十餘歲,產後九日,患腹痛,筋攣抽掣不可忍,惡露不絕,脈沉細而緊,視其面色,青黃不澤,此肝經血少而兼寒也。與歸芍六君加炮姜,一劑腹痛雖未止,而筋攣稍緩。另延專科,以廣、半、鉤藤、木香、威靈仙等,腹痛益甚,且血崩不止,更加發熱神昏。再求治,以耆、朮、歸、地、山藥、苓、萆、艾葉、阿膠、薑、附、耆、朮、地,俱至兩外,一劑而腹痛抽掣止,再劑而崩亦痊,用歸脾調理而愈。
痙
薛立齋治一產婦,勤於女工,忽仆地牙關緊急,痰喘氣粗,四肢不遂。此氣血弱虛而發痙,朝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夕用八珍湯加半夏,各二十餘劑不應。此氣血之未復,藥之未及也,仍用前二湯,又二十五劑尋愈。(雄按:藥不精切,故不能收捷效。)
一婦產後,惡寒發熱,他醫治以小柴胡,致汗出譫語,煩熱作渴,四肢抽搐。用十全大補湯益甚。其脈洪大,重按則無,此藥力未及也,遂加附子,服四劑愈。
一產婦筋攣臂軟,肌肉掣動,此氣血俱虛而自熱也,用十全大補湯而安。
一產婦因勞,兩臂不能屈,服蘇合香丸,肢體軟痿,汗出如水。薛謂前藥辛香,耗散真氣,腠理虛而津液妄泄也。先用十全大補湯加五味子,補實腠理,收斂真氣,汗頓止。又佐以四君子調補元氣,漸愈。用逍遙散、大補湯,調理而痊。
一產婦先胸脅乳內脹痛,後因怒,口噤吐痰,臂不能伸,小便自遺,左三部脈弦,此肝經血虛,而風火所致,不能養肝。先用加味逍遙散治之,臂能屈伸。又以補肝散、六味丸,而諸症悉愈。
一產婦患兒枕腹痛,或用驅逐之劑,昏憒口噤,手足發搐,此血氣虛極之變症也。用八珍湯加炮姜二錢,四劑未應。又以十全大補湯加炮姜一錢,二劑而蘇。
沈堯封云:丁丑三月,練塘金虞第四媳,產後變症。先是於上年十月生產甚健,至十二月初旬,面上浮腫,驅風不應。加麻黃三帖,通身脹腫,小便不利。更用五皮雜治,反加臍凸。更用玉桂、五苓,小便略通,脹亦稍減。續用桂附八味,其腫漸消,惟右手足不減。忽一日,口眼歪斜,右手足不舉,舌不能言,因作血虛治,變為俯不得仰。數日後,吐黑血盈盂,吐後俯仰自如。旬余,復不得仰,又吐黑血而定,投以消瘀,忽然口閉目開如脫狀。其母一夜煎人參三錢灌之得醒,醒來索飯,吃一小碗。近日又厥,灌人參不醒,已三晝夜矣。余遂往診,右手無脈,因腫極不以為怪,左脈浮取亦無,重按則如循刀刃。余曰:此是實症,停參可治。遂用膽星、半夏、石菖蒲、橘紅、天蠶、地龍、紫草,水煎,入竹瀝、薑汁,一劑知,再劑手足能舉,十三劑能出外房診脈,諸病悉退。惟舌音未清,仍用前方而愈。金問奇病之源,余曰:人身臟腑接壤,懷胎後,腹中遂增一物,臟腑之機括,為之不靈,五液聚為痰飲,故胎前病痰滯居半,《千金》半夏茯苓湯,所以神也。至產時,痰涎與惡血齊出,方得無病。若血下而痰飲不下,則諸病叢生,故產後理血不應,六神湯為要藥。此證初起,不過痰飲阻滯氣道作腫,血本無病,用五苓、腎氣腫減者,痰滯氣道,得熱暫開故也。久投不已,血分過熱,致吐血兩次。至若半身不遂,口眼歪斜,舌絡不靈,俱是痰滯經絡之證,即厥亦是痰迷所致,並非虛脫,故消痰通絡,病自漸愈,何奇之有?
又曰:震澤一婦,產後十餘日,延我師金大文診視,余從焉。接述新產時,症似虛脫,服溫補藥數劑,近日變一怪證,左邊冷,右邊熱,一身四肢盡然,前後中分,冷則如水,熱則如炭,鼻亦如之,舌色左白右黑。師問曰:此是何症?用何方治?余曰,書未曾載,不知應用何方。師曰:奇證當於無方之書求之。經云: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陰陽者,水火之徵兆也。敗血阻住陰陽升降道路,不能旋轉,陽盛處自熱,陰盛處自冷,所以偏熱偏寒。用澤蘭、山楂肉、劉寄奴、蘇木、桃仁、琥珀等藥,兩劑病減半。繼服不應,遂更醫雜,以致不起。由今思之,此證不但血阻,必兼痰滯。我師見及阻住陰陽升降道路,已經識出病源,但跳不出消瘀圈子耳。倘通瘀不應,即兼化痰,或者如前案金婦得起,未可知也。
痛痹
張三錫治一婦,月中著惱,素體厚多痰,臂痛移走,兩足且腫,以為虛治,服參、歸,痛益甚,噁心迷悶。作郁痰治,二陳、越鞠加秦艽、丹皮,二服稍減。大便四五日不去矣,投搜風丸後,用化痰舒氣,二陳、二朮、酒芩、酒柏、木通、澤瀉、香附,調理而愈。
陸養愚治凌繹泉夫人,妊將七月,忽兩足軟痿,不能履地,分娩後頓愈,一月後仍作,且胸脅痛,夜分發熱。或以四物入牛膝、木瓜、虎骨、鹿膠,或作或止。後以脾主四肢,與參、術,脹痛悶絕。仍用養血之品,無進退,經年。診之,詢其飲食如常,肌肉如故,足脛浮腫,胸脅揉按則微痛,否則痞悶,其脈沉緩而滑,此濕痰積於胸,流於四肢,故痛而緩,宜乎滋陰不減,補氣增劇也。用二陳湯加蒼朮、威靈仙、黃柏、白芥子,數劑痛定熱除。加苡仁,十劑步履如故。
薛立齋治一產婦,身腹作痛,發熱不食,煩躁不寐,盜汗脅痛。服解散祛血之藥,不時昏憒,六脈洪大無力。用補中益氣加炮薑、半夏,一劑頓退二三,又劑飲食甘美。但背強而痛,用八珍散、十全大補湯調理而安。
一產婦遍身頭頂作痛,發熱不食,脈浮緊,此風寒之症也,用五積散,一劑汗出而愈。但倦怠發熱,此邪氣去而真氣虛也,用八珍湯調理而愈。
周慎齋治一婦,產後受濕,遍身疼痛。眾以風藥治之,遂致臥床不起,手足漸細,此產後氣血虛,而風藥愈損氣血故也。治宜大補氣血,用參、耆各錢半,防己五分,煎服愈。
一產婦遍身痛,坐不得臥,已經兩月,痰多食減,眾治不效,以參、歸各一兩,木香一錢為末,酒煎,分為九次服之愈。
馬元儀治卜氏妾,產後胸中作痛,痛甚則迫切不能支,至欲求死,諸治不效。延至五月,病轉危急。診其脈,兩手弦澀少神,不能轉側,不得言語,曰:胸中者,陽氣所治之部,今為陰邪所入,陰與陽搏,所以作痛。前醫破氣不應,轉而和血,又轉而溫補,又轉而鎮逆,不知陰陽相結,補之則無益,攻之則愈結。若鎮墮之,益足以抑遏生陽,而阻滯邪氣。惟交通一法,足盡開陽入陰,通上徹下之妙,使陰治於下,陽治於上,太虛之府曠然,何胸痛之有哉?用人參三錢,肉桂一錢,合仲景黃連湯,一劑痛減,二三劑頓釋。次進加桂理中湯,數劑全愈。
接:是症即胸痹是也,故入痛痹門。
繆仲淳治王善長夫人,產後腿痛,不能行立,久之,飲食不進,困憊之極。診之曰:此脾陰不足之候,脾主四肢,陰不足故病下體。向所飲藥雖多,皆燥苦之劑,不能益陰。用石斛、木瓜、牛膝、白芍、棗仁為主,生地、枸杞、茯苓、黃柏為臣,甘草、車前為使,一劑輒效,四劑而起。
來天培治潘履端內,年約四旬,患頭身手足麻木疼痛,產後感風,不能節勞,致風入經絡,而成痛風之症也。詢之,果以前歲產後而起。以歸身、紅花養血,鉤藤、秦艽通絡,黃芩、銀花清火,羌活走百節,川芎理頭痛,菖蒲利腸消滿,甘草緩痛,姜皮達肌膚、通腠理。服二劑而頭痛愈,腹脹減,惟發熱身疼未除,更心神恍惚不寐,脈稍和。此表症稍退,裡熱未清,改用生地、歸、芍、柴胡、地骨皮、續斷、鉤藤、半夏曲、枳殼、棗仁、建蓮,二劑而諸症痊。惟兩膝內腫痛,扶杖而行,此風入三陰,而將愈矣。前方減柴胡、地骨皮、半夏曲、枳殼,加丹皮、赤芍、紅花、威靈仙、清風藤、防己、牛膝、五加皮、生甘草,又三四劑全愈。
薛立齋治人產婦,六月,多汗人倦,不敢袒被,故汗出被裡,冷則浸漬,得風濕,身疼痛,遂以羌活續斷湯,數服愈。(未選入。)
頭痛
薛立齋治一產婦頭痛,日用補中益氣湯不缺,已三年矣,稍勞則惡寒發熱,為陽氣虛,以前湯加附子一錢,數劑遂不發。
一婦人產後,頭疼面青二年矣,日服四物等藥。薛謂腎水不能生肝木而血虛,用六味丸加五味子,兩月而痊。
繆仲淳治黃桂峰乃正,產後頭痛,大便秘,用生料五積散一劑不效。令加歸身一兩,一服大便通,頭疼立止。
薛立齋治一膏粱之婦,產後,月經不調,唇裂內熱,每焮作,服寒涼之劑,後不時出水,薛用加味清胃散而愈。後值春令,兼怒,唇口腫脹,寒熱作嘔,痰盛少食,用小柴胡加山梔、茯苓、桔梗,諸症頓退。但內熱仍作,乃以加味逍遙散,調理而安。
喑
沈明生治袁令默女,素稟不足,分娩後,體倦發熱,醫者以其弱齡瘦質,且遵丹溪產後當大補之法,遂以參、耆進之,病益甚。診之,脈浮而澀,此不惟有瘀血,且有風寒在內。夫瘀血未盡,外邪初感,均有用參之誡,是以補之無功耳。遂用解表散瘀之劑,三四服後,熱除胸爽。然倦怠如故,曰:參、耆之用,此其時矣。而袁懲噎廢食,因循勿與。越至四五日,忽舌喑不語,或用茯神、棗仁,或用南、半、薑、橘,或用芩、連,皆不效。復延治,察其神情,雖不能語,然每對食物,輒注目以視,得食則神稍旺,更衣則神即疲,且脈空而大。經云:脾之脈,連舌本,散舌下。心之別脈系舌本。今火土兩虛,醫藥雜亂。經又云:言而微,終日乃復言者,此奪氣也。況經月不語乎,不惟用參,且應用附矣。服五六日,諸症悉愈。夫病機者,間不容髮,有昨宜用攻,而今宜用補,旦宜用熱,而夕宜用涼,惟視其機之所在,以法合病耳。故是症也,不用補之害,與驟補之害,同失其機甚矣,機之難也。
病乳
薛立齋治一婦,產後勞役,忽乳汁如湧,昏昧吐痰,此陽氣虛而厥也,灌以獨參湯而蘇,更以十全大補湯,數劑而安。若婦人氣血方盛,乳房作脹,或無兒飲,脹痛憎寒發熱,用麥芽二三兩,炒熟,水煎服,立消。其耗散氣血如此,何脾胃虛弱,飲食不消方中,多用之邪。
張隱菴治一婦,產後乳上發癰,腫脹將半月,周身如針刺,飲食不進。診之,六脈沉緊有力,左乳則腫連胸脅,用麻黃、葛根、荊芥、防風、杏仁、甘草、石膏,溫服取汗遂愈。《金匱》云:產後婦人喜中風。經云:開闔不得,寒氣從之,榮氣不從,逆於肉理,乃生癰腫。此係風寒內壅,火熱內閉,榮衛不調所致。眾以涼藥治熱,不知開闔之故。今毛竅一開,氣機旋轉,榮衛流行,而腫痛解矣。經云:食氣入胃,散精於肝。病屬陽明厥陰二經,是以飲食不進。今經氣疏通,自能食矣。孰謂瘍醫可不知經乎?
薛立齋治一婦人,產次子而無乳,服下乳藥,但作脹。曰:人乳氣血所化,今脹而無乳,是氣血竭而津液亡也,當補其氣血,自然有乳。乃與八珍湯,倍參、術,少加肉桂,二十餘劑,乳遂生。後因勞役復竭,夫其初產有乳,再產而無,其氣血只給一產耳,其衰可知。
王肯堂治一娠婦,患乳腫不散。八月,用火針取膿,用十全大補湯,外敷鐵箍散不效,反加喘悶。九月,產一女,潰勢愈大,兩乳旁爛盡,延及胸腋,膿水稠黏,出膿六七升,略無斂勢。十一月,乃用解毒和中平劑,外滲生肌散、龍骨、寒水石等,膿出不止,流濺所及,即腫泡潰膿,兩旁紫黑,瘡口十數,胸前脅下皆腫痛,不可動側,其勢可畏。此產後毒氣乘虛而熾,令服黃耆解毒,歸、參和血生血為臣,升麻、葛根、漏蘆為足陽明本經藥,連翹、防風散結疏經,蔞仁、蒡子解毒去腫,角刺引膿,白芷排膿長肌,川芎、桂、炒黃柏為引,每劑入酒一杯,送白玉霜丸,疏膿解毒。時膿水稠黏,不可遽用收澀之劑,理宜追之,乃制青霞散外糝。明日膿水頓稀,痛定穢減,始有向安之勢。至正月,皆生新肉,有紫腫處,俱用蔥熨法,隨手消散。但近脅足少陽分尚未斂,乃加柴胡一錢,青皮三分,及倍川芎。膿水將淨,即用搜膿散糝之。元宵後,遂全安。凡治癰疽,須審經絡部分,今所患正在足陽明之分,少侵足少陽經分,俗醫不復省別,一概用藥,藥無嚮導,終歸罔功,甚可嘆也。(是症得生,全在膿水稠黏,其人必能食,故可治也。)
琇按:乳病全是肝火上逆入胃,大絡不降而成,即肝木侮胃之病。近治鮑淥飲夫人,素有血虛肝病,忽一日,憎寒壯熱,頭痛口苦,乳腫痛不堪,熨吮俱無效,予用生地、杞子、當歸各五錢,麥冬、蔞仁各二錢,丹皮、赤芍各一錢五分,地丁、銀花各三錢,二劑即愈。凡用此方最效者,不可枚舉矣。
朱丹溪治一婦人,產後患乳癰,用香白芷、連翹、甘草節、當歸、赤芍、青皮、荊芥穗各半兩,貝母、花粉、桔梗各一錢,栝蔞半個,作一帖水煎,半飢半飽服,細細呷之。有熱加柴胡、黃芩,忌酒肉椒料。敷藥用南星、寒水石、皂角、白芷、川貝、草烏、大黃,七味為膏,醋調,鵝翎掃敷腫痛效。(《治法》。)
陳良甫曰:余荊布因產前食素,得痰瘦弱,產後乳脈不行,已七十日,服諸藥無效,嬰兒甚苦。偶有人送赤豆一斗,遂如常煮赤豆粥食之,當夜乳脈通行。因閱本草,赤小豆能通奶乳,謾載之。
王洪緒曰:產後兩乳伸長,形勢如雞腸,垂過小腹,痛難刻忍,此名乳懸,急用芎、歸各一斤,內取各四兩,水煎時服。以所餘斤半,於產婦面前放一棹,下放火爐,將芎、歸入爐慢燒,令婦伏於棹上,口鼻及乳皆吸菸氣,便可縮上。如未愈,取蓖麻子一粒,冰水磨塗,一縮即洗去。但用此藥,恐異日再產,必復發不救。故膏藥不可以蓖麻煎入,倘貼孕婢下身瘡癤,即致小產,再貼即致命。巴豆、蓖麻之害如此,不可輕用也。(何廉訪郡伯云:此症以女人臭裹腳布扎敷即收上。曾用有效,亦古方也。)
腰脅痛
薛立齋治一產婦,腰痛腹脹,善噫,諸藥皆嘔,薛以為脾虛弱,用白朮一味炒黃,每劑一兩,米泔浸,時飲匙許,四劑後漸安,服百餘劑而愈。
一產婦因怒,兩脅脹痛,吐血甚多,發熱惡寒,胸脅脹痛。此氣血俱虛,用八珍湯加柴胡、丹皮、炮姜而血頓止,又用十全大補湯而寒熱退。此病非用姜辛溫,助脾肺以行藥勢,不惟無以施其功,而反補其脹耳。(雄按:亦須參之以脈,始可用也。)
王時亨室,產後腰間腫痛,兩脅尤甚。此由瘀血滯於經絡而然也,不早治,必作骨疽,遂與桃仁湯,二劑稍愈。更用沒藥丸數劑而痊。亦有惡血未盡,臍腹刺痛,或流注於四肢,或注股內,疼如錐刺;或兩股腫痛,此由冷熱不調;或思慮動作,氣所壅遏,血蓄經絡而然。宜沒藥丸治之。亦有經血不行而腫痛者,宜當歸丸治之。凡惡血停滯,為患匪輕,治之稍緩,則流注以為骨疽,多致不救。
腹痛
衍義治一婦人,產當寒月,臍腹脹滿,痛不可按,百治不效。或作瘀血,將用抵當湯。曰:非其治也,此脾虛寒,邪客於子門也。以羊肉四兩,當歸、川芎、陳皮各五錢,姜一兩,煎服,二三次而安。
周慎齋治一產婦,腹脹痛,服敗血去瘀之藥,致小腹脹痛,硬入大腹,用薑、桂、吳茱萸、蓽茇,數劑而愈。(同上。)
一產婦患小腹痛,或作嘔,或昏憒,此脾氣虛寒,用人參理中湯漸愈。又以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全愈。後復作痛而兼喘,仍用補中益氣湯,培補脾肺而遂瘥。(《良方》。)
一產婦小腹作痛,小便不利,內熱晡熱,形體倦怠,用加味逍遙散以清肝火,生肝血,用補中益氣湯補脾胃,升陽氣而痊。(同上。)
朱丹溪治馮宅婦,產後發熱,腹中痛,有塊,自汗惡寒,曾服黑神散,用白朮、白芍各三錢,滑石五錢,黃芩、丹皮各二錢五分,人參、川芎、歸尾、陳皮、荊芥、乾薑各一錢,甘草些須。
薛立齋治一婦,產後小腹作痛有塊,脈芤而澀,以四物加元胡、紅花、桃仁、牛膝、木香,治之而愈。
周於文母,產後月餘,腹中作痛不已,甚至噁心不食,惡寒發熱,服藥不效。有人教用荔枝四兩,連核殼燒灰存性,稱准四兩,好酒煎服。或作幾次服下,亦無不可。按此係平陽事也。其地產後每食老薑湯,或服姜醋,以其山水寒冷故也。如少飲,則為患不小。(雄按:此不獨東甌為然,而廣東尤盛,亦習俗使然耳。貧苦之家,或無大害,席豐履厚者,多傷損而死,不悟也。)
浮腫
薛立齋治一產婦,飲食少思,服消導之劑,四肢浮腫。薛謂中氣不足,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君子湯而愈。後因怒腹脹,誤服沉香化氣丸,吐瀉不止,飲食不進,小便不利,肚腹四肢浮腫,用《金匱》加減腎氣丸而愈。
一產婦泄瀉,四肢面目浮腫,喘促惡寒,此脾氣虛寒,用六君子加姜而泄瀉愈。又用補中益氣而脾胃健。
杜壬治一婦,產後,忽患浮腫,眾作水氣治不效。曰:水氣必咳嗽,小便不利,今便利而不作嗽,獨手足寒,乃血臟虛寒,氣塞不通,故生浮腫也。治宜益和血氣,後服丹皮散愈。
張子和治曹典史妻,產後,憂恚抱氣,渾身腫,繞陰器皆腫,(肝經所絡。)大小便如常,其脈浮而大,此風水腫也。先以齏水潦其痰,以火助之發汗。次以舟車丸、浚川散瀉數行。後四五日,方用苦劑湧訖,用舟車丸、通經散行十餘行。又六日,舟車、浚川復下之。末後用水煮桃紅丸四十餘丸,不一月如故。前後湧者二,瀉凡四,約百餘行。當時議者以為倒布袋法耳,病再來則必死,不知此乃《內經》治郁之玄旨,但愈後慎房室等事。況風水不同水,無復來之理。
虛汗
薛立齋治一產婦,略聞音響,其汗如水而昏憒,諸藥到口即嘔。薛以為脾氣虛敗,用參、附末為細丸,時噙三五粒,隨液嚥下,乃漸加至錢許,卻服參附湯而安。
一產婦盜汗不止,遂至廢寐,神思疲甚,口乾引飲。薛謂血虛有熱,用當歸補血湯以代茶。又以當歸六黃湯,內黃芩、連、柏炒黑,倍加人參、五味子,二劑而愈。
繆仲淳治於中甫夫人,產後氣喘,投以人參、蘇木、麥冬各五錢,一劑愈。五日後,忽自汗,無間晝夜,畏聞響聲,飲熱茶湯即汗遍體,投以人參、黃耆各五錢,加歸身、生地,二劑不效,即令停藥。金壇俗忌未彌月不得診視,乃遍檢方書,至《證治要訣》治汗門內,有凡服固表藥不效者,法當補心。汗者,心之液也。灑然曰:是矣。病人素稟有火氣,非不足也。產後陰血暴亡,故心無所養而病汗。亟以棗仁一兩炒為君,生地、白芍、麥冬、五味、枸杞、牛膝、杜仲、歸身、阿膠、牡蠣、龍眼肉,大劑與之。至三十二劑,罔效。於懼曰:得無不起乎?曰:非也,前投參、耆不應,而遽止之者,以參、耆為氣分藥,劑且大。其不應者,必與症不合也。茲得其症,復可惑乎。蓋陰,血也,難成易虧者也,不可責效旦夕。乃投前劑,至四十二帖,忽得睡,汗漸收,睡愈熟。至四日夜,醒而霍然,顏色逾常,血足則色華也。
琇謂能於方中加炒焦黃連三五分,則數劑可愈。(雄按:還須去歸身,效始速。)
馮楚瞻治一產婦,因頭汗甚多延診,余無他苦。診之,雖洪而緩,曰:頭汗過多,諸症謂之亡陽,然產後陰氣太虛,正喜其亡陽與陰齊等,此薛氏之謂可勿藥而愈也。病家疑之,別延一醫,峻用參、耆溫補,遂暴注下瀉,完穀不化。益認陽虛,重用參、附、炮姜,其瀉愈甚。不數日,其肉盡削,精神困頓。復延診,六脈洪弦甚數,此真陰竭矣,何能挽救?蓋產後頭汗乃陰虛,虛火上蒸,孤陽上迫,津液不能閉藏,誤作陽虛,重加溫補燥熱之氣,暴注下趨,而為完穀不化,乃火性急速,不及變化而出也。重以溫熱焚灼,勢必窮極,尚何藥之可救哉。(雄按:薛氏此言,不通已極。魏氏謂其不能養陰,余謂良由泥於產後宜溫補,故不敢用壯水養陰之法也。)
案中正喜亡陽,與陰齊等,薛氏謂可勿藥而愈,此正薛氏生平不能峻用養陰之缺處也。予嘗過此症,以重劑生熟地、白芍、杞子、麥冬、棗仁,察其有火則少加芩、連,不過二三劑愈矣。馮君論此症雖了了而不與藥,使病家屬之庸手而敗,亦守而未化之過也。(何嘗了了,不過習於溫補,遇此等症便茫然無所措手耳。)
虛損
雄按:此證最多,何以僅採溫補數案?
薛立齋治大尹俞君之內,產後發熱晡熱,吐血便血,兼盜汗小便頻,胸脅脹痛,肚腹痞悶,此諸臟虛損也,症當固本為善。自恃知醫,用降火之劑,更加瀉利腸鳴,嘔吐不食,腹痛足冷,始信薛言。診其脈,或浮洪,或沉細,或如無。(大虛之脈類多如此。)其面或青黃,或赤白,此虛寒假熱之狀。時雖仲夏,當舍時從症,先用六君子加炮薑、肉桂,數劑胃氣漸復,諸症漸退。更佐以十全大補湯,半載全愈。
儒者楊敬之內人,患症同前,但唾痰涎,或用溫補化痰之劑不應,面色黧黑,兩尺浮大,按之微細。此因命門火衰,不能生脾土,脾土不能生諸臟而為患也,用八味丸補土之母而痊。
一婦人產後血竭,朝寒暮熱,肚腹作脹而痛,按之不痛。以為血氣俱虛,用八珍之類治,更加發熱煩躁。仍用當歸補血湯,熱躁漸止。用八珍、麥冬、五味子,氣血漸復。
一產婦朝寒多熱,或不時寒熱,久不愈,用六君、補中益氣兼服,百餘帖而安。
沈堯封治鄒氏婦,產後便泄,用參附溫補未效。新城吳敬一診云:虛寒而兼下陷,用補中益氣加熟地、茯苓、桂、附,應手取效。以是觀之,方論內言下虛而不可升提,不盡然也。
陸氏婦產後發疹,細而成粒,不稀不密,用荊芥、蟬蛻、鼠黏等藥,一劑頭面俱透。越一日,漸有回意,忽大便溏泄數次,覺神氣不寧。問其所苦,曰熱曰渴,語言皆如抖出,脈虛細數,有七至。沈師金大文診之曰:此陽脫症也,屬少陰。用生附子三錢,水洗略浸,切片焙,水炒米色,炮乾薑八分,炒甘草一錢,炒白芍一錢五分,水煎沖童便一調羹,青魚膽汁四小茶匙,(因無豬膽,故以此代之。)服畢即睡,覺來熱渴俱除。續用黃耆建中湯加丹參、蘇木,二劑而安。
產後惡血不行,余血滲入大腸,洞泄不禁,或下青黑物,的奇散極驗。荊芥大者四五穗,於盞內燃火,燒成灰,不得犯油火,入麝香少許,研勻,沸湯一兩,呷調下。此藥雖微,能愈大病,慎勿忽視。又《千金》膠蠟湯,治產後利,黃蠟二棋子大,阿膠二錢,當歸二錢半,黃連三錢,黃柏一錢,陳米半升煎湯,煎藥服。
裴兆期治一婦,產後發熱不止,汗多語錯,六脈洪大而虛,六晝夜不合眼,一閤眼則飄飄如入雲中,投以參、耆、歸、朮、丹皮、童便及炒黑乾薑之類不驗,反增頭眩耳鳴,噁心嘈雜,欲嘔不嘔。裴翻然曰:此非氣血大虧,乃痰涎壅盛也。更方用半夏三錢,天麻二錢,茯苓、橘紅、白蔻仁、厚朴、黃連、枳實各一錢,竹茹三錢,鐵鏽水煎服,二劑氣爽神清,身涼脈靜。繼以人參大補丸,日進二服,以培胃中元氣,月餘全愈。
產後虛弱,豆腐漿一碗,衝入打散雞子一枚,再加豆腐皮一張,龍眼肉十四枚,白沙糖一兩,同滾透,五更空心服。產後失調,往往延成勞損,而貧戶醫藥無貲,富家又每為藥誤,此方甘平和緩,補血滋陰,貧富皆宜,允為妙劑。
驚悸
薛立齋治一產婦,驚悸二度,服琥珀地黃丸,《局方》地香散隨效。再患服之,其症益甚,而脈浮大,按之如無,發熱惡寒,此血氣俱虛,薛用十全大補、加味歸脾二湯各百餘劑而愈。後遇驚恐勞怒復作,仍用前藥而安。
吳孚先治王氏婦,產數日,惡露已盡,身體虛弱,遇回祿舁出,神驚散亂,身翩翩如在雲端。專科用元明、紅花等味,反增煩劇,汗瀉交作,六脈虛弱如無。用六君子加黃耆、炮薑、制附、棗仁、鉤藤、龍骨、川斷、五味,始服症減,繼則神清。每日參一兩或二兩,二十劑而安。
高鼓峰治用晦室人,患產後驚悸。初起時,見筐中棉絮,念將所生兒入棉絮中,不幾悶死,遂作驚恐憂患之狀。後凡有所觸,意中以為不耐,即憂患不止。或一端執想,數日才已,飲食不進,面少精采,服諸補心養血藥無一效。高脈之曰:孩時得毋因齒病致大驚否?用晦向室人問之。曰:十歲時,果曾病齒,治齒者用刀鉗之,幾受驚而死,子何能識之也?解曰:脈法當如是耳,不精於象數鈐法之學者,不能也。(此語不必。)少時以驚受損,傷其君火,心包氣散,痰得留之。今產後火虛,痰因虛動,疾端見矣。夫心為君主,主明則下安,國乃大昌。故凡七情,皆由心起。今心虛甚,痰邪侵擾,思慮亦因之多變。況喜樂氣之陽也,憂患驚恐氣之陰也,陽虛則陰得乘之。又兒為其所愛,氣虛痰入,則愛不得正,因愛而過為防護之惟恐不至,遂因而生憂矣。今先用歸脾、養榮、八味等類,五十大劑,待其氣血完備,然後攻之,病可得而去,而病不再發矣。(先補後攻法。)如言治之果愈。
張路玉治汪督學媳,產後病虛無氣,洒洒然如驚,時咳青黑結痰,欲咳則心中憺憺大動,渾身麻木,心神不知所之,偶聞聲響,則頭面哄熱微汗,神魂如飛越狀,屢用補養之藥罔效,虛羸轉劇。診之,脈浮微弦而芤,獨左寸厥厥動搖,此必胎前先傷風熱,坐草時併力過甚,痰血隨氣上逆,衝過膜膈而流入心包也。朝用異功散加童便煅焠蛤粉,以清理痰氣;夕用大劑獨參湯,下來復丹,以搜滌痰積。蓋痰在膈膜之上,非焰硝無以透之,血在膈膜之上,非五靈脂無以浚之,然非藉人參相反之性,不能激之使出也。服數日,神識漸寧,形神漸旺,改用歸脾湯加龍齒、沉香,調理而安。
薛立齋治一產婦,惡露淋瀝,體倦面黃,食少惡寒,朝夜不寐,驚悸汗出,此脾經虛熱,用加味歸脾湯而痊。後因怒,脅脹作嘔,食少,用六君加柴胡,治之而痊。
繆仲淳治王六媳乃正,產後驚悸,聞聲輒死,非用力抱持,則虛煩欲絕,如是累月。曰:此心脾肝三經俱虛也。用人參、棗仁、茯神、遠志、白芍、石斛、甘草、麥冬、五味、丹砂為丸,以龍眼湯吞,彌月而愈。
顛狂
薛立齋治一產婦,患顛狂,或用大澤蘭湯而愈。後又怔忡妄言,其痰甚多,用茯神散,補其心虛,頓愈。又用八珍散加遠志、茯神養其氣,遂瘥。
一產婦亦患此,用化痰安神等藥,病益甚,神思消鑠。薛以為心脾氣血不足,用大劑參、朮、芎、歸、茯神、棗仁,四斤余而安。乃以歸脾湯,五十帖而愈。
一產婦形體甚倦,時發譫語,用柏子仁散稍愈,又用加味歸脾湯而愈。又因怒,狂言脅痛,小便下血,用加味逍遙散以清肝火,養肝血,頓瘥,又佐以加味歸脾湯而安。
魏玉橫治一婦,產後數日,日晡壯熱,大汗,狂言妄語,不可禁制,晨則了了。診之,六脈弦長,不便不食,此臨盆去血過多,肝失其養,燥而生火,遂入胃之大絡,非如敗血上衝之候也。(若屬敗血,則晝夜熱狂矣。)與熟地、甘杞子各一兩,麥冬五錢,一劑減,二劑瘥。
丁潤兄室,素有吞酸症,孕八九月,心腹大痛,時時眩暈欲絕,與大益氣湯,十餘帖全愈。臨盆胞水先去三日而復產,自汗譫妄,專科與炮薑、附子數帖,遂發狂耳聾。更醫以茯苓、車前、半夏、浮麥等,多帖無效。診時已彌月,脈弦急如蛇行,此精血皆奪之候,亟與地黃、杞子、麥冬、沙參,一帖脈稍和,症稍減。仍召前醫,謂不必服湯劑矣,與丸子令服二三日,發厥而終。此與前症大同,一生一死,謂非誤治可乎。
繆仲淳治張璇浦乃正,產六朝,發狂,持刀殺人,陰血暴崩,肝火炎故也。令先飲童便一甌,少止。再服龍齒、澤蘭、生地、歸身、半夏、牛膝、茯神、遠志、棗仁大劑,仍加童便,頓服而止。
施笠澤治庠友唐仲宣乃正,產後驚悸恍惚,語言錯亂。此產後心虛,敗血停積,上干包絡,致病若此。先用佛手散加石菖蒲、五靈脂、劉寄奴、薑黃等藥,以除敗血,後以歸脾調理而愈。至明年五月復產,復病前症,遍延諸醫,施仍書前方。一醫訝曰:寄奴、蒲黃等藥,從何來邪?仲宣疑不復用。至是冬,施偶同李士材過大洪橋,忽遇仲宣,喜而迎曰:內人自乳子後,或歌曲嗔笑,狂妄不常,向服安神清心之劑不效,夜來幾自縊矣,今偶值二子,豈天賜邪,幸為診之。遂偕往診之,六脈沉澀,曰:瘀血挾痰,久且益堅,非前藥所能療。用歸尾、桃仁煎湯,下滾痰丸二服,每服三錢,下去惡物,復用鎮驚鎮肝調理而愈。
馮楚瞻治一產婦,後兩月,忽患顛疾,久不愈,或連日不食,或一食倍進,或數日不寐,或間宿不寤,脈乍洪乍小,左寸兩尺常弱,消痰鎮心俱不效。夫諸躁狂擾,火之病也;二陰一陽,火之原也;主智閉藏,腎之用也;產後未久,少陰虛也。以八味加牛膝、五味,大劑冷服。其所食鴨肉、豬肘,入肉桂同煮,調治數日,乃一日稍輕,一日如故。此心脾亦不足,脾主信而為病也。朝服加味人參湯,夕服歸脾湯去黃耆、木香,加白芍、麥冬、五味、肉桂,服後漸安,月餘全愈。
見鬼
薛立齋治一產婦,乍見鬼神。或用調經散益甚,痰涎上湧,朝寒暮熱。乃朝用八珍散,夕用加味歸脾湯,各五十餘劑而愈。
盛用敬治金棠妻,半產,病數月,日厥者數次,見鬼自頂而出,自口而入。或曰:脈澀而弦,血少有痰,鬼自頂門出,此元神出也。出而不進者死,出而復入可活也。藥之,去痰碗許,尋愈。(《吳江縣誌》。用敬,即啟東之孫。)
琇按:半產亦多氣血兩虧,與正產同治。
陳良甫治五羊洪運使天錫子舍孺人,產後語言顛倒,言語不已,如有神靈,服諸藥無效。召診之,六脈和平,以奪命散兩服而愈。
沈堯封曰:產後發狂譫語,惡露不來者,是血瘀,宜無極丸。惡露仍通者,是痰迷,宜六神湯:半夏曲、橘紅、膽星、石菖蒲、茯神、旋覆花各一錢,水煎服。一成衣婦,產後半月餘,發狂,打罵不休,其夫鎖之磨上,余附無極丸六錢,分兩服酒下,服畢即愈。越四五日後發,又與六服,後不復發。一丁姓婦,產後神昏,譫語如狂,惡露仍通,赤不過多,醫者議攻議補不一。金尚陶前輩後至,診畢曰:待我用一平淡藥,吃下去看。遂疏六神湯方,一劑神氣清,四劑霍然。甲戍春,錢香梅如君產後,微熱痞悶,時時譫語,惡露不斷,用理血藥不應,改用六神湯四劑,病去如失。
產後喜笑不休,一老嫗云:乃產後被侍者挾落腰子使然。用烏梅肉二個,煎湯服立效,嘉興錢鄰哉曾目睹之。
卷二十六·痘證
諸家痘瘡方論
讀前人之書,當知其立言之意。苟讀其書,而不知其意,求通於用,不可得也。痘瘡之論,錢氏為詳,歷舉源流經絡,分明表裡虛實,開陳其施治之法,而又證以論辨之言,深得著書垂教之體。學者讀而用之,如求方圓於規矩,較平直於準繩,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可為無窮之應用也。今人不知致病之因,不求立方之意,倉猝之際,據症檢方,漫爾一試,設有不應,並其書而廢之,不思之甚也。近因《局方》之教久行,《素問》之學不講,抱疾談醫者,類皆喜熱惡寒,喜補而惡解利。忽得陳氏方論,皆燥熱補劑,其辭確文簡,歡然用之,翕然信之,遂以為錢氏不及陳氏遠矣。或曰:子以為陳氏方不足歟?曰:陳氏方誠一偏之論,然亦可謂善求病情者矣。其意大率歸重太陰一經。蓋以手太陰屬肺,主皮毛,足太陰屬脾,主肌肉。肺金惡寒而易於感,脾土惡濕而無物不受。觀其用丁香、官桂,所以治肺之寒也;用附、朮、半夏,所以治脾之濕也。使其肺果有寒,脾果有濕而兼有虛,量而與之,中病即止,何傷之有哉?今也不然,徒見其瘡之出遲者,身熱者,泄瀉者,驚悸者,氣急者,渴而思飲者,不問寒熱虛實,率投木香、異功等散,間有偶中,隨手獲效。設或誤投,禍不旋踵。何者?古人用藥制方,有嚮導,有監製,有輔佐,有因用。錢氏方固未嘗廢細辛、丁香、白朮、參、耆,率有監製輔佐之藥,不專務於溫補也。然其用寒冷者多,而於輔助一法,略開端緒,未曾深及。癡人之前,不可說夢,錢氏之慮至矣。亦將以候達者,擴充廣而用之。雖渴者用溫藥,癢塌者用補藥,自陳氏發之,回出前輩。然其多用桂、附、丁香等燥熱,恐未為適中也。何者?桂、附、丁香輩,當有寒而虛者,固是的當。虛而未必寒者,其為害當何如?陳氏立方之時,必有夾寒而痘瘡者,其用燥熱補之,固其宜也。今未夾寒而用一偏之方,寧不過於熱乎?予嘗會諸家之粹,求其意而用之,實未敢據其成方也。
王節齋曰:近時小兒痘瘡,多用陳文中木香異功散,殊不知彼時立方,時為運氣在寒水司天,時令又值嚴冬大寒,為因寒鬱遏,痘瘡不紅綻,故用辛熱之劑發之。今人不分時令寒熱,一概施治,誤人多矣。
又曰:丹溪痘瘡治法,最為明備。近世通用陳文中異功等方,乃一偏之術。若痘瘡虛怯淡白癢塌,此屬虛寒,宜用陳文中方。若發熱壯盛,齊湧紫色燥癢,此屬熱毒,宜涼血解毒。自陳文中方盛行後,屬虛寒者率得生,屬熱毒者悉不救。痘是胎毒,古人治法,只是解毒,然氣血虛則毒氣不出,反不能成漿,故陳文中之法,亦千載妙訣,補前人之所未備者。但溫補之法既行,而解毒之旨遂隱,故救得一邊,又害一邊。今必詳究丹溪,二法通用,斯無弊也。
魏直曰:痘漿數日隔頂,漿滯不行,或風寒所阻者,宜用水楊葉,無葉用枝五斤,流水一大釜,煎湯溫浴之,如冷添湯。良久,照見累起有暈絲者,漿行也。如不滿,再浴之。力弱者,只洗頭面手足。如屢浴不起者,氣血敗矣,不可再浴。始出及癢塌者,皆不可浴。痘不行漿,乃氣澀血滯,腠理固密,或風寒外阻而然。浴令暖氣透達和暢,鬱蒸氣血通徹,漿自貫滿,功非淺也。若內服助血氣藥,藉此發之,其效尤速。直見一嫗,用此有驗,即得其方行之,百發百中,慎毋忽也。古無此法,故詳註之。(水楊,乃草也,非楊柳之楊。人家有小兒出痘者,宜先收取,否則一時難覓。)
安慶張氏傳種痘法,云已三世。其法:先收稀痘漿,貯小瓷瓶,遇欲種者,錄小兒生辰,焚香致几上,隨將黃豆一粒,敷以藥,按方位埋土中,取所貯漿染衣衣小兒。黃豆三日萌芽,小兒頭髮熱,五日豆長,兒痘亦發,十日而萎,兒病隨愈。自言必驗。
福山戍卒遇一醉虎,縛獻王大將軍轅門,將軍剖肉分贈郡紳云:小兒食之,可以稀痘。
李捷用頭生雞子三五枚,浸廁坑內五七日取出,煮熟與食。數日再食一枚,永不出痘。徐都司得於淅人之方。
朱丹溪治一叟,發熱而昏倦,其脈大而似數,與參、耆、歸、朮、陳皮大料,二十劑而痘出,又二十劑而膿泡成,身無完膚,又六十劑而安。
痘症有二,一曰血熱毒盛,一曰氣虛毒盛。氣虛者,可以徐補。血熱毒盛者,勢必亟。一發熱便口渴面赤,氣喘狂躁,譫語,此其證也。一見點即宜涼血解毒,急磨犀角汁多飲之,十可療四五,稍遲難救矣。又有血熱兼氣虛者,初發先服涼血解毒之劑,五六朝後,可以併力補氣助漿。若初時不早涼血,則毒不解,延至六七朝,勢必以參、耆助漿,漿必不來,反流毒火。又有血熱毒盛似氣虛者,初熱放點,神思昏亂,足冷,痘色白如水窠。惟有唇腫口渴,辨其火症,醫者反以氣虛治之,十無一生。(《廣筆記》。)
葉天士曰:論痘首推錢仲陽、陳文中二家。錢用寒涼,陳用溫熱,確乎相左。丹溪祖錢非陳,分解毒、和中、安表為要。以犀角地黃湯為主方,舉世宗之,莫敢異議。後之萬氏,以脾胃為主,魏氏以保元為主,皆從二家脫化。費建中救偏,悉以石膏、大黃,(徐靈胎曰:最不通。)胡氏輒投汗下,松江東地多宗秦鏡明,京口江寧咸推管檉《保赤》,吾蘇悉遵翁仲仁《金鏡錄》,可謂家喻戶曉者。其所長在乎看,不在乎治,看法精確,有可以前知之巧妙。後之翟氏、聶氏,深以氣血盈虧,解毒化毒,分晰闡揚錢、陳底蘊,超出諸家。因分別太多,讀者目眩心憒,不若翁仲仁芻蕘悅口也。然眼目之功,須宗翁氏,而匯治講究,參之諸家可矣。(徐靈胎曰:痘症因時而變,不但歷代不同,隔數十年亦有小變。錢仲陽時,所說痘症痘形,與今大不相同,其方亦迥別。神而明之,必合曆代之言而參觀之也。)
大凡發熱三日,而後見點是其常,即以熱勢參詳見症,定其吉凶。翁仲仁《金鏡錄》甚明,茲不復贅。
傷寒邪由外入,痘子熱從內起。但時邪引動而出,與傷寒兩途。
周歲小兒,初熱即現驚搐昏迷之狀最多,世俗謂驚痘最好,此言未必盡然。方書云:先驚後痘者生,先痘後驚者死。頻頻驚厥,最多悶痘。蓋痘由腎至肝,至心脾及肺,自里至外,自深至淺。未發之前,痘熱先已內動,目現水晶光芒,腎熱也。水生木而入肝,木生火而入心,火生土而入脾,土生金而入肺。其先天痘毒,從至陰以達陽,全藉身中元氣領載充長,以化毒為漿。(徐靈胎曰:豈可先用惡藥傷元?)漿必膿厚,蒼老而始結痂,毒已外泄,元氣內返,斯無變症。周歲以內,身小元弱,常有熱一日即止,亦有順痘。但須看神氣靜躁,熱勢輕重,見點徐徐而出,既出即長,熱緩安乳,便是好症。若神氣雖安,熱亦不盛,痘點雖不多,形呆色鈍,或作頭耎足弱,脈懈不束筋骨,隱隱嘆息,或短氣如喘,或嘔或瀉,(徐靈胎曰:皆由氣血不足,毒氣不能外發之故。)最多悶症。(徐靈胎曰:句句真傳。)若二三日間,痘苗已長,色亦頗好,竟夜終日煩躁不止,最妨隱處發疔,及發斑夾疹等症。
一發熱煩躁,標點雖見,熱躁愈加,細詢無忽,再參兼症。為六氣鬱遏者,從時氣治;為內傷停滯者,從里症治。亦有表裡兩解者,亦有下奪者。但下法寒涼之中,必須活血理氣,防其凝澀冰伏。(徐靈胎曰:此乃痘中兼症,非明於內外科者不能。)
初起必三次而出,熱止即齊,其增點亦有陸續發出者,須看顏色靈活生氣,頃刻轉機變化為要。察形辨症,治法用藥,表藥活血疏肌,次則涼血解毒。實熱便閉者,微下之。虛弱氣怯者,忌進疏解寒涼。間有虛寒弱稚,初發身不大熱,四肢皆冷,吐乳瀉乳,痘點不長,聞聲悠悠欲絕,望色慘淡無形,恰在一二朝間。余見程氏女,年甫半齡,布痘極多,痘形耎,色淡白,前痘迭見。近地幼科,僉用荊、防、蒡、蟬、紅花、楂肉、木通、胡荽、筍尖之屬。方雖寫,而示以凶危,延余診視。余曰:毒重氣虛,法在不治。但身無熱,見症虛寒,不因厲氣表邪,焉用表藥?考萬氏始終以脾胃為主,以理中湯加丁、桂與服,(徐靈胎曰:前症皆虛寒之體,此等藥其效如神。)一劑肢暖嘔止。再服,利緩痘起。再用參、歸、鹿茸二服,以錢氏異功散而愈。
凡看痘,先論兒體強弱,辨肌色。如色白多氣虛,色蒼多血熱。形象尫羸有宿病,或渴乳。肌柔白嫩者,痘必鮮明;蒼黑皮粗者,色必暗晦。羸瘦病質,色燥形枯,必須辨明,依期長養,內症安和。
病軀出痘,即平順無逆,亦難調理。歌訣云:形體羸瘦骨如柴,肌肉枯焦神思衰;遍體鋪排如此痘,縱能漿足亦堪嗟。
一初見腰痛足耎,不能起立者死,此毒伏於腎。
一初見腰腹脹,胸高,續增喘噦者死。
一初見目睛呆瞪,或暗無光,或黑白高低,皆屬緊悶症。
一初見痘,煩躁不止,即防疔斑。疔必現於隱處,多死。
一初見痘,痘不續發,斑色深紫,漸變藍黑,亦六日內死。
一初見痘,紫斑漸起,痘反隱伏,此名紫斑白悶。
一初見痘,痘斑間雜,若似灑珠點墨,必死。
以上皆論初見看法,以定凶危。發齊熱退後,皆無諸惡症。翁仲仁云:三日四日,痘出當齊,點至足心,勢方安靜。若論幼小之兒,氣血易周,常有未及三日而發齊者。年長之體,四日以外,猶有增發者。痘子稀少,數不盈百,不必點至足心。仲仁大意謂發齊安靜,無慮變症,然須辨明痘形痘色,是何等呈色。身體強壯,痘屬上中,方可許其無慮。倘幼小弱質,或病後,或帶別病,而後布痘,未可見痘好浪許。再以冬夏氣候審詳,可以百千無誤。今世用方,初見宜解肌疏表通套法。荊芥、(四日不用。)防風、(三日不用。)前胡、(四日不用。)牛蒡子、(四日不用。)紫草、(二三日便滑,忌。)木通、紅花、甘草、赤芍、天蠶、楂肉、川芎、連翹、桔梗、廣皮、蟬蛻。(三四日不宜用。)
方書中未見點用升麻葛根湯,(徐靈胎曰:此是開宗第一方。)今人不用。伍氏方法,見點忌升麻。後人謂葛根表疏亦忌。此輕揚升表通套藥,若里症急,須兩解。
伍氏方,一二日用羌防透肌湯,今人不用,惡其辛溫氣雄也。一二日壯熱氣促,煩渴便秘,痘粒不發。仲仁云:若非風寒壅遏,定是氣虛不振。愚謂近世布痘,每盛發於君相風木燥金司令,蓋非火不發也。火鬱發之,升陽散火是已。但前症若裡熱甚重,煎灼脂液,(徐靈胎曰:必有此二句,後方方可用。)苟非苦寒下奪,佐以升表,不能治也。費建中方,頗為中的,石膏、大黃、連翹、赤芍、青皮、(腹痛用。)楂肉、紫草、木通、丹皮、(辛涼入血。)犀角,(辛涼通血。)發齊後,用黃連。凡寒涼清火解毒,必佐活血疏暢,恐凝滯氣血也。實熱便秘,通用涼膈散、防風通聖散、前胡枳殼湯、四順清涼飲。
痘四日發足,伍氏遵古方用牛蒡子熟末三分,用荸薺汁,酒釀,燉熱調勻,臨服,刺入生雞冠血十餘滴與服。毒輕者,即起光潤之色。世皆宗之。
發齊已四五日,用涼血解毒湯藥,伍氏名四聖飲,非扁鵲原方。(徐靈胎曰:方極平穩。)生地、連翹、銀花、紅花、甘草、天蟲、桔梗、紫草,(徐靈胎曰:純是涼血之品。)血熱加丹皮、犀角;火盛加黃連、石膏、羚羊角;有斑加金汁、元參;頭面不起加川芎、雞冠血;咽喉痛加射干、玄參、山豆根;狂亂躁擾加地龍汁;毒重血凝加豬尾血、冰片。近世涼血解毒,多用地丁銀花湯煎藥。
凡看痘,初起要根盤,其痘易長綻。倘光瘦不肥,多險。成漿之後,務要根盤,即花一線圈紅緊附,頂滿滾圓,是為毒化。若頂陷頂皺,根盤黯僵,其毒與氣血交凝。實宜攻,虛宜補,實火宜清,攻不宜早。看來火色大赤,痘形色濕潤,方可攻托。否則搔擦,立至干剝,毒陷不治。
虛有氣虛血虛之分,血虛為熱,氣虛為寒。但虛熱與實熱不同,虛熱用滋清方藥。痘頂屬氣,根盤屬血,氣領血載,毒得煅煉化漿。凡體強質實者多火,以清涼之劑,火解漿成,誤補則癰。癰者,壅也。其氣虛血弱,色必淡白,形不雄偉,或頂陷,或皮皺,內症則噁心少食便溏。年少未進穀食者,腸胃薄劣,最多虛症。七日以來,元氣用事,不能勝毒,使之外出,多有內陷致變者。余最究心是症,調之應手取效,魏氏保元湯,聶氏參歸鹿茸湯,陳氏木香異功散。腸滑不禁,用七味豆蔻丸、白朮散、理中湯,多獲奇效,甚者必用三服。(徐靈胎曰:用補之方,盡於此矣。)
大凡兒肌白嫩者,多虛症,蒼黑者,多實火,雖為大概,亦屬至要。白嫩發痘,色必鮮豔,勿謂便是善症;蒼黑髮痘,色必暗晦,勿便許為凶。總以神氣安靜,顏色日換,形象漸長便吉。六七日,伍氏內托散:生黃耆、甘草、陳皮、川芎、當歸、防風、白糯米、天蟲、角刺、銀花。血熱者不用耆、芎、歸。表虛者,去天蟲、角刺。血熱仍用丹皮、地黃、紫草、連翹、羚羊、豬尾、雞冠、雞鳴散達表之藥,豬尾膏通里之藥。
保元湯:人參、黃耆、炙草。加川芎、當歸,名芎歸保元。虛寒加肉桂,升頂加鹿茸,氣滯正氣加廣皮、厚朴,瀉加木香、肉果,質弱加坎炁、河車,嘔逆加丁香、厚朴。參歸鹿茸湯:人參、當歸、鹿茸、黃耆、龍眼肉、炙草。木香散:人參、木香、丁香、桂心、大腹皮、青皮、訶子、半夏、甘草、前胡、赤苓。異功散:人參、木香、官桂、廣皮、當歸、茯苓、丁香、附子、肉果、厚朴、半夏、白朮。豆蔻丸:肉果、枯礬、訶子、龍骨、赤石脂、木香、砂仁。白朮散:四君加藿香、木香。
七八九日,頻用清涼,痘火色既退,漿不能透,或有半漿,頂有箬笠之形,不克充灌,今人多用桑蟲漿生用,雞冠血生用,同酒漿和服。倘攻起少頃後呆滯者,須用補托。
伍氏攻發藥,用老人牙,煅研極細,加麝香少許,每服二三分,名黑靈丹。
上天蟲,乃疏表風藥,山甲乃攻經隧風藥。一味為末,酒漿服,曰獨勝散。
凡蟲蟻皆攻,無血者走氣,有血者走血。飛者升,地行者降。凡漿足,聲音啞者不妨。驟喘痰升者,大忌。(徐靈胎曰:喉中痘足,聲亦啞。)翁仲仁云:挫喉聲啞,漿行飽滿亦無妨。蓋痘漿因熱氣以煉成,必升騰以達頭面。肺位最高,熱上蒸迫,肺先受損,是以聲出不揚。倘喘急扶肚抬胸,乃火毒歸肺,必不治矣。
火毒歸肺,幼科每用珠子、牛黃膏,連三服多不效。余遵孫真人葦莖湯,或仲景葶藶大棗湯,間有效者。肺氣壅遏,苦寒直下,已過病所,故無效。(徐靈胎曰:真屬妙談,須參之。)
方書以六七日以前寒戰屬氣虛,六七日以前咬牙屬胃熱,六七日以後咬牙屬血虛,亦屬定論。
八九日癢塌咬牙,痘不起漿,或灰白,或涸或癟,危險極矣。速速溫補,亦可望生。翁仲仁云:塌陷咬牙,便實聲清猶可治。聲清,則上無熱壅。痰聚便實,則腑陽未至盡泄,所以溫補得效耳。木香散,異功散。
八九日順痘,漿色蒼黃,毒氣悉化,亦云垂成,須謹防護持。搔損流膿裂血,倘正氣大泄,毒從虛陷,常有不治之患。斯時預囑伴母勿懈,使痂靨乾結,肌肉完固,便是全功。若痘已破碎,聲不啞者,毒不陷也,無妨。(徐靈胎曰:秘訣。)伍氏方用芍藥湯:炒白芍、薏仁、茯苓、地骨皮、銀花、百合、山藥、建蓮。
十一二日,漸次成痂之際,極好之症,必有咳嗽,或夜暮身熱。世俗幼科,僉云毒氣未盡,概投苦寒,多有胃減廢食,釀成痘勞童怯者。吾嘗論痘自腎臟骨髓之中,由肝主筋,心主血脈,脾主肌肉,肺主皮毛,從內之外,毒乃渙釋。收疤之時,真氣歸里,肺合皮毛,是為未傳。處位高,體清肅,從前灌脹成痂,蒸迫之氣,受虧已極,氣泄為咳矣。況投利濕下注藥而結痂,其上焦已經轉燥,若毒仍留伏,焉能收靨?此斷斷然也。再論幼稚,陽常有餘,陰未充長,布痘至於結痂,一身脂液大損,其陰氣告匱可知。故暮夜屬陰時,為煩為熱者,正《內經》云陰虛生內熱也。西郊吳氏女,年甫四歲,痘系順症,幼科調治至漿滿成痂之日,忽發煩躁,夜熱不寐,晨起安然。醫用保元,及錢氏五味異功散加芍藥與服,熱躁益加。又更一醫,曰:毒氣未盡,乃誤補之故,用桑蟲漿暨涼解藥,服後躁甚,而添泄瀉。邀余診視,睹漿痂形色,詢平素起居,時日當午,即用六味地黃湯,(徐靈胎曰:所謂養陰之法。)一服而安。此二條,人多忽而不究,故辨及之。若旬朝後嗽,大法以甘寒生津胃藥:蔗漿、麥冬、沙參、綠豆皮、地骨皮、甘草、玉竹、甜杏仁。
解餘毒藥,全以不傷胃氣為主。若用芩、連,必須酒製,翟、聶二氏辨之詳矣。平和無奇,斷不敗事,(徐靈胎曰:名言。)如三豆飲之屬。若金銀花一味,本草稱解毒不寒,余見脾胃虛弱者,多服即瀉。伍氏用連翹飲子,亦取平和。
痘毒癰瘍,熱症十有七八,虛寒十有二三,甚至骨出腐敗,亦有愈者。但外科大忌用火煉升藥。其診看之法,亦如瘍毒,須分陰陽耳。
痘疳濕盛生熱,強者用苦寒清降,以苦能去濕也。若阻咽廢食,以及穿腮破頰者,難治。
年長出痘,男女欲已動,其初即視膝痛腰痠,咽喉窒痛欲閉,苦辛寒藥,必不效驗。宜甘鹹寒,滋水制火,佐以解毒。六七日來,痛勢日緩,聶氏有參麥清補方,余每用錢氏六味加龜膠、元參、秋石,獲效者甚多。若漿不肯起,頻吐黏涎者凶。
凡惡痘凶危瞬刻,如諸悶症,不過三五日。已發而縮,其危最速,總在七日內。再若矇頭、鎖喉、懸鏡、纏腰、蜘窠、蠶種等,為十惡症。其袁氏十八惡症,今人未嘗齒及。如此等痘,治之無益,徒招怨尤。更有糖沙夾斑,十朝危期。又根枝雖好,布於歲內幼小之兒,必八九風波不治。半漿毒陷之變,必斃於十一二四之期。若能食者,十救一二。痘至八九旬日外,無漿則里毒不化,必嗆啞瘙癢,痰潮不食,眼開。條款難以盡言,危期速矣。常有忽然連串片片之痘裂水,形如松脂桃膠外露,轉眼堆聚,內症漸安,變凶轉吉。更有旬朝內外,干板涸如焦鍋巴狀,毫無生氣,忽從地角承漿諸處,裂縫流臭水,漸升頭額,堆腫高厚若糊臉,名曰發臭。毒泄即當補托,遲則氣脫。(徐靈胎曰:秘訣。)
小兒痘
痘之為症,嬰兒之大劫也。自漢以前無有,元朔中,武帝使使至回鶻,因傳染入中國。其氣腥穢難近,惟大貴而賢者,則間出墨痘,此絕無而僅有者也。崑山朱䭭靖公名希周,幼時出痘,顆顆皆黑,若束一帶於腰間者,諸醫皆謂不治。有一醫能識之,謂朱翁曰:令嗣之症無妨也,然願與公約,我有弱女,痘痊後,欲得令嗣入贅。翁許之,後遂贅焉。醫固富,凡膏火之費,悉以資之。後公中弘治丙辰狀元,官至禮部尚書,為禮樂名臣,卒年九十四,諡䭭靖。
張達泉治顏銓部為兒時,中痘已死。達泉視之曰:未死也,急掘地作坑,置兒其中,取新水數桶,用紙蘸之,重貼其身上。少頃,有細煙起,兒手微動。達泉喜曰:生矣。復以水沃之,氣蓬蓬上蒸,大啼數聲,取起再進以藥,不數日愈。
王敏治千戶申志,年二十,忽瞑眩譫語,體熱而咳,眾醫以傷寒治。敏曰:痘也。與升均湯而瘡出。
葛茂林診汪比部子,年二十五矣。忽患痘,汪故知醫,以為無恙也,葛視怫然。迨五日而足,七日而靨,亦怫然。至十四日而痂落,汪信其無虞。葛曰:災其在彌月乎,至期而其子晏然,汪置酒高會,若以誚葛者。葛視其子之足底有泡,結瘢膚內,曰:籲!其殆哉。迨是日而暴歿。汪以為神,問其故。葛曰:夫痘構形之餘穢也。苟有纖芒未盡,亦無生理。是疾初發自腎,而我知其不能暢,是以必死。既而流注於足底焉,以故發之緩,而必至是日也。汪歎服。
沈好問治沈勤云義女,年十歲。幼子痘,女抱兒出診。沈曰:兒無傷,女即出惡痘矣。若呼頭及骨痛,宜服糞清。如其言而愈。
唐守元治園花祝氏兒,患痘症,遍身血迸無罅,唐搗藥塗其身,糝藥茵蓐上,捲起倒豎床前,閤家啼駭。唐叱曰:若輩勿驚,此名蛇殼痘,必用逆,乃得脫。已而皮膚解裂,如蛇蛻然,遂愈。
關家女阿觀,年八歲,出痘甚多惡。沈曰:諸醫云何?對曰:死症,不必藥矣。沈曰:兒一身死痘,然有一生痘,尚可生。令取五年抱雛母雞,用藥入雞腹,外以糯蒸雞令食盡。視之,右手關脈痘二粒,明豔如珠,女果生。
江魯陶子一歲,痘止三顆,見額上耳後唇旁。沈曰:兒痘部位,心腎脾三經逆傳,土剋水,水剋火,宜攻不宜補,攻則毒散,補則臟腑相戕。治至十四日,痘明潤將成矣。沈曰:以石膏治之,恐胃土傷腎水也。俗醫憐兒小,謬投以參。沈見之驚曰:服參耶,不過二十一矣。兒卒死。
許季明幼子痘,沈曰:順症也,不必補。小兒純陽,陽盛必克陰。許不從,痘愈,譏沈為妄。沈曰:兒且死。許益不悅。至十二日,兒熟睡,視之,絕矣。
潘氏云:一女病,發熱腰痛,手足厥逆,目如昏悶,形症極惡,疑是痘候。時暑月,急取屠家豬血,倍用龍腦(冰片也。)和服,得睡。須臾,一身瘡出而安。若非此方,則橫夭矣。(《本草綱目》。)
括蒼陳坡云,分教三山日,其孫方三歲,發熱七日,痘出而倒靨,色黑唇白,冰冷,一士教以用狗蠅七枚擂細,和醅酒少許調服,移時,紅潤如常。又其次女,痘後毒上攻,遂成內障,一醫者用蛇蛻一具,洗淨焙燥,天花粉等分,細末之,入羊肝內,麻皮縛定,用米泔熟煮切食之,旬日而愈。(《居易錄》。狗蠅夏月極多易得,冬月則藏於耳中。)
扶溝趙神仙傳起死回生散,治痘瘡至七八日,忽然變色黑,收入腹內,遍身抓破,吭喘,死在須臾,服此從新另發出,立可回生。方用四物湯加升麻、紅花。上陷加白芷,下陷加牛膝,遍身黑陷加麻黃、象糞微炒。如一歲用二錢,大則用至三五錢。右銼一劑,半水半酒煎服,從新發出。腳下有黑疔,至七八日用針挑去,以太乙膏貼之,即拔去毒,連進二三服。
朱丹溪治一子七歲,痘將出未出之際,腹泄數行,其泄色黑,不髮根窠,三日後癢,抓出即黑水,口渴,其根窠如水疥狀,不紅澤,不起發,食少,脈浮數有力,按之虛。遂用參、耆、歸、朮、陳皮、肉豆蔻為君,炙甘草、訶子、桂為使,水煎熟,好酒些少,嚥下癢立止,食立進,根窠紅澤而起發,二服全愈。
龔子才治一女,痘出至脹滿將貫膿時,忽紫黑抓破流血,此屬熱毒太盛,乃用皮硝,不拘多少,入花椒一撮煎水,用青布蘸搭患處,頻頻良久,即起脹如舊。
孫文垣治鄭都諫長君,四歲患痘,稠密煩躁。醫皆謂熱盛不退,形枯色紫,頂有焦勢,症逆不可為。孫至,細審之,見兩太陽圓淨,神氣蒼厚,(可生在此。)謂當急為涼血解毒。用赤芍、生地各三錢,紫草二錢,連翹、黃芩、貝母、山楂、木通各一錢,蟬蛻、甘草各五分。藥成劑而眾止之,曰:麻要清涼痘要溫,今乃獨主寒涼,保元之謂何?孫曰:用藥貴對症,保元湯溫矣,必血活熱清而後可用,今血熱毒盛,而用溫劑,是火熾添油也。眾曰:若慮毒未解,吾苕酵法甚佳,用桑蟲,雞血酒調服之,痘即立起。孫曰:此法亦可用於清解後,火未退而用,是以毒攻毒,其勢愈熾。鄭遂命煎服,其減去山楂、貝母,從眾議也。次日痘色明潤,焦頂盡退,血亦漸活。惟嘔噦搶喉,眾謂藥所致。孫曰:此火毒未盡也,宜進竹茹湯,乃大譁。鄭弟檢《痘疹全書》用竹茹以證,乃已。藥進而噦止。至八日,泄瀉發癢,乃以保元湯加白芍、術,大加首烏,一帖瀉癢止。至十四日,天庭兩顴皆回漿作靨,惟兩頤未回,泄瀉不止。逾半日,口開頂軟,四肢盡癟,腹又脹,已成內攻,舉家啼泣,孫亦茫然,不遑為計,太息出門。鄭弟把袂相送。揖別頃,聞衣間痘臭,語之曰:君聞臭乎?曰:聞。孫曰:似有生意,急還起之。因思頤乃腎經部位,獨不回漿者,腎元虛也,峻補乃可使活。先以紫河車一錢,用酒調服,服後即睡。繼以人參一兩,黃耆、菟絲各三錢,作大劑服之,一日夜,服人參一兩八錢。再視之,其結靨之下,復灌一線黃漿,蓋贈痘也,遂調理而愈。(此症如不收功,則向之指斥寒涼及戒用竹茹者,皆可藉口矣。此氣虛血熱而胃氣不暢也。於涼血劑中少用葛根以暢胃氣,則焦頂立化,更參用參、耆以補氣,則其痘立長,此予友趙功甫法也。目睹其用藥,輒應手見效。孫君尚未達此旨,故不免多費周折耳。)
喻嘉言診顧諟明子,種痘即請視,其痘苗淡紅磊落,中含水色,明潤可愛,且顆粒稀疏。他醫已先誇為狀元痘,昌未知也。躊躇良久,明告曰:此痘熱尚未遏,頭重頸軟,神躁心煩,便泄青白,全是一團時氣外感,兼帶內虛,若用痘門通套藥,必危之道也,必得一二劑先退其外感,則痘不治自痊,若遲二三日,緩無及矣。彼不聽,而以蝦魚、雞、筍發痘之物雜投,誤上加誤,適所以速其亡耳。才至六日而壞,正應感症壞期。若痘既美,即有意外變症,亦在一月半月矣。越二日,次男即發熱布痘,仍挾時氣外感,仍用前醫,仍六日而壞。
馮楚瞻治蔣總憲之孫,痘不甚密,但先天甚弱,壯熱潰汗不止,四五日來,痘反退縮平陷,昏睡驚惕。馮曰:壯熱者,陽在外也,潰汗者,陰外泄,陽不斂也,宜滋陰養陽補中,則痘不發而自起矣。以熟地八錢,乳炒白朮三錢,牛膝八錢,麥冬二錢,五味四分,上肉桂六分煎服,不逾時,熟睡身涼汗收,神爽痘起,思食而愈。
胡氏子患痘,初起甚危,一老醫斷其必死,延馮同治,見其方寒涼大甚,所以伏而不出,有喘急腹脹諸症也。先以酒釀雞冠血,調下獨勝散一服,解其冰伏之勢,喘熱俱減,痘有出勢。其醫以必不救為爭,馮曰:毋若是,以重主人之憂,望為同事。吉則君之功,凶則某之事,彼猶不然。其父惟日夜痛哭,勉留調治,十愈八九,主人仍不樂。蓋渠每日診視,諄諄斷以不起時日,直至結痂全愈,主人乃喜迎於色,悔聽蠱惑,幾至敗事。
馮楚瞻五兒,稟賦素弱,年四歲出痘,發熱一二日便神氣困倦,汗出如雨。已見痘,因汗多陽虛,一切疏解屏不用。三日外,汗出不止,清利甚頻,所見之痘,反隱隱退縮,未出者則窅如也。以人參、炒白朮各三錢,炙甘草八分,固中為君;天蠶三錢,角刺一錢,炒甲片六分,攻托為臣;以川芎八分,升提而兼辛發,肉桂六分,溫經而兼外達為佐。四日,汗瀉小減,出見少長,未出者見形,仍用前方加當歸、大棗煎服。五日,起脹者,少有膿色,後出者,亦有起脹之勢。但面上之痘,淡紅無光彩,身背之痘,紫陷不潤澤,知由氣血兩虛兼血滯而然,只以溫補氣血為主,前方加黃耆、山藥、黏米、圓肉煎服。六日,痘色紅活,但皮薄而亮,膿色清稀,四肢水泡,知氣血弱而脾土更虛也,乃用保元湯加桂。人參五錢,滋補元氣為君;生耆二錢,充補衛氣為臣;炙甘草六分,緩中補土,黏米一撮,內壯胃氣,外釀膿漿為佐;肉桂宣通血脈,補托為使。七日,膿色大長,以和平養長之劑而痂。
吳孚先治一兒患痘,至出齊後,忽變灰白,七八日毫無漿路,更兼便溏,不思飲食,勢極危,用人參、鹿茸、制附、肉桂、木香、桑蟲、人牙、穿山甲、角刺、防風、桔梗、糯米,以黃耆二兩煎湯煮藥,一帖有漿腳,二帖起脹,三帖漿足矣。
一兒十三歲,痘出稠密,至八九日將貫膿時,粒粒陷入成窠。或以木香異功散,陷伏愈甚。視其痘,色紅紫而體氣不弱,曰:此血氣欲行漿,為毒氣壅遏,故痘頂陷伏,宜速清毒,血氣自行,緩則有變。用當歸、生地、白芍、紫草、牛蒡、連翹、桔梗、甘草、山楂、黃耆,加酒炒芩、連,人參三分,一劑而陷立起,再劑而漿充滿矣。
一兒年十四,痘出身熱,三四日後,出才隱隱數點,忽發譫狂,或以涼藥解毒。診之,六脈緩弱,痘色淡白,曰:此至虛似實也。緣氣血虛弱,送毒不出,故發譫狂,與實熱發狂者迥別。投以溫中補氣之藥,痘出遍身,譫狂頓止。
王履素曰:余孫孟溥出痘,起發貫漿俱如法,惟回漿太早,九朝左臂發一痘毒,醫通用清熱解毒之藥,不四劑而寒戰咬牙之症作矣,皆泥於痘毒不敢用參、術,止用歸、耆,而兼解毒。余謂痘後氣血俱虛,復以寒藥敗脾,故見斯症,陽氣已虛甚,即有歸、耆,亦何能濟?況尚兼清解乎,必無幸矣。《保嬰撮要》寒戰咬牙門,用十全大補湯,即痘毒門初發時,只用仙方活命飲一二劑,旋用托裡散助其元氣,則未成可消,已成可潰。設使氣血不充,則不膿不潰,難以收拾。於是斷以己意,服十全湯三劑而寒戰止,再數劑而咬牙定。及延瘍醫妙手,外治其毒,內服參、耆、歸、芍不輟,凡匝月而愈。當寒戰症作,臂腫方焮,用藥頗多疑慮,人參且不敢多用,而況白朮?至於桂,更無敢用至三分者。余嘆曰:立齋斷不誤,遂決用大劑參、術,加桂至五六分,而諸症皆瘳矣。(立齋之誤亦多矣,未可以此為據也。)
周懷第四兒,生四十餘日即出痘。其初頭上並身上,不過三四點,身不甚熱,飲乳如常,醫謂痘極少,當不滿百粒,周未然之,即令禁風調理。再二日遂多甚,頭上、胸腹、腰背、手足俱稠密,至額上面上,及陰囊俱一片純紅,不分顆粒,臍內甚多,因腫大突出,舌上亦多,形如白粟,膿漿布滿。醫又謂兒小痘多,且有不順諸症,此必不可為矣。因視其痘色紅活,頗能飲乳,宜可調治。第慮其氣血不支,以參、耆、炙草煎濃汁,時與乳相間飲之。五六日後,頭上多有膿漿,間有水泡,身上及手足則水泡大半,膿泡僅小半耳。謂其氣血有限,理所宜然。所慮額上面上,一片純紅者,忽有一二次變黑,因大驚,以為逆候也。然察兒精神及飲乳,略無困憊。至三更,陰囊下亦轉黑結痂,因悟其非惡候,乃兒小血氣易於周浹,七日後即收靨耳。至八日寅卯時,自上至下俱結痂,至時結完。九日自上至下俱痂落,至晚落完。既而遍身發大熱,此毒未盡發,是以速收速落,將發癰也。急宜解毒,以大連翹飲濃煎汁,每用半酒杯,以茶匙緩緩挑服。一日夜,服三酒杯而熱退,可無癰患矣。其鼻上有痂封固,以蜜密潤之,用銀耳挖挑開,以出其氣。純紅處膿水未乾,以黃柏、黃連、甘草、地骨皮、五倍子為細末糝之。陰囊流清水,用棉繭散糝之皆愈。(此氣至而血不至也,欠此養血一著,故毒不盡解,留為後患。)
周次女六歲出痘,發熱甚緩,至二日,面與手微有痘影數點,熱至第四日,其點仍舊,且帶白色,困倦嗜臥,不思飲食。醫視之,謂痘輕少,不滿百粒。周心甚疑,謂痘既少,兒當精神清爽,飲食如常。今困倦嗜臥,不思飲食,痘影淡白,此必氣血虛弱,送痘不出故也。乃以溫中益氣湯托之,一帖而皮下隱隱欲出者甚多,二劑而痘出大半。一日夜盡四劑,而遍身出齊,稠密特甚。緣數日前曾患發熱嘔吐,稍傷胃氣,故必待溫中托裡而痘方出故也。若不察其虛,不逐毒出外,必致內攻之患矣。
周妹年二十三,妊三四月,偶受驚恐,時歸寧不數日而半產,又不數日而發熱,二日而痘出頗多,至四五日出齊,甚稠密,色淡白而嘔吐。醫見稟氣怯弱,半產後痘出又多,皆不敢施治。周曰:豈有坐而待斃者乎?遂以參、朮、陳皮等安和胃氣,止其吐嘔,而痘色亦稍紅活。因喜曰:此可溫補而愈也。以參、耆、歸、芍、炙草、丁、桂、木香等,大劑投之,覺痘色轉紅活。若半日不藥,則又轉淡白。於是一日夜必盡兩大劑,至貫膿時,惡露尚未盡。乃曰:此注漏卮也,即於前方中去官桂、木香,入炒黑乾薑、蜜炒升麻、柴胡各一錢二分,阿膠、艾葉各八分,二劑而惡露止。前方除此五味頻與之,膿漿充滿,至二十餘日乃收靨。計服藥四十餘帖,每劑用參、耆各三錢,丁、桂各一錢,他藥稱是,豈區區常格之所能盡哉。痘後又患眼腫,翳頗盛,服清毒撥翳湯,數十劑而愈。
周表侄孫十歲出痘,極稠密,頸項尤多,俗名鎖頸,又有暴脹賊痘數粒在各處,其痘初出帶紫黑色,醫謂斷不可治。周視之,已六日余矣,尚無些少膿漿。或者猶欲解毒。周曰:此但膿漿充滿便可生,且至此時,尚何毒之可解也?兒素嬌,不肯服藥,而喜飲酒。(尚能飲酒,非逆症可知。)周曰:此時正宜飲酒。遂與參、歸、鹿茸湯一大劑,令濃煎汁,以好酒相半,和勻頻飲之。自申至辰,服完一劑,其頭面各處,已膿漿大半矣。至午刻,忽溏泄二次,知其內虛脾弱也,以參朮散投之,稀粥內服二三錢,泄止。再服參歸鹿茸湯一帖,遂充滿矣。痂後餘毒頗盛,大便秘澀,用大連翹飲,加酒炒大黃一錢二分,數劑而安。
一幼兒三歲出痘,將靨時,泄不止,諸藥不效,周以七味豆蔻丸數十粒與之,亦不能止。其丸從大便而出,知其虛滑甚也。仍以前方,教以米飲浸軟,研如泥,和粥少許食之,泄止痘靨而安。(服法精妙。)
一幼女年六歲出痘,其症虛弱,先服補藥已多,結痂後,忽泄不止。服異功散加訶、蔻不效,醫將以七味豆蔻丸與之。周謂此女一向服補藥,何一旦虛滑若是?因審其大便時多努力,且所下又少而色黃,此必毒氣流注而然也。遂以加味四苓散與之,一服泄止。後因大便燥結,復入檳榔、青皮、炒枳殼等味,數劑而安。
徐靈胎曰:今天下之醫法失傳者,莫如痘疹。痘之源,藏於臟腑骨脈,而發於天時。所謂本於臟腑骨脈者,凡人生受生之初,陰陽二氣,交感成形,其始因火而動,則必有渣滓未融之處,伏於臟腑骨脈之中,此痘之本源也。然外無感召,則伏而不出。及天地寒暑陰陽之氣,沴戾日積,與人身之臟腑氣血相應,則其毒隨之而越,此發於天時者也。而天時有五運六氣之殊,標本勝復之異,氣體既稟受不同,感發又隨時各別,則治法必能通乎造化之理而補救之,此至精至微之術也。奈何以寒涼發之,毒藥劫之哉?夫痘之源不外乎氣血也。然《內經》云:火鬱則發之。其遇天時炎熱,火甚易發者,清解固宜。若冬春之際,氣為寒束,則不起發。發而精血不充則無漿,漿而精血不繼即不靨。則溫散補養之法,缺一不可,豈得概用寒涼。至其用蚯蚓、桑蟲、全蠍等毒藥,為禍尤烈。夫以毒攻毒者,謂毒氣內陷,一時不能托出,則借其力以透發之。此皆危篤之症,千百中不得一者,乃視為常用之藥,則無毒者,反益其毒矣。病家因其能知此死期,故死而不怨。孰知服彼之藥,無有不死。非其識見之高,何能用藥之靈也?故症之生死,全賴氣血。當清火解毒者,則清火解毒。當培養氣血者,則溫托滋補,斯不失一矣。嗚呼!謬說流傳,起於明季,至今尤甚。惟以寒藥數品,按日定方,不效則繼以毒藥,如此而已。夫以至變至微之病,而立至定至粗之法,故世俗以為痘科最易,不知殺人亦最多也。又曰:種痘之法,乃仙傳也,有九善焉。凡物欲其聚,惟痘不欲其聚。痘未出而強之使出,其毒不聚,一也。凡物欲其多,痘欲其少,強之出必少,二也。凡物欲其大,痘欲其小,強之出必小,三也。不感時痘之戾氣,四也。擇天地溫和之日,五也。擇小兒無他病之時,六也。其痘苗皆取種出,無毒之善種,七也。又痘必漿成十分,而後毒不陷,種痘之漿,五分以上即無害,八也。凡痘必十二朝成靨,並有延至一月者,種痘則九朝已回,九也。其有種而死者,深用悔恨,不知種而死者,則自出斷無不死之理,不必悔也。至於種出危險之痘,或生痘毒,此則醫家不能用藥之故。種痘之人,更能略知治痘之法,則尤為十全矣。
朱應我治一兒六歲,熱二日,初報點頭即傾倒。視之,點無大形影,其父母皆以為此子決不得生,朱許以七日可愈。為其面色清淡無神,的是氣虛不振,故不出也。用麻黃重劑一服,隨即用薑、蔥、酒搗胡荽擦之。此二月天時也,被覆而坐之火上,至黃昏,即用人參補之。夜半視之,已朗朗然報出矣,更成尖圓之點,計服人參兩餘而愈。
小兒痘後開眼,內有星翳,用杭州胭脂泡水,復以底鋪水上,用新筆在紙上蘸水,一日怫三次,三日即愈。
痘
一趙中書郎二十歲痘,朱四日內視之,面部油光,喉凹下至胸下鳩尾,如小兒涎衣狀,一片紅丹,潤至兩腋前,頸上腹上則朗綻。朱曰:油光症,元陽大泄,胸膛之丹,居華蓋之地,此險中帶逆症也。藥之,至五日後,面部油光者,有漿勢也。胸前丹俱起粟珠,帶漿色,獨背上紫色未退,舌有微苔,他醫定大下。朱曰:此症元陽已泄於面,只可重用潤藥,不可用硝、黃攻之。用當歸五七錢,一劑,佐以枳殼諸涼血藥。於五六日小灌之期,一醫用人參、黃耆、肉桂、鹿膠,下午則神昏譫妄,兩齒相鬥,聲聞徹耳,七八日皆然。仍用大清涼四劑,九日漿似大行,而鬥齒諸症亦少靜,覺眼眶稍陷,神稍倦。於清涼中略用人參五分,以助元氣,眼不合而有淚,鼻不封而有涕,面部漸成蒼老之色,而胸前丹地,則漿水成袋,兩臂兩腿亦有漿袋。至十一日夜,忽大渴,連飲荼十三四碗,此引水自救之意也。微用清補,延至十二朝,症漸平。後即去參,單以養血清火藥,扶至十七八朝而愈。此人新娶,元氣未免削薄,故清涼中略帶補耳。此症至八九日,陰囊根上忽失血杯許。朱曰:此血一出,可當發毒,後果如所言。若壞症,則此血又大泄腎元矣,何以能生?
朱應我治其堂弟,年四十歲患痘,二日,視之面浮,白點如㾦成片,遍身紫細點如麻成片。朱曰:此症死生在定標時,開則生,不開則危。急用犀角飲,並破氣血藥,大料飲之,每日三劑。至四日,天庭地角,忽開朗如星散,惟兩顴仍不開。啟身視之,亦開朗,特紫色太甚,腰下更平塌如痣,生意雖有,尚瀕死地,急以大黃下之,犀角照原料不少減。所下僅溏,尚不大通,以其原有吐紅之疾,秉體虛弱,不堪大劑剝削,只得用酒熟大黃薄滌之。第五日下泄多,且如粟塊。六日早視之,兩顴忽星散而朗,身痘亦朗綻,面部大有放白起水之勢。七日勢充而漿至矣,止大黃、犀角,只用涼血清火之劑。奈胸背兩臂仍枯滯紫焦而不動,又急用犀角四五錢飲之。忽胸前及兩臂手腕,痘有起頂放水白之光,根腳如石榴樣,紅豔可愛。朱曰:屆九日漿水必至矣。仍用犀角藥,下午漿至,十日遍身水漿充滿而來。無何,十二朝收靨,遍身無一硬殼,止見破裂漿水,不流者起泡,已破者見赤肉,病者大懼。朱曰:漿有七八分,紅根盡化,此醒漿收也。延至十六七朝,頭額復瘟疤而漿起,胸前亦起,原破裂者,皆有疕殼。頭額所瘟於六日出蛆,並卵袋破處亦蛆,漿水臭爛,是微有生氣可醫。但脾胃不強,口舌生瘡,此餘毒尚未清也。十九朝前,全以清涼扶之而已。此症初決為血熱異常,到底不可補益。病者平素虛弱,恐不其然。至後節次用清涼則安,一停犀角等藥,即發大熱。第三日發狂,用牛黃、琥珀等而安。六日停犀角,不安。七八日,重用犀角,又安。十七八日,少進耆、術,又不安。況腰以下自腿至脛,十七八日猶然紫黯,而灌漿皮且有皺紋摺數。此痘難治,一至於此。夫大險症,未有眼不合,鼻不封,而可以灌漿者。此症九日前,眼止合一日,鼻則不封。何以能灌八分之漿,畢竟不結靨而醒漿破潰,眼復微合,鼻反大封。十八夜,因嗔怒,十九日少見鼻血,此不善調攝之過也。晝夜泄六七次,神氣不爽,飲食減少,小水一夕七八次,不得已進補中益氣湯,人參用至數錢,以回生意。此清後用補,乃正法也。此乃二十日期,越一日,稍思食。辰後大便仍條軟,午後食略增,急去補中益氣中之升、柴,配之以八物料,仍不減黃連,參止用三四分,為其養血,以令氣之不發越而為火,此陰陽調燮之妙理也。又因七八日來,腰背倦臥,而不能伸,腳膝屈軟而不能步,未扶之起,頓覺能坐能移,亦見引導藥力之妙。又二十四日夜半,先寒戰,隨發熱,宛如瘧狀,如此者四夜,或止或發,此是痘作於六月時,未免夾溽暑之寒熱。至五日下午,汗流至腹,朱曰:暑氣解矣,此夜必不發熱。果然。其實數日內小柴胡加人參、天冬、知母、五味,間加香薷,故得愈也。
按:此痘六月初二日見,至七月半,予南行,囑曰:原痘甚危,此時股肉脫,飲食少,元氣未復,必保養年餘,方可安枕。別去五十日,九月初至家,一見驚曰:弟何脫形至此?急離臥內,調藥餌,或可延也。詎予又遠行,病者家務不放閒,書史不放手,忽於夜半時竟死矣。大都痘犯大危,後來不善調攝,未有能保全者。此症痊後,房中過百日,安得不就枕蓆之事,所以一百二十日之關,不能逃也。(原評。)
朱應我治一鄭姓婦,見點面部不甚稠,止頦下有紅色一小片,至四日,面部軟萎,遍身夾丹,丹中微微細點。朱曰:此丹不能退,後必大灌清水,定然外剝。醫雖用參、耆,面部不放白,頦下至身,通行皮卷破裂,九日而逝,此丹症之最酷者也。
一戚室庠友子,三十餘歲患痘,一醫視標,以為極順,可勿藥。其宗有醫,以為險甚。主人信先醫,不信宗醫,治五日,延朱決之。至則視其面部根頂不分,痘地不分,淡白一色,且有油光,況口張不闔,唇不蓋齒,此危症也。所取者,面粒疏朗可數,兼之胸前甚少,而頸亦稀耳。啟四肢視之,則挨簇中夾丹,兩臂陽面之丹,自曲骨上下約長三四寸,闊寸許。兩股陽面之丹,自臀橫紋起,直至腳肚下,約長二尺許,且背如通紅之氈條。幸兩臂陰面兩股陰面,尚有子粒,而不甚稠。論顏色則面淡白,頸胸粒白,而根不紅。丹內瑣細如堆粟,丹外紫地一片,即陰面之痘,皆點粒下有紫暈一圈,細看如此形色,即欲謝歸。奈主母乃朱同宗女,強留之,為其二三日前,舌有小血泡,吮之始平。詢大便數日不行,遍身皆紫色,權以大黃下二三度,繼以犀角地黃湯,兼芩、連投之,隨手輒效。九日面部頸胸漿皆至,背及四肢亦見漿色,而丹處有似水白。主人益信為順症。十一日,丹處漿水成袋,忽忽破流,而皮脫去矣,面部及胸結厚殼可觀,是日粥入而嘔痰與水,不多食,且艱阻,朱與宗醫商扶脾方進之。痘者自計飲乳,雇乳母及內人,似小兒吮法,主人以為妙術。日落時忽譫語一二句,夜半更甚,小便尿血數點。十二日早視之,昏譫,尚知人事,叩之則應,但精神疲弱不支。因數日便閉,冀便通或可止譫,用蜜導法不應,於補脾藥內重用當歸,僅少溏泄,而大便亦有血,主人始懼。時朱有他行,然不知小便之血胡為而來。細詢之,知痘者平日極好色,此時原有契友伴臥,言未吮乳先,痘者言:好卻好,恐泄精。又主母來看,令婢坐榻前服事,友另坐,從壁隙窺之,見主母偶離,痘者矇矓問何人,婢者應,即推去被,而以兩手摟婢。如是,則前少婦吮乳時,未必不動念,精變血而來,固如是乎。細思粥入而嘔逆,食入幾何,蜜導而不通,藥潤而無益,此痘中關格之症,氣血已不流通,安望成功?夫血熱故成丹,丹豔故成剝,此丹甚剝甚之不多見者也。又面腫退而眼開者,其常也。此痘洗眼以令其開,猶然上胞不支而緊合,視其黑珠,則似明似昧,此亦神將脫之症也。又痘者每日飲雨前細茶不已,禁之不聽,後竟粥入而嘔逆,未必非茶飲之過。別後聞舌短者已兩日,危甚。後忽漸轉能飲食,宗醫仍調以清劑,延至十八日而食大進,可漸生矣。細思此痘,面頸胸點少可數,即臂內股內,皆有子粒,至背如紅氈,臂外股外皆夾丹無縫,從未有陰陽分界有如此稀密之不同者也。內症則嘔逆在上,阻滯失血在下,神昏舌短,外剝甚酷,此死多生少之症,得生可為萬幸。又細思此症之生,畢竟面部稀疏有漿,即四肢及背,如此酷烈,猶有保全於瀕死之時。古云痘全以正面為主,信哉。至十九日,聞其左眼流膿,珠子凸出,右眼障滿則壞矣。從來外剝不至內攻,內攻者甚罕,此症得生,亦千百之一二云。
朱應我治一人,二十三歲,痘出六日,延朱視之,舌上黑色罩滿,黑疔在舌尖之裡,如圓眼核大,面部有子粒而朗,身亦布勻,而腳色尚不紫黯,急磨生犀角二三錢,入黃連解毒湯內,加石膏、竹葉、燈心,日大料三劑,舌黑色盡退,疔盡消平,紅潤如常,飲食亦進。至第八日,正面漿五六分,而胸背漿亦來,朱以戚痘促歸,遂付之他醫。至十二朝夜,煩躁呢喃。延至十三朝,而失尿遺屎之症頓生。十四朝,始復迎朱。至視之,則已倒靨,碎鋪似爐灰色,挺臥如屍,口自言,手自撒,胸背漿水清,兩手腕至臂皆軟鱉無神,痘粒比前似加稠密。蓋腫腿臂瘦,而痘落下,故見密也。朱辭不治,後聞他醫見其遺屎,即進人參三錢,又見其譫妄,即進犀角三錢。此醫者手忙腳亂,而主人不知也,延至十六朝而逝。此雖醫者之無法,然實疔之痘,從來未有如此之酷烈者。故伏毒甚深,醫治一錯,豈不關人性命哉。
朱丹溪治一叟,發熱而昏倦,其脈大而似數,與參、耆、歸、朮、陳皮,大料二十劑而痘出。又二十劑而膿泡成,身無完膚。又六十劑而安。
報痘
徐仲光一兒,痘出二三點於左右目胞下。至五朝,復煩躁發熱,睡臥不寧,其痘頂平闊大,根紅有神,乃感受痘之癘氣,先發於外也。若是正痘,既少,必尖突而無前症矣。用升麻葛根湯二帖,痘果復出,勻朗紅綻,前症悉平。
一兒未熱,先敷一點於唇上。又一兒未熱,先敷一點於左頰,一點於右額,頂平闊大,俱五日身熱而復出,痘勻朗而順。漿足收痂,但報痘潰而不斂,延至十四日而愈。
一女先先見痘點於承漿,頂平闊大,四日發熱,痘復出,稀朗紅綻而順。但報痘腫連頦下,膿成毒化而愈。
一兒先見一點於眉心,至六日,漸平塌,如圍棋子大,灰白無神,癢破煩熱。痘復出,勻朗紅綻為順,但眉心屬命門相火,痘毒先發於此,相火受傷,諸處雖順,恐為獨陰不化也。漿倒靨,肢冷,喘脹搐搦,九日死。
一兒未熟先標點於腰間。又一兒未熟熱,先見點於頸項。又有先見點於心窩,或先見點於喉中者。俱五六日而復出,痘勻朗紅綻。惟母痘平塌,灰白無神,痘漿雖滿,忽倒靨喘脹而卒。
一兒初標于山根,形粗肥,咸謂稀疏可必。至三朝,壯熱狂亂,母痘塌陷,頤頦隱隱。徐謂山根屬脾,雖粗肥,形似饅頭,乃毒乘脾胃。以人牙散入羌活散郁湯治之,痘齊出稠密,陷痘復起。用補中益氣湯,漿足結痂,痘色乾紅少潤,唇口裂血,腹脹,便秘溺澀。用滋養清解之劑,便通安枕。又口齦發疳,用清胃解毒湯加連翹。
萬密齋治朱大尹公子,九歲,發熱嘔吐。曰:痘也。謂已出過,痘跡故在。曰:此水痘瘢,非正痘瘢也。又謂為傷食。曰:痘疹發熱與傷寒傷食相似。傷寒發熱,則面紅手足微溫;傷食發熱,則面黃手足壯熱;痘疹發熱,男則面黃體涼,女則面赤腮燥,其足俱涼。今公子身熱、面黃、足涼,乃痘也。經云痘乃胎毒,五臟各具一症。發熱、呵欠、驚悸,心也。項急、煩悶,肝也。咳嗽、噴嚏,肺也。吐瀉、昏睡,脾也。耳涼,體涼、足涼,腎也。今脾胃素弱,毒乘虛,故發在脾。今但見嘔吐一症,熱才三日,姑俟明日再議。次日以燈視之,皮下隱隱紅點,而唇邊已報痘矣,然順症也。問服何藥?曰:痘無病,不宜服藥,但適其寒溫,調其飲食,期十三日安。後果然。(雄按:金玉之言也。)
索希文子,年十三,發熱腹痛煩渴,或作傷食治轉盛。曰:此痘也。腹痛者,痘氣內攻也。煩渴者,神不得安,津液干也。法當解毒托裡,不可緩也。不信,五日後,痘齊湧出,未及起發,乾枯內陷而卒。(雄按:幼科每以發表為家常便飯,因而僨事者多矣。)
胡元溪子,未痘問萬。萬曰:兒五嶽端正,三關明潤,骨堅肉實,神俊氣清,出痘必疏。(驗小兒痘瘡法。)後發熱作搐。曰:此佳兆也。以辰砂散投之,搐止痘出。曰:凡痘瘡起脹,未有頭面不腫者,此症顆粒緊小,必不大腫,期十二日而安。果然。
萬子邦孝四歲,發熱卒驚而絕,其母大哭。曰:此痘疹也。乃掐合谷得蘇,與導赤散、瀉青散,一服搐止,痘出甚密。幸無他病,十三日而靨,後又出疹而愈。
李氏子痘,三四粒未起發而隱,身亦無熱,氣色昏黯,精神倦怠,謂此症必重。曰:已出二三粒收矣。曰:不然。痘出雖有輕重,未有不成膿結痂者。前者試痘,其症為逆,身無熱,伏在內也。數日作大熱,痘齊湧出,身無空膚。用參、耆、芎、歸、甘草節以養氣血,荊、防、木通、青皮、牛蒡、連翹、銀花、酒芩、山梔、桔梗以解毒,作大劑,日一服。至十三日後,遍身潰爛,不即收靨,改用十全大補,去桂加白芷、防風,外用敗草散貼襯,前後十餘日而安。
王氏子二歲,發熱出紅點一二粒,額紋青氣,面上赤光,此險痘也。先出者名試痘,中氣不足,毒氣隱伏,故出不快也。以調元湯加防風、木香服之,後其痘旋出。喜無他症,十三日而安。
陳文中雲:淮東趙制乾子,年十五歲,身壯熱,哽氣。醫謂傷食,與感應丸,一服瀉二行,仍壯熱。又一醫言傷寒,與小柴胡湯加枳殼,其身不壯熱,口乾足冷。予曰:始初身壯熱哽氣,便是痘瘡之症。口乾足冷者,感應丸瀉致裡虛也。身不熱者,柴胡解得表熱也。若加喘渴,則脾肺虛而不救矣。以木香散加丁香、官桂各半錢,二日進五服,第三日瘡出,第四日成膿疱,口微渴,人參白朮散一服,又木香散一服,十三日痂落而愈。
費建中治韓太史孫,周歲,忽身熱而如烙,昏迷不醒,似驚非驚,而有痘象,卻屬火里苗症,非輕緩之所能治者。以大黃錢許,石膏、黃連,佐以清透達表之劑,連二服,痘見,勢亦減半。至三日,頗稀朗,自起至終,無甚風波而愈。向非早為之計,有不可知之變也。
李捷,用頭生雞子三五枚,浸廁坑內五七日取出,煮熟與食,數日再食一枚,永不出痘。徐都司得於浙人之方。
順流丹,治痘症險逆。當歸、川芎、升麻、甘草各六兩,銼粗末,於臘月八日,取東流清水七大碗,去渣,將藥汁盛新砂鍋內,再選明淨辰砂四兩,盛細絹袋內,以線扎口,懸系藥汁中,約離鍋底一指,以桑柴慢火煮至汁盡取出,研細末,瓷瓶收貯好。用糯米半斤,淘淨控干水氣,再以鹽滷和淨黃土,乾溼得所,包米為團,放炭火內,煅令通紅,速即取出,冷定劈開,揀米粒色黃者,研細末,別盛瓷瓶收藏。凡小兒一歲足者,用辰砂米末各一分,(分數依歲遞加,不可舛錯。)白蜜一茶匙,米湯半杯,醇酒三匙,共二末調勻,以茶匙徐徐喂服。未出者免出,已見點者必稀,陷下者片時即起。合藥一料,可救數百人。惟合時須靜室中焚香,勿令雞犬陰宦孝服殘病疾穢病人見,珍之慎之。
黑痘
房玄齡,痘懼黑色,如龍眼大。一老僧見之,驚歎曰:萬龍含珠,今得見矣。
邱瓊山七歲,痘亦遍身俱黑,父憂哭。一漁父燭之,躍然曰:紫垣中輔弼宿,落於此田舍翁家。取筆書輔弼二字於子背上而去。
昔有一兒,痘形俱黑色,在日中視之則黑,以燈照之真紅映內。偶遇一僧,不服藥,以保元湯浴之,即轉紅活,後至臺輔。
一黑痘,圓明光澤,至漿時,色如紫葡萄,根圍血暈微黃色,名為紫袍金帶。
萬密齋治王氏子出痘,起發時漸變黑,已蔓延一身矣。或謂痘變黑,歸腎不治。曰:黑痘有二症,一則乾枯變黑者,此名倒陷,乃邪火大熾,真水已竭,故曰歸腎不治。一則痘色變黑,不至干塌,此疫毒之氣,所謂火發而熏昧者也。今此正類,乃用當歸梢、生地、赤芍、紅花以涼血,黃耆、人參、甘草以瀉火補元氣,酒炒芩、連、牛蒡、連翹、升麻以解毒,荊、防以疏表,每劑入燒人糞一錢,連進十三劑,色轉紅,膿成而靨。
李氏子痘起發時,變黑而干,自發熱至今未大便。曰:此熱甚於內,宜急解之。制一方:麻黃酒蜜拌炒黑、紅花子、紫草、人中黃、連翹、酒蒸大黃、燒人糞,煎服。外用膽導法,取下燥矢,痘轉紅活。後以四物湯去川芎,加紫草、木通、枳殼、生甘草,調理而愈。
黑痘多由疔毒,今入此門者,恐人誤認也。
徐氏子十三歲,痘成膿漿,將靨。或謂變黑歸腎不可治。視其痘磊落,膿漿飽滿,神識清爽,言語清亮,惟大便五日未通。此裡實熱蒸,故潰爛,其色蒼黑,亦正色也,但解里即靨矣。與四順清涼飲一帖,下燥矢二十餘枚,隨靨而安。
白痘
徐仲光治一小兒,初標於右太陽,乍涼乍熱,色白腳塌,瑣碎細密,初時發表,即用桂枝、白芍以斂之。其根腳平塌不起,用震蟄丹、酒漿、桑蟲以發之。五朝吐尚不止,用藿香、姜炒黃連以安之。六朝吐嘔雖止,猶然乾枯少潤,白芷、黃耆、山甲以酵之。七朝痘漿不行,仍用前藥加人參八分,別飲荸薺汁、酒漿,連用二日,痘漿始灌正面,而胸、四肢猶是生痘,咳嗽聲啞。時值八朝,勢急矣,幸飲食肯進,大便不瀉,用人參、黃耆、麥冬、陳皮、甘草、川芎、當歸、紅花、白芍、前胡、桔梗,兼調燒人屎,催蟄丹三四分,顛作良久,而漿行遍身矣。彼時頭面俱已平干,至此復根生紅暈,旁發贈痘,塌者疏而枯者潤矣。後因痰嗽特甚,聲啞未開,改用山豆根、知母、貝母、麥冬、黃耆、牛蒡、連翹、陳皮、歸、芍、甘草,日用柳條,纏綿攪口,去盡喉中白糝,別用燒人屎、山豆根、硼砂、牙硝、硃砂、冰片、膽星、青黛,為末與服,三四日咳止,聲出而愈。
萬密齋治汪氏子,痘將靨,灰白潰爛,神昏不醒。曰:無傷,但守三日收靨矣。問不藥何以能痊?曰:瘡白者,乃熱太過而白,如果熟潰爛之狀,非虛也。神昏者,乃邪盡正回,否極泰來之兆,非昏瞀也。再俟三日,則正氣復而痊矣。果然。
嬌紅痘
徐仲光治一兒患痘,五朝,勻朗綻突,但嬌紅嫩豔,乃脾胃氣弱也。至漿滿而不蒼老,猶防泄瀉癢塌之患。治以黃土水煎保元湯,下參苓白朮散扶脾,土固可免下陷。奈俗醫因期在發漿之始,恐參苓滲濕,但以保元調理。至八朝,溏瀉四五次,繼而倒靨煩躁,二六而逝。常驗此痘,多至十二日而卒,亦有於十四日而卒者。
一兒痘症類前,按法治之,九朝漿清而靨,結如麩。幸能食便調,發癰毒而愈。
一兒患痘五朝,嬌紅嫩豔。或謂晃痘,不能蒼老結痂。視之,見其肌色白嫩,則皮薄嬌紅,可謂無虞。以保元湯加官桂、白朮調理而愈。
一女周歲患痘,嬌紅,初時嘔吐溏瀉,身體諸處勻朗夭豔,惟繞口四角,稠密一片。初朝用前胡、桔梗、殭蠶、陳皮、甘草、川芎、木通、山楂、羌活。二朝,用前方去羌活、陳皮,加防風、紅花、連翹、乾葛。三朝,用桔梗、川芎、殭蠶、當歸、陳皮、甘草、山楂、前胡、紅花、丹皮、連翹、生地。四朝,用山藥、茯苓、歸身、川芎、甘草、白芷、蜂房、殭蠶、桔梗、陳皮、人參四分。五朝,如前方,只加參六分。六朝,黃耆、當歸、茯苓、白朮、白芷、川芎、蜂房、桔梗、甘草、人參六分,夜服桑蟲酒漿。七朝,人參九分,黃耆、白芷、當歸、川芎、甘草、山甲、官桂二分。至夜作瀉,眼開嗆嘔,先吐白沫,喘脹交作,隨用前方加人參一錢,肉果五分,砂仁三粒,附子三分,白朮、黃耆各一錢,煎服。昏沉痰鋸,顛作良久,約二三個時辰,大汗周身,聲音始出,即與乳吃,痘轉明亮,平塌頓起行漿。八朝,用參、耆、芷、朮、紅花、殭蠶、歸、芎、陳皮、甘草、官桂、肉果二分,漿足瀉止。九朝,用人參錢二分,芷、朮、山藥、桂、殭蠶、甘草、肉果、白附子二分,頭面胸腹脹滿,惟兩小腿半漿血靨。十朝,參、芷、當歸、白芍、陳皮、甘草、五味、薏仁、山藥、茯苓,以後用平補之劑,調理而愈。
萬密齋治胡氏子,未痘先兩頰赤燥。曰:《傷寒論》云,面色緣緣赤者,陽明熱也。若不預解,至出痘時,此處必甚稠密而赤貫串難靨。以升麻葛根湯加防風、牛蒡、連翹,三服而紅色盡去,痘出亦疏。
汪氏子五歲,痘盛密,且紅豔。此險症,氣實血熱可治也。用當歸梢、赤芍、生地、荊、防、甘、桔、連翹、牛蒡、青皮、桔梗、楂肉,調理十五日而靨。
費建中治臧氏子,痘甚密而充肥,色不幹滯,但紅豔,身太熱,以清熱解毒湯二劑,五日便行一次,未思飲食,次日漿即老,紅暈焮赤。又三日,便不行,慮成火褐症,急宜潤之,使毒鬆利,前方加生地、滑石兩許,更加黃芩。藥未成而燥癢,急進之,去宿垢極臭硬,即清爽熟睡,紅盤漸淡漸收,飲食大進。以忍冬解毒湯而愈。
卷二十七
順證
萬密齋治羅野鬆,年十六出痘。或曰:凡出痘者,春夏為順,秋冬為逆。今冬出,時逆也。痘起發,頭面要腫,今被寒氣遏抑,毒不得出,故頭面不腫,症逆也。曰:不然,春夏為順,秋冬為逆,非以時言,以症言也。蓋春夏者,發生長養之令也;秋冬者,收斂閉藏之令也。痘本陽毒,自出現而起發,自起發而成膿,如苗而秀,秀而實,故曰春夏為順。如應出不出,應發不發,謂之陷伏,故曰秋冬為逆。頭面不腫,順症也。頭浮腫者,險症也。頭面預腫者,逆痘也。今痘本磊落尖圓堅實,其毒輕微,故不腫。若頂平根闊,肌肉鮮紅,此為毒盛,不待起發而頭面先腫矣。或又曰:起發太遲,宜服溫補。曰:痘無病,不須服藥。此症紅潤鮮明,表氣足也。大小便調,裡氣充也。無熱無渴,無他病也。若補之,謂之實實。此症不十數日必收靨矣。果不藥而安。(雄按:此乃千古名言。)
吳氏子五歲出痘,起發時,頂平而陷。曰:順症也,凡出痘以氣血和平為主。尖圓堅實者,氣也。紅活明潤者,血也。紅活平陷者,血至而氣不足也。圓實而色白者,氣至而血不足也。平塌灰白者,氣血俱不足也。焮腫紅綻者,氣血俱有熱也。今痘出即密,時日未到,氣血未周,以漸起發,得其常也,故曰順症。不須服藥,已而果然。(看痘之法,盡此數語。)
氣虛
徐仲光治一兒痘,初標於下頰,腎部也,形平陷,氣不足也,少神,血不足也。六脈沉弱,五朝尚暗,色不起,兩腿作痛,便溏,有氣凝血滯之象,此乃氣虛脾弱之症。宜大補中氣,以補中益氣湯加蟬蛻、肉桂、羌活,二劑而起脹。繼以保元湯加肉桂、陳皮調理。八朝溏泄不已,加木香、訶子、肉蔻治之而愈。
一兒痘起脹,頂平而色淡白,渴瀉肢冷,喜熱飲。經曰:陰甚者,飲沸湯不知熱。又曰:大寒而盛、熱之不熱,是無火也。治之宜益火之源,以消陰翳,用陳皮散、異功散,又八味丸,治之而愈。
一兒痘六日,稠密,形平塌,色黑滯,有擬云掩天庭者,有擬鎖項鎖胸者。然形色雖逆,而四肢紅活綻突,唇口紅潤,起止安寧,飲食如常,二便調適。雖毒盛,氣血不足,幸脾胃尚強,宜補養而兼保固。以補中益氣加紫草、蟬蛻、牛蒡等劑,其逆痘俱平,漿破漏結痂,發疔癰數處而愈。(此亦氣虛血熱之證,用藥甚合法。)
費養恆治一兒,因內傷而吐,次日見痘甚密,一日絕無起勢,鬆肌透表,二劑不應。次日以保元湯加薑、桂少許,二劑亦不應。三日加參、耆至三錢,四五日略起,終頂陷囊薄。七日加參耆五錢,鹿茸膏半杯,仍無沛然之勢。或謂邪得補而愈盛,曰:果爾,則煩熱燥渴,色蒼老礬紅矣。今皮薄色白,頭溫足冷,症可知也。乃以參、耆各一兩,鹿茸膏大半盞,一劑即綻突如珠,根紅頂白,不一日,漿即肥膿。其後收功不假餘力,是以補為瀉之一驗也。今無是症矣。(二句乃建中之言。)
梟毒
費建中治故友孫真老子,四歲,庚寅暮春,痘甚勻朗,稀疏而綻突。其熱宜和,其神宜爽,乃躁亂乾熱,頭汗如雨。蓋梟熱內擾,邪火外爍也。頭為諸陽之首,先賢謂毒參陽位者死。幸初見勢雖騰湧,而毒尚未有定位耳。大黃二錢,黃連六分,石膏、生地各三錢,佐以地丁、青皮、荊芥、蟬蛻、木通、山楂,三劑頭汗收,熱勢減。減石膏、黃連,加丹皮、滑石、牛蒡,四劑。五朝仍壯熱,紅暈如珠,此痘起齊,毒火盡外發也。躁亂如前而更渴,大便日三四次,前方復用石膏、黃連,倍加生地。至九朝,漿甚老而乏滋潤,紅暈未淡,胃氣不開,熱亦未減,寐亦未安。再服,十二朝漸愈。(《救偏瑣言》。)
嚴氏子一周,痘稀朗且紅潤,乃身熱如烙,愁楚不堪,兼顆粒不鬆,此內有伏毒也。以大黃六分,石膏、生地各一錢半,荊芥、丹皮、山楂、蟬蛻、葛根、青皮,二劑,大便三四次。又二劑,熱和神定,根窠亦鬆,宛然順症矣。有阻之者,遂勿藥。至八朝,仍熱,叫哭失音,頭面擦破,身上紫滯,幸未焦隱,前方倍大黃、生地、黃連,減葛根,入大桑蟲,日二劑,以化毒丹調油胭脂如膏藥貼之,次日癢止紅活。又二劑,漿足熱和。十二朝,用紅花、地丁、生地、牛蒡、荊芥、木通、甘草、連翹、山楂,漸愈矣。痘初似順,一有伏毒,便至如此,余可知矣。
臧氏子八歲,患疳,僅存皮骨。庚寅仲春見痘,羸憊如此,似宜培補矣。乃身熱如烙,目紅如火,燥渴不已,溺血如膏,椒紅點滯,此梟毒挾烈火,發即內攻,若不通變,七日即內潰也。以大黃四錢,石膏七錢,生地兩許,佐以桃仁、赤芍、荊芥、牛蒡、木通,臨服,和豬尾血一盞,日二劑或三劑。六日,加黃連。自始至終,一方而已。約用大黃斤余,生地、石膏二十餘兩,豬尾血十餘碗。良以毒火猛熾,苟不滌除淨盡,功虧一簣矣。痘後精神煥發,飲食大進,肌肉生長,是以瀉為補之一驗也。
張仲文子癸未仲冬忽身熱如火,神即昏憒,舌刺如煤,唇口焦黑,血斑無數,溺色紅鮮,肉瞤筋惕,有如驚悸,宛然悶痘,斷非輕劑可挽。即用石膏一兩,大黃五錢,黃連三錢,生地一兩,佐以青皮、荊芥、地丁、丹皮,天寒稍配蜜炒麻黃三分,姜一斤以行之。灌下即嘔,費曰:毒火上衝,水火搏激,兩不相下故耳。十餘劑見痘,及見,則以數記,唇猶黑,溺血依然。至九日後,黑退津生,神氣漸省。十二日,溺血始淡,胃氣日開,十六日全愈。服過大黃十餘兩,石膏、生地約二斤,是早圖之一驗也。
毒壅
(附穢濁)
徐仲光治一兒痘,紫色而不起脹,乃毒盛壅遏也。以紫草、紅花、蟬蛻,煎酒,調獨聖散服之,又以犀角地黃治之,紅潤起脹而愈。
一兒痘,六日稠密紫滯,平陷而不起脹,煩躁悶亂,亦毒盛壅遏也,但分珠腳斂可治。以人中黃,每服三分,酒調,連二服,色漸紅活。又以犀角地黃湯加牛蒡、蟬蛻,痘綻突起脹而愈。
一兒痘血熱重,初時純與涼血解毒,犀角服過二兩,石膏五錢一劑者,服過五劑。至十朝,略用參三分托漿。十二朝外,漿清痂薄,用助托藥加棉繭帶蛾者七枚,糯米一合,渴時即以麥冬、糯米、棉繭,煎湯飲之。又發水泡數個,漿疤暗長,灌爛遍身,復用茯苓、苡仁、白芍、黃連、銀花、甘草、生地、骨皮、山楂、蓮肉、木通、連翹、牛蒡、荊芥而愈。(清熱過重,故元氣不能充漿,所以善治者於清熱之時,即預為異日催漿之地,庶不至打成兩橛也。)
萬世用云:庚申春,家有頑童,僅十歲,患痘瘡症,適僕寓鄉之故盧,聞報急歸,視其疾不為不急,且傍有煎炒油膩,欲避莫能,荷育溪(曾世榮也。)療之。恰七日,瘡脹而光澤,偶因舍下有動廁穢觸,覺色黯而神昏,大為驚懼。育溪曰:毋慮,吾有除穢藥,投之必安。不數日,果如其言,遂拜更生。用扣其所用何劑?曰:中和湯,即十奇散,如沉、檀等劑而已,余無他巧。(《幼幼心書》。)
血熱
施季泉治臧玉涵次郎,年十六,因新婚兼酒食,忽感痘,咸以為不可治。至八日,漿清寒戰,咬牙譫語,神思恍惚,咸欲進保元湯大補之。施季泉以為不然,改用犀角地黃湯,得愈。脫痂後,嘔吐,大便燥結,淹延一年。繆仲淳視其舌有裂紋,曰:必當時未曾解陽明之毒,故有是症。以石膏一兩,人參一兩,麥冬五錢,枇杷葉、橘紅、竹茹、童便為佐,一劑即安。再劑,膈中如冷物隔定。只以人參投之,服兩許,即索粥食,晚得大便,夙疾頓愈。(《廣筆記》。)
孫生東治鄭黃門子痘,血熱大盛,初起即以犀角地黃湯治之,不效。至用白芍八錢,一泄毒解,徐補收功。(同上。)
家弟元著,一發熱即譫語,唇腫齒黑,痘欲出不出,醫者以為發斑傷寒也。延仲淳,季泉不至,予曰:事急矣。以生地八錢,白芍五錢,苓、連各二錢,稍加發藥,日三劑,勢稍定,痘漸次而出。又減地黃、白芍之半,復於助漿藥中,兼清涼之劑。九十朝,漿始足,卒傷一目,靨後,方大便,此真血熱也。若重用解毒,輕於補劑,則目亦可以不眇矣。(同上。)
黃綺雲治一兒初痘,血熱甚,用生地三兩,煎濃汁頻飲,其痘紫立轉紅色。(同上。)
一兒痘毒盛,又遇火令,用白花地丁汁,和淡白酒少許,服之立解。
一兒痘稠密綻突,但色紫暗,壯熱煩渴,譫語,目赤便秘,乃毒火亢極也。以四順清涼飲加大黃六錢,微利二度,其勢稍減。再劑服之,又利二次,病去其半。再以前方加人參三錢,前症悉平,色見淡白,精神疲倦。邪雖去而正氣不足,宜大補之,又以保元湯加芎、歸、芍、術而愈。
一兒痘出夏月,起脹而乾紅,壯熱煩渴,舌燥不眠,溺赤,此內外熱極也。以黃連解毒湯合化斑湯而愈。
一兒痘值六月,六朝,痘痛煩渴,氣急便秘,乃心肺實熱也。恣與涼水梨汁飲之,前症悉平。
一兒痘出,勻朗綻突,但枯燥而不肥澤,皮膚皺揭,皆屬於燥。經曰:燥勝則干。治以養血清金潤燥之劑,又保元合四物加麥冬,治之而愈。
萬密齋治鄒氏之子,五歲出痘。或以保元湯,熱益甚。或以為險。曰:此順症也,期十八日安,不須服藥。蓋痘不可以日期算,出已盡,發已透,膿已滿,而後收靨可期也。今痘出而熱轉盛者,出未盡也。由服保元湯犯實實之戒,故令出遲,靨亦遲也。夫善攻不如善守,無他症,何以藥為?已而果愈。
萬子婦患痘,大熱大渴,眼紅唇裂,自利清水,妄見妄語,循衣摸床,遍身紅斑如蚊跡,皆逆症也。此毒在三焦,表裡俱熱,非大發大下之劑,不可救也。乃以通聖散全料,大劑與之,一服而前症悉去,痘出甚密。復用十全大補湯去桂加防風、連翹、銀花、桔梗,調理而愈。其痘自下收起,亦奇事也。
一小兒痘後發熱,大小便難,瘡瘢帶赤。或言虛,欲用保元湯。曰:不可,此實熱也,因食辛熱之物得之。果因食雞而得,以三黃丸而愈。
諸熱
徐仲光治一兒痘後,午余發熱,臉赤色,譫妄狂顛,乃火從虛發也,以保元湯加歸、芎、川連而愈。
一兒痘後,身熱減食,面黃肌瘦,右脈沉滑。雖系內傷,而脾胃則虛,宜先調而後消之,六君子加山楂、青皮而愈。
一兒痘痂後能食便秘,身熱口渴,乃胃有蘊熱也,遲則變生。三黃丸、清胃湯,利之而愈。
一兒痘後,夏令痞滿燥熱,用巴豆下之,心痞少解,燥腸腹痛,利下如爛魚腦,強食即嘔,痞噯不已,足肘痛,舌赤溺澀,此乃傷元氣,熱藥又傷之,陰亡而陽獨存也。
一痘後傷食,過用克伐,致面黃少食,午後潮熱,用清熱劑,更加泄瀉。此中氣不足,用六君、補中益氣即愈。
一痘後身熱煩躁,面紅唇赤,驚掣,此熱傷風也。由於衣被太暖,或近火,積溫成熱,熱極生風。以犀角地黃湯合導赤散而愈。
萬密齋治徐氏子,痘後發熱。或用小柴胡湯、竹葉湯、黃連解毒湯,皆不效。乃與保元湯加當歸、炒黑乾薑,一服熱去。
費建中治沈氏女,周歲,身熱如焚,汗出如雨,兩目彷徨,如畏刀鋸,以大黃四分,黃連三分,石膏二錢,佐以青皮、木通、山楂、丹皮、蟬蛻,連二劑。次日,神色定,放標數點,磊落分明。又二劑,熱和神爽,稀疏頗潤。更以中和之劑,八日愈。
吳橋治汪一龍,幼而患痘,方七日,痘多而不起,四肢皆涼,痘色如浮萍,乾紅枯紫,渴甚,啜茶水,日數十升,水瀉不禁。諸醫皆以為寒也,遞以木香異功散、獨參湯補之,既而下結血數枚,諸醫辭去。橋至,則以為火症,眾皆不然。皆曰:身涼飲水多,且水瀉不止,即有熱,無傷也。橋曰:水瀉者,挾熱也;身涼者,熱厥也。視其口,則舌有紅斑一,黑斑三。語眾曰:此非熱而何?遂大寒涼之劑投之,一服得寐而渴止。詰朝四服,痘色微紅有神,九日而起。(《太函集》。)
汗
徐仲光治一兒,痘漿足,盜汗,此陰虛也。用保元湯加浮小麥,治之而愈。
一痘後盜汗,肌瘦煩躁,此陽虛也。補中益氣湯倍耆,加麥冬而愈。
中暑
曾世榮治衡陽侯自牧次子,五歲,盛夏泄瀉,面垢煩渴,耳尻冷,驚悸。診其心肝脈浮而洪大,脾肺脈虛而細數。曰:面垢渴瀉,脈虛細數者,此中暑也。驚悸發熱,耳尻俱冷,肝心脈洪大者,此痘瘡欲出也。先服黃連香薷散,解利暑毒,續投陳氏異功散,再加附子,與之實脾。二日瀉止,三日瘡見,不旬余而全功,此隆暑用附子之效也。(《幼幼心書》。)
費建中治鍾氏小女痘,值炎天受暑,煩擾非常,壯熱如焚,痘色乾紅,累日不起,渴思井水,僅與碗許,便覺爽朗,求之不止,竟飲及二斗,通身微汗,神怡始快,痘頓起,色亦紅活,終以清火解毒收功。
渴
徐仲光治一痘,漿足,漸蒼老,宜靜以養之。有謂脾主結痂,用異功散加山藥、白芍,喘渴身熱。此實症而用補劑,內外皆熱也,治以寬中湯。又口齦發疳,以清火解毒湯而愈。
一痘八朝漿滿,身熱而渴,咳有痰涎,火盛津液涸也,用白虎湯而愈。
一痘起脹,煩渴不已,寒之不寒,是無水也。宜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六味地黃丸料加麥冬、五味,多服而愈。
一人十九歲痘,六朝勻朗綻突,淡白少神,渴甚不已,此虛弱而津液竭。以人參二兩,麥冬五錢,水煎漸服。又以補中益氣湯加枸杞二劑,保元湯加冬、芍、歸、杞。九朝,漿足渴止,用人參一斤而愈。
一痘起脹,乾紅焦紫,根窠堅實,便結煩渴,用黃連解毒湯而愈。
一痘六日起脹,形色順,不食引飲,此胃弱也,調脾內托散治之即愈。亦有毒壅而不食引飲者,不可不辨。
徐仲光治一痘,八日漿半足,熱甚引飲。有用保元湯,而煩渴益甚。余當倍加人參,用人參二兩,麥冬兩半,煎成頻飲而渴止。此渴甚藥輕,不能生津以自救也。
一痘九日,空殼無漿,根血乾紅,壯熱口渴,與保元湯而渴愈甚。此腎水枯涸,不能生火。宜壯水之主,六味地黃丸料加人參、當歸、知母、麥冬、枸杞子、菟絲子而愈。
一新婚後出痘,燥熱而渴,與冷飲即睡,醒則復索飲不已。時大冷大寒,此亦腎水涸,不能制火,乃孤陽絕陰。後雖行漿,二三日而卒,無陰則陽無以化,正謂此也。(雄按:何以不投甘寒壯水之劑?)
一新婚後出痘,燥熱引飲,亦宜壯水制火,用八味地黃丸料加人參、麥冬、五味子,又用補中益氣湯,而渴止熱減。
一痘七朝潮熱,口渴自利,下臭穢陳積,此脾胃熱蒸而下也,雖虛而無寒,以保元湯固中之劑而愈。若用燥熱之劑,如木香散,禍不旋踵。
一痘漿期,壯熱煩渴,舌乾口燥。或疑津液不足,與保元湯加麥冬而熱渴愈甚,痘色焦紫。此症本熱而衣被火爐過暖,用補反助其熱。宜清涼,以黃連解毒湯加牛蒡而愈。
一痘後熱渴能食,便秘溺赤,咽乾口燥,此心胃二經受邪也,用白虎湯而愈。
一痘後口乾舌燥,咽乾,食少便調,此脾胃虛,津液不足也。用參苓白朮散及參、冬、甘、朮、升、葛、麥冬、花粉、五味、粳米而愈。
一痘後口渴食少、小便數,此食傷胃氣,津液不生,故渴而溺數也。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而愈。
一痘黑陷黃色,不食,性好飲酒,順其性與飲,紅綻而愈。
一冬月出痘,頂陷紫黑,飲食藥餌俱不用,以當歸浸酒與之,而痘起脹收功。
一痘火毒閉而形若死,移棄外庭,遇暴雨而蘇,此以水制其火也。
一險痘熱壅,索飲不已,連與井水數升,渴止而痘起。
萬密齋治鄒氏子痘,養膿時,大渴不止。議用人參麥冬散,彼即依本方修合。曰:瘡太甚,津液不足之症,白朮燥津液,茯苓滲津液,皆所禁也。乃以本方去茯苓、白朮,加升麻、生地、花粉、知母、淡竹葉,一服渴止。
萬氏子痘,養膿時,大渴不止,即用前加減方,作大劑代湯飲之,一帖而止。
痛
一痘半出,遍身作痛,乃熱毒壅滯,未盡外出故也。活命飲加蟬蛻而愈。
一痘漿足而痛不止,此諸痛為實也。用白芷、陳皮、甘草、牛蒡、連翹、山楂而愈。
一痘六七日痛不止,此毒未化,鬱而作痛也。非虛非實,不須治之,俟毒從膿化,其痛自止。
癢
徐仲光治一痘,初起作癢,風寒外滯也。升麻葛根湯,焙荊芥穗熨而愈。
一痘起脹淡白,神少,泄瀉口渴而癢,此脾胃氣虛也。補中益氣湯去歸,加桂、附、糯米而愈。
一痘成漿癢破,是衛氣暴瀉,津液不榮。幸能食便潤,四君子湯加芎、芍、橘,復腫灌成痂而愈。
一痘成漿,癢破潰爛,乃濕火併至也,調脾滲濕而愈。
一痘九日,漿清作癢,大補氣血而愈。
一痘見七日至十三日癢塌,木香散加丁、桂,固表裡而愈。
萬密齋治鄭氏子,痘將見形,作癢不能禁。曰:起發時作癢者,逆也;貫膿時作癢者,逆也;漿靨時作癢者,險也。險者可治,逆者不可治。才見便癢,書無此症,因思仲景《傷寒正理》論云:病身癢,此邪在表,欲出而不得出也,桂枝麻黃各半湯。陽明經病,皮中如蟲行者,此肌肉虛也,建中湯。今此身癢,正是痘欲出不得出,與太陽症同,非陽明肌肉虛也。乃以各半湯去桂、杏,加升麻、葛根、牛蒡,一服癢止,痘出甚密,調治半月而安。(雄按:真善讀古人書者。)
屠家子出痘,貫膿時請一巫誦咒噀水解厭,後忽加瘙癢,痘形平塌,其色青白而氣腥臭。曰:犯房室穢氣也。急令買膠棗一斤,燒煙燻之,痘轉紅活,而癢亦止。問其故,老巫他往,而子代之,有房事。
胡氏女七歲,痘初發熱,兩手如捻物狀。曰:此肝病也,經云其為病也握,宜平其肝。以瀉青丸去大黃,加甘草、柴胡、青皮,一帖而握止。欲再進一帖,不聽。曰:凡肝病者,多水泡而作癢,宜止之未發之前。既不信,七日後再議。至六日,盡抓破矣,乃用保元湯加防風、白芷,二帖癢止,再服著痂而安。
施季泉治臧玉函幼兒,甫半周,身熱一日即見痘。專門云:樹少花多,頂平腳塌,根窠薄,百死一生之症也。五朝,固辭去。藥以保元湯為主,擬六朝多用人參加附子。疑慮間,施至,曰:此險症。且戒云:必發癢異常,須看守嚴密。藥用涼劑,與前治大別。七朝,大發癢作瀉,一日夜二十餘行,或藥水,或乳,或湯飲,俱傾注不變色。或謂必無幸矣,施怡然自若,因強之用參,必不許,乃加炒黑黃連,渴止。十三朝,復發癢,口渴唇燥,舌生白苔,又加炒黃連,白苔去,到底不用參,十九朝而別。又戒曰:慎防痘疔口疳。疔之發也,必在腦後枕骨間,當以收口膏貼之,禁用滲藥,口疳惟君家人中白散為妙。不數日發疳,如其言治之輒效。(《廣筆記》。)
疥癬
一痘感暑毒,靨後,頭髮珠子,因用香薷飲合犀角地黃湯加荊、防,服而愈。
一痘後遍身生瘡,忽自愈,而喘脹搐搦。此同倒陷論,先用升發,使再作,後用犀角解毒湯加人參而愈。亦有用百解散,發為丹腫者。
一痘遍身膿瘡,久而肌瘦潮熱。此毒已外泄,宜固正氣為主,補中益氣湯加苡、芍、茯、防、銀花、石斛,外治水銀膏。
一女十七,痘後膿疥,逢時即發,苦參四兩,歸、芍、芎、防、荊芥、白芷、牛蒡、枸杞、連翹、蔓荊、薄、蒺、蔞、丹、胡麻、首烏各一兩,黃米糊丸,盡劑而愈。
一女痘順,十二朝成膿疥,身熱煩躁,此毒壅失解也。幸正不容邪,以歸、芍、翹、蒡、芷、防、苡、銀花治愈。若失於解散,多有損其肢目者矣。
疔
徐仲光治一痘,清漿結疕,四肢發疔數處,能食便調,見其脾胃實強,以內托解毒散治之,潰出疔根,用生肌散敷愈。
一痘清漿結疤,便泄減食,疔發二十餘處。因脾胃虛弱,正不勝邪,毒反內攻,解毒無效,十四日頂陷而死。
愚按:解毒中兼補托藥,未必無效。
一痘漿足,發疔數處,壯熱煩渴,便秘能食,此有餘之毒未盡。以四順清涼飲,治之而愈。
萬密齋治朱大尹子痘,至起發時,項後手背,有二痘變黑者,摸之則痛,此痘也。急取胭脂數帖,水浸取汁塗之,盡汁而止,次日紅潤起發。
汪氏子痘起發時,有變黑者,以朱公子事語之,教取胭脂汁塗之。不聽,後一身盡成黑痘而塌,復出一層又塌,如此者三而卒。
汪氏子八歲,痘起發時,有黑枯者,此痘疔也。用四聖散,胭脂汁調,銀針撥開瘡頭塗之,即轉紅活,亦不蔓延。數日後,應收不收。問之,不便七日矣,知其腸內燥結,取豬肉爛煮,和汁與食,腸潤便通,旋收靨。鄭氏子症同,以前法治之而愈。此病皮肉不活,根腳不腫者死。若起發有水,頂平而黑,內服涼血解毒,加燒人矢,外用胭脂塗法。若便秘,得之裡熱,內服四物湯、三黃湯,外用膽導。若泄瀉,此寒虛也,用保元湯加木香、桂。如盡乾枯,煩躁悶亂者,不治。
水泡
(附膿泡)
萬密齋治李氏子,一歲出痘,起發時,都似水痘。曰:痘乃胎毒,五臟各具一症,肝為水泡,肺為膿泡,心為斑,脾為疹,腎為黑陷。此乃肝臟之症,喜皮肉厚堅,而色蒼蠟。若皮薄色嬌,不可治也。乃以四君子湯加黃耆、防風、牛蒡,母子同服,十三日安。
梁大尹公子出痘,起發時多成膿泡。曰:此險症也,治晚矣。越二日癢作而殞。
鄭氏子九歲出痘,起發時,額上兩頰皆成膿泡。曰:逆痘,不可治也。痘症自有次序,初出一點,血化為水,水化為膿成而毒解矣。如苗而秀,秀而實。今方苗而秀,恐早發還先萎也。七日後更論,未及期,大癢而死。
夾斑
一兒發斑,身熱,口燥舌乾,化斑湯及小柴胡湯加黃連而愈。
一兒發斑,狂煩,面赤咽痛,梔子仁湯治愈。
一痘後發斑紫色,身熱便秘,過於溫補也。四順清涼飲及解毒化斑之劑而愈。
一夏月發斑咽痛,升麻、葛根、元參、甘草、桔梗、牛蒡子治愈。
一發斑,因以胎毒,治以犀角地黃湯,砭去惡血而愈。有用犀角、大青,犀角解毒湯。
一發斑紫色,煩躁,便秘溺赤,此毒盛也,用黑奴丸而愈。
一發斑赤色,腹脹便秘,此內傷也。調胃承氣湯下之,反肢厥脈沉。附子理中湯、六君子湯治愈。
一夏月發斑,由於暑毒,用化斑湯合香薷飲而愈。
一夏月發斑,勢盛狂煩,此瘟毒也。用五瘟丹、黃連陳皮湯,治之而愈。
一發斑身熱,頭疼咳嗽,由於風熱,芎薊散、葛根湯而愈。
一痘出斑如錦紋,而間有顆粒,色赤,壯熱煩,燥舌苔,便秘,此斑疹並出,調胃承氣湯。又用白虎湯合葛根湯而愈。
萬密齋治羅氏婦,年二十七歲,出痘遍身,紅斑如蚊跡,咸謂不治。視其神識精明,語言清亮,診其六脈調勻,問其飲食如常,大小便調,不煩不渴,但遍身紅斑,稠密無縫,色且豔。曰:此夾斑痘也,解去其斑,則痘自見。以荊防敗毒散加元參、升麻,作大劑,一服,次早斑退痘顯。再一服,痘起發,調理半月而愈。
本邑各衙出痘,先二衙一子一女,長子後發熱,見紅斑,疑是夾斑症。三四日後,其斑盡收,熱退身涼,痘不出。又四衙眾出痘,一子發熱,亦出紅斑,亦亡恙,乃信人言有不出痘者。或發斑,或發疹,或發水痘,皆可折過也,必在正出痘時方論。以上皆徐仲光所治而言之者。
夾疹
一疹後報痘,不易長大,乾咳,連聲不續,此過於發散也。保元湯加貝、味、甘、桔、橘紅而愈。
一疹後出痘,失於解散,咽喉腫痛,聲啞水嗆,飲食不進,倒靨而死。
一疹後,痘出三日,痰咳喘急,亦失於解散,甘、桔、蒡、膏、陳、枳殼、蟬蛻、蘇子,疏邪解毒清金而愈。
一兒身熱咳嗽,疹出隱隱,以藥發之,而不見不沒。此風寒鬱而不散,此癮疹也,非正疹論,芎蘇散治愈。
一兒痘出數顆而夾疹,遍身圓朗紅活,兩日盡沒。有識者曰:痘沒者,必悶亂煩躁,此卻安靜,且正痘宛在,乃疹沒非痘伏也。以劑調之而愈。
一痘報點粗肥,有紅盤,間有細密隱隱者,此水痘夾疹也。內症安寧,但表邪宜散,葛根湯加荊、防、翹、芷,二劑而愈。
一水痘不膿而乾枯,身熱煩躁,此失解同於倒陷也。治以葛根湯加荊芥、防風、連翹、牛蒡子、木通、蟬蛻,遍身發紅點,此餘毒散也。又用荊防解毒湯而愈。
萬密齋治一女,二歲出痘,遍身紅點,大小相雜無空處,此夾疹夾斑痘也。以升麻葛根湯加荊、防、元參、翹、蒡、淡竹葉、木通,一服減,再服再減,三服痘顯而愈。
夾丹
(附夾瘡)
徐仲光治一痘,勻朗,容易肥大,淡白少神,煩躁不寧,因頭上素患肥瘡太甚,耗泄真氣故也。先用白芨膏,紙封頭瘡,後用保元湯而愈。
一痘正面勻朗綻突,少神,身肢平塌,色暗,因手足膿疥踵痛,泄氣故也。恐漿雖滿,不能收功,用保元湯加芎、蒡、耆、芍、歸、甘、陳、防、桂、術,調理而愈。此症雖補而不保脾,則必致泄瀉而不能收功。
一痘靨後,平陷瘙癢,遂發血風瘡。用苦參、梔、翹、防風、獨活、苡仁、黃芩,蜜丸服,並灸風池、三里二穴,各五七壯愈。
一痘出膿疥後,見其疤痕黑,大有似痘疔,須審頭面痘顆明白。初起疏散涼血,七八日後,根窠紅黑不消,亦宜涼血解毒。十一二日,根窠淡紅,宜生血補劑愈。
一兒痘三日,耳前紅腫如桃,用葛根湯加荊芥、防風、桔梗、牛蒡而愈。
一痘勻朗紅潤,左腮腫塊青紫,熱甚煩躁。此痘先塊青,名鬼捏,真惡候也,急與紫金救焚散而愈。若此症治遲,必毒攻於心,發驚竄而死。
失血
徐仲光治一痘,發熱,時衄血,宜發之,用升麻葛根湯加荊、蒡而愈。
一痘四朝吐血,痘陷淡白,煩躁,譫語妄言,肢冷身涼。此血熱毒壅未盡,即服涼藥攻伐之故,今血脫毒解而虛矣。宜先益氣,保元湯加薑、附、芎、歸、蟬、芍、糯米而愈。
一痘正起發而便血,怠惰減食,作渴肢冷,此皆脾虛也,四君子湯加升、橘、炮姜而愈。
一痘八日,根窠赤腫脹滿痛,煩渴飲冷,便下黑血,此熱毒內蘊也,犀角地黃湯治愈。
一痘收靨身熱,咳嗽血痰,聲啞鼻衄,此火刑肺金,黃連解毒湯加麥冬、犀角、丹皮、知母、牛蒡而愈。
一痘靨後,咳嗽不已,此毒郁於肺,清金開鬱解毒而愈。
一痘靨後,便下紫血,此毒鬱滯下,鬱金五錢,牛蒡一錢,每服五分,燈心湯下。
一痘後溏泄,糞後下血,此脾弱也,用異功散加升麻、地榆、黃連、小柴胡湯而愈。
一痘後血淋,乃熱結下焦也,柏、知、通、地、小薊根、藕節、歸、滑、甘草梢、竹葉,服愈。
一女六歲,標點,吐紫黑血甚多,然而唇舌滋潤,形色俱順,神寧氣旺,竟無恙。因女之父素有血症,乃遺稟,非毒也,故不解毒,不補脾而收功。症雖險,而症與神自順也,未可以見點吐血紫黑為死也。
萬密齋曰:里中林霄,年二十餘染痘,初發熱,小便下血。予聞之曰:不可為矣。或問故。曰:乙未春,祁水桃村坳徐氏,出痘死者十八人,皆小便血也。霄越三月殞。
傷食
萬密齋治李氏女痘,膿成將靨,忽腹脹且痛,氣喘呻吟。曰:瘡既胖壯,膿又飽滿,其脈弦滑,此非痘毒,乃傷食也。詢之,因食雞肉、糯米飯。曰:宜急下之。或謂痘瘡首尾不可下,恐虛其里,不靨也。曰:病不執方,藥貴對症,有是病則有是藥,下之無妨。遂以原物作湯,吞丁香脾積丸,得利而安。
金氏子,痘成膿時,忽腹脹作痛,氣喘煩悶,其痘光壯飽滿,非毒也,必曾傷食。果因麵食過飽,亦用前方法,得利病稍定。再用錢氏異功散加青皮、山楂,一服愈。
費建中治嚴孝廉子,六歲,丙戌仲夏見痘,乾紅色澀,頂陷不鬆,身熱如烙,煩躁不寧。按其腹膈愁痛,口噯腐氣。此毒火內伏,中宮停滯也。以大黃二錢,青皮錢許,蟬蛻、荊芥、赤芍、紅花、地丁,用山楂一兩,煎湯代水,連二劑,下宿物甚多,痘頓起,色焮赤。前方加黃連、生地,漸放白成漿。第熱未和,前方服至十二朝,始收功。
費建中子二歲,孟夏見痘,壯熱昏迷,乾紅稠密,然得分珠,亦不腳塌。至三日,絕無起勢,氣粗煩悶,轉矢氣,極臭。因痘前食一苧頭圓子重,以枳實、山楂、桔梗、前胡、廣皮、麥芽、赤芍、蟬蛻、牛蒡,去結屎甚多,即起發紅潤,後雖甚密,幸獲收功。
施氏子痘,始事者,極其升發,四日不起,狂煩叫喊至啞,目時上竄。視其根窠尚在,但稠密礬紅,頂陷干滯,身反涼。按其胸膈手足皆起,診其右手寸關,洪滑而實,此內積重而閉塞也。以枳實五錢,青皮、前胡各三錢,桔梗五分,佐以荊芥、蟬蛻,用山楂二兩,煎湯代水,連夜進兩頭汁,次午又進一劑,下午去宿垢極多,猶有雞肉未化者。將晚,又行一次,即頓然起發,神安,身大熱,色未轉,以得通達,火毒發見於外也。改用涼血清解,色漸紅活,漿漸肥膿而收功。
寒戰咬牙
(徐仲光所治痘症甚多,仁端錄抄出此下皆其神效者也。載之。)
一痘,六日不起脹,寒戰咬牙,腹脹氣急,用奇攻散、補中益氣湯而愈。
一痘,初發熱時,惡寒,身振動,此邪正交爭,欲出不出也。用升麻葛根湯加人參、防風、桂枝、山甲,及補中益氣湯,調理而愈。
一痘未出齊,而手足搖動,以異功散投之而更甚,此假寒實熱,木氣太過而兼火化也。宜平肝制火,升麻葛根湯加川芎、柴胡、防風而愈。
一痘發熱時,咬牙兼竄視,乃心熱甚也,用升麻葛根湯合導赤散,服之而愈。
一痘發熱時,悶瞀咬牙,此肝熱症也,羌活湯加葛、芍,服之而愈。
萬密齋長孫,二歲,染痘發熱,三日內,寒戰似瘧。其父泣曰:死矣。萬笑曰:爾為醫,救人病如篙工然,忽遇風浪,手足自亂,何以濟人?此兒元氣充盛,毒氣微少,邪不勝正,作寒戰而退,試觀其痘必少也。果止五七粒,七日愈。
一兒初發熱,便咬牙戛戛有聲,精神昏憒,此逆痘也,乃腎虛症。蓋腎主骨,齒者骨之餘,腎水不足,則毒火無制,火氣煽動,故上下相戛有聲,陳氏所謂槁者是也。果卒。
一兒痘甚密。曰:此兒脾胃素弱,當用補胃之劑,使血氣旺而痘易成就也。不聽,至成膿後,過期不靨,遍身潰爛,寒戰咬牙,失音悉具。曰:此戰,乃遍身潰爛,坐臥艱難,不能自任,非鼓頷寒戰也。咬牙者,齦瘡癢,相戛而鳴,非神昏鬥齒也。失音者,欲得肉食不與之,日夜啼哭得之,非咽喉爛瘡也。用調元湯加白芷、防風,暗入熟附一片,三劑而安。
寒折
徐仲光治一痘,五日,形色少神,腹脹喘急,腸鳴肢冷。或擬內傷者,或擬陷伏者,殊不知內傷者按必痛,陷伏者必煩悶。今便利安寧而虛鳴者,乃陰陽二氣不和,傷冷之症,或服涼藥也。經曰:中虛不足,則腹滿腸鳴。以理中湯加木香、陳皮、官桂等,疏逐冷氣,諸症悉平。又以補中益氣湯,調理而愈。
一痘因春夏久雨,為寒濕之氣所侵,不能起者,五苓散加蒼朮、防風,多服之佳,或平胃快斑湯。
松江黃綺雲,療徐氏兒痘,兒幼,遇冬月,痘不起,熾炭圍爐,抱兒火邊,以酒漿挹火,火氣熏兒,痘立起發。(《廣筆記》。)
費建中治朱氏子痘,稠密乾紅,或以色滯,便用清火兼升發,累日不起。見其鼻流清涕,身涼且靜,時在春初,寒風凜凜,此熱毒輕而感寒重,毒火為外邪所閉也。以溫肌透毒散、陳皮、枳殼、荊芥,連二劑,身漸暖,頓起發。次日,鼻塞眼封,而痘發煌,身漸熱,清解治毒,調理收功。
一兒痘稠密不鬆,眉愁,腹痛不寐,毒盛也。蒼白乾滯,涕吐稠黏,頭溫足冷,邪閉也。急疏風攻毒,四朝,體漸熱,痘漸起,色漸紅活。但筋脈時惕,以活血驅毒而愈。
一兒痘三日,目紅鼻塞,噴涕甚濃,氣粗熱壯,痘甚稀,色滯乾紅,無甚內症,以荊芥穗、葛根、前胡、黃芩、牛蒡、木通、丹皮、蟬蛻、青皮、赤芍,三劑,起發沛然,六日肥綻,順敘收功。
厥逆
徐仲光治一兒痘,四日,溏泄無度,四肢厥冷,痘點隱隱,其瀉已旬日,此脾虛也。以附子理中湯數劑,瀉減肢溫。又以補中益氣湯加肉果、官桂,瀉止後,竟用補中益氣湯調理而愈。
一兒痘九日,色灰白,溏泄,厥逆氣憊,陰陽不相順接,四肢為之厥冷也,用陳氏異功散而愈。
一兒痘過期不斂,便溏安靜,四肢少溫,但脾氣不足,用參、附、芩、陳、甘、芍、山藥、木香、肉果治之,破損不成痂而愈。
一兒痘七日,肢厥減食,乃血熱而過服冷劑,以致冰伏也,保元湯加丁、桂、炮姜而愈。
一兒痘六朝,綻突焦紫,煩躁悶亂,喘促厥逆,乃陽毒陷伏,厥深熱亦深也。以四順飲,行二次,諸症悉平,又清解之而愈。
一兒痘四五日,毒已盡,形色無神,二便自利,四肢厥冷,腹脹發噦,裡氣虛弱也,稍遲則胃氣脫矣。急以理中湯,連進二服,內氣一暖,痘即發光紅活,四肢溫暖。又以補中益氣湯加丁香,噦止而愈。
一兒痘靨後,自言手足冷,及按之而熱,夜臥不安。經曰:外熱而內冷者,脾弱也。內熱而外冷者,胃弱也。夜臥不寧,脾陰不足也,用歸脾湯而愈。
一兒痘後,手足厥冷,乃脾弱不能旁達四肢,用保元湯加當歸、白芍、附子、炮姜而愈。
昏冒
萬密齋治汪氏子,痘靨後,忽然悶絕,目閉口合,令作調元湯加麥冬,濃煎灌之,又與粥湯遂愈。此正氣素弱,邪氣方盛,壯火食氣,氣益弱矣。今邪氣既退,正氣將生,乃否極泰來之兆,所以戒勿擾亂,待其自蘇。人不知此,卒見悶絕,或呼喚抱持,神氣一散,不救者多矣。或謂恐有餘毒。曰:餘毒有三,一曰疥,二曰癰,三曰目赤,未聞有昏瞀也。凡痘瘡或出不盡,發不透,或空殼無水,或清水非膿,則有餘毒。今起發胖壯,膿漿飽滿,何餘毒之有哉?
驚搐
徐仲光治一兒卒僕驚搐,蘇而復作,此風寒壅毒也,紅棉散治愈。一兒驚搐,誤以驚藥涼其心,痘不得出而死。
一兒初發熱搐,以升麻葛根湯加天麻、鉤藤、木通、蟬蛻、枳殼,痘出而愈。
一兒見點發搐,此心血虛而客邪,以四物湯加茯苓、遠志、石菖蒲、棗仁、蟬蛻而愈。
一痘初點,驚搐不止,此心脾虛而血少,失治,十朝而卒。
一痘出二三日,驚搐,此毒不透,心經有邪,導赤散加蟬蛻、黃連、紅花、天麻、鉤藤、石菖蒲而愈。
一痘出未盡,驚搐,且溏泄肢冷,異功散四劑而愈。
一痘漿期,驚搐不止,安神養血丸而愈。
一痘後,驚搐吐瀉,肢厥,目直痰鳴,此中氣不足,補中益氣湯為主,兼醒脾散、附子理中湯,下至聖保命丹而愈。
一痘後驚搐,氣促痰喘,口開目直,二便閉澀,此類急驚,乃風邪有餘症,宜清涼解散瀉氣,以天麻抱龍瀉青丸治愈。
一痘後過食白果,驚搐痰壅,目直,腹脹喘急,此氣滯生痰。甘草湯、薑湯,漸與服,得吐瀉而愈,不可以風治之也。
煩躁
(以下皆徐仲光所治。)
一痘未出齊,色赤,壯熱煩躁,清解之而益重,此反冰其毒也。宜升解之,升麻葛根湯加桂枝、牛蒡、紫草而愈。
一四朝順痘,煩躁不食,毒未盡也。升麻葛根湯、補中益氣湯而愈。
一順痘,日夜啼哭不止,此不勝火熾刑金也,瀉青散、導赤散加黃連而愈。
一痘少淡白,不易肥而煩躁,真氣弱也,棉紙搓軟,白芨膏封痘,服保元湯而愈。
一痘後夜臥不寧,此胃不和,而衛氣不得入於陰也,四物湯加遠志、棗仁、龍眼肉,及歸脾湯而愈。
一痘後身熱,午時煩躁,解毒清熱而愈。
一痘六朝不起,乾紅煩躁,此毒壅也,過用保元湯,而反悶亂焦紫。乃以枳殼湯先解參、耆之滯,犀角地黃湯加蟬、蒡、紫草,清其壅滯之熱。七朝,痘色正。後以保元湯調理而愈。
萬密齋治邱氏子,痘正作膿,瘙癢煩哭,其面磊落紅綻,膿漿未熟,兩頰先紅干,皮肉木硬。曰:左頰屬木,肝也,肝主血,藏魂。右頰屬金,肺也,肺主氣,藏魄。兩頰木硬,氣血不榮,魂魄不靖,所以煩哭也。請藥。曰:欲解其毒,則中氣反傷,欲補其中,則邪火正盛,不可為也。是夕加煩而死。
譫妄
徐仲光治一痘起脹,色焦枯,譫語,此火亢極也,以退火回生丹、無比散,治之而愈。
一痘密漿,其色白,昏睡譫語,此血虛也,保元湯加歸、地、芎、冬、茯苓、棗仁。
一痘後午余發睡,面赤譫語,此火從虛發也,保元湯加歸、芍、川連。
萬密齋治胡三溪子痘,時常以手自掩其面,身下縮,頻呼曰:我怕,若有所見者。曰:逆痘也。經曰:腎敗者失志,目中見鬼,死不治。錢氏曰:腎病則下竄,此痘發於腎,不可為也。果然。
一婦年二十餘,發熱五日,痘不出,常起摸床壁,昏不知人,口喃喃不休。曰:死症也。果然。
周璜子年十三,染痘發熱,五日痘不出,發狂譫語,已進保元湯三劑矣。曰:誤矣,犯實實之戒也。凡痘發熱之初,驚者平之,渴者潤之,吐利者和之,便秘者利之,熱盛者解之,如無他症,不須服藥。今此子元氣素厚,飲食夙強,乃以保元湯助火為邪,毒氣鬱遏,至於狂妄,熱已劇矣。宜急下之,與三黃湯,得利,而狂止痘出,至十七日靨。(治痘之法,盡此數語。)
汪少溪婢染痘,發熱顛狂。曰:熱極矣,當速解之。乃作三黃湯與服,得利,熱減神清,痘出而安。
徐氏子年十七出痘,至膿將靨,忽發狂,妄語起舞,或毆人罵人,皆平日仇恨者,一身之瘡盡迸破,祈禳不效。乃用安神丸百粒,作二次服,良久始省。問其所為,殊夢夢也。
喘急
(下亦徐仲光所言。)
一痘稀嫩少神,起脹時,泄瀉而喘,此氣虛也,補中益氣湯加肉果而愈。
一痘漿足,痰喘便實,此肺熱過於補也,枳殼湯加連翹、牛蒡、腹皮、栝蔞而愈。
一痘收靨原痂,喘急腹脹,因能食,非倒靨也,保和湯愈。
一痘漿灌喘急,用荊、防、桔梗、枳、杏、冬、貝、橘紅鹽炒、竹葉而愈。
一痘喘急,用白花地丁,水煎服,即止如神。
一痘後齁喘,久不愈,蜜炒麻黃、半夏、桑皮、款冬花各一錢,白果肉五個,煎服數劑愈。一云有甘、杏、芩、蘇子更妥。
一痘後喘嘔不已,用長流水,揚百遍,煎清上之藥愈。
一痘後喘急聲重,客水侵肺也,蜜炒麻黃、桂枝、杏仁、車前、葶藶、甘草愈。
一痘後痰嗽喘嘔,用阿膠、糯米各一兩,牛蒡、兜鈴各三錢,杏仁三粒,甘草五分,丸服愈。
一痘後泄瀉喘急,此肺虛也,人參一錢,五味三錢,煎服而愈。
一痘後痰喘不已,火侵肺也,用芩、連、枳、杏、甘、桔、花粉、柴胡,煎服而愈。
一痘,八朝俱充灌,因暑月,汗多解衣,熱為邪抑,忽咬牙喘瀉,一晝夜,頰上有倒靨,先用蘇、防、杏、枳、青皮、陳皮、耆、朮、葶、貝、前、蠶,得微汗,喘緩。次用震蟄丹三分,隨以大青丸三丸,小青丸五丸,大靈丸三丸,連進二服而愈。
萬密齋治程氏子,未一歲,多笑,知其心火有餘,令以川連、山梔、辰砂為丸,服之。三日後,笑漸少,隨染痘,發熱,忽作喘,喉中涎響,汩汩有聲,此肺熱症。幸不肩息作冷,乃作清金散湯,一服而減半,再劑而喘定。如不知則殆矣。
咳嗽
一痘五朝,勻澤紅潤稀朗,頂平陷,痰嗽甚,此傷風失表,邪客肺經。但膿期患此,難於補托,用甘、桔、前、芩、桑、杏、橘、蔞而愈。
一痘七朝,不易起脹,喘咳吐食,此毒壅也,清理解散而愈。
一痘收靨,厚而干黑,身熱咳嗽,風寒客肺也,麻黃湯愈。
一痘收疤,咳嗽,咽膈不利,用甘、桔、翹、防、蒡、陳皮、射干、元參輩愈。
一痘後傷風,咳嗽發熱,用解表藥,反汗喘。用二陳湯加桑、杏、山梔,反加搐搦。此脾胃虛弱也,用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鉤藤而愈。
一痘痰嗽,諸藥不效,用黑散子而愈。
一痘後咳嗽連聲不續,痰鳴欲絕,嗽罷吐白沫,面唇白,飲食少,不得臥,此虛而攻肺,下痰過劑也。小異功散加藿、半、蔞、粉、冬,又用人參清肺飲而愈。此救子益母之法也。
一痘後咳嗽,吐膿腥臭,胸中隱隱作痛,右脈數滑,乃餘毒在胸,作內癰也。用橘、貝、甘、桔、芩,合翹、蒡、知、蔞、防己,並蒸百合服愈。
一痘久嗽不已,腰背痛,此腎咳也,地黃湯加麥冬、五味子而愈。
一痘十二朝,咳嗽,旬余不止,服發表化痰藥多,反吐膿血。此脾肺虛,重傷真氣,成肝癰也,用桔梗湯而愈。
萬密齋治陶氏子,痘將靨,咳嗽喘急,用甘桔湯加麥冬、牛蒡未效。此肺有火邪,火鬱宜發之,乃去麥冬,加紫蘇、地骨皮,一服而安。
嘔吐噦
(下皆徐仲光所言。)
一兒年十五,血熱毒重,而無顆粒,正額略見分珠,而又稠密,唇焦口腫,舌有黑刺,大熱大渴,先用羌活湯調下催蟄丹、退火丹。雖起發,嘔噦特甚,用芩、連、荊、防、翹、蒡、楂、蟬、犀角、紫草、石膏、大黃,二劑。痘乃稍潤,又加芎、歸、冬、知、甘、桔、生地、丹皮、紅花、元參,痘漸滋長,嘔噦漸止。八九朝,復嘔,背痘平塌,仍用芎、歸、芩、連、蟬、翹、防、羌、蒡、陳、藿、石膏,黃土澄水煎服,隨以桑蟲漿、雞腦各二個,入催蟄丹、震蟄丹各五分。至夜,狂躁作渴,以陳冬米、麥冬,煎湯頻飲。至天明,熟睡,痘轉而起灌矣。但大便溏數,加耆、朮、楂、橘、炮薑、人參三四分,調理而愈。
一兒痘成漿倒陷,吐噦不止,急用攻發藥,以起其痘,於安胃藥中加參、耆、黑薑、陳米、白朮,黃泥澄水煎治愈。
一兒痘標點,噦吐,面色枯,口唇焦,胃氣已脫,毒不出,三日而死。
一痘六朝,勻朗光澤,外症順而胃氣損,聞食則噦,漿雖滿不能收拾蒼老,變倒靨而死。吐蛔者更重。
一痘後煩渴,乳多則吐,身熱喜涼,此餘毒在胃,竹葉石膏湯治之而愈。
一痘後噦腐,或有用香砂丸,克伐太過,遂變泄瀉而死。
萬密齋治一兒,痘本輕,因傷食腹痛而嘔,用平胃散加砂仁、藿香葉、煨姜而嘔止。
一小兒因食生冷,傷脾胃而嘔,痘變灰白,用錢氏異功散加砂仁、丁香、桂而嘔止。
一小兒痘甚密,喉舌都是,將閉時,嗆水嘔食,雜膿血痂皮痰涎而出,用甘桔湯加牛蒡,頻呷之,調理而安。
一小兒膿成將靨,忽作乾嘔,雖飲食,常自嘔噦,其痘不作膿,不滿頂。曰:此逆痘也。乃誦木陳葉落,絃斷聲嘶之言以告之,後失音悶絕而死。
庠生餘光庭,年十九,出痘,膿成將靨,忽作咳逆,(即噦也,又名呃逆。)脈促成代。或謂咳逆者,惡症也。促代者,怪脈也。痘瘡順正,飽壯明潤,何以得此?曰:咳逆三症,一曰胃寒,二曰水逆,三曰胃敗,皆與此不合。經曰:諸逆衝上,皆屬於火。此火炎上之象,乃問其大便如何,則自出痘至今,七日未更衣。曰:此燥矢壅塞,下竅不通,火炎上竅,故咳逆也。促代之脈,得之氣逆,脈亦逆矣。以豬膽導之,下燥矢,咳逆即止,而脈亦調勻而起。
吐瀉及蛔
徐仲光治一痘,不見出,吐瀉不已,服升發益盛。此虛症,宜溫補藥升發,以透肌散,六君子湯加升、蟬、薑、桂、陳米、棗而愈,以其熱靜痘嬌也。若執痘未齊而不補真元,反致伏陷矣。
一痘後吐瀉,類霍亂,此外感兼內傷也,藿香正氣散、藿香五苓散。因兼暑食,加味二陳湯治愈。
一痘後吐蛔,乃氣血虛,無穀氣以養,蛔求食而出也,二陳湯加連翹、連、棗、薑、芍而愈。
一痘起脹吐蛔,乃胃熱而久不能食,蟲為熱迫,但聞食氣則上湧出,安蛔湯而愈。然多有不治者,雖痘勻朗,漿半足,若久不食,而服劑不止者,土虛而木乘之,必至腫消目閉,倒陷而死。
費養恆治馮憲副孫痘,兩日稠密無縫,皮薄色淡,身涼而靜,睡不合目而困倦,面光白,吐蛔數條,俱已死,此虛寒而鄰於逆者也。以保元湯加芎、歸、肉桂、山甲,數劑,絕無起勢。乃加參三錢,耆五錢,熟附五分,日二劑,六日漸起,色漸紅,囊漸蒼老,肢體亦暖。參、耆更加重,附至七分,幸不瀉。又加熟地膏半盞,鹿茸膏數匙,十日,漿肥膿成,神爽,寢食俱安,十四日收功。因痂乾燥,防餘毒,以參歸化毒湯,重入忍冬膏,調理而安。
費建中治姚氏子,秋夜忽吐瀉三十餘次,口不能合,兩目失神,身不熱,痘齊湧出,甚細密,僅得分珠,顆粒圓滿,卻如水泡,有頂無盤。乃劇虛劇寒之症,形象固逆,幸氣血未離,疏通之劑,斷不宜用,即與保元湯加白朮、木香、當歸、熟地、訶子等。服至六日如常,乃倍參、耆,加鹿茸、肉桂。至八日,身得溫暖,窠囊覺厚,漿水及半而不蒼老,前方去鹿茸、肉桂、訶子,加白芍、茯苓、銀花,神爽,進食而瘥矣。虛劇之症,補之不足,尚可散乎?但今無是症矣。
泄瀉
一兒痘瀉,投以升澀藥,不效。黃綺雲用白芍藥酒炒三兩,煎服,一劑即止。此脾虛有熱也。(《廣筆記》。)
一兒虛寒,痘將行漿時作瀉,用炒蓮肉去心一兩,真鴉片五分,共末,白湯下。兒小者三分,大者五分,瀉立止。虛癢或虛煩躁不止,亦如之。若系大熱泄瀉者,不可用也。(同上。)
一血熱痘兼氣虛,先用解毒藥,毒清矣,忽瀉,日數行不止,痘漸平塌。繆仲淳以炒蓮肉五分,真鴉片半分,米湯下,立止。王宇泰復用人參二兩,黃耆三兩,鹿茸三錢,煎服,補其元氣,漿頓足而自愈。蓋因其先解毒盡,故可補而無他症起也。(同上。)
一痘脾虛作瀉,用蓮肉六兩,參、耆、五味、山萸、扁豆各四兩,白朮三兩,棗肉為丸,薑湯下。此方移治老年腎虛脾泄瀉更效。
一痘密毒重,起發亦透。八朝,但頭面胸背膿漿,手足止有清泡。有用參、耆、米、桔、翹、連、蠶、薯,即痰喘不食,身熱而嘔,大便頻頻失屁。急加歸、芍、楂、陳、砂、冬、防、朮、元參、石膏、山豆根,及便制人參,兼用牛黃抱龍丸、八寶丹,連進二三劑,四肢漿足。以後去人參,只用清解藥而愈。
一痘起脹時,忽瀉,痘色赤而稠,根窠堅突,便秘六日矣。此血熱毒壅,正宜瀉去其毒,治法只宜清解。主人恐瀉耗其元氣,用豆蔻丸,保元湯加肉果、官桂等,痂雖收,而目腫赤,四肢發癰,始悔而用清解。病根已深,竟損一目,廢一肢。此痘有同是熱瀉,而用犀角地黃湯加木通、桔梗、川芎,提之而順愈。
一痘早起泄瀉,飲食不化,此脾腎不足,四君子湯加補骨脂、肉果,又朝服四神丸,夜服參耆白朮散而愈。
一痘隱隱不見,面白神疲,微熱飧泄,此脾虛不能送毒也,異功散加木通、芎、升、歸、陳米,瀉止痘發。補中益氣湯調理而愈。
一痘後瀉,藥食俱不化,此脾虛也,用參苓白朮散、阿附丸而漸愈。
一痘後泄瀉不已,此脾虛也,四君子湯加升、防、肉果,及肉豆丸而愈。
一痘後羸瘦枯槁,溏泄不已。或謂脾弱,理中湯、小異功散、六君子湯,皆不效。知其乳母弱,乳薄故也,令易乳而安。
一痘溺赤,溏泄如糜。腸中熱則瀉黃如糜,此煎爆積熱也。以五苓散加車前、黃連、神麯、麥茅、山楂而愈。
一痘後傷食傷暑而瀉,四苓散合香藿飲加神麯、麥茅、山楂而愈。
一痘未出盡,利下赤白,此血熱痘壅,有積熱也。以葛根升麻湯加芎、歸、楂、麥、蟬蛻,稍減。面目赤,溺數,犀角地黃湯、補中益氣湯治愈。
一痘暑月六朝而利下膿血,壯熱煩渴,此毒留大腸,三黃丸兼補中益氣湯而愈。
一痘同而不治,痢久,漸倒陷,二七而死。故曰:險者治之。
一痘靨期而利,水穀不分,完穀不化,參苓白朮散、芍藥獨參湯治愈。
一痘後,利下蛔蟲,此熱迫之也。苓、甘、半、芍、烏梅、川椒、薑、棗,治愈。
一痘後患利,裡急後重,面黃不食,聞藥食則嘔,此病邪雖實,而胃氣受傷多矣。當先補後攻,小異功散加芍藥,而噦止進食。次以木香檳榔丸,去積盡,服調中湯而安。
一痘,臘月瀉數日而後標點,患痢無度,用升發藥不效,痘色淡白少神,脈浮大無根,大虛症也。附子理中湯,日進二劑,積少減,痘亦紅潤,脈始有根。然飲食不進,用補中益氣湯加桂枝、炮姜,遂能食安寢。漿雖充,而完穀不化,亦不易結痂,小異功散加芍藥、木香,參苓白朮散,調理而愈。
萬密齋治胡氏子,染痘自利,三日不止。或欲進理中湯加訶子、肉豆蔻。曰:不可,此協熱利也,宜用黃芩芍藥湯。但觀其形色,利當自止,不必服藥。次日痘出利止。
一小兒發熱,時自利,大孔如竹筒狀,清水流出,逆症也。此乃火盛於內,肺金不行收令也。以黃芩芍藥湯加烏梅,一服而利止。
萬之子,三歲出痘,至膿成將靨時,忽泄瀉,痘變灰白。先君曰:此虛寒症。命作木香散服之,未盡劑,泄止瘡復紅活。時鄰人曾氏子,痘出密盛,將靨亦作瀉,痘變灰白,且作癢,來請藥,先君即以前未盡劑與之,瀉止,痘紅活不癢矣。
蕭別駕女,七歲出痘,連服保元湯,痘甚密。曰:表裡俱實,雖密,順症也,不必藥。蕭江西永豐人,彼處出痘,專食雞。戒以不可食,不聽,日食雞汁,至膿將成,忽大瀉,日夜五六次,所下皆清水,欲止之。曰:裡氣太實,正須瀉耳。次日,瀉益盛,視其痘飽滿紅潤,不與藥,乃怒甚。曰:保無他。或欲進肉豆蔻丸,力止之。至第三日,大瀉水一行。曰:瀉止矣。問故,曰:此瀉飲雞汁大多,水留薄腸胃之間,今瀉者,名蓄水瀉也,水盡瀉自止。與四君子湯加陳皮,調理而愈。
一痘將靨,忽作泄瀉,口渴飲水,小便短少,其痘胖壯紅潤,此內熱也。用五苓散加黃芩、白芍,煎調益元散而愈。
一痘成膿,面部將靨,困渴,飲過多,以致自利,白朮散服之,渴瀉俱止,愈。
一痘成膿少食,忽作泄瀉不止,變灰白,用木香散、豆蔻丸,服之愈。
一滑瀉不止,食少腹脹,足冷,痘灰白色,脈細無力,此犯五虛不治,必死。
陳三農治一小兒,痘後泄瀉二三年,體瘦腹大,善食。此久瀉傷腎,腎不納氣,肝木火起,脾無正火不殺穀,故作瀉,瘦削成疳耳。用紅曲丸,加草果三錢,服之愈。
李季虯曰:長兒痘,初發熱即泄,日數十行,見痘,泄不止,時醫以脾胃藥止之,愈甚。施季泉曰:是在不治。予強之,曰:止泄不難,發藥中加黃連二錢,黃芩一錢。二劑泄止,予喜甚。施曰:非也,毒火熾故泄,初泄時,即解利藥乘熱導之,或可望生。今遲矣,過四日,即欲解毒無及矣。坐視七日死。(《廣筆記》。)
痢
萬密齋治張氏子,痘靨時,面瘡潰腫,膿水浸淫,泄下膿血,後重不食。或作噤口痢治,不效。視其症乃倒靨,非痢也。在痘科中,痢下膿血痂皮者生,水穀不化者死。在傷寒,太陰經病論則曰:熱蓄於內,當便膿血,勿治,利盡膿血自愈。因思此疾不可急治,乃故製藥延緩以待之。數日後,度其膿血將盡,乃用四君子湯加白芍、枳殼、黃連、木香,一服後重除,利稍止,再服能食,三四服痘靨。
一痘後,初秋利下白積,身熱腹痛,嘔噦不食,此濕熱瘀積,兼受寒邪。理中湯加防風,一劑噦止。平胃散加香、連、青、葛、麥愈。
一痘後,利下赤白,能食而不化。此胃熱而脾虛也,乃恣食而不知節慎,遂致莫救。
一痘後,噤口痢,用人參一兩,陳皮、黃連、石蓮肉各五錢,桔梗三錢,胃風湯調服愈。
一痘後,利久不止,積未盡而中氣不足,用人參、白朮、白芍、甘草、升麻、陳米,大固中氣而愈。
一痘後,毒入大腸而便膿血者,牛黃散、三黃散、犀角地黃湯、黃連解毒湯而愈。
便秘
(徐仲光治。)
一痘,十九歲,標點時,便秘至十二朝不行,口渴狂躁,左尺脈浮大,此陰不足而津液竭也,用參、冬、歸、地、知、杞、枳殼、菟絲子而便利。
一痘後,食粽便結,痛不可按,手足搐搦,大柴胡湯加酒麴二錢而行。
一痘後,身熱便秘,此餘毒結大腸也,以解毒湯治之而愈。
一痘後,身熱便燥,此辛熱耗液,潤燥湯愈。
一十五歲,血熱毒重,痘十八朝,忽小便不利,欲解不能,起倒竟夕,聞其大便已阻而不行者四日矣。此有燥屎結於幽門,後竅不通,故前竅亦閉。進以湯藥,則小便益急而不能出,痛苦極矣。且藥力未能達於至陰之下,因用膽導法,須臾二便皆通。
一痘正出而小便秘,此氣為火食也,導赤散加疏解藥而愈。
一痘泄瀉溺澀,此陰陽不分,五苓散加車、通而愈。
一痘,陰陽分而小便少,此脾肺虛也,補中益氣湯加麥冬、五味而愈。
一痘溺澀,為陰虛火炎爍肺,六味地黃丸加冬、味而愈。
一痘後小便赤色,知熱在膀胱,導赤散加梔、苓、車前、竹葉、燈心而愈。
一痘後小便不利,用五苓而愈甚,陰囊漸腫。此陰虛而滲利之,復損其陰也。六味地黃丸加肉桂、車前,又補中益氣調理愈。(六味丸最為此症的對之藥,既系陰虛,何取乎補中益氣?)
一老醫有孫,痘既脫痂,少腹脹,小便不通。眾謂痘後餘毒,用利水解毒,愈脹。老醫忽悟曰:此脾虛下陷也,痘後無實症,土堅則水清。人參一兩,大棗五枚,生薑五片,煎服愈。(《廣筆記》。)
萬密齋治庠生餘光庭,年十九歲,染痘發熱,五日不出,三日未更衣,脈細而數,雖有下症,元氣怯弱,不可下也。以膽導之不得通,病者煩躁,因思發熱日久,毒流其中,燥糞閉塞肛門,大腸乾枯,氣不得行,血不得潤,膽導力小,故不能通也。自立一法,取豬尿脬一枚,以豬膽汁半杯,清油半杯,蜜半杯,三物和勻入脬中,如作膽導法,取下燥屎二十餘枚,氣通熱解,神清痘出。此法外意也。(虞天民亦有此法。)
胡氏子出痘,乍熱乍退,足冷,數日不大便,先出者猶是紅點,亦不起發,此逆症也。或曰:熱微毒亦微,熱甚毒亦甚,今熱不甚,順症也。曰:不然,痘本火毒,待熱而發,如發熱而不煩不渴,大小便如常,精神清爽者,此熱在表,無邪毒,火發越而痘易出易靨也。若煩躁不安,大小便艱,昏昏喜睡,此毒火內蘊,不得發越,表熱雖微,內熱則甚。今乍熱乍退者,毒火來往也;大便不通者,毒火鬱遏也;見紅點而不起發者,毒火陷伏也;足冷者,火極兼水化,謂之逆冷也。彼不以為然,次日紅點俱沒,煩躁轉甚,猶謂此內收也。翌日死。
疫癘
(徐仲光治。)
一兒季春出痘,感疫氣,亢極便秘,用十神解毒湯,次以升發藥治之而愈。
一兒季春出痘,七朝順朗,亢極便秘,狂煩,舌有黑苔刺,痘空處隱隱有黑點,此感疫失解也。先用大承氣湯治之,次以理氣血而愈。
萬密齋云:嘉靖甲午春,痘毒流行,死者十八九,乃一厄也。時有預服三豆子湯、絲瓜辰砂散者,凡方書所載,預解痘毒之法,用之無效。予思痘疹疫癘之毒,因歲運災眚之變,難以藥解,而人事未盡,又不可委之天數也。於是檢閱右方,於《韓氏醫通》得五瘟丹,以五運為主。喜曰:此解毒神藥也。依方修合,施售與人,但服之莫不輕疏。人皆神之,因命之曰代天宣化九。甘草、(甲已年為君,土。)黃芩、(乙庚年為君,金。)黃柏、(丙辛年為君,水。)山梔、(丁壬年為君,木。)黃連、(戊癸年為君,火。)連翹、(佐。)山豆根、(佐。)牛蒡子,(佐。)先見其年所屬者為君,次四味為臣,君藥倍用,臣藥減半,佐視臣又減半。共為細末,於冬至日修合,取雪水煮升麻汁,打麵糊為丸,辰砂為衣,竹葉煎湯下。
萬密齋曰:胡松山子出痘,在母黃氏懷,半夜後,此兒卻在地下。蕭楚梧子出痘,日中時,聞蒜氣過。胡三溪子出痘,有鴉日日聒噪。胡淑卿子出痘,近夜時,樓上忽聞棹到聲,視之無他。王東樓子出痘,有蝙蝠飛入室。後皆凶,醫者病家,不可不知。
目
徐仲光治一兒痘後,目黑睛初起細白點,大便順,而日晡潮熱。有用雞䏶胵、花粉、威靈仙煮食,其瞳神即高腫突出,白睛紅腫。徐用瀉青丸煎服,兼用羽皇散,五六劑而愈。
一兒白睛生翳,漸掩黑睛,連用去風去翳、涼血清熱等藥不效,即用瀉青丸及羽皇散,間服數劑而安。鵝不食草鹽酒炒干、白蒺藜各二兩,穀精草、石決明各二兩,旋覆花、蟬蛻、川芎、龍膽草各五分,羊膽三個,蜜丸,每服二錢,鹽湯下。(羽皇散。)
萬密齋治蕭別駕女,痘後不戒厚味。其俗有病者,必服附子,食雄雞,灸關元。戒之不聽,後兩目出浪若爛,此毒發於肝,肝火旺也。或曰:目上下胞屬脾,脾亦熱乎?曰:此因淚出不止,浸淫潰爛也。乃用瀉青丸去大黃,加柴胡、黃芩、密蒙花,蜜丸,服半年而愈。(雄按:蕭江西人,其俗至今猶然。)
雷邑巫孫痘,七日倒陷,已與發出,毒猶甚,欲解其毒,中氣素虛,又恐倒陷。欲補其中,恐助毒火,又傷其目。不如節飲食,適寒溫,以待自安。不聽,乃服參、耆溫補之劑,後兩目俱盲。
王司訓子,痘後兩目畏明,此肝火太旺,宜服瀉肝散加柴胡、蟬蛻、黃芩。初一劑用酒浸大黃,乃畏苦不肯服,果成內障目盲。
蕭氏子痘後目有白翳。曰:此痘瘢也,治之無功。果盲。
徐淑道痘不靨,用陳氏木香散一服。曰:誤也,必損目矣。果盲其一。
周氏女痘後目閉不開。曰:痘順無餘毒,必羞明症也。乃試之,向暗則開,嚮明則閉,不流淚,此肝經火邪未除耳。用羌、防、歸尾、川芎、柴胡、蔓荊、密蒙花、生甘草、淡竹葉,一服目開,遍身痘瘢腫凸。再用四物湯加荊、防、人參、連翹、甘草而愈。
周氏子九歲,痘後出外,忽頭腫,兩目不開,此非毒,乃風熱也。用羌、防、升、柴、芎、歸、藁本、蔓荊、細辛、甘菊、黃芩,治之愈。
王肯堂治從子懋鋙,痘後兩目生翳,羞明特甚,窗牖皆以衣被覆蔽。就明展兩眸視之,則白膜已遍覆黑睛,淚如泉湧。嬰科、眼科,投藥不效,束手告技窮矣。乃閉戶而思:目者,清陽之所越也。忽焉而有翳膜,是濁陰犯之也。濁陰惡敢與陽敵,故羞明特甚。乃以黃耆助清陽之氣為君,生地、當歸養目真血為臣,羌、獨、防、芎、芷、甘菊、薄荷升清陽,黃芩、豬膽汁、車前、茯苓降濁陰為佐,仍間服瀉青丸,八劑而目開翳已去矣。凡眼科點洗藥,概屏不用,惟以橄欖核磨汁,敷上皮而已。蓋嬰幼柔脆,點洗之藥,必有所傷故也。
費建中治一女,三歲,痘稀而綻突紅潤,似可弗藥,但烈熱如炮,叫喊不絕,左目焮腫如桃,以大黃、生地、荊芥、甘菊、赤芍、黃連、木通、地丁、青皮,連進三朝,始身涼神靜,目亦無恙。(痘後目翳,用荔枝肉搗膏,貼囟門上即愈。但已過百日則不效。)
唇口
徐仲光治一兒痘稠密,未起發而唇先黃熟,目先虛閉,咽喉腫痛,不能食,遍身痘俱平暗,幸正額勻朗,眼眶口唇,雖腫而紅活。以甘桔湯加牛蒡、連翹、山楂、荊芥、陳皮、人中黃等,清利咽膈,解其脾毒而愈。
一兒痘四朝,稠密未起脹而口唇先黃熟,乃內潰之惡候,必為唇刺。幸余痘光澤腳斂,脾雖受毒,根本猶固。以補中益氣湯去白朮,加牛蒡、連翹、山楂,繼以補元湯、理中湯而愈。
一兒痘稠如綴粟,平塌嬌紅,血散不附,唇口腫硬,剝落一層又一層,皮薄空漿,破如血汁,溏瀉煩渴,皆為逆候。但能食安靜,知有胃氣也。用參、朮、連各二錢,日進三服。十四朝,肢厥,脈沉靜如死狀,痘皆倒靨,心胸尚溫,數日漸蘇而愈。
口疳
徐仲光曰:一兒患血熱,痘後身發熱,口臭成疳,潰脫上齦門牙、左腮盤牙,唇紅乾裂,左頰下亦紅腫,如發毒狀。湖州沈三春,外用抑陽散加蔥汁,酒漿調敷腫處。若面腫而帶有紫色為實熱,必成走馬疳,潰頰不治矣。今雖腫而紅活,知為另發癰也。內服犀魚、羚羊角、黃連、黃芩、元參、生地、牛蒡、桔梗、甘草、白芍、花粉、木通、紫花地丁,及人中黃散,一二服。或煎銀花一兩,入廣膠一錢,間搗甘菊花根葉汁,衝入服之,面腫漸平,身熱漸退。外吹牛黃一分,珍珠三分,黃柏、青黛、人中白、硼砂豬膽制各四分。不易斂,加烏梅炭三分、血竭二分、龍骨一分。因體虛,又加人參、象皮灰各三分,制爐甘石四分。又常以醋調雄黃末,軟筆點入潰竅中,延至月餘而愈。
咽痛
徐仲光治一兒,患血熱痘,先用寒涼,芩、連、犀角,起發灌漿,頭面身背俱膿,但兩腿面凹陷不起。用參、耆托之,反見熱渴躁煩,大便溏泄多次,咽喉腫痛。改用清咽利膈,山豆根、麥冬、川貝、桔梗、元參、防風、殭蠶、山甲、當歸、白芍、紅花、生地、山楂、陳皮、蚯蚓、牛蒡、川連、黃芩、甘草而愈。
一兒痘後,咽痛壅塞不通,此餘毒留於心肺,邪熱不泄,風痰壅盛。先以桐油探吐,服駝原散、甘桔湯、連翹、牛蒡、射干、元參而愈。
一兒痘後,真陰不足,二火上行,咽喉腫痛。有以寒涼治者,愈而復腫。原其火為寒鬱,先以附子理中湯驅其寒,次宜壯水之主,六味地黃丸加知母、麥冬、元參治其本,外吹葛槿散而愈。
一兒痘後,脾胃不足,陰火上炎,咽喉腫痛,以四君子加甘、桔、知、柏、川連、牛蒡而愈。
一兒痘後,咽喉成疔,以柴、葛、地龍、蜈蚣等分煎成,加犀角磨汁和服而愈。
萬密齋治馬氏子,五歲,痘不起發。曰:此順痘也。毒甚者,則頭面腫,毒微者,則頭面不腫,非不起發也。又呼咽痛。曰:此痘家常病,喜喉舌無瘡,頸項間痘稀,不足怪也。以甘桔湯加牛蒡子煎,細細嚥之,咽痛即止。
喑
萬密齋媳李氏,年十八,痘成膿時,經水忽行,下血塊且多,未逾日,猝失音。問之,但搖頭垂淚。凡痘帶黑歸腎,宜有猝失音之症。今已成膿,飽滿紅潤,何以有此逆症?思之良久乃得之,經云:婦人重身,九月而喑者,少陰之脈不榮於舌也。手少陰者,心也。心主血,諸瘡皆屬於心。瘡毒之火,內起於心,迫血下行,故經血來也。舌者心之苗,血去則心虛不能上榮於舌,故舌萎縮而猝失音也。乃以生脈散去五味子,加當歸、生地服之,頃之愈。後以十全大補湯調理而起。
蕭氏子,三歲出痘,將靨時,忽失音,啼哭有聲,但言語重濁不清亮。曰:此肺熱也。以甘桔清金散服之而安。
發核
徐仲光治一兒痘,十朝外,早上齦潰爛,外頰紅腫,外治用抑陽散同蔥汁、酒漿搗敷,每日一換,不用紙封,內服紫花地丁、花粉、生地、丹皮、元參、山慈菇、貝母、翹、防、蒡、芎、桔、連、芩、歸、芍。先以銀花一兩煎汁服之,頰腫口疳漸平。月餘,忽發夜熱,左腮下生一核,大如李,色白,按之而疼,外治硼砂一錢五分,膽礬五分,麝香半分,燒酒薄薄調勻,新筆蘸塗,內服芩、羌、翹、蒡、甘、芍、元參、前胡、貝母、膽草、山梔,亦以夏枯草一兩,煎汁服之,連進四五劑而愈。
腹痛
徐仲光治一痘,未盡出而腹痛,噯乳吞酸,大便酸臭,乃飲食停滯也,保和丸二服而愈。
一痘起脹時,不易行漿,肢冷腹痛,乃血熱症,而過用冷劑。理中湯加肉桂、木香、炮姜,一劑而愈。
一痘後傷食腹痛,本中氣不足,宜補瀉兼施,香砂保脾丸,又補中益氣湯,調理而愈。
一痘後能食易化,腹痛,此胃熱易飢,脾弱不能消磨鬱積而痛也。補中益氣湯加芍藥、木香、黃連,治之而愈。
一痘漿足不易靨,腹脹,發熱面赤,午後益甚,按之腹不痛,乃脾虛血少也。歸芍六君子湯加陳皮、棗、姜,數劑而愈。
費建中治錢銓部女,平時內熱柴瘦,仲夏痘而熾熱,腹痛異常,不能轉側,口極穢,紫滯稠密,但不細碎,幸初起毒雖惡,未有定位,以大黃四錢,石膏七錢,生地六錢,黃連一錢,佐以山楂、荊芥、葛根、赤芍、桃仁、地丁、紅花、地龍,臨服和豬尾膏盞許。服至六日,色漸肥紅放白,腹痛少緩,余未減,仍前方。至九日,漿甚充而腹痛,熾熱尤甚,眼封而角流血,譫語,不寐不食,前方加犀角,倍大生地、石膏,減豬尾血。臨服以化毒丹調入牛黃一分,朱末二分。十二日,頭面發臭,方日進粥三次,皆碗許,而腹痛與熱依然。至十八日,始大轉,自始至終一方收效。如此治驗多矣,聊舉此以概其餘。
腰痛
徐仲光治一庠友,年十八,初熱腰痛,點發在額角,紅綻光澤,心經順症,非腎逆候,亦宜滋腎,六味地黃丸料加杞子、杜仲,與升發之藥間服,痛止痘出。至六朝,煩渴譫妄,唇燥舌黑,睡臥不寧,此乃腎水不足以制火也,保元湯加歸、芍、冬、杞、棗仁、龍眼肉,間服八味地黃丸加麥冬、枸杞漸愈。有一痘同,但補陽而不滋陰,竟枯涸疤黏不脫而死。
一兒痘初熱,腰痛如折,此折腰痘也。強以荊防敗毒散發出,點如蚤斑,口鼻出血而死。
一兒初熱,腰痛連背脊,不能轉側,點見左耳側,及腰左一點如筋頭大,平而紫,又舌中心一點,悚而黑,此腎毒逆候也。急以四牙散,發出紫黑點,五日死。
一兒孟夏發熱,腰痛甚,見點稠密紫黑,幸有神而胃氣強,元氣實,雖逆而尚有生理。四朝,以四牙散一服,又化毒散送下地黃丸二服,次日痘起。但色未轉,以黃連解毒湯加柴、蒡、歸、芍、地黃而愈。
一女年十四,痘正漿足,忽腰痛不能轉側,此經血去多之故。六味地黃丸加歸、芍、續斷、杜仲,治之而愈。
一男子年十八,痘後四十日外,忽腰痛極,兩手撒撇,目開無光,汗出遺尿,喉聲如鋸,六脈浮大,此恣欲房勞,而陰陽離決也。以艾灸氣海六十二壯,四肢活動。又以獨聖湯頻服,及八味地黃丸而愈。
一男子年二十,痘後腰痛,左尺脈微弱,房勞所致也。以八味地黃丸、補中益氣湯相間服而愈。
一痘不起而腰痛,繆仲淳用人參蘆三兩煎服,一吐而痘起痛止。毒在下,吐而升之,吐有發散之義也。(《廣筆記》。)
一好痘,綻朗而色淡紅,兩腿痛甚。腿亦屬腎,此陰虛而毒乘之也。活命飲二劑,痛稍止。十全大補湯、六味地黃丸,間服而愈。此症不早治,及四肢厥冷,則變黑變紫而死,與腰痛之逆相同,不可輕視之也。
一兒痘後,足脛痛甚,不紅腫,氣血虛不能榮養筋骨也。歸芍四君子湯加牛膝、獨活、苡仁、桂枝,連進數服而愈。
一兒年十四,痘後腰脊痛不能俯仰,午後潮熱,此骨髓枯,少水不勝火,腎氣熱也。灸崑崙穴、申脈穴各三壯,又以六味地黃丸加獨活,及補中益氣湯間服而愈。(既是腎熱,何以用火攻而愈?其說可疑。)
萬密齋治一富家子,年十六,患痘,發熱腰痛。問曾婚否?曰:未也。連進人參敗毒散二劑,痛止痘出而安。若曾有房室者,不可治也。(或以大劑左歸與之,必有拿手。琇批。)
李季虯曰:顧叔夏次郎,出痘而先腰痛。予斷以不治,果殤。施季泉曰:凡成婚或破陽後,出痘而腰痛者可療,童子而腰痛,是先天之水不足也,不治。(《廣筆記》。)
費建中治章繼美,年近三旬,季冬忽腰如杖,昏潰如迷,問之不答,身體振振,肉瞤筋惕,痘之象也。但腰如被杖,其症必逆。用大黃、山楂各六錢,青皮、羌活、桃仁各二錢,佐以荊芥、乾葛、元參,乘初起預攻,庶望轉機於萬一。若見痘,則腎已受傷,無及矣。自申至卯,連服二頭煎,次早發出如芥如砂,色焦紫,上下無容針之隙,形色既逆,神情又惡,辭勿治。因苦懇,乃用大黃八錢,石膏一兩,黃連二錢,生地兩半,佐以荊芥、羌活、葛根、牛蒡、紅花、桃仁、蟬蛻等,加白頸地龍,每劑十條,又以豬尾膏半盞和入,連進二劑。次日如芥如砂,並焦黑色即退,顆粒分明紅活,但密而神昏熱熾。前方服之九朝,雖圓綻如珠,漿黃如蠟,而昏熱如故,大便日六七次而不暢,水米不沾。議者謂寒涼太過。曰:如過盪滌傷胃,則氣血乏本,漿何由得?至十日,正面有回意,仍不思食,乃用大黃、石膏各一兩,生地兩半,黃連、山楂四錢,佐以牛蒡、荊芥、甘草。十二日,胃忽開,神爽熱和。十五日,諸症悉愈,痂如鬆皮。彼又口疳,齒牙既落,又服牛黃、朱末,並黃連解毒湯十餘劑,漸愈。月外,又發血風瘡,身無完膚,(此腎傳脾,故為輕症。)將百日始霍然。是症當危疑之際,旁議紛紛,幸病家有識,故得收效云。
朱應我治一新娶男子,二十歲痘,腰痛不支。醫以面部痘白色挨簇,當此新婚時,必腎虛也,急煎杜仲、鎖陽等補劑。朱視之,面部雖白,而眼則紅,腰間微見紅斑,決不可補,以犀角、生地、丹皮,加升麻、芍藥,一劑腰痛如失。此見斑則治斑,不可拘於新婚也。後亦清補間施而愈。
手足
徐仲光治一兒,痘後溏泄,腿腫,睡臥不寧,足三陰虛也,四君子湯加陳皮、歸、芍、枸杞、澤瀉、石斛、川牛膝,繼以八味丸而愈。
一兒痘後勞役,痢雖愈,而脛膝結核成鶴膝風,此足三陰虛而邪襲之也。驅風散間八味丸加苡仁、牛膝、菟絲、當歸。
一兒痘,先從腳底出起,逆上至頭面,回至心窩,內攻而死。此症早治,俟其頭面出齊,重用升提,保元湯加川芎,及先護心,以黃連解毒湯一劑,使其起灌收痂,自上而下,可保無事。
膿期
朱應我治其侄孫,七個月,見標三日,點粒甚朗,但紅白不甚分明,混混暗暗,似少神彩,即以帶補帶表藥,以和其陰陽。至七日,猶不活動,速以人參黃耆保元湯帶血藥進之。至十一二朝,亦灌淡漿,而臉色菜黃且暗,速加參、耆。至十七八九朝,詢之,日則疲睡,精神短少,略無嬉笑之容,熟察右一邊疤皆白暗,右手足皆萎僵不動,至左邊疤紅,而手足亦動躍如常,用以揉麵者,系左手也。不早治,恐成痿廢。以補中益氣湯二劑,柴胡多升麻一倍,又加黃柏,雖不見兒喜,而右手足之浮腫漸退。原方用升麻升清氣於左旋,用柴胡升清氣於右旋,故用柴胡多於升麻,所以治其右也。加黃柏,使足力湧出。用方得宜,其症漸愈。
此症右手足腫大不紅,初以為濕痰流注,不成腫毒,所以用補中益氣湯,可以消平。至二十三日復視之,神氣猶減,右手足仍不能起動,遂加桂技二分。越二三日猶不定耐,改方為十全大補。見其右手能握物,而右足背生癤,高穿出膿,其安停藥侯消息,此亦得將息法也。聽之,計服過參六七錢,幸徐徐元氣少復,得以再用平補而愈。未周之兒,用藥至三十餘帖,亦非常法也。
徐仲光曰:一痘養漿,而內卻無水,乾涸空虛,此氣虛伏陷也。若得人事清爽,飲食如常,痘無損處,宜補中益氣湯、歸茸湯主之。若喘脹嘔泄,煩悶外剝者,不治。
一痘漿充滿,根血淡紅,痰涎壅盛,日晡潮熱,皆謂氣不足,以保元加芎、歸、貝母、陳皮,治之不愈,不知此乃陰虛火盛生痰也。以六味地黃丸料,內加參、附、肉桂溫之,而痰絕熱去,又與補中益氣湯而愈。
一痘漿充滿痰盛,少食便溏,此乃脾胃虛弱,不能運化精微,津液凝滯所致,以六君子湯加炮姜。
一痘漿足,忽泄瀉,身冷自汗,此本於脾胃氣虛也,以保元合附子理中湯愈。或加肉果。
一痘漿不易充足,而色淡白,亦脾胃氣虛也,以大保元湯主之,又歸茸湯益之。
一痘漿足,而色不易蒼臘,乃脾弱之故,脾主結痂也。用保元加白朮、白芍、陳皮、官桂、蓮肉,收厚靨而愈。若收如麩薄,只以參苓白朮散主之。
一痘七日,無漿倒靨,獨根窠斂束,以保元加山甲、官桂,又以水湯浴洗頭面手足,良久復起,成膿而愈。
一痘九日,平塌無漿,自口以下俱紅綻,能食便溏,乃元氣不足,不能上升於面,以保元加白朮、白芍、官桂、肉果、升麻,十一朝,空地滿出增痘,俱行漿。又與異功散而愈。
一痘正面漿足結痂,身肢無漿,能食便溏,完穀不化,乃脾陰不足,不能以充灌,用參苓白朮散加附子、菟絲、肉果,又與河車散而愈。
一痘八日,空殼無漿,因氣血不足,不能振作以制其毒,用補中益氣治之,發疔四五處而愈。經曰:發癰發疔者生也。
一痘八日倒靨,灰白色,泄瀉煩渴,咬牙寒戰,此乃氣血虛寒也,以異功散治愈。若治之不止,反加昏悶者死。
一痘八朝頂陷,漿滯不行,色見焦紫,乃風寒壅腠里,氣滯血凝之故。宜升提發散之劑,內服紫蘇飲,外浴水楊湯,使藥氣藉湯氣上升,毒隨暖氣而發。若兒弱,只浴頭面手足,痘即光潤,隨服補中益氣湯調理。凡用此湯,須量氣血充足,的為風寒所閉則可浴。若浴後不起,又加悶亂者死。
一痘養漿時,昏睡不蘇,便溏能食,乃脾主困,因便溏而脾虛,倦怠而昏睡也,歸脾湯加白芍、山藥、米仁、蓮肉愈。
一痘漿充足,忽爾一齊結痂干紫,能食便調,此是火迫而收之太急,乃倒靨也。投以補益攻發之劑,十四日,四肢腫痛成靨,膿成毒化。若不食,便溏噦嗆,則為內虛倒靨,毒歸於內,喘脹而卒。
一痘漿不易充足,根血赤色,煩渴溺澀,舌燥便秘。皆雲氣虛而津液不足,以保元加麥冬治之,愈甚。漿滯不行,此乃血熱未解,溫補反助其邪,乃火盛水涸之義。更以犀角地黃湯,又四順清涼飲利之,前症悉平,漿滿而愈。經曰:毒未盡解而溫補,則毒蘊盛而不能化漿也。
一痘九朝,死而棄之沙灘,視其手足動掣,色雖焦紫,形尚綻突,乃毒火悶瞀,一時而死,得水氣而火減,故復甦也,抱回治以犀角地黃湯而愈。然亦有得土氣而解者。
一痘七日,根窠赤痛,便秘溺澀,煩躁飲水,或清解之劑未應。乃熱毒內郁也,以大黃、當歸、赤芍、甘草之類一劑,又與犀角地黃湯而愈。
一痘養漿時,大便下血,或尿血,或神昏不醒,或多睡。蓋心主血,虛邪乘而入心,神昏亂之,故宜犀角地黃湯、安神丸。若治而不已者,至二十日而卒。若毒盡外出,當以補中益氣湯加麥冬、棗仁。
一痘漿足,膿俱紫黑,熱甚便秘,乃血熱毒壅也,以黃連解毒湯加翹、蒡愈。
一女季春患痘,妄言卓立,日夜不能眠睡,至七朝,尚未安寧。視其形色俱順,而妄言卓立者,心膽火熾也,以犀角地黃加柴胡、龍膽治愈。
萬密齋治汪氏子,痘出膿成時,頭面腹背皆飽滿,惟手足自肘膝至掌指,猶未起發。曰:脾主四肢,此子脾胃何甚弱也?乃由去胎失乳,故用建中湯加黃耆、防風,一服,盡起脹作膿矣。其家奉信魯湖黑神,此子寄名於神,未出痘,神先降壇云:吾保老黑痘出必少。至是痘出甚密,乃以計逐之使去。
靨期
附痂後。
徐仲光曰:一痘漿足,結痂忽爾紫黑,此沖冒穢氣也,以十全大補加木香,治之而愈。
一痘收痂,厚而干黑,身熱咳嗽,乃風寒客肺也,麻黃湯得微汗而愈。
一痘痂如麩薄,黏皮不脫,昏睡內熱,乃脾虛少血之故,以調脾養榮湯治之。
一痘收靨干黑,黏皮不脫,身熱煩渴,睡臥不寧,有以氣血不足大補之,四七日,枯槁而卒。
一痘如前,以犀角地黃湯加翹、蒡治之,火漸減而諸痘悉平,痂疕漸脫而愈。此乃毒火彌熾之故,經曰火盛則水涸,此之謂也。
一痘痂厚而干黑,黏皮不脫,身熱煩渴,譫語妄言,睡臥不寧,乃陰虛火甚也,以四物湯,合生脈散加棗仁。
一痘清漿,結疕如麩,乃正氣不足,不能化毒盡解。以補中益氣湯加山藥治之,兩曲池發癰成膿而愈。
一痘靨淡白如麩,便溏減食,乃中氣不足,用參苓白朮散加肉果、陳倉米愈。
一兒九歲出痘,勻朗綻突,九日漿足,能食便溏。乃恃其順而恣與之食,以致肚腹脹痛,停漿色滯。用消化藥而便行安和。痘漿不長,乃食物雖消,正氣受傷,當與調脾益氣,助漿收斂。竟不從治,延至十四日,漸內虛倒靨,漿復化為水,而始行補氣,不效,喘脹而卒。
一痘至十日十一日,頭面將結痂,膿漿尚未充足,只是氣虛不能托毒於外,急以木香散加黃耆、蟬蛻而愈。
一痘十二三日,上身已結痂,下身尚灰白不充滿,頭溫足冷,以木香散加附子、酒耆而愈。
一痘至十四五日,遍身結痂而充,但是足下未焦,寒戰咬牙,以十全大補湯加附子愈。
一痘至十五六日,膿泡充足,當痂不痂,又作寒戰咬牙,只是不足,治以溫補。
一痘如前,頂突根綻,此是陽火有餘,胃氣大熱也,服白虎湯一劑而愈。
一痘痂脫盡,正額一痘潰而不斂,四九日作癢,破出臭膿,聲啞悶亂而死。
一痘痂盡脫,頭上一痘不斂,二十八朝,作癢甚,出蛆盞許,亦聲啞悶亂而死。
萬密齋治胡氏長女,痘甚密,膿成過期不靨。此女平日脾虛食少,性不服湯劑,以錢氏異功散加木香、青皮,蜜丸,米飲下,調理而安。
胡氏子痘甚密,膿成不靨,漸至潰爛。自起發以來,未得大便。此毒熱鬱蒸,故不成痂。欲下之,彼謂此子素弱,不可下。時有術士,符水甚驗,乃書一符,焚而服之,少頃,腹中鳴而利下清水,眾皆稱妙。因思久未更衣,豈無燥矢?至次日,痘益潰爛,乃用膽導法,下燥矢三十餘枚,如彈子大。眾又笑曰:此法更妙。痘即收靨,至腰又不收,蓋大便下後,又未行也。再用膽導法,去燥矢十四枚,後皆溏屎,痘盡收而安。
一小兒因渴,飲水過多,濕傷脾胃,不靨,以四君子湯,人參補中,白朮燥濕,茯苓滲水,甘草解毒,加防風以勝皮毛之濕,白芷以逐肌肉之水,桂以利關節而去寒水之邪,砂仁以溫胃止渴,調理而安。
一小兒大便不通,熱蒸於內而生濕,致潯淫不能成痂,用當歸梢、生地以涼血,麻仁以潤燥,酒大黃以瀉熱開結,生甘草以和中,得利而安。
一小兒泄瀉不止,食少,此裡虛不能成痂,用陳氏異功散合肉蔻丸而愈。
蔡氏子痘密膿成,過期不靨,面瘡潰腫,起止呻吟,嗆水吐食,語音不清。或謂不治。視其面瘡腫起,正在貫膿,遍身皆然,非倒靨也。嗆水嘔食者,口唇腫硬,吞嚥不便,非咽喉潰爛也。語音不清者,鼻中壅塞,氣不得通,非失音也。瘡毒盡表病,里和可治也。用苦參、酒芩、牛蒡、白蒺藜、何首烏、荊芥穗,等分為末,酒糊為丸,淡竹葉煎湯下,調理而安。時鄰居一兒症同,謂不可治。或問故,曰:彼過期宜靨,此未成膿不宜靨,一也。彼腫脹,猶實膿血,此則面平目開,皮脫肉乾,二也。彼喉舌無瘡,此則咽舌潰爛,嗆水失音,三也。彼私與蔡氏求藥,服之無效,死。(雄按:吞嚥不便,何以用丸?)
胡氏女十三歲,痘甚密,或與參、耆大補之。二十日後,過期不靨,已潰爛,幸勿倒靨。乃溫補過多,里邪盡出,表毒不解,急宜解表,勿使皮肉腐爛。不信。又逾五日,不收,乃用荊、防、升麻以解表,白芷以蝕膿逐水,連翹、牛蒡、甘草解鬱蒸之毒。肺主皮毛,因黃耆之補,肺熱已甚,時值夏火正旺之時,用黃芩以瀉肺中之火,解時令之熱,調理一月而安。
盧文學妻李氏,痘甚密,未及成膿,面瘡自破,皮腫膿聚,氣多腥臭,過期不靨,飯食漸少,鎖喉嗆水。曰:形症俱惡,恐不得痊,二十餘日殞。
一小兒痘後又出一層小痘,其家驚憂。曰:佳兆也。痘科云,輕者作三四次出,大小不一等,重者一齊湧出。此痘最輕,且無餘毒,發已盡矣。果然。
吳氏子三歲出痘,毒氣有餘,穀氣不足,食少,故不靨也。問服何藥?曰:無藥可解,能食則生,不能食則死。次日思食,所食且多。曰:死急矣。問故。曰:謂能食矣,久不食而今思食,自少加多,胃氣復也。今忽多食,乃胃敗火盛,邪火殺穀,名曰除中,(出《傷寒論》。)猶膏之將滅,必大明而後熄,死在旦夕也。果然。
一小兒靨後,痂皮不脫,曰:此脾肺二經不足也。蓋肺主皮毛,脾主肌肉,其氣不足,故痂難脫。用錢氏異功散加黃耆、桂而愈。
一兒痘後,一身盡靨,痂皮盡脫,惟頭與足不靨,曰:此常候也,不必治。蓋諸陽皆聚於頭,乃陽中之陽,謂之孤陽。諸陰皆會於足,乃陰中之陰,謂之寡陰。孤陽不生,寡陰不育,所以頭瘡不收者,孤陽無陰也。足瘡不收者,寡陰無陽也,久當自痊,但遲遲也。(說欠明允。)
一小兒痂落後,瘢內凸起作癢,此風熱也,用人參敗毒散加荊、防,一服安。後有患此者,用荊防敗毒散加人參服之,外洗水楊湯,皆效。
一小兒落痂後,瘢腫覆成瘡,久不愈,此痘毒瘡也。由犯手撏掐,不得自脫,故皮肉受傷而復作瘡,以苦參丸與服效。
一小兒落痂後,瘢毒不平,曰:痘家戒食姜,恐靨不齊,瘢不平也。問之果然。
王氏女痂落,遍身盡白,色不紅,日夜啼哭,遍身潮熱,不思乳食,曰:此症若不急治,或一二月,或二三年,必至成疳而死。不信,後果歿。其子亦患此,令服十全大補湯數劑,又與三合湯治之,其熱即退,哭亦止,痂肉色盡紅,方止藥。又服加減八寶湯全愈。
一小兒已脫痂,初無他苦。一醫視其目睛無神帶白,曰:不可為矣。逾日亡。(《廣筆記》。)
伏陷
附倒靨。
徐仲光治一血熱痘,初失涼解,至五六日,方進芩、連、歸、地、翹、紅,才起脹。灌漿至半漿,又不服藥,九朝,變黑歸腎,面唇腰腳皮肉俱黑,仍用前藥加金汁及人牙散。勢少緩,又用黃連、生地、紅曲各一錢,木香三分,燈心一錢。次日加犀角、連翹,黑色俱散,唇眼俱清,前方連進四劑而愈。
萬密齋治吳氏子,磊落紅活,順痘也。其兒脾胃素弱,起發略遲,或謂其氣虛,妄投陳氏木香散一劑,痘轉平不起。又投陳氏異功散一劑,再延視,不可為矣。
李氏子四歲出痘,十日後,痘頂平陷,根窠紅紫,昏睡不食,不可救也,次日死。
吳氏女痘將膿,面上有干靨者,犯倒陷逆症,乃用參、耆、甘草節、歸、地、赤芍、銀花、牛蒡、連翹、麻黃酒蜜拌炒黑、紅花子、山甲末,水煎服。且告之曰:服後若先干者,復起作膿。未乾者,壯紅飽滿,空處再出小痘,上也。不作膿,不補空,或癰腫,次也。否則不可為矣。連進三服,已干者不腫,未乾者飽膿,空中補出不多,手足發癰。後以十全大補湯加銀花、連翹,調理而安。
雷邑丞孫,五歲出痘,衣以厚錦,圍以厚被,日夜向火,任其飲酒,未七日而靨,面目至腰,潰爛平塌,無作痂者。曰:此非至是倒靨也。亟用疏理解毒之藥,減去衣被,勿近火飲酒,方保無事。以黃耆、白芷排膿托裡,防風、蟬蛻以疏表,青皮、桔梗以疏里,牛蒡、甘草以解毒、一服潰瘡復脹,大便膿涎,此毒氣中外無留矣。戒勿再藥,恐生他病也。
董氏女年十九,臘月半出痘,至歲中不能收靨,精神已昏,飲食俱廢。視之,僵臥如死人,其脈洪實調勻。此本倒靨逆症,幸脈洪實,不疾不徐,今舍症從脈治之。若得壞瘡復起,新瘡復出,人事清爽,飲食如常,則無事矣。乃用升陽降火湯加黃耆、當歸、木香、青皮,連進三劑。初三日,復出一層新痘,舊者盡干。初五日出盡,周匝一身,乃漸甦醒,能言,求飯食。依期起發,至十三日靨後,以十全大補湯調理。謂痘倒靨必歸腎,今幸愈,尤當防目疾,宜預解之。不聽,半月後,左目痛不能開,果喪明。(此案不的,大抵前案中升發太多,故目受其病。余見倒靨後起者甚多,不必皆傷目也。)
柴氏婦二十七歲,痘甚密,膿成時,鼻準先干。曰:此症凶也,不可治。問故,曰:起發未透,膿漿未熟,不當靨也。況收靨自有次第,形色亦殊,先自口唇兩旁收起,漏漿堆膿,面瘡皆然,自項以下,則成疕殼。今痘未熟而靨,乃倒陷也。自鼻先收,失其序也。不漏漿者,乾枯也。後竟死。
痘毒
徐仲光治一兒,漿足,為穢氣所觸,倒靨焦黑,四肢腫痛。幸其能食便調,正不留邪,必發癰也,用內托解毒之劑而愈。
一兒七朝痘順,有行漿之勢,兩臂膊腫大如瓜,幸能食便調。此少陽經虛,毒滯不散也,補其陽而腫自愈。用參、耆、甘、桂、歸、芍、陳、芷、羌活、人中黃治之,漿足腫漸消而愈。
一兒痘症相同,不補,漿雖滿,痂腫處成膿,竟損一目。
一兒五朝,兩臂腫痛,用解散藥而漿不充,毒不退,反寒戰作癢,危甚。此急治其表,而失於補托也。保元湯加丁、桂、朮、橘治之,漿足而痂。後以托解藥,其毒成膿而愈。
一痘密而內強,過於補益而生癰腫,煩躁,口渴便秘,以三黃丸利之,再用清解之劑調理,腫消而愈。
一兒患痘癰於小腿,歲余,尚潰腐不能收口。此至陰之下,無陽氣充拓,膿血既久,氣寒虛弱,宜補助元氣。《千金》內托散加牛膝、檳榔、土茯苓、首烏,潰出一嫩骨,漸收而愈。蓋毒久不散,凝結似骨,與地四生金之義同。
一兒痘毒,流注四五個於肩臂,痂如麩薄,少神,黏著不脫,此氣血不足也。十宣托裡散,外用針刺破,又玉龍膏、鐵箍散,圍吸筒吸膿而愈。
一毒痘出清水,六脈微弱,元氣虛寒,保元湯加桂、附、白朮,調理而愈。
一痘大腿腫痛,此毒火鬱於肉分,丹腫也,用歸、芍、丹、地、翹、芷、木瓜、大黃。
一耳後赤腫見核,寒熱,頭腫體痛,此感冒不正之氣所結,乃時毒也,十神解毒湯治之而愈。
一痘漿雖滿,而四肢清薄如水,痂薄如麩。十二朝,兩肩臂腫痛,有謂餘毒,而用養血解毒,食少倦怠,毒亦不退。此陰虛而毒滯不化也,宜大補氣血而兼解毒,得氣血調暢,則毒歸一處,成膿而化矣。四君子湯加陳、芍、歸、芷、薑、翹、銀花,大劑加減,調理而愈。此症若專用解毒,致傷脾胃,而瀉嘔厥冷,耗散真元者,附子理中湯加肉果、木香。得肢熱疼腫,又四君子湯加金銀花、黃耆、白芷而愈。若專解毒,而不固元氣,只以圍藥塗敷,腫雖退而毒內蘊,非損手足,必腹脹喘急而死矣。
萬密齋治周氏女,出痘發熱,五日余,未見痘出,但背上發一腫毒。曰:不可治也。非癰,乃痘母也。三日後果卒。(雄按:若種痘頰後腫,亦名痘母,卻最吉。)
張氏女痘起發,止空殼,此氣有餘而血不足,責在肝經。用四物湯、小柴胡湯,雖作膿亦未飽滿而收。曰:凡痘瘡不成膿,或膿少者,皆發癰毒,此足厥陰肝病,必發頂疽。果然。
施季泉口授一家傳秘方,治痘後毒如神。人參、茯苓、銀花、犀角各三錢,甘草一錢五分,羚羊角一錢,珍珠八分,蜜丸,每服一錢,日一服。(《廣筆記》。)
萬密齋治胡氏女,痘不甚密,亦不十分光壯飽滿。素畏藥,不肯服。收靨時,一片薄殼,逆症也。足膝發癰毒,與藥一飲而盡。曰:病不可為也。問故,曰:脾主味,開竅於口。經云口利則知五味,其平素不肯服藥,今日一飲而盡,是不知味而脾敗矣。況臏膝乃脾所主,脾敗則不能成膿。或針之,果然清水,次日死。
夏氏子痘後手足發癰,面色黧黑,精神疲睏,飲食且少。曰:兒痘未得起壯,收靨太急,今發癰毒,仍倒陷歸腎也,必不能成膿而死。果然。
一小兒痘後發癰,用十全大補湯加連翹、銀花,治之愈。蓋其癰已潰,故用是方。凡潰癰以是治之,無不愈者。
一小兒痘後發癰,用解毒內托散,調理而安。
蔡氏子痘後卵腫,曰:此厥陰肝病。用小柴胡湯加青皮、木通、楂肉,調理而愈。
費建中曰:一兒痘止八十三粒,或以輕緩之劑,按日期規則投,至十六日,咸謂收效矣。延至二十六日邀視,則兩目張皇,如臨白刃,乾嘔不止,愁楚非常,陰囊兩旁有小毒,桃核大,隱於肌肉,色且黑暗。此餘毒悶焉者也,辭勿治,是晚即死。
一兒半周,痘甚稀,頗紅活,惟身熱如火,漿後躁亂,霎時收斂,紅暈焮赤,痂甚焦燥,腰及環跳發兩癰如掌大,硬如石,腫如拳,又小疔甚夥。以必勝湯,日兩劑,胭脂調化毒丹貼之,疔漸退,癰亦膿潰。以忍冬解毒湯加地丁、當歸收效。(此俗所謂帶火干收也,不發癰必死也。)
腫脹
徐仲光曰:一痘後痂未盡脫,遍身黃腫,壯熱腹滿漏赤者,乃脾胃素有濕熱,而兼餘毒不盡也。宜消積滲濕解毒,以五補散加米仁、連翹、山梔、竹葉、防風、白朮、蒼朮、厚朴、茯苓。
一痘後浮腫,皮薄而光,手按成窟,咳渴便澀。乃痘後飲食傷脾,脾虛不能制水,水漬妄行,浸漬脾土,滲透皮膚故腫耳。其喘咳者,水妄行不能制火,火盛刑金也。又曰:水氣上行侵肺,最為難治。其小便澀者,由金為火克,失其降下之令,不能輸化也。治宜補中行濕,清熱利便之藥,以實脾飲、五脾散、石千散治之。
一痘後遍身發腫,餘毒攻衝也,以滿天星草同水楊根、銀花、馬藺頭,各搗汁,和勻服。滿天星葉如芫荽,多生牆下陰濕之處。
一痘後小便不利,腰以下腫,乃脾胃氣虛,不能制腎水,水溢下焦故也。當利小便,以五苓散,間服牡蠣散,又六君加澤瀉。
一痘後遍身赤腫,發為赤遊風者,乃餘毒不盡解,而又恣食煎炒辛熱之物,熏蒸腸胃,熱與血搏而然,宜犀角解毒湯。
一痘後腮頰赤腫,為遁毒風者,乃客風蓄於皮膚,流注而為頑核赤色也,內服解毒湯,外敷玉龍散。
一夏月痘,漿足收靨,溺赤短澀,外腎膚囊赤腫通明,乃膀胱熱甚,毒氣流於小腸,以八正散及化毒湯治之。
萬密齋治一男子,年二十餘,痘甚密,起發時,腫異常,面如錫餅,形狀可畏。喜其飲食如常,大小便調,安靜而睡。或欲投木香散。曰:痘疹無疾,不須服藥。色白者,痘出太多,氣血不能周偏也,數日後自收靨矣。果然。
一小兒痘甚密,不甚起發,面如錫餅,食少而渴。或欲投木香散。曰:兒無吐瀉裡虛之症,不可用也。乃以保元湯加當歸、赤芍、防風、桔梗、牛蒡,調理而安。
一婦人年二十四五,痘甚密而腫甚,身無完膚,七八日後,眉心唇上有成漿者。或謂正當作膿之時。曰:未也。面瘡帶赤,猶是血色未曾化水,遽爾成膿,此惡候也,後必潰爛而死。果然。
唐大尹子,年十二,痘靨後,右肩發紅腫,非毒也。或以針刺之,其手遂不能舉。視之,其手不痛,但軟弱無力,不能自舉,必用左手持之,乃能舉,此血熱氣虛也。蓋肝主筋,資血以養,寒則縮,熱則脹,惟補氣養血則愈。用參、耆、朮、草、芎、歸、川斷、木香、桔梗、苡仁、防風為末,山藥糊丸,服半月而愈。
一小兒痘後洗浴,面目一身俱腫,此水氣也。用四君子湯以補脾去濕,加黃耆以實表,防風以勝肌表之濕,麻黃以逐脾間之水,一服腫減半。再以錢氏異功散加豬苓、澤瀉而安。
倦怠欲臥
徐仲光治一痘後煩熱,喘脹便溏,溺赤嗜臥,此暑傷氣分,清暑益氣湯而愈。
一痘便溏,食少嗜臥,亦脾胃虛也,六君子湯加木香、棗仁而愈。
徐仲光治一痘後嗜臥,煩熱喘滿,溺赤便溏,時值長夏,脾胃不足之故,用清暑益氣湯治。凡痘後倦怠嗜臥,便溏減食,皆由胃虛不能生氣,脾虛不能生血,運令不行,化工失職,宜六君子湯加棗仁、木香。
一痘後嗜臥,呼之不醒,晝夜皆然,乃氣虛脾弱,清氣不能上升也。以五味異功散加歸、芍,又與歸脾湯愈。
一痘後炎暑嗜臥,怠惰食少,口燥咽乾,肌膚枯瘁,乃脾胃虛,元氣弱,不能實四肢,育肌膚,而潤皮毛也。況值長夏,熱傷元氣,以補中益氣湯合生脈散治之。
萬密齋治一小兒,痘後發熱不止,食少喜睡,又喜黑暗,乃毒痘內陷也。因問其膿水必清,痂皮必薄。果然不成膿,不結痂,但水出,皮脫而干。曰:凡痘初出,壯熱昏睡,常候也。今既收,則當邪盡正復,熱退食加神爽。乃俱不然,不可治也。後忽昏冒死。
羸瘦
徐仲光曰:一痘煩熱口渴,能食易化,不作肌肉,此氣血虛乏,心火充甚而乘也。經曰:火炎上則土燥,多食亦飢。治而氣血兼補,單日服五味異功散加黃連、麥冬、知母,雙日服四物湯。亦有治之不應,為毒火爍陰,津液枯涸而死。
一能食枯渴,肌肉不長,精神憔悴,脈來沉緩,此乃脾胃不足。東垣曰:胃伏火邪於氣分,則能食,脾虛則肌肉削。又曰:脾胃虛寒,則元氣不足,以補中益氣湯加黃連。
一能飲食易飢,不長肌肉,此因胃陽有餘,脾陰不足,故胃食善消。《內經》曰:二陽結,謂之消。二陽者,胃與大腸也。以小異功散加黃連、白芷治之,以瀉二陽之熱也。
一痘後面白唇赤,肌肉羸瘦,皮毛枯槁,潮熱往來,雖食易化,乃疳勞之候,皆由痘後飲食不節,脾胃過傷。東垣曰:脾胃虛弱,則元氣下流,陰火上乘其土位。治宜健脾為主,而兼以清熱之劑,則脾土堅固,氣血滋生,諸症自平。以歸芍四物湯加石斛、麥冬、地骨皮、銀花、柴胡等劑,又六味地黃丸加參、朮、歸、枸杞子、五味子,間服異功散。
一痘後面白無精光,口氣冷,少食羸瘦,乃胃氣虛之候,以六君子湯治之。
一痘如前,兼以便溏腸漏,即用六君加炮薑、木香。
一命門火不能生土,而成是症者,用六味地黃丸。
一痘後漸黃瘦,面腫,身熱肚大,吃泥吃米,此由痘後飲食傷脾,愈而復傷,乃脾疳之候也。治宜養正,而積自除,以肥兒丸治之。(此皆脾陰大傷之候,非燥補之藥所能治也。)
卷二十八·小兒科
瘄疹
(雄按:麻也,痧也,疹也,瘄也,各處方言不同也,其實一也。何以分瘄疹為兩篇,殊屬未當,今歸併作一類。)
孫文垣治僕子孫守,以麻(即瘄子。)咳嗽無痰,上唇厚,體腫熱,大便燥,聲啞,燥火為患。以麥冬、知母、栝蔞、甘草、白芍、桑皮、(是症宜去白芍、桑皮,入牛蒡、桔梗。)地骨皮、石斛、枳殼,服後嗽減其七,乃去栝蔞、枳殼。以其大便已溏,加生地、當歸、苡仁,調理而安。(此症加生地,合否當酌之。)
程氏子七歲中麻,(西吳呼為瘄子,姑蘇呼為痧子。)一月餘矣,發熱如故,咳嗽聲啞,肌削骨立,頭髮盡禿,眾醫束手。孫見之曰:若謂此兒不可治耶,此麻後虛熱成疳,以大蘆薈丸與之,可萬全也。病家初不余問者,謂非幼科專門也,不知此特大方家餘事耳。(可改韓詩曰,餘事作兒科。然方脈不知兒科者,必非良手。)為製藥與之,未盡服而瘳。
呂東莊治錢氏子,五歲,病瘄泄瀉。兒醫謂瘄最宜於瀉,不復顧忌,以清火為急,寒涼縱進,(著眼在縱字。)病勢殊劇。呂視之,面色兩觀刺紅,(虛陽上浮。)時咬牙喘急,(上盛。)口渴甚,飲水不絕,(陰虛液燥。)脈洪緩如平壯人。曰:脾急矣,速投人參、當歸、黃耆、陳皮、甘草、茯苓、木香以救之,一劑覺安。或阻之曰:誤矣,小兒有專門,豈可令腐儒治之。吾所聞瘄病,以發散清涼解毒為主,今半身瘄,潮熱未退,而用溫補,必不救矣。(無真知而參未議,最能誤人,知者慎之。)其家懼,遂不敢再服。間三日,其父復來見曰:諸症復如故,如何?呂曰:豈有是理哉,君戲我耳。曰:日來實不服君藥,乃述其故。呂曰:君試急歸,兒天柱骨倒矣。別去,頃之馳至,曰:果如公言,奈何?急服前方何如?呂曰:前方救虛也,今加寒矣,非桂、附不能挽也。曰:顴紅口渴,喘急飲水,俱是熱症,而公獨云虛寒何也?曰:陰竭於內,陽散於外,而寒涼復逼之也。陽無所歸,內真寒而外假熱,此立齋所發《內經》微旨,非深究精蘊者,不能信也。乃歸而違眾服之,一劑而天柱直,二劑而喘渴止,三劑起行,嬉戲戶外。(此由苦寒過劑,故處方如是,非一切小兒皆可桂、附也。)
馮楚瞻治沈氏兒,發熱數日見麻疹,才一日,面上盡沒,神氣困極,蛔從口出,不一而足,數日不食,下瀉上喘,唇口焦裂,五心壯熱,手足指尖皆冷,脈細數無倫,兩尺更弱。咸謂疹毒歸臟,胃熱故蛔連出也。不知神氣欲脫,五臟俱困,脾虛不能納穀,蟲無所食,又兼虛火熏蒸,臟腑燥熱,蟲不安而出耳。況諸斑疹,多由內傷失調,脾胃不足以榮,是以陽氣逆行,陰覆於外。血盛氣壯,則色紅而焮發,血虛氣弱,則色白而隱伏,有何毒之輕重乎?面上退縮者,陽虛不能升發也。喘促者,氣難續也。唇焦者,脾津耗竭也。五心壯熱者,陰虧火爍也。泄瀉不食者,真火衰而脾不運也。寸關細數,尺弱者,氣虛血虛,虛火上浮而不藏也。急則治標,緩則治本,今者之急,本氣欲脫也。倘謂麻疹餘毒,解利清托,恐神氣先盡矣。乃以熟地六錢,丹皮一錢,麥冬三錢,牛膝二錢,制附六分,一劑假熱全消,真虛畢露,神氣更倦。此陰已少復,當補氣以助其發生。前方另煎人參二錢沖服,神氣漸復,喘促全安。飲粥微嘔,乃胃氣久虛之故也,再用前方,加炒黃白朮二錢,去丹參,參湯沖服,四劑全愈。
愚按:此與呂症大同小異,要是百中一二,未可執為程法也。大抵麻疹之發,本諸肺胃,治之但宜鬆透,一切寒燥寒熱之劑,不可入也。余嘗遇表散過甚,綿延不已者,一以生地、杞子、地骨、麥冬、蔞仁、沙參等味三四劑,必嗽止熱退而安。
高士宗長男六歲,次男三歲,於元旦次日發熱見疹,即用以清解透發之劑,次日略增十數點,究不暢。心以長男七月而生,先天怯弱,問其胸腹寬否?曰:飢甚。口味何如?曰:淡甚。因知其虛,遂投耆、朮、參、草、桂枝、紅花一二劑。次日透發遍身,熱稍退,而性情猶煩躁,夜發熱,頻咳嗽,至一月而安。由見點之初,過服表劑,虛其經脈故也。(由此成疳勞者多矣。)次男幼稚,致問不能,以上冬痰喘,服麻、杏、桂枝、石膏一劑而愈,謂其稟質略強,知其疹必不寒凝毒甚。因其蘇、麻、前、杏、黃芩、石膏藥,(大錯。)紅點不增,又與紫蘇、蔥、薑、芫荽等溫之熨之,疹總不出。(所謂不知經候,混攻混表是也。)同道俱云:舍透法,並無別法。(如此等藥,豈但透發而已。)至五六日,吐蛔。或曰:此熱極生蟲,可服牛黃散,牛黃散即大黃末也。一服而痰喘止,神氣稍平,卻自是不能言矣。計無所施,針百會穴開其瘄門,服牛黃分許,及諸單方。觀其形症,(急則亂投藥餌。)實不能生。友人張衛生曰:此大虛大寒症也,今既無言,又不能食,恐無濟矣。勉投參、附,究無挽回。經曰: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為醫者可不鑑諸?
汪氏子出瘄已三日,服前胡、杏仁、麻黃、石膏藥一二劑,疹出二十餘點,不能再增,心胸煩悶,乞高診。高曰:若再攻發則敗矣。急與芎、歸、耆、朮、桂、苓、紅花一劑,而熱退身安。凡治疹,調其氣血,和其經絡,寒涼攻發,概致不用,則屢試屢效也。(亦非定論,蓋鑑前車而矯枉過正也。)
吳題先子甫二歲,出瘄,兒醫攻發不透。高視之,知其虛也。曰:若但發瘄,瘄斷不出,必至不保。惟有溫補之劑,益其臟腑,安其腸胃,助其氣血方可。(語無筋節,則胸無卷軸可知。)遂與耆、朮、薑、桂、歸、芍、苓、銀花、紅花諸味,一劑而安。次日,即用原方加人參一錢,又連服獨參湯而愈。
夏氏子出瘄,色點俱紫,神氣不寧。高曰:此症大凶,治須得法。連看二次,皆用溫散藥。次早,其家人走告曰:口吐涎蟲,另有藥否?曰:昨二劑俱服否?曰:尚存一劑。因與附子八分,令加入煎服,自此遂無音耗。(心竊惑之。)越三載,至其家,(猶懷鬼胎。)見其子長大,因問昔年出瘄吐蛔,何由得愈?曰:服藥後,因無力相延,仗天覆庇,得以漸愈。(語亦虛活。)以上皆醫藥真傳,高案。
徐仲光治一兒,身熱喘脹,以內傷外感治之不效。視其背,隱隱赤色,乃疹也。以疹黃湯表發,雖出而頭面不足,隨沒而死。(雄按:此證未始不由初治所誤。)
一兒疹,身熱似痘候,遍身報點。沈虛明、黃錦云皆以為虛也。時黃綺芸年十二歲,未知醫,往視,獨以為疹。其父詬之,綺芸曰:兒聞父言,疹為肺胃風熱,今兩鼻流涕,已非疹乎?已而果然。後長,遂為明醫,是以鼻涕作疹者,則早得其要領也。
一兒疹出紫色,便嗽噦瀉不食,用解毒飲,挑痧法治之而後愈。(雄按:識見之超,本乎天分。)
一兒疹出紫色,便秘溺澀,煩躁悶亂,急以大柴胡湯利之而愈。
一兒疹不易透,知為風寒所遏,用桂枝湯加葛根、麻黃、前胡升發之,又厚用被裹之,再以大劑防風湯,熏於床下而愈。此亦可用芫荽防風湯,浴頭面手足,又苧蘸芫荽酒戛之。(疹證以照顧咽喉為要務,麻黃、葛根、升麻等藥,最宜慎用。)
一兒身熱,頭痛骨痛,咳嗽氣急,嘔噦不食,乃傷寒而兼出疹也。以百祥散、十神解毒湯治之愈。若此症治之少緩,疹雖透,必變紫黑悶亂喘脹而死。
一兒疹出,腹飽便秘,乃內傷所發也,乃承氣湯下之愈。
一兒疹正出,而恣食停滯,腹飽便秘,壯熱譫語,急以大黃、栝蔞、枳實、厚朴、黃連、甘草等藥利之。而尚喘嗽、脈遲肢冷,以附子理中湯,又歸芍六君湯治之而愈。
一兒表散後疹出,隱隱肌肉間成片,又為風熱所郁,渾身變青紫,煩躁悶亂,喘脹,欲出不出,急用麻黃桂枝湯加葛根以升發之,得冷汗微出而愈。
一兒疹半出,壯熱煩躁,喘脹悶亂,乃出不透而內攻也。急以麻黃、甘草、桔梗、前胡、葛根、荊芥、牛蒡、枳殼升發之,疹出二三番,得盡透而愈。
一兒疹隱不振,頭面不出,面色青白,喘脹悶亂,右寸脈微,此正氣虛也,不能升毒。急用麻黃桂枝湯,加人參一錢,防風芫荽湯浴,治之而愈。
一兒疹盡出,壯熱秘結,喘脹譫語,此毒壅猶不盡透也。急以黃連、栝蔞、枳殼、石膏、桑皮、知母、人中黃等藥治之愈。
一兒汗出疹透,猶喘不止,亦邪壅也。急以炒黑麻黃加石膏、杏仁、甘草治之而愈。
一兒疹時,咳嗽喘急,用大小無比散五分至一錢,即喘定而睡,醒後神安,此熱從小便而解也。
一兒仲春出疹,用涼藥,食生梨,寒鬱而沒,喘悶,面青肢冷,聲啞昏暈。急以麻黃葛根湯,葛根、柴胡、甘草、桔梗、紫蘇、生薑等發之,再復以被,取汗而愈。
一兒疹發不出,喘嗽,煩躁悶亂。繆仲淳治,西河柳五錢,麥冬三錢五分,牛蒡三錢五分,蟬蛻、荊芥、薄荷、知母各一錢,竹葉三十片,甚者加石膏五錢,冬米或三黃等,治之而愈。
一兄疹雖出而喘反甚,乃驟用麻黃燥烈之藥,火甚而肺火熱也。宜清金潤肺,以甘草、桔梗、前胡、牛蒡、杏仁、元參、知母、黃芩、花粉,治之而愈。
賀知忍少子,疹不透,極重。其家不知,尚以肉飯與之。仲淳急以西河柳兩許,石膏一兩五錢,知母五錢,元參、貝母各三錢,竹葉七十片,作二劑服,而疹盡現,遍身皆赤。連服四服,疹盡出,而煩躁猶不止,再以石膏三兩,知母、西河柳各二兩,麥冬三兩,黃芩、黃柏、黃連各五錢,竹葉三十片,濃煎與服,遂定而瘥。(雄按:葉天士、吳鞠通皆言西河柳非瘄疹所宜,而繆氏每與石膏並用,則不嫌其溫升太過矣,殆即仲聖以麻黃與石膏同用之意也。)
一兒寒月出疹不透,喘脹悶亂,躁煩,用去節麻黃,蜜和酒拌炒一錢,葛根、麥冬、貝母、前胡、知母、荊芥、元參、甘草、西河柳,一服而疹立透,隨愈。
一新婚出疹,痰嗽不已,咸謂餘毒。用清解而痰愈多,午後咳甚,此陰虛火熾而潮熱也。用六味地黃丸,加知母、麥冬治之愈。
一新婚婦出疹,其症如前,用六味地黃丸料加當歸,治之而愈。
一孕婦疹不出,極熱,悶亂喘脹,用清熱安胎藥,而熱愈甚,危劇,子母難全。此懷胎內熱,故法當下其胎,則疹熱解而母命可保矣。以表散兼墮胎藥,治之而愈。(此種治,實原謬妄,疹不過肺胃之熱,喘脹亦肺家本症,何必下其胎而始可治乎?)
一孕婦出疹,小腹痛而漏血,此熱甚動胎。以升麻葛根湯加荊芥、紫蘇、黃芩、當歸、白朮、川芎、砂仁、橘紅、阿膠治之,血止而安。
一孕婦出疹,觸動其胎,胎墮而去血過多,疹雖沒而煩躁,悶悶昏絕,乃血脫故也。當兼益氣,用理中湯而蘇。又用人參一兩,當歸、阿膠、炮薑、荊芥、艾葉,治之而愈。(既知血脫,卻偏要益氣,古人此種甚多,實不可解。)
一孕婦出疹,熱極,墮胎而難產。用魚膠三寸燒存性,麝香一分,共酒服,立產。遇此症最為難治。更有橫生者,用魚膠一尺,如前法治,雖疹而子不活。
一產婦,疹不易出,熱甚而去血不止,乃血氣不足,不能逐毒出外也。用麻黃葛根湯加人參、荊芥、白芷、當歸、阿膠,治之而愈。
一婦疹後輕咳,朝涼暮熱,面色少神,肌瘦唇赤,咸以氣血不足,用八珍湯治之。細訊其夫,知其不慎房室,用六味地黃丸合生脈散與服,又囑絕欲百日而瘳。(此亦影響揣摩之談,大抵疹後肺陰大傷,水絕上源,故顯此候。得六味滋潤之力,故遂愈。以非正治肺家之藥,故取效遲也。)
柴嶼青治候補汪某,年二十餘,因感時氣出疹,過服石膏等劑,身熱泄瀉,兩耳皆聾,絕不思食。脈之,兩尺微弱,舌上乾燥,毫無津液。本屬陰虧,況大寒之劑,不但傷陽,亦且傷陰。用麥冬五錢,滋陰以清虛熱,陳皮以和胃氣,加西河柳一錢,以清疹毒。次日,熱微瀉止,舌亦覺潤。惟左寸脈微洪,加小生地二錢,木通一錢,菊葉一錢,三日,熱退思食。因是月應選,身軟耳聾,慮不能過堂掣籤,謂已平復,十九日當投補劑,定可痊愈。後果如言,竟得赴選。(此案可法,蓋灼知病源,故不以八珍十全籠統塞責也。)
萬密齋治吳道鬆,四肢病疹。或治之三日,疹不出,煩躁甚,欲用荊防敗毒散。曰:此皆發熱之藥,無解毒之用,況天大熱,又無時令之藥一二味在內,則陽愈勝,陰愈虧,陰陽不和,此疹之所以不出也。以東垣涼膈散,加元參、升麻,一服疹出,三日起。(議論極是,但涼膈重劑,非熱毒甚,亦難輕用。至用升麻於涼膈劑中,則有相濟之妙,而無過升之弊矣。)
甘氏子發熱,疹三日不出,身涼神倦,坐臥不寧。此毒不外出,毒火內伏也,故煩而坐臥不安。用升麻葛根湯加麻黃、石膏以發之。一服,疹盡出,色白不紅,此血虛也。用四物湯加防風,一服色紅而愈。
楊氏子疹後痢下鮮血,用當歸梢、生地、白芍、條芩炒、黃連炒、人參、甘草、枳殼、烏梅而愈。凡出疹利血者,此方皆效。
錢乙診睦親宮中十大王瘡疹云:曰:瘡疹始終出,未有他證,不可下,但當用平和藥,頻與乳食,不受風冷可也。如瘡疹三日不出,或出不快,即微發之。(鼠黏子湯之類。)如瘡發後,不多出即加藥。(如一日一帖,即加至二貼。)加藥不出,即大發之。(升麻、葛根、羌活、防風、獨活、麻黃、桂枝之類。)如發後不多,及脈平無症,即瘡本稀,不可更發也。有大熱者,當利小便。小熱者,當解毒。(利小便,四聖散之類。)若不快,勿攻勿下,止用抱龍丸治之。若有大熱能食者,大黃下一二行即止。若黑紫干陷者,百祥丸下之,不黑慎勿下。身熱煩躁,腹滿而喘,大小便澀,面赤悶亂,大吐,此當利小便。不瘥者,宜宣風散下之也。若五七日痂不焦,是內熱氣蒸於皮中,故瘡不得焦痂也,宜宣風散導之,用生犀角磨汁解之,使熱不生,必著痂也。(此條議論有極是者,有未盡協者,分別觀之可也。)
睦親宮十太尉瘡疹,眾醫治之。王曰:疹未出,屬何臟腑?一醫言胃氣熱,一醫言傷寒不退,一醫言在母腹中有毒。屬何臟也?醫曰:在脾胃。錢氏曰:何以驚悸?皆無所對。錢氏曰:夫胎在腹,月至六七,則已成形,食母腹中穢液,入兒五臟,食至十月,即穢液滿胃。至生時,兒口猶不潔,產母以手拭淨,則無疾病。俗以黃連、汞粉下其邪穢之糞,此亦由不潔餘氣入兒臟中,本先因微寒,又遇風寒,邪氣相搏,而痘疹成也。未出欲作之時,熱動五臟,則五臟之證先見。初欲病時,先呵欠煩悶,驚悸,乍涼乍熱,手足冷,面腮頰赤燥,咳嗽噴嚏,此五臟症俱見也。呵欠煩悶者,肝也。時發驚悸者,心也。乍涼乍熱,手足冷者,脾也。面腮頰赤燥,咳嗽噴嚏者,肺也。惟腎無候。以在腑下,不能食故也。凡瘡疹乃五臟毒,若出歸一症,汗水泡心為斑,脾為疹。腎雖無症,其後惡者,疹變倒靨而黑陷,則歸腎也。此由不慎風冷,而不能食,內虛所致也。今太尉疹子無他症,當用平和藥為治,因用抱龍丸數服愈。(海藏云:本先因微寒入一句,並由不慎風冷而不能食內虛一句,勿認作寒症,用抱龍丸,即知斑疹之多熱也。)
吳橋治侄孫始孩,累日發熱蒸蒸,驚搐惛憒,眾醫不知所以。橋曰:麻也,寒邪外乘,閉而不出,是呱呱耳。飲藥已數,中氣乃傷,藥不足恃也。當置沸湯一瓶,撤其蓋,令保母抱子坐湯側,稍擁被圍之,湯氣自遠熏蒸,少飲藥內托,麻出而解。後汪氏子病如子,亦用此法並效。
薛立齋治一小兒,患疹作痛,發熱煩渴,欲服清涼飲下之。診其脈不實,舉指不數,此邪在經絡也,不可下,遂用解毒防風湯,二劑而愈。此症小兒多患之,須審在表在裡,及邪之微甚而治之。王海藏曰:前人云,首尾俱不可下者何也?曰:首不可下者,謂斑未見於表,下則邪氣不得伸越,此脈症有表而無里,故禁首不可下也。尾不可下者,謂斑毒已顯於外,內無根蒂,大便不實,無一切里症,下則斑逆陷,故禁尾不可下也。
一兒作癢發熱,以消毒犀角飲,一劑作吐瀉,此邪氣上下俱出也,毒自解。少頃,吐瀉俱止,其症果消。吐瀉後,脈見七至,此小兒和平之脈也,邪已盡矣。不須治,果愈。潔古云:斑疹之病,其為症各異。發焮腫於外者,屬少陽三焦相火也,謂之斑。小紅行皮膚之中不出者,屬少陰君火也,謂之疹。凡顯斑疹,若自吐瀉者,慎勿亂治而多吉,謂邪火上下皆出也。斑疹並出,小兒雖禁,是以別生他症也。首尾不可下,大抵安理之藥多,發表之藥少。秘則微疏之,令邪氣不擁,並令其次第出,使兒易見也。身溫暖者順,身涼者逆。
沈明生治沈翰臣婦,咳嗽發熱。或認為不足,遂用六味地黃湯以滋陰分,既而咳逆更劇。診之,脈浮且數,風熱干乎肺家,宜用疏表之劑。服下,遍身發出紅疹。二劑咳瘥緩,而仍未透,更用辛涼等味以清表熱。仍嗽,復作瀉不已,咸歸咎寒涼。沈笑曰:非也。肺受風邪,邪變為熱。經云:邪並於陽,則陽熱而陰虛。始則疹在欲出未出之際,火上炎於手太陰而作嗽,今則疹在欲收未收之時,熱下移於手陽明而作瀉,是屬斑疹家常候,何足怪乎?行且止矣。果越兩日,而嗽寧瀉止,身涼疹退。按斑疹之候雖異,斑疹之治略同。是歲丁未濕土司天,而春夏之交,燥旱殊甚,蓋猶襲乎昨歲燥金在泉之餘氣耳。是以初當涼解,而不利乎溫散;次當寒潤,而不利於溫補。六味地黃丸之屬,雖若相宜,然質濁味厚,不惟不能達表,抑且錮蔽外邪。施諸疹退而餘熱未清之時,稍為近理。今初熱始嗽,輒為用之,是非滋陰,乃滋害也。況以丸為湯,已非古人本意,而專投泛用,尤乘病變之機。自來善用六味者,(何曾善用,止可謂之濫用。)無過薛立齋。假使九原可作,視近日之湯法盛行,能無掩口葫蘆哉。
痧疹者,手太陰肺,足陽明胃,二經之火熱也。小兒居多,大人亦時有之。殆時氣溫疫之類,其症類多咳嗽,多嚏,眼中多淚,多泄瀉,多痰,多熱,多渴,多煩悶,甚則躁亂咽痛,唇焦神昏,是其候也。治法當以清涼發散為主,藥用辛寒、甘寒、苦寒,以升發之。惟忌酸收,最宜辛散。誤施溫補,禍不施踵。辛散如荊芥穗、乾葛、西河柳、石膏、麻黃、鼠黏子;清涼如元參、栝蔞根、薄荷、竹葉、青黛;甘寒如麥冬、生甘草、蔗漿;苦寒如黃芩、黃連、黃柏、貝母、連翹,皆應用之物也。量症輕重,製劑大小,中病即已,無太過焉。
痧疹乃肺胃熱邪所致,初發時多咳嗽,宜清熱透毒,不得止咳。疹後咳嗽,但用貝母、栝蔞根、甘草、麥冬、苦梗、元參、薄荷,以清餘熱,消痰壅,則自愈,慎勿用五味子收斂之劑。多喘,喘者,熱邪擁於肺也,慎勿用定喘藥,惟應大劑竹葉、石膏,加西河柳兩許,元參、薄荷各二錢。如冬天寒甚,疹毒為寒氣鬱於內,不得透出者,加蜜酒炒麻黃,一劑立止。凡熱勢甚者,即用白虎湯加西河柳,切忌過用升麻,服之必喘。多泄瀉,慎勿止瀉,惟用黃連、升麻、乾葛、甘草,則瀉自止。(藜按:此卻未妥,瀉乃肺移熱於大腸,仍以清肺為主。)疹家不忌瀉,瀉則陽明之熱邪得解,是亦表裡分消之義也。疹後泄瀉及便膿血,皆由熱邪內陷故也,大忌止澀,仍用升麻、乾葛、白芍、甘草、扁豆、黃連。便膿血則加滑石,必自愈。疹後牙疳最急,外用雄黃、牛糞,先煅存性,研極細,加真冰片一分,研勻吹之,內用連翹、荊芥穗、元參、乾葛、升麻、(藜按:二味宜再酌。)黃連、甘草、生地,煎好,加犀角汁二三十匙調服,緩則不可救藥。疹後元氣不復,脾胃虛弱,宜用白芍、炙草為君,蓮肉、扁豆、山藥、青黛、麥冬、龍眼肉為臣,多服必漸愈,慎勿輕用參、術。疹後生瘡不已,餘毒未盡也,用金銀花、連翹、荊芥穗、元參、甘草、生地、鱉蝨、胡麻、黃連、木通,濃煎飲之良。(《廣筆記》。)
葉天士曰:痧屬陽,肺經邪初起,必從表治。症見頭痛喘急,咳嗽氣粗,口惡。一日二日即發者輕,三五日者重。陽病七日外,隱伏不透,邪反內攻,喘不止,必腹痛秘悶,危矣。治法宜苦辛清熱,涼膈去硝、黃。
方書謂足陽明胃疹,如雲布密,或大顆如痘,但無根盤。方書謂手太陰肺疹,但有點粒,無片片者,用辛散解肌。冬月無汗,壯熱喘急,用麻黃、杏,如華蓋散、三拗湯。夏月無汗,用辛涼解肌,葛根、前胡、薄荷、防風、香薷、牛蒡、桔梗、木通之屬。
古人以表邪口渴即加葛根,以其升陽明胃津。熱甚煩渴,用石膏辛寒解肌,無汗忌用。
凡瘡疹辛涼為宜用,連翹辛涼,翹出眾草,能升能清,最利幼科,能解小兒六經諸熱。
春令發疹從風溫,夏季從暑,風暑蓄濕,秋令從熱爍燥氣,冬月從風寒。
疹宜通,泄瀉為順。下痢五色者,亦無妨。惟二便不利者,最多凶症,治法大忌止瀉。疹本六氣客邪,風寒暑濕,必從火化。疹既外發,世人皆云邪透,孰謂出沒之際,升必有降,勝必有復。常有疹外發,內熱不除,致咽啞齦腐,喘急腹脹,下痢不食,煩躁昏沉,竟以告斃者,皆屬裡症不清致變。須分三焦受邪屬多,或兼別病累瘁,須細體認。上焦藥用清涼,中焦藥用苦辛寒,下焦藥用咸。(徐靈胎曰:當用清滌內邪之法。)
上焦藥氣味宜輕,以肺主氣,皮毛屬肺之合。外邪宜辛勝,里甚宜苦勝。若不煩渴,病日多,邪郁不清,可淡滲以泄氣分。(徐靈胎曰:葉氏用藥,專重氣味,此語本之《內經》,即《神農本草》亦首列之。但終當深知其藥,專治其病,各有功能,然後再於其中,擇氣味之合者而用之,方得《內經》、《本草》之旨。茲徒知其氣味,則終無主見也。)
中焦藥疹火在中,為陽明燥化,多氣多血。用藥味苦寒為宜。若日多,胃津消爍,苦則助燥劫津,甘寒宜用。下焦藥鹹苦為主,若熱毒下注成痢,不必咸以軟堅,但取苦味堅陰燥濕。
古人以疹為經腑之病,忌溫燥澀補,所謂痘宜溫暖,疹宜清涼也。然常有氣弱體虛,表散寒涼非法,淹淹釀成損怯。此但陰傷為多,救陰必扶持胃汁。氣衰者亦有之,當益氣。稚年陽體,純剛之藥忌用。幼科方書歌括曰:赤疹遇清涼而消,白疹得溫暖而解。此溫字即後人酒釀,檉木粗草紙,木綿紗之屬,(徐靈胎曰:不是此溫法。)雖不可不和,然近年用者多無益。(徐靈胎曰:小兒外治之法最多。)
疳疹濕盛熱蒸,口舌咽喉疳蝕,若不速治,有穿腮破頰,咽閉喘促告斃矣。治之宜早,外治另有專方。若湯方法,必輕淡能解上病,或清散亦可。
疹痢乃熱毒內陷,與傷寒協熱邪盡則痢止同清,忌升提,忌補澀。輕則分利宣通,重則苦寒解毒。
初生
滑氏云:小兒三歲以內,看男左女右,手虎口三關。紋色紫熱紅傷寒,青驚風,白疳病,黃色淡紅,乃平常小恙。其筋文宜藏,不宜暴露。若見黑色,則為危險。再脈紋見下截風關為輕,中截氣關為重,上截命關尤重耳,直透三關為大危。
葉天士曰:嬰兒肌肉柔脆,不耐風寒,六腑五臟氣弱,乳汁難化,內外二因之病自多。然有非風寒,竟敢外感,不停滯,已屬內傷,其故何與?嘗思人在氣交之中,春夏地氣之升,秋冬天令之降,呼去吸入,當時消息。間有穢濁吸入,即是三焦受邪,過暮原直行中道,必發熱煩躁。倘幼醫但執前藥,消導表散,清火通便,病輕或有幸成,病重必然顛覆。錢仲陽云:糞履不可近襁褓小兒,余言非無據矣。四十年來,治效頗多,略述其概云。
春溫一症,由冬令收藏未固。昔人以冬寒內伏,藏於少陰,入春發於少陽,以春木內應肝膽也。寒邪深伏,已經化熱,昔賢以黃芩湯為主方,苦寒直寢裡熱,熱伏於陰,苦味堅陰,乃正治也。知溫邪忌散,不與暴感門同法。若因外邪先受,引動在裡伏熱,必先辛涼以解新邪,繼進苦寒以清裡熱。況熱乃無形之氣,幼醫多用消滯,攻治有形,胃汁先涸,陰液劫盡者多矣。
備用方:黃芩湯、涼膈散、蔥豉湯。新邪引動伏邪,清心涼膈散,服之亦愈。
風者,春月受風,其氣已溫。經謂春氣病在頭,治在上焦。肺位最高,邪必先傷,此手太陰氣分先病,失治則入手厥陰心包絡,血分亦傷。蓋足經順傳,如太陽傳陽明,人皆知之。肺病先治,逆傳心包絡,幼科多不知者。俗醫見身熱咳喘,不知肺病在上之旨矣,妄用大黃大苦沉降丸藥,致脾胃陽和傷極,陡變驚癇,莫救者多矣。
風溫肺病,治在上焦。夫風溫春溫忌汗,初病投劑,宜用辛涼。若雜入消導發散,不但與肺病無涉,劫盡胃汁,肺乏津液,上供頭目,清竅徒為熱氣熏蒸,鼻干如煤,目瞑,或上竄無淚,或熱深肢厥,或狂躁溺澀,胸高氣促,皆是肺氣不宣化之徵。斯時若以肺藥,少加一味清降,使藥力不致直趨腸中,而上痹可開,諸竅自爽。無如城市庸醫,僉云結胸,皆用連、蔞、柴、枳苦寒直降,致閉塞愈甚。若此症初因發熱喘嗽,首用辛涼清通上焦,如薄荷、連翹、牛蒡、象貝、桑葉、沙參、梔皮、蔞皮、花粉。若色蒼熱勝煩渴,用石膏、竹葉,辛寒清散,疹症亦當宗此。若日數漸多,邪不得解,芩、連涼膈,亦可選用。至熱邪逆入膻中,神昏目瞑,鼻竅無涕淚,諸竅欲閉,其勢危急,必用至寶丹,或牛黃清心丸。病減後餘熱,只甘寒清養胃陰足矣。
春日暴暖急冷,先受溫邪,繼為冷束,咳嗽痰喘最多。辛解燥濕只用一劑,大忌絕谷。若甚者,晝夜豎抱勿倒三四日。夫輕為咳,重為喘,喘急則鼻掀胸挺。
備用方:葦莖湯、涼心涼膈散、涼膈散、瀉白散、葶藶大棗湯、白虎湯、至寶丹、清心牛黃丸、竹葉石膏湯、喻氏清燥救肺湯。
夏為熱病,然夏至以前,時令未為大熱,故經以先夏至為病溫,後夏至為病暑。二熱之病,幼醫易眩。夏暑發自陽明,古人以白虎湯為主方。後賢劉河間創議迥出諸家,謂溫熱時邪,當分三焦投藥,以苦辛寒為主。長夏濕令,暑必兼濕,暑傷氣分,濕亦傷氣,汗則耗氣傷陽,胃汁大受劫爍,變病由此甚多。發泄司令,里真甚虛,張用逵云:暑病首用辛涼,繼用甘寒,再用酸泄酸斂,不必用下,可稱要言不煩矣。
夏令受熱,昏迷若驚,此為暑厥,即熱氣閉塞孔竅所致。其邪入絡,與中絡同法。牛黃、至寶丹,芳香利竅可效。神蘇以後,用清涼血分,如連翹心、竹葉心、元參、細生地、鮮生地、二冬之屬。此症初起,大忌風藥。初病暑熱傷氣,竹葉石膏湯,或清肺輕劑。大凡熱深厥深,四肢逆冷,但看面垢齒燥,二便不通,或瀉不爽為是,大忌誤認傷寒也。
秋深初涼,稚年發熱咳嗽證,與春月風溫異。但溫乃漸熱之稱,涼即漸冷之意。春月為病,猶冬藏固閉之餘,秋令感傷,恰值夏月發泄之後,(徐靈胎曰:通人之言。)其體質之虛實不同,但溫自上受,燥自上傷,理亦相等,均是肺氣受病。世人誤認暴感寒,混投三陽發散津之屬,僅一二劑亦可。更有粗工,亦知熱病,與瀉白散,加芩、連之屬,不知愈苦助燥,必增他變。當以清涼甘潤之方,氣燥自平而愈,慎勿用苦燥劫爍胃汁。
秋燥一症,氣分先受,治肺為急。若延綿數十日之久,病必入血分,又非輕浮肺藥可醫。須審體質症端,古謂治病當活潑潑地為盤走珠耳。
翁姓子方數月,秋燥潮熱,咳嗽如瘧,幼科用發散藥,二日不效。忙令禁乳,(徐靈胎曰:不禁可。)更醫用瀉白散加芩、連。二日,晝夜煩熱,喘而不咳,下痢黏膩,藥後竟痢藥水,延余診之。余曰:稚年以乳食為命,餓則胃虛氣餒,肺氣更不爽矣。與玉竹、甘草、炒廣皮、竹葉心,一劑熱緩。繼與粳米、南棗、廣皮、甘草、沙參,二劑與乳少進,令夜抱勿倒,三日痊愈。
深秋入冬,暴冷折陽,外感發熱,頭痛身痛,嘔惡,必從太陽。若渴能飲水者,裡熱見症,即非純以表散。傷寒每以風傷衛,用桂枝法,寒傷榮,用麻黃法。小兒肌疏易汗,難任麻、桂辛溫,表邪太陽,治用輕則紫蘇、防風一二味,身痛用羌活,然不過一劑。傷風症亦肺病為多,前、杏、枳、桔之屬。辛勝即是汗藥,其蔥豉湯,乃通用要方。若肢冷寒戰,嘔吐自利,或身無熱,即從中寒里症,三陰須分。但小兒科太陰中寒最多,厥陰間有。若冬令應寒,氣候溫暖,當藏反泄,即能致病,名曰冬溫。溫為欲熱之漸,非比寒症得汗而解。若涉表邪一二,裡熱必由七八。生癮疹丹痧,非徒風寒。或外受之邪與里邪相搏,亦令入於經絡,或飲醇厚味,裡熱熾烈,而衛氣不與榮分相和,或不正直入內侵,即有腹痛下痢諸症,其治法、按症,必以里症為主。稍由清散,誤用辛溫,禍不旋踵矣。
錢氏《直訣》云:心主驚,實則叫哭發熱,飲水而搐。虛則臥而悸動不安。又視其睡,口中氣昏,或合面睡,及上竄咬牙,皆心熱也。若心氣實,則喜仰臥。
肝主風,實則目直,大叫呵欠,項急煩悶。虛則咬牙呵欠。肝熱則手尋衣領及亂捻物,肚熱,飲水喘悶,目赤發搐。肝有風則目連札,得心熱則發搐,或筋脈牽繫而直視。風甚則身反張強直。不搐,心不受熱也,當補腎治肝。
脾主困,實則困睡,身熱飲水。虛則吐瀉生風,面白腹痛,口中氣冷,不思飲食,或吐清水。或呵欠多睡者,脾氣虛而欲發驚也。
肺主喘,實則悶亂喘促,有飲水者,有不飲水者。虛則哽氣,長出氣。肺熱則手掐眉目鼻面。肺盛復感風寒,則胸滿氣急,喘嗽上氣。肺臟怯,則唇白悶亂,氣粗喘促。哽氣者難治,肺虛甚也。
腎主虛,無實也,惟瘡疹腎實則變黑陷。茲胎稟虛怯,神氣不足,目無睛光,面白顱解,此皆難育不壽。或更加色欲,變症百出,愈難救療。或目畏明下竄者,蓋骨重而身縮也。咬牙者,腎水虛而不能制心火也。(以上辨五臟虛實寒熱。)
喜汗者,厚衣臥,而額汗出也。盜汗者,肌肉虛,而睡中汗出也。胃虛汗者,上至項,下至臍也。六陽虛汗者,上至頭,下至項,難治。
夜啼者,小兒筋骨血脈未成而多哭,脾臟冷而痛也。當與溫中藥,或花大膏主之。若虛怯為冷所乘則唇青。驚啼者,邪氣乘心也,當以安神丸主之。
若浴後拭臍不幹,風入作瘡,令兒撮口甚者,是脾虛也。若頻撮口,是氣不和也。並舌熱者,胃臟微熱。令舌絡牽緊,時時舒熱,或飲水者,脾胃虛而津液少也。黃面、慣肌瘦、五心煩熱者,疳積也。大便未已而弄舌者凶。
解顱者,生下囟門不合也。長必多愁少笑,目白睛多,面色㿠白,或體消瘦,皆腎虛。胎肥者,生下豐厚,目睛粉紅,大便干難,時出涎水。
胎熱者,生下有血色,時叫哭,身熱淡黃,目睛多赤,大便色黃,急欲食乳,並用浴體法主之。
胎怯者,生下面白,肌肉瘦弱,大便白水,身無血色,哽氣多噦,亦用浴體法。
急欲乳不能食者,此風邪由臍而蘊熱心脾,致舌厚唇燥,不能吮乳也。
龜胸龜背者,由兒初生下,風客於脊,入於骨髓,致成龜背。若肺熱脹滿,攻於胸膈,即成龜胸。並用龜尿點其骨節,自愈。(取尿法,用青蓮葉,安龜在上,用鏡照之,其尿自出。)
失音吐瀉,或大便後,雖有聲而不能言,又能咽物者,非失音,此腎怯不能上接於陽也。凡口噤不止,則失音語遲。
長大不行,行則腳軟,齒久不生,生則不固,發久不生,生則不黑,皆胎弱。(以上五臟雜症主治。)
徐靈胎曰:幼科古人謂之啞科,以其不能言,而不知病之所在也,此特其一端耳。幼科之病,如變蒸胎驚之類,與成人異者,不可勝舉。非茲婦人之與男子異者,止經產數端也。古人所以另立專科,其說精詳明備。自初生以致成童,其病名不啻以百計,其治法立方,種種各別。又婦人之與男子病相同者,治亦相同。茲小兒之與成人,即病相同者,治亦迥異。如傷食之症,反有用巴豆、硼砂者,其餘諸症,皆用金石峻厲之藥,特分兩極少耳,此古人真傳也。後世不敢用,而以草木和平之藥治之,往往遷延而死,此醫者失傳之故。至於調攝之法,病家能知之者,千不得一。蓋小兒純陽之體,最宜清涼。今人非太暖,即太飽,而其尤害者,則在於有病之後,而數與之乳。乳之為物,得熱則堅,紉為綿絮。況兒有病,則食乳甚稀,乳久不食,則愈充滿,一與之吮,則迅疾踴出,較平日之下咽更多。前乳未消,新乳復充,填積胃口,化為頑痰,痰火相結,諸脈皆閉而死矣。譬如常人,平日食飯幾何,當病危之時,其食與平日不減,安有不死者哉?然囑病家云:乳不可食。則尋相詬曰:乳猶水也,食之何害?況兒虛如此,全賴乳養,茲復禁乳,則餓死矣。不但不肯信,反將醫者詬罵。其餘之不當食而食,與當食而反不與之食,種種失宜,不可枚舉。醫者豈能坐守之,使事之合節耶?況明理之醫,能知調養之法者,亦百不得一,故小兒之所以難治,非盡不能言之故也。
保嬰湯,治小兒諸病。陳米、(清胃。)黃土、(養脾。)嫩竹葉、(清熱。)萊菔子、(化積。)薄荷葉、(去風。)燈心、(降火。)麥芽。(運食。)上七味,隨證所主者多用,其餘次之。每服不過三錢,袋盛煮湯,任意喝飲。如便燥者,調入白蜜少許。小兒之病,多起於乳食不節,此湯調養脾胃,故可隨症損益,以應諸病。若夏月泄瀉,尤為妙方。即痘疹後調理,亦宜准此,不可以平淡而忽之,而從事溫補,致釀別症也。
雄按:小兒以脾胃為後天根本,乳食不節,脾胃漸傷,吐瀉乃作。久則脾土虛弱,肝木乘之,糞色漸青,面部萎白帶青,手足微搐無力,神氣懨懨不振,而慢脾成矣。江筆花《醫鏡》云:時俗所謂慢驚風,即木侮土是也。初起宜異功散,甚者加木香、玉桂。若肢冷唇白,息微,元微欲脫也,急用附子理中湯,尚可挽回。然變之速者,用藥稍緩,即不濟事,未可概視為慢也。雄按:《福幼編》專論此症,若果系此證,應用此藥,乃謂執一方,而可通治泄瀉,其禍可勝言哉。
天一丸,治小兒百病。燈心十斤,以米粉漿染,曬乾研末,入水澄之,浮者為燈心,取出曬乾,入藥用二兩五錢,沉者為末,米粉不用。赤白茯苓去皮苗用,茯神各五兩,滑石水飛五兩,豬苓去皮二兩,澤瀉去蘆三兩,五味各為細末。以潞參熬膏和丸,龍眼大,辰砂為衣,金箔包裹。每服一丸,隨證用引調服。韓天爵云:小兒生理向上,本天一生水之妙,故治病以小水通利為捷徑也。
程世光治憲王誕長子初生胎,不吮乳。程曰:此明難產,兒傷氣也。持人參煎湯灌半匙即吮。(《江西通志》。)
一舟工生子,脆而無皮,程令取土數升糝其體,即成肌。(同上文。)
太原王相公始生,冷無氣,母驚,謂已死。有鄰嫗徐氏者,反復諦視良久,笑曰:此俗名臥胞生,吾能治之,當活,活則當貴,但不免多病,累阿母耳。趣使治之,其法用左手掬兒,右手摑其背,余時嚏下而醒。後六歲中痘,公母嘗下樓謁巫,見一白衣人,長丈許,閉立凝視,若有所言,母驚僕樓下,以為不詳,然竟無恙。(《眉公見聞錄》。)
兒生墮地不啼,擊水瓢迫貓令叫即啼。又俗稱不啼兒為悶寂生,旁人呼其父名,父應,兒即啼。(《物理小識》。)
有舟人生子,身無全膚,人莫能曉。適吳門葛可久出,醫眾告之。可久就岸令作一坎,置兒其中,以細土隔衾覆之,且戒勿動。久之,可久回,啟衾視之,已生膚矣。蓋母懷娠舟中,日久不登岸,失受土氣故也。
按:危《得效方》云:宜速用白早米粉干撲,候生皮方止。
小兒初生不飲乳,及不小便,用蔥白一寸,四破之,以乳汁銀石器煎,灌之立效。(《得效方》。)
小兒初生下,遍身如魚泡,又如水晶,碎則成水流滲,用密陀僧研,絹羅內羅過,干糝,仍服蘇合香丸。(同上。)
牙疳
萬密齋孫周歲,生走馬疳,用尿桶底白垽刮下,新瓦上火焙乾五分,五倍子內蟲灰三分,鼠婦焙乾三分,枯白礬一錢,共研末,先用蠟茶葉浸米泔水洗淨,以藥敷之,神效。名曰十不二散。
朱丹溪治走馬牙疳,蠶蛻紙燒灰存性,入麝香少許,蜜和敷患處,加白礬尤妙。(此外治法。走馬牙疳,最為梟毒,須用大承氣加川連、胡黃連、雄黃、菩荑等大下之,全瀉去黑矢,然後改用涼血解毒之劑,外用針砭爛肉與好肉交關處,全出惡血,再以搽牙藥敷之,庶可望愈。若專恃外治,未有不致誤事者。方書皆未言及,亦一大缺略也。)
臍風
萬密齋治斗門子,初生五日不乳,噴嚏昏睡。萬視之曰:此臍風病也,一名馬牙疳,小兒凡當一月之內尤急。乃視其口中上齶,有白胞如珠大者三四個,用銀針挑去之。斗門憐惜之情見於面,去之未盡。次日猶不乳,有老嫗語以臍風之害,乃速萬再治,且問臍風之病云何?萬曰:其病不可治者三:臍腹腫脹,大小便不通者,名曰鎖肚;口緊不開,不語不啼者,時作搐者,名曰噤風;環口青色,口唇緊撮,名曰撮口。令郎初病,未至困也,復以手法去其白泡而安。又曰:當用何藥?萬曰:數日之兒,安能任藥,雖有古方,不敢用也。曰:然則奈何?萬曰:無害矣,此病蓋初生時,洗浴之後,臍干未落,不謹視之,為兒尿所侵,及為風寒濕熱所侵之故。宜急治之,但見噴嚏,多啼少乳,即視其口中上齶,有白泡子成聚,是其候也。隨以手法刮去之,以軟帛拭淨其血,則臍風不發矣。若不知此,則其泡流入腹中,或為鎖肚,為噤風,為撮口,雖有神丹,不能救也。鄭請詳記之,以為育嬰之訓。
赤丹
(即遊風。)
萬密齋治一小兒,腿如霞,遊走不定,先以麻油塗患處,砭出惡血,其毒即散。用九味解毒散一劑而愈。
一小兒患赤丹,外勢雖輕,內苦便秘,此患在臟也。服大連翹飲,敷神功散而瘥。(又大連翹飲,歌訣曰:連翹荊芥通車芍,歸活風柴蟬共甘,等分梔芩還減半,煎須紫草正相堪。文田按:三方均出明代許綾《嬰童百問》。)
萬密齋曰:一小兒丹發於臉,眼中紅腫,手不可近,三日死。
立齋治一小兒,遍身皆赤,砭之,投解藥即愈。一小兒遍身亦亦,不從砭治,致毒氣入腹,遂不救。此症乃惡毒熱血,蘊蓄於命門,遇相火而合起也。如霞片者,須砭去惡血為善。如腫起赤色,遊走不定者,宜先以生麻油塗患處,砭之以泄其毒。凡從四肢起入腹者,不治。雖云丹有數種,治有數法,無如砭之為善。常見患稍重者,不用砭法俱不救。
莊斂之子未及三月,乳母不善於養,盛暑中擁衾令臥,忽患丹毒,遍遊四肢,漸延背腹,倉皇求告。予曰:兒方數月,奈何苦之以藥?急以犀角絞梨汁磨服。問故,曰:犀角能解心熱,而梨汁更能豁痰,且味甘則兒易服。別疏方用荊芥穗、牛蒡、生地、丹皮、元參、花粉、薄荷、竹葉、麥冬、生甘草、連翹、貝母、生蒲黃,令煎與乳母服之,乳汁即湯液矣。依法治之,一日夜,赤漸淡,越日丹盡退。後卒以乳母不戒,患驚風而殤。(《廣筆記》載,靈心妙手,可以為師。)
馬名鞠傳治下部火丹,用蠶砂、山梔、黃連、黃芩、黃柏、大黃、石膏共末,水調敷上立效。切勿用芭蕉根。又方:用黃連末,蜜和雞子清調服。馬雲:若遇抱頭火丹,必砭去惡血方效。每用此法治人,其不肯砭者多誤事。(同上。)
立齋治吳刑部靜之子,甫周歲,患丹毒,延及遍身如血染。用瓷鋒擊刺遍身出黑血,以神功散塗之。查春田用大黃連翹飲而愈。又王國戚子,未彌月,陰囊患此,如前治之而愈。金氏子不欲刺,毒入腹而死。河間云:丹從四肢起入腹者,不治。予嘗刺毒未入腹者,無不效。
一小兒患赤遊風,先用羌活白芷散二劑,又用加味逍遙散而愈。後傷風熱,起疙瘩,搔破出水,或用大麻風藥,十指拳攣,膿水浸淫,先用秦艽地黃湯,手指如常。又用易老祛風丸而瘡亦愈。
胎毒
萬密齋長孫生下,遍身生瘡疥。因制一方,用烏稍蛇,酒浸去皮骨,取淨肉焙乾一錢,苦參酒浸,切片曬乾,取末一錢半,白蒺藜炒去刺一錢半,三味為末,酒糊丸,如粟米大。每服十五丸,竹葉煎湯下,蟲疥滅跡,不再發矣。
一小兒身生蟲疥,醫用藥搽之,瘡盡沒,腹脹而喘,求藥於萬。曰:幸未發搐,尚可治也。乃與雄黃解毒丸,竹葉燈心煎湯下,利黃涎,瘡復出而安。或問曰:蟲疥不可搽乎?曰:蟲疥者,胎毒也。宜用解毒之藥,使毒散於外,不可妄用搽藥,逼之使反於內也。搽瘡之藥,必用砒霜、水銀以殺蟲,藥毒之氣乘虛入里,誤兒性命,宜慎之。(雄按:大人瘡疥亦有此證。)
一彌月小兒,先於口內生瘡,後延於身,年餘不愈,以土茯苓為末,乳汁調服,月餘而愈。
一兒生下一月後,遍身蟲疥,浸淫濕爛,其皮如脫,日夜啼。忽一日,其瘡盡隱,發搐而死。
馮楚瞻治其孫,因母久患陰虛夜熱之症,生下百餘日,遍體癩瘡。(未必非其母妊時,久服八味所致。案見難產門。)以生地、丹皮、當歸、赤芍、萆薢、首烏、銀花、連翹、土貝、甘草、鱉蝨、胡麻、土茯苓、木通節,大劑,乳母日夜進服數十劑,後濕熱下趨,兩足潰爛,清水淋漓,指甲皆脫。乳母旁人,近者無不傳染。此先天熱毒之氣,已盡出外矣。後於耳後結一大毒,此陰虛無根之火凝聚也。以八味加牛膝、五味煎湯,數劑,高腫膿而愈。自後津液衰涸,瘡靨乾枯,或愈或發。防其內攻,乃以羊肉四兩煎湯,入生黃耆四錢,當歸二錢,銀花三錢,炒升麻四分,姜三片,棗二枚煎與服。不及十劑,足瘡全愈,升於頭項。再服,頭瘡亦痊。(雄按:又用八味,以致潰後津枯。)
劉禹錫《傳信方》云:頃在武陵生子,蓐內便有熱瘡,塗諸藥無益,而日益劇,蔓延半身,號啼,不乳不睡。用雞子五枚,煮熟,去白取黃,亂髮煎,乃有液出,旋取置碗中,以液盡為度,取塗瘡上,即以苦參末糝之,果神效。《本草綱目》。
孫文垣治一兒,耳後生一毒,腫痛,遍身生大泡瘡,憎寒發熱,與金銀花、當歸尾、甘草、赤芍、連翹、殭蠶、牛蒡、元參兩劑而消。
薛立齋治一小兒,自脫胎時,兩目赤腫,或作癢,或生翳,此胎內之肝火也。用蘆薈、六味二丸而愈。
萬密齋治一兒,五歲,每至春時,則遍身生膿泡瘡,此胎毒也。戒用搽藥,恐粉砒之毒乘虛入腹,以胡麻復之而愈。
萬州李四守,生子五歲,遍身濕疥,一旦盡干。萬曰:瘡出驚止,始無憂也。連更數醫,不能治。
立齋治梁閣老孫,甫周歲,項患胎毒,俟其有膿刺之,膿出碗許,乳食如常。用托裡藥,月餘而愈。靳閣老子亦患此,待膿自出,幾至不救。吾鄉徐內翰子患痘毒,及時針刺,毒不內侵,數日而愈。小兒血氣弱,膿成不針,鮮不斃矣。
乳病
張子和治一小兒,寐而不寤。諸醫作睡驚治之,或欲以艾火灸之,或以大驚丸及水銀餅子治之。其父曰:此子平日無疾,何驟有驚乎?以問張。診其兩手脈皆平和,曰:若驚風之脈,當洪大而強。令則平和,非驚風也。乃竊訊其乳母,爾三日前曾飲醉酒否?遽然笑曰:夫人以煮酒見餉,酒味甚美,三飲一罌而睡。陳酒味甘而戀膈,酒氣滿乳,兒亦醉也。乃銼甘草、葛花、砂仁、貫仲,煎汁飲之,立醒。
萬密齋治本縣胡正衢子,二月,發熱不乳。萬視之,雖似變蒸,非變蒸也。時乳母皆肥健者,必因傷乳發熱也。令損之,次日熱退而安。
李立之治一嬰兒,忽患喑求治。立之令以衿里小兒,乘高投之地,兒不覺大驚,發聲能言。問之,曰:此乳搐心也,非藥石所能療,其術之高,大率類此。(《杭州府志》。)
一小兒吐乳便黃,身有微熱。萬曰:此傷熱乳也,吐作腥氣,今已成積。母曰:未食熱物。乃密語其父曰:必傷交你得之矣。問何為交你?曰:父母交感之後,以乳哺兒,此淫火之邪,忤兒脾胃正氣也。不治之,必成癖矣。蓋淫火者,肝火也,病則發搐。癖者,脾病也,積不消則為癖矣。宜瀉肝補脾,乃與瀉火,胃苓丸服之而愈。
御史陳公忽小兒,閉目,口不出聲,手足俱軟,急延醫治之。獨盂友荊一見便云:公子無病,乃飲酒乳過多沉醉耳。濃煎六安茶,飲數匙便醒。御史撫掌大笑曰:得之矣,可謂良醫。
王三峰子二歲,多病。萬視之曰:此乳少病也。王曰:兒乳極多。萬不應,遂行。既而其母驗其乳媼,果無乳也。詢之,夜則嚼飯以哺之,或啖以粑果,夜則貯水以飲之。復求治。曰:欲使即換乳母,則兒認慣不可換也。若不使有乳婦人哺之,則疾終難治也。不若仍與舊母養之,擇一少壯有乳者,夜則相伴,以乳哺之,久而慣熟,自相親矣。王曰:有乳無乳,治法異乎?曰:有乳之疳,得之傷乳,乃飽病也,宜集勝丸。無乳之疳,得之失乳,乃飢病也,宜肥兒丸。調理一月而安。
陸養愚治姚明水兒,甫一歲,其母無乳,乃以糕餅棗柿哺之,遂患疳積痢,上則口舌腐爛,下則膿血相雜。治療半載,肉削如柴,飲食少進。醫謂上疳下痢,睡不閉目,肛門如竹筒,指紋已過命關,不可為矣。診之,形脫而神在,以一指按其脈,上浮數而微,下沉微而數。其肛似外脫,而非竹筒也。此上越者不降,下陷者不升,若升其元陽,降其邪火,猶可生也。先與補中益氣湯二錢,以提其不足之陽,又濃煎生脈散,俟冷,時時以匙挑灌之,間以孩兒茶、冰片、青黛、人中白吹之,二日而安,旬日全安。
薛立齋治一小兒,目睛緩視,大便臭穢,乃乳傷脾胃所致。用四君子加木香、藿香,治之而安。
變蒸
萬密齋治楚臬之子,九月發熱,恐是痘疹。召萬往,視之非痘,乃變蒸也。曰:何以辨之?萬曰:以日計之,當有變蒸之期,以症察之,亦無痘疹之候。曰:痘症云何?萬曰:痘者,五臟之液毒也,故每臟各見一症。呵欠驚悸,心也;項急煩悶,肝也;咳嗽噴嚏,肺也;吐瀉昏睡,脾也;身體皆涼,腎也。今公子無之,知非痘,乃變蒸將退也。次日果安。
喉舌滯頤
葉天士曰:夏季秋熱,小兒泄瀉,或初愈未愈,滿口皆生疳蝕,阻塞咽喉致危者,此皆在裡濕盛生熱,熱氣蒸灼,津液不升,濕熱偏傷氣分,治在上焦,或佐淡滲。世俗常刮西瓜翠衣治疳,取其輕揚滲利也。
吳孚先治一小兒,咽喉忽腫脹,痛甚。米飲湯水不下,危甚。吳曰:此名鎖喉風。以銀針刺少商、然谷二穴出血,其喉即寬。與之茶,即下咽無苦,飲食遂進。
一小兒不時舌出,以清涼藥治之不愈。吳曰:此名弄舌,與吐舌不同。薛新甫曰:吐舌者,脾經實熱,而舌長出也;弄舌者,脾經虛熱,時舒時斂也。照新甫成方,用異功散加鉤藤而愈。(四君子加陳皮謂之異功。)
巢氏云:小兒滯頤者,涎流出而漬必於頤間也,此由脾冷涎多故也。脾之液為涎,脾胃虛冷,不能收制其津液,故出於頤也,張氏溫脾丹主之。一法百藥煎含咽,其涎自不出,亦截法也。黃散亦治此症,溫脾散亦可。(《東垣十書》。)
萬密齋外孫,滿口生瘡,咽喉唇舌皆是。為制方:用柏連一錢,硃砂、白礬五分,鼠婦焙乾三分,共研細,敷之立效。乃奇方也。
一兒患口舌生瘡,所搽所服,皆芩、連、知、柏之類,無效。曰:心熱所致,苦入心,反助其熱,宜無效。乃作洗心散與之,一服而安。大黃、麻黃、白朮、當歸、白芍、荊芥、薄荷、甘草等分,水煎服,更用柏連散搽之。(仍用苦矣。)
一兒舌上生瘡,口唇破裂,吮乳不得,日夜啼哭,求治。用洗心散,入竹葉煎服,以解其裡熱,外用柏連散搽之效。
蔣仲芳治一小兒,初患舌碎,既而遍身發熱。或謂傷風停食,與發散消導。曰:無益也。服後果熱愈,而湯水難入。乃以黃連五錢,(疑是分。)煎湯徐徐與之,終劑而愈。問故。曰:若先身熱而後舌碎,則因風食發熱所致。今先舌碎,知其心火亢甚,加之身熱,是內熱極而火外行耳。
喑
蔣仲芳治一小兒,二三歲,身熱驚悸。易醫六七,俱無寸效。一日忽作鴉聲,少頃,其音已啞,魚口開張。視之,欲哭狀,惟眉頭稍皺,終無音出,因以指探其口中,唇乾舌燥。曰:心熱欲言而不能,果有之乎?即以黃連、黃芩、石膏、麥冬、五味、山梔、元參、花粉、知母、甘草、薄荷、燈心、竹葉等,銼一大劑,煎成薄膏,頻頻與之。一晝夜,而鴉聲復出,又一日而音始全。自後用此法,活人無數。大便三四日不行者,加元明粉二三錢,尤驗。驚悸者,加金子同煎。嗟乎,世遇啞驚風,俱棄之而不治。孰知唇乾舌燥,終屬陽症,此法甚善,故記之。
傷寒
喻嘉言治袁仲卿子,因捉彭蜞,僕水中,家人救出,少頃,大熱呻吟。或與鎮驚清熱丸散,二日,遂昏迷不醒,胸高三寸,頸軟頭傾,氣垂絕無生理矣。診其脈,止存蛛絲,過指全無。以湯二匙入口,微有吞意。曰:外症之重不足懼,但脈已無根,不可救也。一醫云:鼻如煙煤,肺氣已絕,縱有神丹,亦將奈何。因思此兒受症,何至此極?請主人及客稍遠,待某一人獨坐靜籌其故。(病危之家,親朋滿座,議論紛紜,徒亂人意,不可不知。)良久曰:得之矣,凡驚風一症,乃前人鑿空妄談,後之小兒受其害者,不知凡幾。昔與幼科爭論,殊無證據。後見方中行《傷寒條辨》後附《痙書》一冊,顓言其事,始知昔賢先得我心。如此症,因驚而得,其實跌僕水中,感冷濕之氣,為外感發熱之病,其食物在胃中者,因而不化,當比夾食傷寒例,用五積散治之。醫者不明,以金石冷藥鎮墜,外邪深入臟腑,神識因而不清。其食停胃中者,得寒涼而不運。所進之藥,皆在胃口之上,不能透入,(何以上云鎮墜深入臟腑?)轉積轉多,以致胸高而突。宜以理中湯,運轉前藥,倘得症減脈出,再從傷寒門用藥,尚有生理。或謂鼻如煙煤,肺氣已絕,而用理中,得無重其絕乎?曰:所以獨坐沉思者,正為此耳。蓋煙煤不過大腸燥結之徵,若果肺絕,當汗出大喘,何得身熱無汗?又何得胸高而氣不逼,且鼻準有微潤耶?此所以望其生也。遂以理中湯一盞,灌入口中,大爆一口,前藥一齊俱出,胸突頓平,頸亦稍硬。但脈仍不出,人亦不蘇,此食尚未動,關竅阻塞之故。再灌前湯些少,熱漸退,症漸減,乃從傷寒下例,以元明粉一味,化水連灌三次。是夜,下黑矢甚多。次早,忽然一聲云:我要酒吃。此後尚不知人事,以生津藥頻灌,一日而蘇。(雄按:此用理中,必加枳實,所云鎮墜之藥,性皆重降,藥雖停於胃口,邪則不能外解而深入矣。)
龔子才治一小兒,八歲,患傷寒,頭痛身疼,發熱口乾,面赤無汗。或以傷寒治之不效。已旬日,與龍腦安神丸,一服其汗如雨,即安。
一小兒沉默昏倦,肢冷驚悸,其紋如弓之向里,此屬胃氣虛而外感寒邪也。先用惺惺散以解外邪,諸症悉愈。但手足逆冷,又用六君子調補元氣而安。
一小兒傷寒,嘔吐發熱,服消導清熱之劑,飲食已消。熱未退,用六君、升麻、柴胡,四劑而痊。
高鼓峰治吳維師子,甫十歲,發熱口渴,胸腹悶痛。曰:少陽陽明症也,用加味小柴胡湯。是夜,發暈逾一二時,吳驚甚。曰:無傷也。但此病不傳瘧必傳痢。逾三日熱退,果少腹痛,先解黑矢無數,隨後更膿血而痢矣。連用當歸解毒丸五六劑而痢除。繼以六君子湯調理而安。(得小柴胡湯暈甚,熱動發厥也。小柴胡既不足以和之,則其形氣必發而後愈。發於少陽則為瘧,發於陽明則為痢也。)
馬元儀治張伯卿子,年十二,患傷寒,譫語發熱,不知人事,已五六日,幼科屢治不應,漸至目直神昏。診之,兩脈弦急拒指。因驚後,飲食與痰留結不解,壅遏為病,胃氣生熱,津液內亡而譫語。陽明之脈絡於目,經盛則絡亦盛,故目直視也。實熱在胃,惟用承氣調之,使壅滯之氣,悉反衝和,則津液得存,而二病自去矣。加服抱龍丸以豁痰治驚。服後,便行二三次,熱勢大減,明日全愈。
蔣仲芳治陳壽田伯弟,年十一歲,傷寒病起,幾至二百日,粒米不入,食即脹滿,諸藥不愈,惟日以人參三錢煎飲而已。視之,骨瘦如柴,六脈沉細,似宜參、術,然按其心胸小腹,硬塊已滿,著手即痛。曰:憑脈則難用下藥,不下亦無生理。遂用當歸、元明粉各三錢,灑蒸大黃二錢,杏仁、麻仁、蘇子、桃仁,俱炒為末,各一錢,白芍、川芎、桔梗各七分,水煎服。服後即去黑塊二三十,中脘硬處下有寸許。然已虛極,明日去大黃、元明粉,加人參二錢,服一劑。後日,復用首方,又去黑塊一二十,兩方間服,半月黑塊始盡而愈。
感症
總制石公子,年甫十齡,丁丑六月,患感冒風暑,寒熱頭疼,幼科已用葛根加羌、防解表矣。後復寒熱不減,氣喘腹脹,醫者用消導加小柴胡湯不應。神昏喘急,時或泄瀉,似痢腹痛,不知名為何疾也。診之,已二十餘日,脈數無力,神昏氣亂,按其腹,時脹時痛,觀其神,時靜時躁,手足或冷或熱,虛汗不已。此外邪初感者,為藥而解,久積者未曾清理,加之飲食失調,元氣欲脫,致外邪內陷。今以救本為急,用理中湯加桂、附,痛瀉頓減,手足亦溫。然熱不退,小便赤澀,用金匱腎氣湯。二服,小便方利,而寒熱愈加,此元氣漸回,症候復現。朝用六君子湯加柴、葛、神麯、乾薑,夜用六味湯加參、桂。旬日後,寒冷拘攣,目上竄,咬牙呻吟,咸以為無救矣。陳曰:此名寒戰,正氣將回,積邪欲出,乃吉兆也。自未至酉,始大汗如雨,手足軟弱,不語熟睡,天明,方能言。然虛症日出,潮熱汗出,則用補中湯合建中加附子。不寐,則用歸脾湯。元氣弱,則用十全大補湯。腹痛滑瀉,則用理中、六君湯。如是調理,三月方瘳。(此條用藥,俱不盡合法。玩葉天士《溫熱論》自知。)
蔣仲芳治一小兒,在水閣,風雨卒至,又驚又寒,後四肢厥冷,漸至遍身,惟心口稍暖。此冷風入骨症,冷至心窩則死。用理中湯加附子一錢,數服而寒退。
聶久吾治司毛理之次子,年十一,夜間忽發大熱,頭痛,身又痛,咸以為病暑也。及問其由,細察其脈,乃感寒耳,謂必須發汁,其家以現在多汗為疑。曰:此汗不當數,必用藥發汗,方可除病。遂與一大劑,令其熱服出汗。至天明,諸症盡退,再與清解,數服而安。羌、防各六分,陳、草各三分,芎、芷各四分,赤芍五分,香薷、乾葛各一錢二分,蒼朮、蘇葉、香附各八分,姜三片。
傷風
薛立齋治一小兒,傷風咳嗽,發熱,服解表之劑,更加喘促出汗。以為脾肺氣虛,欲用補中益氣湯加五味子補之。不信,乃服二陳、桑皮、杏仁、枳、桔之劑,前症益甚,又加發搐痰壅。仍用前方,加鉤藤鉤而愈。
陳文中治太師賈平章子宣機,三歲,頭熱目赤,痰齁不已。醫言風熱盛,痰涎作。陳曰:因脾肺虛,而風冷寒痰所作。又一醫言熱即生風,冷即生氣。陳曰:不然。三冬盛寒,冷則生風;九夏炎熱,熱則生氣。蓋風者,百病之長也。若寒得之,而謂之風寒;若熱得之,而謂之風熱;若燥得之,而謂之風燥;若濕得之,而謂之風濕。此非獨熱而生風也。如暗風、破傷風、臍風、慢驚風及風癇、驚癇、食癇等症,而皆作搐,非但熱而生風也。宣機病始於頭熱目赤,便以涼藥餌之,致寒涼氣客於喉厭之間,與津液相搏,又生痰齁症。其喉厭寒痰冷氣,壅塞不通,故頭熱目赤,無由得愈。治法當斡去喉厭間寒痰,令氣得通,其病可愈。遂投芎蠍散一服,用手斡去寒痰冷涎四五口,次以油珠膏,一服而愈。
曾世榮治衡州萬戶張侯,寓屯田日,長子三歲,六月,得患不語,手足倦縮,已經二旬日。曾至,諸醫議論不一。觀外形,面垢有熱,氣促流涎,口眼喎斜,不省人事。次則手足俱冷而倦縮,身背反張。診六脈,沉按而緊,獨心肝脈虛而細數,餘脈緩弱。曰:面垢色,脈細數,此因中暑感風,前賢所謂暑風者是也。手足冷縮而不伸,或服寒劑太過,寒之使然。若手足溫,其效自速。乃以治暑法,分陰陽,順中氣,五苓散加寬氣飲,薑汁沸湯調下。三服。其症稍慢。次疏風和榮衛,百解散加荊芥、人參、當歸、水姜煎投。隨以溫灰湯燒洗手足,藥一服,洗一次,至八九次,手足溫則血活,活則筋舒,舒則手足運動如常。餘熱未除,消暑清心飲主之。聲音不全,二聖散取效。調理惟用萬安飲,恰九日,前症俱減。張侯曰:此子更生,端藉藥力,不敢忘也。因筆漫記,後有是症,仿此活人,亦快心矣。
立齋治一小兒傷風,鼻塞流涕,服藥過重,發搐,呵欠頓悶,汗出氣喘,久不愈。其母因勞役瘀熱,用補中益氣湯,時以五七滴藥汁與兒飲之,母子並愈。
一小兒傷風發搐,痰盛喘急,謂此脾肺氣虛,腠理不密,而外邪所乘。用六君加柴胡、升麻、桑皮、杏仁,一劑,痰喘悉退。又一劑,去桑、杏,加鉤藤而安。乃用異功散,數劑不復發。此證若不補脾胃,實腠理,導治痰邪,鮮有不誤。
暑
繆仲淳治高存之次子,童時,夏月身熱十晝夜,止飲白虎湯。諸醫汗之不解,以麻仁丸下之熱如故。繆診曰:此傷暑也,白虎湯是其本方。因誤汗下虛甚,加人參三錢,一劑微汗,瞑眩,少頃熱解。更疏一方,防其瘧痢,乃用人參二錢,兼健脾清暑導滯之劑。未幾瘧作,如方飲之,瘧止,痢又作。存之不得已於生脈散中加益元散飲之,兒尫羸甚,痢少減。數日後,仲淳復至,語之故。曰:生脈益元散得之矣。不診而諦視兒,問靡甘否?曰:甘。繆曰:病去矣。存之問故?曰:視兒目光炯炯,且飲食味甘,是精神已王,胃氣轉矣。尋果脫然起。
臧玉涵子歲半,盛夏咳嗽。七日,因浴受驚,又傷食,大熱倦頓,三日不敢與藥,目翳唇焦舌乾。仲淳曰:此暑病也。當與白虎湯。曰:腹瀉,石膏無害乎?曰:先以天水散探之。服二錢,少頃,藥夾痰而吐,微汗身涼。黃昏復熱,又以天水散二錢,不效。仲淳曰:其為暑症無疑,當以白虎湯加人參。因兒患肺熱,且止。再診之,曰:暑邪客於皮膚分肉,有熱無寒,是為癉瘧,斷當用白虎湯。連服二劑,不效,鼻露眼開,口不納氣,勢甚急危。曰:此症氣不足勝邪也。刺瘧論云:凡瘧,先時一食頃,乃可治,過時則失之也。又云:無刺熇熇之熱,無刺渾渾之脈,無刺漉漉之汗。意者,服藥不得時耶。將前藥並劑煎,露一宿,雞鳴溫服之,病頓失。不須調補,精神漸復,以此知察病望氣及服藥之貴及時也。蔣千宮第五子,一歲,傷暑發熱,服此藥(驚風之帖。)十餘日,驚搐危殆。又進臘丸等,死去矣。予察其誤中於藥,以補脾湯加減治之,立愈。(《慈幼篇》。)
傷食
陸道仙治一兒,多食果,腹脹,醫罔效。先取桂、麝、瑞香三味為丸,服之立愈。(《平湖縣誌》。)
龔子才治一小兒,食粽後,咬牙欲吐,頃刻,腹脹昏憒,鼻青黃赤。此脾土傷而心肝動,食積發厥也。先令以雞翎探吐,出酸物,頓醒。節其飲食,勿藥而愈。
一小兒好吃粽,成腹脹痛,用白酒麴末,同黃連末為丸,服之而愈。
一小兒因停食脹痛,服峻利藥後,患瘧,日晡而作。此元氣下陷,以補中益氣湯治之而愈。
高鼓峰治吳章成弟,八歲,發熱悶亂,大便不通。醫作感冒治。高曰:此得之傷食,因發散太過,遂成虛熱,兼風藥燥血,故不便耳。(名言當玩。)先以六味飲加肉蓯蓉三錢飲之,下黑矢數十枚。繼以補中益氣湯數劑,而諸症悉除。
薛立齋治一小兒,傷食,發熱面赤。或用養胃湯加枳實、黃連、山楂治之,更加腹脹,午後發熱,按其腹不痛。此飲食雖化,脾胃復傷,用六君子湯,數劑而愈。
一小兒傷食發熱,嘔吐面赤,服消導清熱之劑,飲食已消,熱赤如故。曰:此胃經虛熱耳。用四君子湯加升麻、柴胡各二分,四帖而痊。
一小兒傷食,發熱面赤,抽搐,嘔吐,氣喘吐痰,以飲食傷脾發熱,肺氣虛弱所致耳。用六君子湯,加炒黑黃連、山梔各二分愈。
一小兒飲食停滯,服消導之劑。曰:此脾胃氣虛,不能克化也,法當調補為善,若數用克伐之劑,脾氣益傷,飲食愈停矣。已而腹內又結一塊,寒熱潮熱,食少作渴,大便不實,用四君子湯,飲食漸增。又用補中益氣湯而愈。
萬密齋治孫監司女,病後誤食菱角傷脾,面腫而喘,用錢氏異功散,加藿香葉以去脾經之濕,紫蘇葉以去肺經之風,一劑而安。
外甥女有食積脾虛病,痘後又傷食,甚瘦,腹脹不喜食,用胃苓丸方加枳實、炒神麯、麥芽、青皮,作丸服之。
一兒因傷食,腹痛脹,醫下之而愈。又傷食腹脹,醫再下之。曰:非其治也,誤殺此兒,果半年而死。或問故。曰:凡飽食傷胃而脹,宜消導之,脾虛不能消食而脹,宜補之以助其傳化。醫者不察,乃一下再下,致腹大無紋,臍突背平,脾腎皆傷,不死何俟?
王閒一子周歲,因食豬肉受傷,肢體瘦削,使人求藥。問其詳,乃食積疳,此有餘病也。與脾積丸五粒,教以豬肉湯吞下,果下一塊,如小指大,涎沫裹之而出,頓安。
馬銘鞠治華氏子,連食冷鴨子二枚,午間,又縱恣飲食,更余病發,上不吐,下不瀉,胸腹脹滿,目閉,氣喘身熱。按其胸腹,則雙手來護。曰:食也,鴨子黃閉氣,得水則化,今尚在胃口。急索大棗數枚,煎湯入砂仁錢許,以通其氣。兒渴,頓飲碗許,氣漸通,目開,手足亦漸流動。再煎飲之,夜半吐瀉交作,次日而愈。
立齋治楊錦衣子,十歲,腹脹痛,服消導藥不應。彼以為毒,請診其脈,右關沉伏,此食積也。河間云:食入即吐,胃脘痛,更兼身體痛難移,腹脹善噫,舌本強,得後與氣快然衰,皆脾病也。審之,果因食粽得此,以白酒麴,熱酒服而愈。
張子和曰:舞水一富家,有二子,長者年十三,幼者年十一,好頓食紫櫻一二斤,每歲須食半月。後一二年,幼者發肺癰,長者發肺痿,相繼而死。張常嘆曰:人之死,生命耶,天耶。古人有詩,爽口味多終作疾,真格言也。天生百果所以養人,非害人也。然而富貴之家,失教縱欲,遂至於是。
吳振公次女四歲,傷食吐瀉,發熱發顫。予謂此女多食瓜果,致臟氣不行,釀成濕熱。既經吐瀉,濕去,熱留臟腑之中,無陰相養,故變成風象。為定參、朮、半夏、砂仁、乾薑、厚朴、歸、苓一方。某醫謂弱齡女子,豈得服參、術?遂易他藥,服至五日,人事昏沉,頭偏睛露。復延治,以溫中補脾救之立蘇。(《慈幼篇》。)
卷二十九·小兒科
受驚
竇材治一小兒,因觀神戲受驚,時時悲啼,不食如醉,已九十日,危甚。令灸巨闕穴五十壯,即知人事。曰:適間心上有如火滾下即好,服鎮心丸而愈。
萬密齋治一小兒,年五歲,夢中驚哭,抱其母叫怕,此因被驚嚇得之。為制一方,用人參、麥冬、茯神、黃連、棗仁、柏子仁、炙甘草為末,山藥粉糊丸,黍米大,每服二十五丸,燈草湯下,未盡劑而安。(此即葉氏所謂清火兼安神之法。)
龔子才治一小兒五歲,因看會,見裝鬼臉被驚嚇,兩眼黑睛翻向里,白睛翻向外,視物微覺一線,諸醫束手。龔視之曰:此兒曾經出痘疹否?對曰:未。曰:俟出痘疹可治。逾月,痘疹盛行,其兒似有將出之機,因延治。以棉胭脂水泡出汁,慢火熬成膏,塗兒兩眼胞上下,一日塗兩次,直至痘疹靨後,其眼復舊。(未曾發明其故。)
吳孚先治一小兒,先天薄弱,膽氣甚少。六歲時,在塾中見師以戒方在渠背後責同學生,驚而受病,不時驚叫,叫必左腳提起,震地一聲,五六年矣,百治不效。吳曰:肝喜驚呼,肝氣虧損極矣。然腎為肝母,心為肝子,用補肝腎並鎮心安神之藥,五十餘劑,丸藥三料而愈。
楊士瀛云:小兒口噤不開,豬乳飲之良。月內胎驚,同硃砂牛乳少許抹口甚妙。此法良家方書未知用,予傳之東宮,吳觀察子病此,用之有效。(《本草綱目》。)
馮楚瞻治張氏兒,周歲臥低坑,睡中墜下,毫無傷損,嘻笑如故,但自後右手足癱軟不舉,手不能握,足不能立。脈則洪大,久按無力,知為先天不足,復於睡中驚觸,氣血不周行之故。與熟地四錢,麥冬一錢五分,炒白朮二錢四分,牛膝二錢,五味子四分,製附子五分,煎小半鍾,入人參汁二三分沖服,六劑手足輕強,精神更倍。
陸養愚治陳雲穀子,年十四,四月終自館中歸,偶戲水旁,一人在後曰:師來也。因驚撲水,頭面俱濕,回家夜間身熱頭痛,至晨煩躁不安,胡言亂語。及問之,欲言而不能出聲。或謂六脈浮緊,此傷寒也,表氣鬱冒,致裡氣不舒,故煩亂,宜大汗之,用五積散,令密屋重覆,汗出透衾。明日手足搐搦,項背強直,氣出不納,自汗不語,又投抱龍丸、鉤藤散不效。脈之,兩手浮數而散,關尺沉弱而澀,此因驚恐,肝腎受傷。經曰:驚則氣亂。胡言亂語,氣亂故也。語不能出者,氣下故也。初時以平肝鎮心之中,少佐以壯氣血之品,病當自愈。乃誤以為傷寒,大發其汗,汗多則亡陽,變而為痙,強直搐搦,蓋痙症也。經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今陽氣竭,血無所附以養筋,故不柔和也。陽氣盡浮於外,故氣不納而自汗不語。急用大料參、耆為君,以救垂絕之陽;四物為臣,入天麻以養肝經之血;棗仁、五味為佐,以收耗散之神;甘草、麥冬為使,以徹浮游之火。二劑頓減,復以硃砂安神丸間服,旬日而安。(汗即血也,汗多則傷陰,肝失所養,故變為痙。今反以為亡陽,故泥於大汗亡陽之舊說也。)
萬密齋治胡鳳厓子,痘後傷食成疳,肌瘦發穗。一醫治之已效,別生一病,似癇非癇,晝則安靜,夜則夢寐,間抱其乳母叫云:我怕我怕。如人捕之之狀。詢其由,兒性畏藥,醫來灌服,必將針火恐嚇之。蓋恐則傷腎,又腎藏志,虛則神志不寧而心驚,寤則神棲於心,寐則神棲於腎,脾為往來出入之門戶,以補脾為主,安神次之。補脾肥兒丸,安神丸,調理半月而安。(此恐也,非驚也,附見於此,未嘗不可。第不可誤認為驚,以其法矇混施治耳。)
英山大尹吳清溪子病驚風,皆作風治之不效。曰:非風也,乃因驚得之。風從肝治,驚從心治,不識病源,如何有效?乃取至聖保命丹治之,搐止矣。(驚從膽治,子和之論甚明,非從心也。)
馬元儀治一童子,讀書見其師因恐致病。從朔日起,昏憒不知人事,七日乃蘇。群作驚治,延久不瘥。曰:此恐也,非驚也。或問驚恐何以別之?曰:驚從外來,恐從內起,恐則傷腎。腎傷於恐,真水受虧,龍火泛越,擾亂神明,復遇朔日,謂之重陽,真陰更為之用,至七日而陰氣來復,然後龍歸窟宅,如風雲散而天氣清明也。治而壯水之主,以鎮陽光。以六味地黃湯補其真陰,加遠志以通神明,肉桂導龍火歸源,服此後竟不作。
小兒急驚,因聞大聲,或驚而發搐,搐止如故。此熱生於心,身熱面赤引飲,口中氣熱,二便黃赤,甚則發搐。蓋熱甚生風,陽盛而陰虛也。宜利驚丸除其痰熱,不可用巴豆之藥。
葉天士曰:驚則氣亂,雖大驚,未可竟以收復神氣為主,當察色審症,有痰者清痰安神,有火者清火安神,不可單用補劑,須活法處治為妙。
驚風
萬密齋治徐道淑子病驚風,先請張醫治之不效。萬至,病已七日,發搐無時,痰鳴氣急,勢甚危。按治驚之法,先降其痰,次止其搐,後補其虛,一言以蔽之,惟治其火而已。乃用河間涼膈散,改朴硝為馬牙,水煎成湯,入青礞石末調服之,痰下喘止。隨用瀉青丸、導赤散,二方相合,作湯服之而搐止。餘熱未除,張主小柴胡湯、竹葉湯、涼驚丸,皆不然之。乃用四君子湯加炒黑乾薑,一服身涼。徐問故,曰:大凡小兒肝常有餘,脾常不足,肝主風,搐搦氣逆,皆屬於肝。經曰:太過則乘其所勝,而侮所不勝,故肝木旺則乘脾土,侮肺金。夫肝火名曰龍雷,水不能制,寒不能勝,故以炒乾薑合參、朮、甘草之甘溫,以補為瀉而愈也。
按:治法仍以寒涼折其標,以甘溫固其本。若據後半云云,豈不打成兩橛?
羅田令朱女,未周歲,病驚風,萬用瀉青丸,是丸治驚風之秘方也,服之而搐轉甚。蓋喉間有痰,藥末頗粗,為頑痰裹住,黏滯不行之故,乃煎作湯,用薄棉紙濾去滓,一服而愈。(瀉青丸:羌活、大黃、川芎、山梔仁、龍膽草、當歸、防風,蜜丸芡實大,每服半丸,竹葉湯入沙糖化下。雄按:用藥之法,不可不相其機而投之也。以此推之,則熟地泥膈之說,亦為痰盛者言也,豈可概謂其非耶?)
羅田曾教諭子,病驚風,先請一醫,繼召萬同治。醫主小續命湯,多辛燥之藥,必反助火邪,而病益甚。不如通聖散為愈,服未盡劑而安。(治風病者,宜三服此。)
張世魯子,病驚風,已十七日矣,目右視而眨,(音札,目動也。)口右張而動,手足向右掣引,舌上黑苔,勢甚危急,令急取薄荷濃煎湯洗其舌。謂之曰:若黑苔去而舌紅,則病可治,否則不可治也。洗之,黑苔盡去。以瀉青湯作大劑服之,口眼俱定,手口不掣。以涼驚丸,至聖保命丹,調理十日而安。
聞氏子六歲,病驚風,延萬至,則悶死,治凶具矣。視其形色未變,與神仙太乙丹半粒,挖口灌之,立蘇。(方見蠱門。)
留都金二守女,患驚風,甚危,諸醫皆勿救,自用活絡丹一丸即愈。(《外科蘆揮》。)
陳三農治一小兒,急驚雙眸突出,舌吐三寸,角弓反張,兒科望而卻走。曰:此風火相扇,風痰上湧而然。用稀涎散,齏汁調服,吐痰涎數口,目舌俱收。後三日,復如前症,以腸胃膠痰尚未下也,以神效丸,薑湯化下,去膠痰二三升愈。
曾世榮治總管楊侯幼子,四歲,臘月,患驚風搐掣,諸醫調治,前症俱解,但神昏不食,四肢微冷,已五日矣。前醫用醒脾治陽之藥不一,而召曾診,六脈獨脾脈沉滑,餘脈微緩。脾脈沉而滑者,此積蘊在脾,乃為脾約,當主大便不利,非陰厥也。彼曰:然。遂用瀉黃散加大黃水煎,並三服,神氣清而飲食進,隨獲安可,此隆冬用大黃之功也。用藥如用兵,當用豈容自已?如五月渡瀘,雪夜平蔡,何待秋高馬肥而後為之?若拘以四時取用,則兵藥無成功矣。(《幼幼心書》。)
大德戊戌夏,曾因幹出郭,至五里外,有夫婦二人,抱子而哭於道旁。問之,答曰:入城探親,三歲孩兒忽得驚風,不省人事。觀其面色青黯,目閉神昏。診之,六脈全無,按太衝脈沉而微有。曾顧謂曰:毋慮,此子可救。但左右竟無人家,遂於路側拾得破碗半邊,有姜一小塊,細嚼捻汁碗中,用五苓散、蘇合香丸、寬氣飲,澆水調和,灌下十數次,漸覺氣回,聲出目開,自此蘇。(同上。)
衡州同知官胡省齋,因其子驚風,曾治之愈。問曰:五苓散何以愈斯疾乎?曰:此劑內用茯苓,可以安此心之神,用澤瀉導小便,小腸利而心氣通,木得桂而枯,是能抑肝之氣,而風自止,所以多主驚風。施之他症,亦皆有說。胡深然之。此其善用五苓散者歟。(同上。)
汪表聖次子兩歲,偶感風邪,發熱身顫,角弓反張,日服此藥,(蓋驚風金石風痰之品。)及羌、防、膽星、全蠍之品,昏沉欲絕。蓋不知小兒氣血未旺,不耐風寒,才犯之即發痙病,但助其氣血,即風除神爽。一用此等藥治,則風門大開,榮衛無主,舊病未去,新病益增,安望生理?予與五味異功散加柴胡二分,桂枝一分,附子一分,連服二劑而瘥。(《慈幼篇》此與喻嘉言之論同。雄按:用藥分兩,可謂方成知約。)
陳自明治一小兒,昏憒六日不省,驚風發搐,諸藥不效,手足尚溫,謂其父母曰:吾能活之。與之針湧泉二穴足心,良久而蘇,喜而稱謝。曰:此病得之傷食,宿食成痰,痰壅作搐。今病雖愈,宿痰未去,恐他日再作,當制丸藥以除其根,不然神氣漸昏,必成癇也。乃謂為牟利,不信。次年八月,果成痰迷之病,二便不知,水火不避,復求治。因制一方,以黃連、山梔瀉其浮越之火;膽星、白附子炮,以去其壅積之痰;茯神、遠志、石菖蒲、硃砂,以安其神,麝香以利其心竅。用獖豬心中血,和神麯糊為丸如黍米大,燈心湯下,調理半年不復發矣。又與之灸風池、(腦後風府兩旁。)曲池、(兩肘外曲處。)三里(曲池之下。)六穴而安。(因驚風成癇。)
龔子才治一小兒,瘛瘲啼叫,額間青黑,此驚風肝木乘脾,腹中作痛也。先用六君子湯,加木香、柴胡、鉤藤鉤,啼叫漸緩。更加當歸,二劑而安。
一小兒沉困發熱,驚搐不乳。視其脈紋如亂魚骨,此風熱急驚之症也、先用抱龍丸少許,卻風化痰。後用六君子湯加柴胡,壯脾平肝,遂熱退驚定而愈。
周必大《二老堂雜誌》云:開元錢最治小兒急驚,以水磨服少許神效。余意小兒心受熱而發驚,肝生風而發搐,蓋木邪侮土,用金制木之義耳,似亦有理。(《續醫說》。)
王叔權云:澧陽有士人之子,驚風后,頂腫,醫以半夏、南星為細末,新水調敷而愈。若灸則宜灸前頂等穴云。(《資生經》。)
薛立齋治舉人杜克宏子,發熱抽搐,口噤痰湧,此肝膽經實火之症,即急驚風。先用瀉青丸一服,又用六味丸二服,諸症頓退。乃以小柴胡湯,加芎、歸、山梔、鉤藤而安,卻用補中益氣湯而愈。
冬官朱小溪子,項間結核,面色萎黃,肌體消瘦,咬牙抽搐,頭搖目札,此肝木克脾土也。用六君子湯、九味蘆薈丸,治之而愈。
儒者王文遠子,患瘰癧,痰盛發搐,服金石香燥之藥,手足筋攣,此肝血復傷,而致急驚風也。遂用加味小柴胡加鉤藤、山梔、芎、歸一劑,又以六味丸料加五味、麥冬,煎服而安。
奚氏女六歲,忽然發驚,目動咬牙,或睡中驚搐,痰涎湧盛,乃肝木剋制脾土,不能攝涎而上湧也。當滋腎水,生肝血,則風自除,痰自消,遂用六味丸而愈。
薛鎧(立齋父。)治一小兒,七歲,患急風將愈,而發熱驚悸。或用祛風化痰之劑,更加驚搐,吐痰喘嗽,腹膨少食惡寒。又用抱龍丸等,加大便似痢。寒熱往來,殊類風症。視之,以為脾氣虧損,諸經無所資養而然。用四君子湯,少用升麻、柴胡以升補陽氣而愈。
萬密齋曰:一小兒驚風后,右手強硬,五指拳曲,不能舉物,兼口角涎流,語言謇澀,此脾有濕痰,脾不足而肝木乘之,不可治也。
高鼓峰治呂坦人子,生甫數月,忽急驚風,抽搐直視,發熱不乳。醫以抱龍丸及羌活、防風、薄荷、殭蠶等作煎調服。坦人商於高,高曰:誤矣,此脾土虛而肝木盛也。急用五味異功散(補脾。)加煨姜(制肝,)進之,少頃熟睡,微汗熱退而乳。
慢驚
小兒慢驚,因病後,或吐瀉,或藥餌傷損脾胃,而肢體逆冷,口鼻氣微,手足瘛瘲,昏睡露睛,此脾虛生風,無陽之症也。小兒初生吐熱吐哯,身體強直,手足抽掣,目反直視,是胎驚風症也。
清驚散,治小兒痙厥瘛瘲。陳膽星九分,飛辰砂一分研細,以竹瀝小半杯,生薑汁一小匙和勻,再用麥冬一錢,橘紅八分,薄荷尖一分,煎湯調服。《醫鏡》云:俗云急驚風,乃痰火閉也。小兒或感風寒,或積乳食,皆能生痰,痰積則化火,或受暑熱亦生火,失於清解,則火升而痰亦升,痰火上壅,閉其肺竅,則諸竅皆開。其證目直氣喘,昏悶不醒,且火甚則肝燥筋急,為搐搦掣顫,反張竄視,而八候生焉。總由閉結,肝風內動而成,非驚嚇也。當其拘攣弓仰之時,不可用力緊抱,但以手扶,聽其自抽自止,庶不傷經絡而成廢人。初起宜通關散開其嚏,得嚏則醒。次以竹瀝或梨汁、萊菔汁,和入石菖蒲汁灌之,火降痰平,則病自已。愈後宜清熱養陰,勿投溫補。
抱龍丸:琥珀五錢,辰砂三錢,雄黃七錢,麻油煎十二時,再用水蘿蔔汁煮膽星二兩一錢,殭蠶四錢,炒去嘴足,全蠍三錢,研末,用石榴一枚,剜,共以無灰酒調末填入蓋定,坐文火上,徐徐攪動成膏,取出冷定。用牛黃一錢,麝香五分,天竺黃七錢,赤茯苓一兩。上各為末,蒸餅為丸,金箔為衣,燈心薄荷湯送下。王晉三曰:此方集肝經之藥為複方,初無深意。一方加人參二錢,培植正氣以御肝風,紫河車三錢五分,即蚤休草切片,黑穭豆制,能伏牛黃、丹朱砂之毒,並可治驚祛風。二味卻有妙義,當纂入方中。
孫文垣治侄孫女,周歲發慢驚,眼開手拳,目不動移,腳趾微動,自囟門後,遍身如火,喉中痰聲,口中痰沫,腹脹下氣,大便亦先行,以牛黃丸、蘇合丸進之不效。後與藥,皆從痰沫流出。通關散吹鼻無嚏,自申至戌不醒。面色素青白,氣稟甚弱,因婢女抱之失跌,受驚發熱,此驚氣乘虛而入,法在不治。姑以人參三錢,薑汁拌炒,煎湯頻頻用匙挑入口中。初三四匙皆不受,又與五六匙,得一二匙下咽,便覺痰聲少緩,因頻頻與之。喉中氣轉,目能動,再以六君子湯加天麻、石菖蒲、殭蠶、澤瀉、薄荷煎服,乃略啼,吮乳。次日咳嗽,語聲不出,小水短少,以辰砂益元散一錢,燈心湯調下。熱退聲出,改以四君子湯加陳皮、五味、麥冬、桑白皮、桔梗、杏仁、薄荷,一帖全愈。
馮楚瞻治黃氏兒,甫五月,忽發抽掣竄引,角弓反張,一夜五次,發則二便並出,額汗如雨,勢甚危篤。馮視之,亡陽之勢俱備矣。詢其由,因常生重舌,屢服五福化毒丹,服後必瀉數次即愈。蓋陽虛肆進苦寒,脾陽下元虧極,肝木無養,挾火上乘,脾土益傷,虛風乃發。以人參、白朮各一錢,熟附四分煎服,服後安然靜睡。下午復發,隨服隨安,數帖而愈。
吳孚先治一小兒,吐瀉後失於調治,忽痰涎上湧,面色青白,似搐不搐,右手脈沉遲而弱,關紋隱隱,手足微冷。此慢驚也,不速治即成慢脾莫救。用白朮、人參、甘草、黃耆、半夏、炒冬瓜仁、炮薑、制附而安。
龔子才治一小兒,目內色青發搐,目上視,叫哭不已。或用牛黃清心丸不愈,反咬牙頓悶,小便自遺,此肝經血虛甚故耳。用補中益氣湯及六味丸而瘥。
一小兒潮熱,手足發搐,痰涎上湧,手足指冷,左腮自申酉時青中隱白,此肝經虛弱,肺金所勝而潮搐,脾土虛弱而足冷也。用補中益氣湯以補脾肺,六味丸以補肝腎而愈。蓋病氣有餘,當認為元氣不足,若用瀉金伐肝,清熱化痰則誤矣。
一小兒嘔吐不食,手足搐搦,痰涎上湧,手足指冷,額黑唇青,此腎水勝心火也。用五味異功散加木香、炮姜頓安。乃去炮姜,再劑而愈。(亦是脾虛之症。)
立齋治太平王職坊子,患瘧疾,恪用化痰之劑,虛症悉至,殊類驚風。曰:小便頻數,肝經陰虛也;兩目連札,肝經風熱矣;作嘔懶食,胃氣虛弱也;泄瀉後重,脾氣虛弱也。用補中益氣湯,六味地黃丸而痊。
大君劉應昌子,患瘰癧,恪服化痰之劑,又服祛風至寶丹,致與前症同,亦用二方而愈。
葉弘士之子,歲半慢驚,服金石藥,乃風痰之劑,昏悶七日,指紋直抵三關,醫辭不治。予投以加減補脾湯立愈。(《慈幼篇》。)
陳文中治尚書洪端明子,始生未及三個月,腹脹滿,足肚冷,囟門高急,上氣涎潮,四肢搐搦。同坐眾官,皆言死症。洪公曰:我在前死了七八個兒子,皆是這般症候,此兒子足見難醫,枉廢生受。亦不召醫視之。或告陳,因往視,而謂之曰:小官人此症候不死,尚可救活。洪公曰:此兒必死,毋勞用計。眾官皆曰:陳君高明,既有救療之心,勸洪公從說。乃用油珠膏一服,次用長生丸一服,便下黃稠黏涎約半盞,內有白奶塊,如小豆大十餘塊,是風痰結聚乳奶,一併便下。後用前胡厚朴散,加附子兩片,二服而愈。(《病源方論》。)
淮西戴運使小娘子,始生周歲,腹中氣響,痰涎壅閉,手足抽掣。欲與芎蠍散,斡取痰涎。運使曰:兒子小,恐難依此施治。陳曰:前制參劉菊坡小兒,始生五個月,因作搐,乃服芎蠍散斡去痰涎,次服油珠膏即愈,菊坡贈一跋於卷末。今運使小娘子,因驚嚇蓄冷氣於喉厭間,傳入肝膽,其氣上不能升,下不能降,血與氣俱不能流轉,故致痰涎壅閉而作搐也。若不能依此施治,小娘子必將不起。遂以芎蠍散一服,更用手法斡去喉厭寒痰,約有半盞,次用油珠膏二服,後用補脾益真湯三服,再用前胡厚朴散、長生丸各二服而愈。(同上。)
萬密齋治一小兒,二歲,發搐已死,家人痛哭,乃阻之曰:此兒面色未脫,手足未冷,乃氣結痰湧而悶絕,非真死也。取艾作小炷,灸兩手中衝穴,火方及肉而醒,大哭,父母皆喜。遂用家傳治驚方,以雄黃解毒丸十五丸利其痰,涼驚丸二十五丸去其熱,合之煎薄荷湯送下。須臾,利下痰涎而搐止矣。
一兒發搐痰湧,有醫用白餅子下之不退,凡三下,病益深,合目昏睡,不哭不乳,喉中氣鳴,上氣喘促,大便時下。萬曰:五臟氣絕,不可治,轉下之過也。彼醫曰:白餅子,錢氏下痰神方也。萬曰:盡信書不如無書,錢氏小兒,皆出於門人附會之事也。(虞天民謂錢乙書出於門人閻孝忠所集,非錢氏本意。)蓋人之有痰,猶木之有津,時令大熱,草木流津,痰自熱生,此明證也。痰猶水也,附氣自行,過顯在山,豈水之性哉,乃搏激使之也。今痰隨火上,不知降火,而反下之,損其胃氣,胃氣既敗,五臟俱損。故目不開者,肝絕也;昏睡不語者,脾絕也;啼聲不出者,心絕也;喘促痰響者,肺絕也;便尿遺失者,腎絕也。果不可治而死。(雄按:論痰中肯。)
巴中有儒醫者,治病多奇方,惟性太執,不知變通。時有兩小兒發搐,萬謂急驚,當用涼血導赤散、瀉青丸是也。彼謂驚風者,肝火鬱遏而成也。火鬱則發之,(論極是。)小續命湯是也。(方大謬。)人不能決,兩從之。萬所治者,一日而安。彼治者死,悔無及也。
一兒發搐,先取善推法者推之,止而後發,病益危甚。萬曰:推法者,乃針灸按摩之遺意也。經曰:無刺大虛人。推掐之法,壯實者可用之。如怯弱者,其氣不行,推則有汗,反傷元氣也。其家不信。萬曰:不死必成癇。半月後果死。
一兒發搐,因用推法。萬曰:病成癇矣。推法者,乃發表之意,痰聚在心,不得出也。幸初成癇,當可治。若久則為終身痼疾,不可治也。立方用黃連五錢,硃砂二錢五分,白甘遂三分,膽星一錢,為末,米糊為丸,獖豬心血杵勻,丸芡實大。每服一丸,燈草煎湯化下,夜服三,日服一,遂安。
一兒發搐,醫以二陳湯、薑汁、竹瀝治之不效。萬視其外候,三關青氣,兩頰赤色,目常直視,指如捻物。曰:此得之外感,未與發散,熱入於裡。錢氏曰,肝有熱,則目直視,得心熱,則發搐。又曰,頰赤而目直視,必作驚風。小兒肝常有餘,又乘木旺之時,當與瀉肝。若二陳湯,陳皮、半夏、生薑之辛,皆助肝之物,經曰以辛補之,所以無效。乃用瀉青丸瀉肝木之有餘,導赤散以瀉心經之火,一服而搐即止。因其胎稟素怯,脾胃且弱,恐後作搐,便成癇疾。又與琥珀丸,常服而安。
一小兒周歲,發熱而搐,以瀉青丸投之不效。乃問其發搐之狀,其母曰:搐過後只好睡,以乳與之則飲,不與則不思,醒時則戲作貓兒聲,見人則笑,不發搐,便是好了。萬曰:醫要識症,藥要對症,怪底前藥之不效也。以導赤散服之,一劑而安。其父問故,曰:心臟屬火,其聲為笑。火生於寅,屬虎。貓者,虎之類也。貓聲而笑,知非肝病,乃心病也,故以導赤散瀉其心火而安。(可稱絕世聰明。)
一兒發搐,五日不醒,藥石難入。萬針其三里、合谷、人中而醒。父母喜曰:吾兒未出痘疹,願結拜為父,乞調養之。萬曰:曩用針時,針下無氣,此稟賦不足也。如調數年後出痘,可保無事,若在近年,不敢許。次年果以痘疹死。
張子和治一小兒,病手足搐搦。張曰:心火勝也,勿持其手,當聽之。此由乳母保抱太急所致。乃令掃淨地,以水灑之,待其干,令復灑之,令極濕,俯臥兒於地上良久,渾身轉側,泥涴皆滿矣,仍以水洗之,少頃而瘥。
子和曰:小兒風熱驚搐,乃常病也。當搦時,切戒抱捉手足,握持太急,必半身不遂也。氣血偏勝,必痹其一臂,漸成細瘦,至老難治。當其搐時,置一竹簟,鋪之涼地,使兒寢其上,待其搐,風力行遍經絡,搐極自止,不至傷人。
予嘗診一兒,見其左掌拳曲,詢其由,乃小時患驚搐,為母抱持太急,病愈,手遂不能伸舒。按此症,若初得以大劑肝腎陰劑與之,必能伸舒如故,惜世無知者。
葛茂林治少師楊公子,當暑而驚眩已絕,且移之木矣。葛趨而入曰:無傷也,亟出之。公曰:兒已噤矣,奈何劑也?葛曰:予無劑也,所恃者,天上云耳。云生而悽悽欲雨,陰氣舒而陽郁消。吾以清利物煮水而蒸於下,其可瘳乎。果如其法而疾愈。迨暮,兒復戲於庭矣。(《杭州府志》。)
薛立齋治一小兒,三歲,因驚搐搦,發熱痰盛,久服抱龍丸等藥,反致面色或赤或青。此心肝二經血虛,風熱生痰,不足之象也。用六味丸滋腎水,生肝血,用六君、柴胡、升麻調補脾胃而安。
高鼓峰治徐彥為子,甫四歲,盛夏發熱,驚搐不已,腰曲目直,小便短赤,面無神色。醫作傷寒不應。高視之曰:火燥生風,風淫末疾,非傷寒也。用滋水清肝飲,盡一劑而汗解,便利熱退。高曰:瘧至矣,立用五味異功散,(補脾。)加麥冬、五味,(生脈清暑。)十餘劑而愈。
陸肖愚治鞠氏子,年十一,向因水土不便,泄瀉瘦弱,四月終旬,蒸熱淫雨,忽患頭面大腫,手足身體亦微腫。或謂風熱,與蘇葉、羌、防、升麻、柴、葛等,汗大泄,既而痰湧吐逆,語言不倫,身強直,手足振掉。又謂急驚風,用抱龍、鎮心等丸不效。脈之,浮緩而弱,此因脾虛土不勝水,且濕氣盛行,內濕與外濕相感而作腫,治而健脾滲濕,乃反發汗,致升動其臟腑之痰涎,漏泄其經絡之津液,宜其變症若此也。因用六君子湯加歸、芍投之,一劑而吐止,數劑而僵直振掉除。又數劑精神復,加澤瀉,倍茯苓,數十劑,下腫消,瀉止。
薛立齋治憲幕顧斐齋元孫二周,項結核,兩臂反張,索敗毒,果系前症,遂與六味丸一服,清晨灌之,午後肢體如常。
一兒兩目札動,手足發搐,數服天麻防風丸之類,以祛風化痰,前症不愈,其痰益甚,得飲食諸症稍愈。視其準頭及左頰,色青黃。曰:脾主涎,此肝木製脾土,不能統攝其涎,非痰盛也。遂用六君子湯加升麻、柴胡、鉤藤,二劑飲食漸進,諸症漸愈,又用補中益氣而安。
萬密齋治一小兒,痰壅發搐,氣促而喘,而礞石滾痰丸,桑白皮煎湯,碾碎調服之,喘定痰下,搐亦止矣。
一小兒七月,發搐無時,昏睡不醒,不哭不乳,掐之札之不痛,㗜之鼻不嚏,灌藥不入。曰:此真搐也,不可治矣。
密齋父治一小兒,滿月後發搐,以至聖保命丹治之而安。
喻嘉言治門人王生表兄沙無翼之子,縱啖生硬冷物,一夕吐食暴僵,不省人事。醫以驚風藥治之,渾身壯熱,面若裝朱,眼吊唇掀,下利沾汙。診畢謂曰:此慢脾風候也。脾氣素傷,更以金石藥重傷,今已將絕,故顯若垂危症。本有法可救,但須七日方醒,恐信不篤而更醫,無識反得諉罪生謗。王生堅請監督其家,且以代勞,且以壯膽。於是用烏蠍四君子湯,每日灌一大劑,每劑用人參一錢。渠家雖暗慌,然見面赤退,而色轉明潤,便瀉止而動移輕活,似有欲言不言之意,亦自隱忍。至第六晚,忽覺手足不寧,揭去衣被,始極詆人參之害。王生先自張皇,任其轉請他醫。才用牛黃少許,從前危症復出,面上一團死氣,但大便不瀉耳。重服理脾藥,又五日方蘇。
楊乘六治孫氏子慢脾症,痰涎湧盛,咳嗽身熱,抽搐自汗,嗜臥露睛,撮空手振。屢進補脾逐風消痰之劑不應。楊曰:此症風自內出,本無可逐,痰因虛動,亦不必消,只補脾土,諸症自退。今面白睛散,舌滑白,天柱已倒,虛上加寒,非炮薑、桂、附,何以追已去之陽,而蘇垂絕之氣哉?乃寫參附養榮方與之,且囑之曰:如以稚幼純陽,無補陽之法,無挽回矣。一劑症減,三劑全除。次用五味異功散,加煨薑、白芍而痊。
薛立齋云:一小兒常患停食,數服克伐消導之劑,以致脾胃虛甚,患吐瀉慢脾風而卒。
萬密齋治一兒,脾胃素弱,病瀉,以理中丸服之,瀉未止。口內生瘡,或謂前藥性熱助火,復以冷藥與之,身微熱,睡則揚睛。曰:此慢脾風矣。脾胃本虛,瀉利益虛,口中生瘡者,脾虛熱也,誤服冷藥,則中氣益損,昏睡不乳,虛損之極也。當急作調元湯,倍加人參服之,調理半月而愈。
馬銘鞠治華叔蟾乃郎,慢脾風,五六日愈。愈甫三四日,即過多飲食,連浴兩宵,復痰壅沉迷,面目俱浮,胸腫滿,嘔吐,乳食不進,魚弓反張,二便交秘。有欲進以牛黃丸者,馬曰:下咽死矣,此病後虛症也,然參且勿用。用麥冬三錢,枇杷葉三片,貝母二錢半,桑皮錢半,杏仁一錢,藿香一錢,鮮糖球一枚,蒼朮人乳炒八分,橘紅一錢二分,加燈心煎,臨服入薑汁。服逾時,小便隨利,腹即寬,諸症悉退,盡劑竟愈。
汪元津子,年五歲,傷食成瘧,瘧後發搐,乃脾虛病也。萬曰:凡治驚風,必用瀉青丸、導赤散,雖良工不能廢其繩墨也。今此症不可瀉,宜用調元湯,琥珀抱龍丸。如言服之而搐止,但目不能開,昏昏喜睡,蓋脾虛極矣。脾主困,故喜睡。目之上下胞屬脾,脾虛故不能開也。仍以調元湯補其虛,琥珀抱龍丸安其神。脾喜樂,命平日所與作伴嬉戲者,環列床前,取鼓鈸諸器擊之,或歌或舞以引之,(設法亦善。)病兒之目乍開乍閉,以漸而蘇,不喜睡矣。
風癇
萬密齋治汪前川子,年四歲,七月病驚搐,醫以拿法掐止之。八月連發二次,仍用掐法,九月又發。萬曰:痰聚成驚,驚久成癇,幼科拿法,即古之按摩法也。病在榮衛者可用之,使榮衛之氣行,亦發散之意。病在臟腑,則不能去矣。久則痰塞心竅,不亟治,必成痼疾,古所謂五癇者,自此得之。因立方以黃連瀉心中之邪熱為君;枳實、半夏去胸中之積痰為臣;硃砂、寒水石之墜以安其神為佐;甘遂逐上焦之痰飲,麝香以利竅為使。神麯作糊,丸如龍眼大,每服一丸,用獖豬心,銅刀批開,納丸其中縛煮,待心熟取丸,和心服之,並飲其湯,名曰斷癇丸,服豬心五個乃愈。
陳氏子二歲病驚風,失治成癇,每月一發。來求藥,萬用六子散末,分三色:(巧於點染。)一色青黛相和,名安魂散,(青入肝,肝臟魂。)寅卯時(屬木。)竹葉煎湯下;一色硃砂相和,名寧神散,(赤入心,心藏神。)巳午時(屬火。)燈心湯下;一色入輕粉少許,名定魄散,(白入肺,肺藏魄。)申酉時(屬金。)薄荷湯下。調理半年而安。大凡癇病初得之者,十療八九。如過二三年後者,不可治矣。時醫有用吐法者,有用滾痰丸下之者,徒損胃氣,百無一效。有以壽星丸治之者,一杯之水,豈能減車薪之火哉。
萬婿李中庵,九歲時得癇病,嘗昏僕,口眼俱合,手足不動,喉無痰聲,但僵臥如醉人,知其為心病也。乃用東垣安神丸去地黃,加茯神、遠志、石菖蒲以通其心竅,南星、珍珠末、鐵華粉以墜其痰。湯浸蒸餅,丸如黍米大,(凡用鎮墜藥及治上焦病者,丸皆宜細。)燈心湯下,調治一年而愈。
萬之季男,七八歲時得癇病,發則面先青慘,目定,口中有痰,如嚼物狀,昏僕一食頃乃蘇。因教其母,但見面青目定時,即以鵝翎探吐其痰,(亦是一法。)如法而行,前後吐痰二升許,癇竟不發。如此調理,三年而安。大抵癇病皆痰也,雖有五獸之名,(豬、羊、雞、犬、牛是也,巢氏之說,後人多非之。)各隨其臟,詳見錢氏方中。凡氣實者控涎丹,氣虛者斷癇丸,愈後以琥珀抱龍丸調之,未有不安者。但年深者,不可治也。(《三因方》控涎用甘遂、大戟、白芥子等分,末煮糊丸。)
薛立齋治一小兒患驚癇,吐痰困倦,半餉而蘇,諸藥不效,年至十三而頻發。用肥厚紫河車,生研爛,入人參、當歸末搗丸桐子大。每服三十五丸,日進三五服,乳化下,一月漸愈,又佐以八珍湯全愈。(雄按:紫河車可以羊腎代之。)
一兒七歲患驚癇,令其恣食人乳,後發漸疏而輕。至十四復發,用乳不效,亦用河車丸數具而愈,常用加減八味丸而安。後至二十三歲後發,而手足厥冷,仍用前法,佐以八味丸,十全大補湯而痊。又治數小兒,皆以補中益氣湯,六君子湯,六味、八味等丸,相間用之,皆得全愈。
馮楚瞻治汪氏兒九歲,因驚癇,屢發抽掣,語言不清,勢甚危篤。脈之堅弦,久按無力。詢其由,痘疹後跣足行走,忽腳面浮腫,疑為草露之毒,服清涼解毒數劑,漸腫至腿。又服五子、五皮飲數劑,忽一日僵仆卒倒,乃成驚癇之疾。曰:此痘後氣血大虛,所以腳腫。誤服清涼,乃腫至腿。復加滲利削伐,至虛火上乘。無故卒倒,猶大人中風症也。惟宜峻補氣血,佐以舒筋活絡之藥,乃用當歸、白朮、白芍、煨天麻、熟地、茯苓、牛膝、銀花、秦艽、熟附子之類。三四帖後,其勢稍緩,以前方沖人參湯,調理二月而安。
萬密齋治一兒,四歲,病驚痰湧,針其湧泉穴而醒,自後不發。謂曰:未服豁痰之藥,恐發癇也。不信。未半年似痰迷,飲食便溺皆不知,時復昏倒,果成癇矣。問其發時能自知乎?曰:目昏即發,乃與錢氏安神丸加膽草服之。教其父曰:病將發時,急掐兩手合谷。如此調理,一月而安。
一小兒十歲,久得癇疾。診之,兩目渾白,無有睛光,語言謇澀,舉動癡迷。辭不可治,另延醫治之,竟無成功。
黃州守萬魯庵子病癇,見其容貌俊偉,性格聰明,謂曰:可治。乃與琥珀抱龍丸方,使自制服之。
發熱
張子和治高巡檢之子,八歲病熱。醫者皆謂傷冷,以熱藥攻之,欲飲水禁而不與,內水涸竭,煩躁轉生,前後皆閉,口鼻俱干,寒熱往來,咳嗽時作,遍身無汗。又欲灸之。張責其母曰:重裀厚被,暖炕紅爐,兒已不勝其熱矣,尚可灸乎?先令服人參柴胡飲子,連進數服,下爛魚腸之類,臭氣異常,渴欲飲水,聽其所欲,而冰雪涼水,連進數杯。節次又下三四十行,大熱方去。又與牛黃通隔丸,復下十餘行,兒方大痊。前後約五十餘行,略無所困,冰雪水飲至一斛。倘灸之當何如哉?
呂東莊治吳尹明子十歲,患夜熱二年餘,頷下忽腫硬如石,面黃,時時鼻衄如注。脈之,沉鬱之氣,獨見陽關,曰:病敦阜也。(右關主脾胃,沉鬱乃實熱症,敦阜字,狡示人以不易知也。)用石膏、藿香葉、梔子、防風、黃連、甘草等,頜腫漸軟,面黃復正。繼用茯苓、枇杷葉、元參、枳殼、山梔、茵陳、石斛、天麥門冬、生熟地黃飲,(甘露飲也。)重加黃連,而衄血夜熱悉除。
陸養愚治李邑宰子,年十一,於六月夜間,忽發熱微汗,頭微痛。或謂傷暑,與香薷飲冷服,病更甚,且喘嗽痰。又謂脈氣浮數,火熱上炎,以芩、連、知母、花粉清之,喘咳不絕,飲食不思,睡臥不安。脈之弦緊,左倍於右,面赤戴陽。此風寒外束,宜發散之。或謂如此炎天,且身常有汗,何以宜表?曰:正因風寒傷其衛陽之氣,令外之陽氣,拒而不得入,故汗微微而不止,內之陽氣伏而不得出,故身翕翕而壯熱。若解散其邪,則外者得入,內者得出,自汗止身涼矣。用乾葛為君,蘇葉、防風為臣,前胡、白芷、川芎為佐,桔梗、杏仁、甘草為使。熱服微覆,汗大泄。少頃,喘嗽吐熱頓減,二劑全愈。
薛立齋治儒者薛衡甫子,年七歲,身弱羸,發熱面黃。皆以為內傷瘀血,欲下之。謂乃脾臟受傷,投以六君子湯加煨姜,兩服,飲食頓進,數服諸證全愈。
萬密齋治一兒發熱,日晡猶甚。或作瘧作潮熱治,俱不效。曰:此胃虛有宿食也。謂瘧疾則寒熱有發有止,謂潮熱則發有時,如水之潮過即退,次日依時再發。此兒身常溫,然至申酉時發,故知是宿食發熱也。或曰:有所據乎?曰:出仲景《傷寒·正理論》陽明病證云,潮熱者實也,宜下之。以三化丸下之而愈。
一兒驚風,時熱不退。有議用小柴胡湯者,有欲用竹葉湯者,有欲用涼驚丸者。曰:大驚之後,脾胃已虛,宜溫補之,三方寒涼,不可用也。乃與理中湯,用炒乾薑,一劑熱除。
三府張公子,初冬三日發熱,又二日熱益甚,目上直視,口多妄言。或作風治無效。至二十七日,診之曰:病勢將退,但肺熱未除耳。問何故?曰:三關黃潤,兩目睛精明,此病當愈也。惟正面戴陽,喘氣上息,此肺虛熱耳。與小阿膠散,咸阻之。幸不聽,一劑喘止熱退,欲食而安。
萬密齋治黃學儀子,病熱不退。其父治之,已八日不效。全叩之,(全,密齋名。)曰:日夜發熱,小便赤,大便難。再叩藥,曰:先與胃苓丸,(庸手。)今與涼驚丸。全曰:不效宜矣。其父曰:汝能已此病乎?全對曰:此名風熱,乃肝病,宜用瀉青丸,熱即退矣。黃氏相招,即令全往,如法治之,五日而愈。(然則今之小兒宜養胃矣。羌活、大黃、芎藭、山梔、膽草、當歸、防風。)
余氏子病熱,諸醫汗之,下之,和解之,皆不效,以虛熱也。用調元湯加炒乾薑,未盡劑而熱除。
密齋長男,幼多病。一日,病瘧後潮熱,日益瘦,先父母憂之。全曰:此疳氣也。用小柴胡加鱉甲、當歸、川芎、陳皮、青皮為丸,服之愈。
馮楚瞻治李氏兒,八歲,病熱旬余。發散和解苦寒之劑,備嘗無效,勢日危篤。診之,形肉枯槁,牙齒堆垢,厚而色焦黑,唇舌燥烈,耳聾目盲,遍身疼痛,壯熱無汗,譫語煩躁。脈之,沉微欲脫,陰寒之候也。此釜底無火,鍋蓋乾躁之象。上之假熱,由於下之真寒也。乃重用人參、熟地,少加附子,壯水益火。服後,夜半思食。次日其脈更虛,但神氣小清爽,乃倍進前藥三四劑,後漸瘳,不十劑全愈。
姜居安治一貴官,攜家過沛,抵沙河,稚子病。居安告之曰:請勿驚,但得沙一斗,病即愈。官如其指,布沙舟中,令兒臥其上。久之,兒手足能動,不數時而病良已。貴官問故,曰:小兒純陽,當春月而衣被皆湖棉,過於熱,故得涼氣而解。(《江南通志》。)
馮楚瞻治洪氏兒,未及一周,時當暑熱,壯熱多日,神氣困倦,唇舌焦燥,飲乳作吐,五心亦熱如烙,脈洪數而弦。醫與發散消導數劑,復疑麻疹,更為托表。馮曰:久熱傷陰,陰已竭矣,復加托表,陽外越矣。若不急為斂納,何以續陰陽於垂絕哉?乃用熟地四錢,麥冬一錢五分,牛膝一錢二分,五味子一分,製附子四分,一劑熱退。次日加炒黃白朮一錢六分,另煎人參沖服愈。
張景岳仲男,生於五月,於本年初秋,忽感寒發熱,脈微緊數,知其臟氣屬陰,不敢清解,遂與芎、蘇、羌、芷、細辛、生薑之屬,冀散其寒。一劑熱不退,反大瀉二日不止,繼之以喘,愈瀉則愈喘。見其表裡俱劇,乃用人參二錢,生薑五片,煎汁半盞,未敢驟進,恐加喘也。與二三茶匙,呼吸仍舊。乃與三四匙,息稍舒。遂與半小鐘,覺有應。遂自午及酉,完此一劑。適一醫至,曰:誤矣,焉有大喘可用參者?速宜抱龍丸解之。張但唯唯,仍用人參二錢五分,如前煎湯,自酉至子盡其劑,氣息已平,酣睡瀉止,而熱亦退矣。所以知其然者,觀其因瀉反喘,豈非中虛。設有實邪,自當喘隨瀉減。向使易以清利,中氣脫而死矣,必反咎用參之誤也。孰是孰非,何從辨哉?(此醫之所以難為而易為也。)因紀此,見溫中散寒之功,其妙有如此者。
按:是症或是小兒變蒸之熱誤用峻表,傷其元氣,以致喘利。幸服獨參挽回,後之所云,亦過後詳載耳。葉天士曰:五月至新秋,僅兩月耳。嬰兒不能言語,六脈難憑。初秋暑邪尚熾,感而發熱,當用清暑之藥。乃孟浪投以辛溫發表,純陽柔嫩之軀,當暑傷元氣之時,肺氣焉得不耗散乎?肺與大腸相表裡,肺氣虛,注其大腸而作瀉,肺氣耗散則喘作,此辛溫發表之誤也,故用參補其肺氣而愈。乃不省其藥誤,反云治病之妙,何憒憒若此?竟云人參可以冶發熱,恐誤後人,故不得不為之辨白。
一兒感冷,惡寒大熱,用發藥則汗出熱退,過一二日復熱,大便秘,必里未解也。服四順清涼飲,利一行,熱退,隔日又熱,小便赤。服導赤飲熱退,過三日又熱。庸劣者幾無措手矣。診其脈,脈已和。既發汗又利小便,其氣已虛,陽氣無所歸,皆見於表,所以熱。以六神散和其胃氣,加烏梅一枚,令微有酸味,收其陽氣歸內,服此全愈。(無名氏。)
又一兒有積熱,表裡俱熱,頰赤口乾,小便赤,大便焦黃。用四順飲利動臟腑,熱乃去,既而復熱,里解而表未解也。發散微汗,熱乃去,隔日又熱。此無他,表裡俱虛,氣不歸元,而陽浮於外,所以再熱,實非熱症也。只以六神散入粳米煎,和其胃氣,則寒氣歸內,身體自涼。(同上。二案表裡變化。)
潮熱者,時間發熱,過時即退,日依時而發,此欲發驚也。壯熱者,常熱不已,甚則發癇也。風熱者,身熱而口中氣熱,乃風邪外感也。溫熱者,肢體微熱也。發熱而不欲飲水者,胃氣虛熱也。發熱而飲水作渴,喜冷飲食者,胃氣實熱也。
嘔吐
萬密齋治教諭熊文村子,二歲病嘔吐,更數醫不效,食故入口即吐出。萬視之曰:病可治也。問用何方?曰:理中湯。曰:服多劑矣,不效奈何?曰:如在《內經》乃陰盛格陽之病,寒因熱用,伏其所主,先其所因則效矣。乃作一劑,取獖豬膽汁、童便各半,和藥炒干,煎而服之,(即仲景白通湯入人尿、豬膽汁之法。)吐立止。後稱渴,以湯飲之,復作吐。萬曰:凡嘔家多渴者,胃脘之津液干也,當得一二時吐止,胃氣回,津液生,渴自止矣。令將前藥渣再煎服之,仍禁其飲食,半日而安。熊問同是理中湯,前用之不效,今用之而效,何也?曰:公子胃寒而吐,當以熱藥治之。乃寒盛於中,投之熱劑,兩情不得,故不效也。今以理中為治寒之主,用豬膽汁之苦寒,小便之鹹寒為佐,以從其格拒之寒,藥下於咽,而寒相得入於胃,陰體漸弱,陽性乃發。其始則同,其終則異,故曰:伏其所主,先其所因也。此軒岐之秘旨,啟元子之奧義,張長沙之良法也。后王民肅子,半載嘔吐不納乳,昏睡仰臥而努其身,有作慢風之候,亦以理中末三分,用水一杯,煎至半杯,入膽汁、童便各一匙攪勻,徐徐灌之而瘥。
鄭氏女患嘔吐,萬視其症,乃傷食吐乳也。家人云無,乃用理中湯去甘草加丁香、藿香,不效。又作膽汁童便法,亦不效。四日後,吐出飯半碗。詢其家人曰:此兒數日不食,何得有此?始吾言傷食,語固云無,故治不見效。遂取脾積丸投之,取下惡糞如靛,乃五日前所食雞子黃也。所吐之飯,即其時所食也。壅塞腸胃,格拒飲食,所以作吐,下之即愈。
一兒自滿月後,常吐乳,父母憂之,諸醫不能止。一日問萬,萬曰:嘔吐者,非常有之病也。今常吐乳,非病也。然小兒賴乳以生,頻吐非所宜也。其間有母氣壯乳多,縱兒飽足,飽則傷胃,所食之乳湧而出,此名溢乳,如瓶之注水,滿而溢也,宜損節之,更服肥兒丸。兒之初生,筋骨軟弱,為乳母者,常懷抱護持可也,不然則左右傾側,其乳流出,此名哯乳,如瓶之側,其水流出也,能緊護持,則不吐也。有胃弱也,不能受乳以變之,吐出無時,所吐不多,此名哺露,如瓶之漏,不能容受也,當補其脾胃,助其變化可也,亦以肥兒丸主治自愈。(通達之論,養子者宜知之。)
龔子才治小兒傷食嘔吐。服克伐之藥,嘔中見血。用清熱涼血之藥,又大便下血,唇色白而或青。問其故。龔曰:此脾土虧損,肝木所乘而然也。今空心用補中益氣湯,食後用異功散,以調補中氣,使涎血各歸其原而愈。
薛立齋治一小兒,每飲食失節,或外經所忤,即吐瀉發搐,服鎮驚化痰等藥而愈。後發搐益甚,飲食不進,雖參、術之劑,到口即嘔,乃用白朮和土炒黃,用米泔煎數沸,不時灌半匙,仍嘔。次日灌之,微嘔。再日灌之,欲嘔。此後每服二三匙,漸加至半杯,不嘔,乃濃煎服而愈。(葉天士:觀立齋治吐瀉者,以脾胃為主,並不參入歸、地,此乃認清門路之治,非張景岳所能及也。)
一小兒停食,服通利之劑作嘔,腹脹,此脾胃復傷也,用補中益氣湯而愈。
萬密齋治一兒,初生即吐。或欲用錢氏木瓜丸,曰:不可,小兒初生,胃氣甚微,或有乳多過飽而吐者,當緩緩與之。或因浴時客寒犯胃而吐者,當用乳汁一杯,用薑蔥同煎,少與服之。或因惡露泄水,停在腹中而吐者,宜以炙草煎湯而吐去之。奈何用木瓜丸,以鐵粉、檳榔之重劑,犯其胃中初生中和之氣耶?故常語人曰:錢氏小兒方,非先生親筆,乃門人附會之說也。
《大還》治一小兒,生方九日,即嘔吐腹脹。作脾氣虛寒,用半夏、陳皮、薑汁、卜子、丁香、藿香、砂仁各少許,煎飲半酒盞而愈。
泄瀉
有小兒病虛滑,食略化,大便日十餘次,四肢柴瘦,腹大,食訖又飢,此疾正是大腸移熱於胃,善食而瘦,又謂之食㑊症。時五六月間,脈洪大,按之則絕。今六脈既單洪,則夏之氣獨見,按之絕,則無胃氣也。經曰:夏脈洪,洪多胃氣少曰病,但洪無胃氣曰死。夏以胃氣為本,治療過於失時,不逾旬果卒。(《衍義》。)
滑伯仁治胡元望之女,生始六月,病泄瀉不已,與灸百會穴愈。滁州趙使君云:其女年甫周歲,忽苦臟腑泄瀉,每所下如雞子黃者半盆許,數日之間,幾至百行,漸作驚風症。有一士大夫,教以鍾乳粉二錢,以棗肉和搜,令取意食之。不然,以濃煎棗湯,調鍾乳服亦可,以小兒只用一錢,已平復矣。傳方者云:他日或作小瘡瘍,不足慮。兒子清輝,年三歲,過鎮江時,病久瀉危甚,用此法服至半兩遂安,亦不生瘡。(《是齋方》。)
萬密齋治孫監司女,五歲病瀉。諸治不效,萬視之曰:瀉久傷陰,津液不足,故熱發而渴也。渴飲湯水多,則脾受熱,而瀉益不止,腎益燥而渴轉甚。法當專補脾胃,則瀉渴止,而津液生,熱自除矣。用參、朮、苓、草,加木香、藿香、乾葛,作大劑煎湯,戒勿飲水,以湯代之,未半日進兩劑。因思肺為津液之主,肺金大燥,不能生水,故渴不止,乃加法制天花粉、葛根等分。只一服,其夜渴減,瀉亦少。次日仍用前方,渴瀉俱止。問何不用仍服白朮散?萬因以己意告之。後誤啖菱,病喘而面目浮腫,以錢氏異功散加藿葉、紫蘇,一服而腫去喘止。
胡三溪子多病,三歲病瀉,諸治不效。萬視之曰:此傷食瀉也。夫瀉有三症,熱瀉者,糞色黃而渴;冷瀉者,糞色青而不渴;食積瀉者,屎酸臭而腹痛,或渴或不渴。此子之疾,所下酸臭,用丁香脾積丸,一服而愈。三溪曰:巴豆下積而止渴何也?曰:本草云,巴豆,未瀉者能令人瀉,已瀉者能令人止,積去瀉止,自然之理也。
萬石泉子,(此人亦是兒醫。)病瀉,自作理中、訶子、豆蔻與之,不效。延萬治,渠書一牛字安凳上,蓋治愈當以牛為謝也。即以其字卜之,牛下橫一凳,乃生字也。曰:予到令郎之病即愈矣。與以陳氏肉豆蔻丸合胃苓丸,車前草煎湯下,一服而瀉止。石泉欲再進一服。曰:腸胃嬌嫩,不得已用,藥中病即止,不可過也。越三日,身發紅斑,狀如錦文。石泉頗究心傷寒,謂瀉後發斑,與陽明症下之太早,熱氣乘虛入胃之症同,宜服化斑湯。但石膏性寒,瀉後脾虛,恐不可用。萬曰:有是病則投是藥,何不可者?請用之,未盡而斑退身涼。(觀此,則前之巴蔻丸未免有太熱之弊。)
胡東郊子,一歲,六月中病瀉,治不效。瀉下頻並黃白而後重,發熱而渴,時天甚暑,皮膚燥而無汗,發稀成穗。萬曰:此熱瀉成疳矣。瀉下頻並後重者,裡熱也;糞黃者,脾熱之色也;白者,乳汁不化,猶邪熱不殺穀也;口渴,皮膚乾燥,發成穗者,津液枯也。乃用四物湯合黃連香薷飲,令乳母服之以解其暑毒。初用四君子湯調六一散,與兒服之解其熱;次用四君子湯合黃芩芍藥湯,以止其瀉;三用白朮散,以止其渴;四用白朮散加升麻,以舉其下陷之氣;五用白朮散加烏梅肉,以收其滑泄之氣,皆不效。其母託人相問,萬曰:五法不中病,術將窮矣,只有一法,以黃連、木香、訶子、肉豆蔻、干蟾、使君子肉、砂仁等分為末,粟糊丸,陳倉米炒,熟地煎湯下。服三日,滿頭出熱瘡,乃小癤,身有微汗,渴瀉俱止。(五治均是良法,所以不效者,以滑泄久,湯藥過而不留也,故終以丸藥收功。喻氏治瀉,必煮藥令如糜粥,即此意也。)
萬之子甫周歲,六月病瀉。時萬出,外舅甘以藥調之不效,加以大熱而渴。萬聞馳歸,問用何藥?曰:理中丸。因知其犯時禁也,(用熱遠熱。)乃制玉露散,澄水調服而愈。
徐氏子歲半,六月病瀉,甘治之不效,大熱大渴,煩躁不安。萬往視,問向服何藥?甘曰:玉露散,初服瀉已止,因熱未除,再與之復泄矣。今五日,病益甚。教用理中湯加熟附子治之。如服下,越加煩躁,再進一劑即愈。若不煩躁,不可治也。萬歸半日後,甘攜酒來問,前者甥病泄,用理中丸不效,師教以用玉露散果愈。今者此病,用玉露散不效,師教以理中湯加熟附止之何也?萬曰:理中丸之止瀉,補中氣之藥也。前者甥之病,汝用理中丸,與病相違,故不效。得玉露散以解暑,故遂愈。今之此病,汝用玉露散是也,中病即止,不可再服,因用之太過,犯臟禁也。脾喜溫而惡寒,故以理中湯加熟附救之。甘曰:又謂理中湯後加煩躁者可治,否則不可治,何也?曰:夏至一陰生,坤乃六月之卦,《易》曰:坤為地,陰內而陽外。坤屬土,喜暖而惡寒。玉露散雖治暑瀉之藥,其性寒,過劑則脾土反傷,陰盛於內,陽脫於外。吾見其兒面赤目張,口閉唇燥,大熱大渴,此脫症也,故用理中熟附以扶陽抑陰。不加煩躁,則脾為死陰,不可救矣。若加煩躁,則胃氣猶存,但藥敵而然,再進一服則陽勝陰退而安矣。(此段議論極精,宜識之。)
胡氏子,夏月病瀉,醫用理中以理中氣,五苓以利小便,豆蔻丸以止瀉,皆不效。萬視其發熱昏睡,腸鳴下利,水穀不化,曰:此傷風泄瀉也。經曰:春傷於風,夏生飧泄。飧泄者,謂水穀不化也。初病時宜用黃芩芍藥湯加羌活、防風發散之劑。今病久中氣弱矣,用建中加白朮、茯苓,服三劑而愈。
薛立齋治一小兒,瀉而大便熱赤,小便澀少,此熱蘊於內也。先以四苓散加炒黃連,一劑其熱稍退。又用七味白朮散,去木香,二劑熱渴頓止。後以四君子、升麻,調理而痊。
一兒九歲,食炙爆之物,作瀉飲冷,諸藥不應,肌體消瘦,飲食少思,用黃連一兩,酒炒焦為末,入人參末四兩,粥丸小豆大,每服四十五丸,不拘時白湯下,服訖漸愈。又用五味異功散加升麻,服月餘而痊。後不禁厚味,復作飲冷,服肥兒丸、異功散而愈。
龔子才治一兒,久瀉兼脫肛,小腹重墮,四肢浮腫,面色萎黃,時或兼青,諸藥入口即吐。審乳母憂鬱傷脾,大便不實,先用補中益氣湯、五味異功散及四神丸,調治其母,不兩月子母俱痊。(治兒病先察其母,極是要著。)
喻嘉言治沈氏子,因痘後食物不節,病瀉泄久,脾虛病瘧,遂兩腹痛脹大。三年來消導無算,脹瀉如初。更服參苓白朮稍效,旋覆如初。病本腹脹,更兼腸澼。腸澼者,大腸之氣,空洞易走,胃中傳下之物,總不停蓄,澼出無度,腥水不臭,十中五死五生之症也。今則病加四逆矣。暮熱朝涼,一逆也。大渴引飲,二逆也。氣喘不能仰睡,三逆也。多汗煩躁不寧,四逆也。蓋初瘧時,寒熱交作,猶是陰陽互戰。迨瀉久亡陰,乃為夜熱,至引外水以自救。醫不清其源,重以香燥破氣之藥,助火劫陰,於是汗喘煩躁並作,治亦難矣。強求用藥,乃以清燥潤肺為主,阿膠、地黃、門冬等類,同蜜熬膏三斤。此兒三年為藥所苦,得此甘味,稱為糖也,日爭十餘次,服之半月,藥盡遂愈。另制理脾末藥善後全安。
馮楚瞻治一兒,滑泄半載,肌肉瘦削,脾胃之藥備嘗無效。此久利不已,脾胃之中氣固虛,而腎家之元氣更虛,閉藏之司失職,當不事脾而事腎可也。以八味丸,用人參炒老米同煎湯化服,不一月全愈。
張子和曰:予嘗告陳敬之,若小兒病,緩急無藥,不如不用庸醫。宜湯浸蒸餅令軟,丸作白丸,紿其妻妾,以為真藥,使兒服之,以聽天命,最為上藥。歲在丙戌,群兒皆病泄瀉,但用藥者多死。蓋醫者不達濕熱之理,以溫燥行之故,惟敬之不與藥,用余之言,病兒獨存。(雄按:句句名言。)
張三錫治一稚子久瀉,以參苓白朮散加黃連、豆蔻少許作丸,用燈心湯化下,十數丸效。
萬密齋治一兒病瀉,大渴不止。醫與五苓散、玉露散,皆不效,病益困,腮妍唇紅。曰:不可治也。泄瀉大渴者,水去谷少,津液不足故也,法當用白朮散補其津液。乃服五苓、玉露滲利之劑,重亡津液,脾胃轉虛。訣云:大渴不止,止而又渴者死。泄瀉不止,精神不好者死。不信,二日後發搐而死。
汪城南子病瀉,十餘日不止。或以胃苓丸、一粒丹服之不效。乃與豆蔻丸五十,胃苓丸五十,陳倉米煎湯下,一劑而止矣。
小兒吐乳瀉黃,傷熱乳也;吐乳瀉青,傷冷乳也,皆當下之。吐瀉昏倦,睡不露睛者,胃實熱也。吐痰涎及綠水者,胃虛冷也。初生下吐,因穢惡下咽故也。凡初生,急須拭淨口中,否則啼聲一發,穢物下,致生諸病。(拭去穢物,出痘必稀。)
葉天士曰:藿亂吐瀉,必挾外之暑溫穢惡之邪,與內傷食物而起,宜藿香正氣散加減治之,不可用張景岳新方亂投。
吐瀉
萬密齋治一小兒,周歲,吐瀉並作。時天大寒,醫用理中、胃苓丸,服之不效。萬曰:此表裡有寒邪,未得發散也。取益黃散與之,其夜得大汗而止。
一女歲半,亦吐瀉並作,此傷食也。前有外感風邪,故用益黃散溫散其表裡之寒。此只傷食,用胃苓丸,一粒丹,陳壁土湯下,調其脾胃,消其食積,而吐瀉俱止。
一兒暴吐瀉,上下所出皆乳不化,用理中丸服之效。
一兒暴吐瀉,上下所出皆黃水,中有乳片,用二陳湯加黃連薑汁炒,煎服效。或問二病同,而治之異者,何也?曰:所出之乳不化者,胃有寒也,故以理中丸急溫之。所出乳片不化者,胃有邪熱,邪熱不殺穀,宜半夏、黃連以解之,此病同異治法也。
張景岳季子,生於燕地,及白露時甫半周,偶感寒,吐瀉大作,即用溫胃和脾之藥不效,隨用理中等劑亦不效。三日後,加人參三錢及薑、桂、吳茱萸、肉豆蔻之類,亦不效。至四五日,則隨乳隨吐其半,而瀉其半,腹中已無所留矣。不得已,用人參五六錢,制附、薑、桂各一二錢,下咽即吐,一滴不存,而所下之乳,潔白無氣,猶是乳也。其形氣之危,已萬無生理。度其寒氣犯胃,舍參、薑、桂、附之屬,何以為治?既乃悟其胃虛已極,藥之氣味略有不投,則隨拒而出,且附子味鹹,亦能作嘔,必其故也。必得甘辣可口之藥,庶胃氣可安,乃用胡椒三錢搗碎,煨姜一兩,水二鍾,煎八分,另用人參二兩,水二鍾,煎一鍾,以茶匙挑合二湯以配其味。凡用參湯之十,加椒薑湯之一,其味甘而辣,正得可口之宜,遂溫至熱湯中,徐徐挑與之,經一時許,皆嚥下。自後乳藥皆安,但瀉仍未止,計半日已盡二兩之參矣。參盡後,忽躁擾呻吟,煩劇之甚,家人皆謂熱藥內燒所致。因思藥果不對,何以初甚相安?此必數日不食,胃氣新復,倉廩空虛,飢甚則然也。取粥示之,果張皇欲得,其狀甚急,乃與一小盞,一呷而盡。又欲之,遂與半碗,猶不足,又與半碗,始寂然安臥。次日,復加制附,得瀉止全愈。原其受病之深,用藥雖當,氣味不投,猶弗獲效。至其因飢發躁,使非解悟,妄用清涼,一劑則全功盡棄,而仍歸罪於用參、姜者矣。(葉天士曰:半歲之嬰兒,如此大劑薑、桂等熱藥,加之胡椒三錢,人參二兩,雖屬寒侵,不必如此大劑也。幸而得生,乃粥之功。經云:五虛者死,粥漿則生。若竟講用熱藥補劑,腸胃何堪消受?景岳將自己三子,以證用熱藥大補之效,使後人信彼之說。立齋雖喜用溫補,未有若此之甚也。業幼科者,不可執此法以誤人。)
薛立齋治一小兒數歲,每停食輒服峻利之劑,後患肚腹膨脹,或嘔吐泄瀉。先用六君子湯,諸症漸愈。又用補中益氣湯,胃氣漸復。
韶州醫者劉從周,論小兒吐瀉發搐,覺有痰者,但服五苓散入生薑、半夏煎服。吐了痰,瀉亦止,驚自退。(《百乙方》。)
瘧
葉天士曰:瘧因暑發居多,方書雖有痰、食、寒、熱、瘴癘之互異。幼稚之瘧,都因脾胃受病,然氣怯神弱,初病驚癇厥逆為多,在夏秋之時,斷不可認為驚癇。大凡瘧症,須分十二經,與咳症相等。若幼科庸俗,但以小柴胡去參,或香薷、葛根之屬,不知柴胡動肝陰,葛根竭胃汁,致變屢矣。幼科純陽,暑為熱氣,症必熱多煩渴。邪自肺受者,桂枝白虎湯,二進必愈。其有冷食不運,有足太陰脾病見症,初用正氣,或用辛溫,如草果、生薑、半夏之屬。方書謂草果治太陰獨勝之寒,知母治陽明獨勝之熱。瘧久色奪,唇白汗多餒弱,必用四獸飲,即六君加草果、薑、棗、烏梅。陰虛內熱,必用鱉甲、首烏、知母,便漸溏者忌用。久瘧榮傷,寒勝加桂、姜。擬初、中、末瘧門用藥於下:
初病暑風濕熱瘧藥:胸膈痞悶,枳殼、桔梗、杏仁、厚朴、(四味最宜。)栝蔞皮、山梔子、香豆豉。頭痛,宜辛涼輕劑,連翹、薄荷、赤芍、羚羊角、蔓荊子、滑石,重則用石膏。口渴用花粉,煩渴用竹葉石膏湯。熱甚則用黃連、黃芩、山梔。
夏季牙痛屬濕,羌、防辛溫宜忌,宜用木防己、蠶砂。
暑熱邪傷,初在氣分,日多不解,漸入血分,反渴不多飲,唇舌絳赤,芩、連、膏、知不應,必用血藥,量佐清氣熱,一味足矣。輕則用青蒿、丹皮、(汗多忌。)犀角、竹葉心、元參、鮮生地、細生地、木通、淡竹葉。若熱久痞結,瀉心湯選用。
又夏月熱久傷血,最多蓄血一證,譫語昏狂,看法以小便清長者,大便必黑為是,桃仁承氣湯為要藥。
幼稚瘧久,面腫腹膨,泄瀉不欲食,或囊腫或跗腫,必用東垣益氣以升陽。倘脾消敗,前方不應,用理中湯,或錢氏益黃散得效。二三日須投五苓散,一二日再與異功散,參苓白朮之類必全好。徐忠可注《金匱》有云:幼兒未進穀食者,患瘧久不止,用冰糖濃湯。余試果驗。
瘧多用烏梅,以酸泄木安土之意。用常山、草果,乃劫其太陰之寒,以常山極走,使二邪不相併之謂。用人參、生薑,曰露姜飲,一以固元,一以散邪,取通神明去穢惡之意。總之,久瘧氣餒,凡壯膽氣,皆可止瘧,未必真有瘧鬼。又瘧邪既久,深入血分,或結瘧母,鱉甲煎丸設用煎方,活血通絡可矣。
萬密齋治一兒,歲半病瘧,二日一發,久不愈,黃瘦,面浮腫,腹脹,用平瘧養脾丸治之愈。人參、白朮、茯苓、甘草、當歸、川芎、陳皮、半夏、蒼朮、厚朴、柴胡、黃芩、豬苓、澤瀉、草果、常山、青皮、辣桂、鱉甲各等分,於五日或三元八節、天月德日修合,酒煮,曲糊丸麻子大,陳皮湯下。
一兒病瘧,醫用截瘧藥,內有砒丹,三截之,遂成疳瘧。其父懊恨前藥之誤。萬用平瘧養脾丸治瘧,集聖丸治疳,調理一月而愈。集聖丸:蘆薈、五靈脂、夜明砂、縮砂、橘皮、青皮、蓬朮、木香、黃連、使君子、蝦蟆、豬膽。和藥入膏為末。
一兒病瘧,一日一發,萬用家傳斬鬼丹截之,止三日後一發。再截之,值三四日又發。其父怪而問之,時六七月棗熟,疑其必啖生棗,故止而復發也。問之果然,乃禁之,先用胃苓丸,調理三日,(平胃蒼、陳、樸、草,合以五苓茯、豬、朮、澤、桂,名胃苓丸。)更以斬鬼截之遂愈。五月五日午時,用黃丹研,獨頭大蒜,研如泥同杵,眾手為丸。隨人大小,發日五更,取長流水面東下。
汪氏子七歲,病瘧三年,諸醫不效。萬視其外候,面色白,山根帶青,腹大而堅。此久瘧成癖,癖為潮熱,當與補脾消癖,瘧熱自除。恨無九肋鱉甲耳,汪求得之,因立一方,用人參、白朮、青皮、陳皮、三稜、莪朮、木香、砂仁、當歸、川芎、黃連、柴胡、鱉甲為末,神麯糊丸。炒米煎水,日三服,調理五十餘日而安。
李氏七歲女,先患外感,後變瘧,因用截藥,變作痢。至冬,痢雖止,瘧益甚。萬視其外候,大骨高起,大肉陷下,發稀目陷,面黃鼻燥,不思飲食,唯啖蓮肉,乃內傷脾虛疳勞症也。醫皆謂不可治,萬云:可治也,至春必愈。用集聖丸一料,次年二月果安。
王氏子病瘧,三日一發,用胃苓丸合小柴胡湯方,作丸服之。初三日一發,又間日一發,後一日一發。初發於午後,漸移於辰刻。問曰:連日服藥,瘧發轉頻何也?曰:此瘧將退之漸也。蓋瘧三日一發者,邪氣深,難已;一日一發者,瘧氣淺,易愈。午後發者,邪在陰分,難已;午前發者,邪在陽分,易愈。今自三日移至一日,自陰分移至陽分,故云將退之漸也。時有丁醫聞其說,笑曰:那得許多議論?吾有秘方,治瘧如神。遂求治之,不知其所用何物。自此仍三日一發,發以酉時,至次日巳後始退。萬仍為調理一月而愈。
孫文垣治丁氏子,才二歲,患瘧母,上壅咳嗽,每午後發熱,至子丑時乃退,終日啼哭不止,鵝口白屑,神氣大弱。又痘後遍身瘡疥未愈,諸醫有灸之者,有刺之者,有以膏藥貼之者,種種施之不應。孫曰:乳下嬰孩,臟腑脆薄,不可亂攻亂補,參、耆足以增其咳,灸刺適以驚其神,安能取效?教以白朮、鱉甲各一錢五分,青蒿、麥芽、陳皮各八分,烏梅一個,貝母、知母各六分,甘草三分,八帖全愈。
水鑑仙人治百日兒瘧歌云:瘧是邪風寒熱攻,直須術治免成空,常山刻作形人狀,釘在孩兒生氣宮。如金生人,金生在巳,即釘巳上,木生人,釘亥上,火生人,釘寅上,水生人,釘申上也。常山乃截瘧之藥。
萬密齋外孫未周歲,因傷寒,發間日瘧,在子丑時,發則搐搦,咬牙呻吟,大便黃綠,努而出。以口吮母口,得乳即止。瘧後汗出,心下跳,腹中鳴,頂微熱,未十日成疳矣。面色㿠白,囟陷發疏,兒漸羸瘦。此先受暑濕,暑則為瘧,濕則為痰。又傷飲食,脾土衰而肝木旺,瘧曰食瘧,疳曰食疳。用加減當歸龍薈丸,加味參苓白朮散。其母用四物湯,加柴胡、升麻、麥冬、木通、酒芩、桔梗各五分,薄荷七分,燈草水煎服。
一兒病瘧,醫以柴胡湯投之不效,乃用平瘧養脾丸而愈。
一女先驚後瘧,瘧久成疳,用集聖丸調理一月而安。
一兒先瘧後驚,用調元湯、琥珀抱龍丸而痊。
一兒久瘧成癖,因癖生熱,或三五日內一發,發則餘日不止。常在申酉時,但不寒顫,又微惡寒,即發熱,熱亦不甚,發過不渴,不頭痛。用消癖丸、平瘧養脾丸間服,半年而愈。
馬元儀治金氏子,寒熱如瘧,兩脈弦虛無力。脈弦為風發,脈虛為氣少。正虛則外風得以襲入,乃為寒熱,不當與氣實有餘者同治。乃用補正散邪一法,用人參、桂枝、乾薑、肉桂、半夏、廣皮、炙草等,調理數月而安。
痢
萬密齋侄七歲,久痢不已,為制丸劑治之。丸者,緩也,以治久病也。用錢氏異功散,合香連丸為主,加豬苓、澤瀉、車前子以利其小便,神麯、麥芽以消其積滯,訶子、肉豆蔻、炒乾薑以止痢,合之曰和中丸。約二兩許,服之未盡而痢止。此為家秘,治久痢不止方也。
汪某年六十,生一子,三歲病痢,醫下之太過,脾胃受傷,中氣下陷。又一醫以豆蔻、香、連,合粟殼等止之,痢益甚,後重而少物。萬視之曰:老年之子,胎稟已弱,下之太過而下陷,法當舉之,陳藥未盡,劫澀之劑,亦不可用也。乃以錢氏異功散加香、連、歸、芍、山藥、蓮肉、神麯,糊丸服之,旬日痢止。元氣未復也,令以前藥調之。適有人曰:吾有阿魏,治痢甚效。即以五分作丸五粒,令兒服之。人以為不可服也。汪曰:今早服一丸,飲後服一丸,服後熟睡未醒。萬曰:痢止矣,何必服藥?此藥太峻,元氣被傷,恐非正睡也。試呼之不應,推之不知,入視,白眼張露,氣已絕矣。詳記之,以為輕妄用藥之戒。
聶久吾兒周歲余,因乳少粥飯成積,又多面食,致積痢,先水瀉,後膿血。時以斷乳,飲食少進,睡不閉目,肛如竹筒,指紋已過命關,症極重,乃用清熱消積等藥,以茶匙緩緩灌之。覺精神極困時,另以人參、麥冬煎湯,少少與之,以保元氣。如是數日,痢漸止。但其肉削如柴,調養半年始復舊。
萬密齋治孫撫軍女,五月病痢,至七月未愈。萬至,病亟矣,用人參、茯苓、甘草、當歸、白芍、黃芩、車前、陳皮各等分,炒乾薑少許,煎服略瘥,五日大安。孫問諸醫皆用木香、黃連,今乃不用,所用皆非治痢之藥,而效者何也?曰:此乃河間黃芩芍藥湯方也。所謂調其氣則後重除,養其血而痢止之方也。
祝道士子長七歲,病痢半年不愈,萬與一方,用人參、白朮、茯苓、甘草、黃耆、桔梗、木香、黃連、訶子、肉豆蔻、車前、炒乾薑、澤瀉、神麯、當歸、麥芽、白芍,為末,水面丸,米飲下,一月而安。名和中丸。
一女十歲,患痢久不止,脈洪數。或曰:下痢脈宜小,今脈洪數,恐難治。萬曰:無妨。《玉涵經》曰:欲識童男並童女,決在寸關並尺裡,自然緊數甚分明,都緣未喪精華氣。此童女脈如是,胃氣尚強,不久自愈。果數日痢漸止。
張縣尹女半歲,病赤白痢甚苦,萬用黃連一錢,木香五分,石蓮肉五分,陳皮七分,炒乾薑二分,為末,神麯丸黍米大,陳米湯下而安。
張景岳治都閫錢旭陽長男,年及兩周,季夏間以生果傷脾,先瀉後痢。自善醫,知其生冷所傷,乃與參、朮、薑、桂溫脾等藥不效。漸至唇生瘡,乃謀之張曰:此兒明為生冷所傷,而不利溫藥奈何?張曰:此因瀉傷陰,兼之辛辣遽入,而虛火上炎耳。非易以附子,不能令火歸元也。因用二劑,而唇口瘡痛,咽腫倍甚,(何不用熱藥冷服,及加人尿、豬膽汁等法?)外見於頭面之間,病更劇。復詢曰:用藥不投如此,豈真因濕生熱耶?張診之曰:上之脈息,下之所出,皆非真熱,本屬陰虛,今熱之不效,雖在可疑,然究其所歸,意者藥猶未及乎?錢曰:尚有一證,大喜熱飲,人所不能入口者,便安然吞之。雖喉中腫痛若此,弗顧也。此殆真寒之驗乎?張曰:是矣是矣。遂復加附子一錢五分,及薑、桂、肉果、人參、熟地之屬,其瀉漸止,其喉口等症亦不日全收矣。疑似間難辨如此,治者可不慎哉。(葉天士曰:大凡脾胃之症,不宜補腎,腎藥味厚,凝滯不能行運,況吐瀉之症,尤不宜也。景岳往往於脾胃症而用歸、地,自稱神妙,不可信為實然。)
喻嘉言治葉氏幼男病痢,噤口發熱,嘔噦連聲。診其關脈,上湧而無根。再診其足脈,亦上湧而無根。曰:此作噤口痢症,乃胃氣將絕之症也。噤口痢者,虛熱在胃,壅遏不宣,故不思食,治宜補虛清熱兩法。此因苦寒之藥所傷,不能容食,惟有溫補一法而已。以理中湯連進二劑,不一時,下十餘行。葉恐誤,求更方。喻曰:吾意在先救胃氣之絕,原不治痢。即治痢,人之大小腸,盤疊腹中甚遠,雖神丹不能遽變其屎,今藉藥力催之速下,正為美事,焉可疑之?遂與前藥連服二日,人事大轉,思食不噦。四日後,只便糟粕,以補中益氣調理旬日全愈。此可見小兒之痢,縱啖傷胃者多,內有積熱者少,尤不宜用痢疾門中通套治法也。
陳慶長知縣名祖永云:頃守官南康,其子年十歲,患噤口痢,水漿不入者數日,惟能進藥。同官家有方書,載一治法,試用之,一服而痢稍疏,三服遂索粥飲,頓食半盞許,自是痢止而安。其法用干山藥,一半炒黃色,一半生用,研為細末,米湯飲下。
一人有小女患痢,脫肛。叔權傳得一方,用草茶葉一握,姜七片,煎令服而愈。然不知其方所自來也。後閱蘇文,始知生薑㕮咀煎茶,乃東坡治文潞公痢方也。
陳良甫云:甲子夏秋間,僕處一趙經略廳,有侄孫年九歲,病痢甚重,召小方脈未至,遂令僕診之。六脈平細,以證觀之是血痢,其實非也,只是血水而已。僕云:記得調中湯治狀云,夏月初秋,忽有暴寒,折於盛暑,熱結於四肢,則壯熱頭痛。寒傷於胃,則下痢或血、或水、或赤,壯熱冥悶,脈數,宜服此。遂令去大黃服之而愈。
姚公遠幼小子病痢,一醫誤下之,遂以純血,氣喘身熱,不思食。仲淳至,亟以人參四五錢,石蓮子、白芍、升麻、橘紅、草石蠶、扁豆、滑石、炙草,一劑喘平血止,又數劑痢止。臨別,囑公遠曰:兒百日內不出痘則生,以下多元氣未復故也。未幾即痘,果殤。家弟稚端,幼病痢甚,日夜數十次,服數劑即愈。人參三錢,吳茱萸泡七次一錢,川黃連薑汁炒一錢,後二味飯上蒸,水煎至八分溫服。如不受,以藥一匙,間米湯一匙,漸漸飲之。胃氣漸復。如頭痛發熱,加石膏六錢,乾葛一錢,別調六一散四錢,冷水服。
瘧痢
陸祖愚治張登之男,年十四,患瘧截早,變成痢疾,痞滿晡熱,眼胞紅腫而痛,所下紅白相間,日夜三四十次。或與消積溫補斂澀,俱不效,而轉劇。脈之,左手弦數,右關沉實,右寸浮滑。此瘧疾失表,又內傷飲食,風熱泊於腸胃而為病也。先用山楂、枳實、芩、連、木通、澤瀉、小柴胡、甘草,並下香連丸。服丸藥兩許,煎藥四劑,遂積減胃開。調理旬日,但下淡白積一二次。又數日,大便實矣。忽一日,仍不思飲食,日行二三次,十餘次,粒米不進,計大便數十行。蓋連日粥食過多,而復傷也。今積滯已行,腸中潤滑,無所慮矣。仍用小柴胡、歸、芍、知、苓、楂、橘之類,宿垢盡行,胃氣仍復。乃加減前方,人參、術調理而安。
萬密齋治李氏女,初病瘧,又病痢,發熱少食,日啖蓮肉五六枚,乃與集聖丸而愈。
卷三十
嗽
張子和曰:鹿子春一小兒八歲,夏月病嗽,羸甚,余欲湧之,子春以為兒幼弱,懼其不勝,少難之。一日飲酒,家人與之酒,過多大吐,吐定而嗽止。蓋酒味苦,苦屬通劑,乃大悟余之言也。
萬密齋治胡元溪子,五歲,春病嗽。醫用葶藶丸,乍止乍作,至夏轉作。又一醫用五物湯不效。或以葶藶,或以三拗,發表攻里,其嗽益加,至百十聲不止,面青氣促,口鼻出血,勢急矣。曰:自春至秋,病已半年,治之不易。乃用二冬、二母、梔、芩、甘、桔、蘇子、茯苓、陳皮去白,連進三劑,咳只二三十聲。一醫以二陳加防風、百部、杏仁、紫菀、桑皮。萬曰:肝氣已逆,吾方降之,其咳稍罷,防風、百部升發之品,似不可用。彼云:防風、百部,乃咳嗽聖藥也。服之,氣上逆而咳,百十聲不止,口鼻血復來。再求治,仍用前方,取生茅根搗自然汁,和藥與之,五日而血止。去茅根,或加款冬、杏仁以止其咳。或去黃芩、梔子,加人參、白朮以補其脾。或加阿膠以補其肺。調理二旬而安。蓋方春時,多上升之氣,肺感風寒,當與發散;葶藶丸乃攻里之劑,肺金本虛,而反瀉之,此一逆也。夏天火旺,肺金受克,當用清金瀉火之劑;三拗湯乃發散藥也,用熱犯熱,此二逆也。一汗一下,肺金大虛矣;方秋時,氣應降而不降,反用升發之劑,此三逆也。今用收斂清降之藥,以平其浮游之火,火衰於戌,時值九月,故病易已。
許氏子病嗽,痰中帶血,或用茅根湯治之不效,延萬治。因問先生治胡元溪子用茅根,此亦用茅根,然不愈何也?曰:彼病於秋,肺旺肝燥,此病於冬,血衰時也。且彼乃口鼻出血,屬陽明胃;此是痰中有血,屬太陰肺。病既不同,治亦有別,乃用阿膠為君,杏仁霜、栝蔞霜、貝母為臣,蘇葉、桔梗、甘草為佐,煉蜜為丸,薄荷煎湯化服而愈。
萬石泉女,病久嗽不止,胸高氣急,曰:此龜胸病也。胸者,肺之府也,肺脹則胸骨高起,而狀如龜殼。吾聞其病,未曾治之,故無方也。或者不可治乎?石泉曰:氣脹者,肺實也,當服葶藶丸。曰:病有新久,症有虛實,(知為虛,何不投補?)再服葶藶瀉肺之劑,恐有虛脫之禍。不聽,竟以是卒。
吳孚先治一小兒咳嗽,動便作痰聲,喉如曳鋸,脈數洪滑,紋如魚刺,用加減二陳湯,兼服神仙玉露散而痊。
萬密齋治舉人蔡沙江子,病咳久不止,其咳連聲不絕,咳時面青,右手常自擺動。曰:不可治也。問何故?曰:咳者,肺病也,肺屬金。面青者,肝之色也,肝屬木。手擺者,肝風欲發之狀。木來侮金,寡乎畏也。今十月,金病木生之時,四時之序,將來者進,成功者退。木生而進,金病而退,必發搐,甲乙日劇。果乙日搐而死。(此段談理入微,然何不大用養肝清肺之劑以冀萬一?設玉橫遇此症,必有以處之矣。)
曾芸塘子九歲,病咳,半夜甚,乃胎稟不足,腎虛嗽也。用人參固本丸加阿膠、桑皮,盡劑而安。又汪元津子,病腎虛嗽,與上症同,亦用人參固本丸加茯苓、知母、貝母、山藥各等分,為丸服之而安。
蔣仲芳治盛氏女,十餘歲,患內熱,乾咳特甚。醫與清火滋陰麥冬、黃芩之品,服之不效。脈得弦數,脈症湯藥甚相合也,因何不愈?沉思間,忽聞女衣有煙火氣,詢其曾臥火箱中乎?曰:然。即以前方與之,令其遷臥床上,遂不終劑而愈。問故,曰:咳嗽,火熱爍金,以清火潤肺之品治之甚當,其如外火復逼,一杯水,其能救車薪之火乎?今離卻外火,其病自愈耳。(可見藥即對症,而飲食起居調攝失宜,亦致不效,非如此細心體察,鮮不誤矣。)
喘
萬密齋治一兒四歲,忽作喘,氣逆痰壅,鼻孔開張。萬曰:此馬脾風也。(以鼻煽命名也。)如胸高肩聳,汗出發潤,(皆下脫也。)則不可治。須急治之,以葶藶丸去防己,加大黃,除肺之熱,合小陷胸湯,除肺之痰。碾為細末,竹瀝調服。(作實治,服法精當。)
一兒病,兩腮紅,上氣喘急,脈浮緩而濡。此得之傷食,食傷脾,脾虛則不能養肺,母病子亦病也。兩腮紅者,虛熱也。上氣喘急者,肺虛也。脈浮緩而濡,氣虛也。時醫咸以驚風為治,用抱龍丸、牛黃丸、蘇合丸,不效。聞其言皆匿笑,乃以阿膠炒成珠,煎蘇葉烏梅湯化服,三劑而瘳。(觀其治法,乃肺虛之喘,以阿膠補肺陰,兼用一散一斂之法,其用意甚巧。傷食云云,乃英雄欺人語,未足為據也。)
一富室小兒,先病瀉,醫以藥服之,乃作喘,歸咎於醫。萬曰:非醫之誤,乃冷傷脾作瀉,脾傳肺作喘。脾為母,肺為子,傳其所生也。用陳氏芎葛散,一服喘止而安。後用此方,治瀉後喘者良驗。
一女子素有喘病,發則多痰,用補腎地黃丸。或曰:喘者,肺病也,今補腎何也?曰:肺主氣,腎則納而藏之。痰涎者,腎之津液所生也。哮喘吐痰,乃氣不歸元,津涎無所受也。果服此而安。
朱丹溪治一女,年十二,自小喘嗽。白朮、陳皮、青皮各五錢,麻黃、茯苓、木通、片芩各三錢,蒼朮、桔梗各二錢,乾薑一錢,甘草五分,每帖一錢半煎服。
龔子才治一小兒,外感風邪,服表散之劑,汗出作喘,此邪風去而脾虛也。用異功散而汗喘止,再劑而乳食進。
馮楚瞻治同姓子,三歲,平時面色㿠白,囟門寬大,顱骨開解。一夕,忽發微喘,不能睡倒,抱起稍可。至二三日,雖抱起而喘急不減,出多入少,兩便亦急。(肝腎大虧。)理宜用上病療下之法,恐不肯輕服,乃設詞曰:喘已多日,肺氣虛矣,當以人參錢許,配生脈飲作湯,化服啟脾丸乃愈也。急歸寓,以八味丸杵作大丸代之,服下喘日減。四五日後,本症悉平,精神倍長,屢索啟脾丸,而囟門顱骨俱長滿矣。
吳孚先治一小兒,氣急而喘,喉中聲如水雞叫,用三拗湯而愈。
錢國賓治中翰六登之次子,自幼吼喘,日夜不絕,今八歲莫愈,身體無病。診右寸浮滑,主肺竅有痰喘吼。三白丸:煅白砒、貝母、桔梗各三分,飯丸黍米大,每睡時,冷茶送下五丸。至五日,此子索物不厭,其母嗔之,猛然一嗆,吐出黑痰一塊,如圓眼大,其臭滿室,剖開,內包大黑瓜子一枚,尖小破,從此吼喘即止,舉家感激,除此子一生之患矣。及問其故,曰:肺有六葉兩耳,四垂如華蓋,清虛之臟,一塵不染。因乳子誤吞瓜子,入於肺縫,久則痰膠,阻礙呼吸之氣,作吼喘聲也。今藥力攻出,肺清而金不鳴則無聲,痰出而呼吸利,則無吼喘症矣。
哮
萬密齋治胡三溪女,素有哮症,遇天欲雨則發,發則多痰。服五虎湯,九寶湯即止,不能斷根。(五虎湯:麻黃、杏仁、陳茶、石膏、甘草。九寶湯:麻黃、陳皮、薄荷、玉桂、蘇葉、桑白、腹皮、杏仁、甘草,姜煎。)曰:是蓋痰聚則作喘,痰去則止。痰者,水液之渾濁者也。《難經》云:腎主液。液者,水所化也。腎為水臟,入心為汗,入肺為涕,入脾為涎,此腎水泛為痰而喘也。乃以六味地黃丸服之,不復發矣。
陳三農治一小兒鹽哮,遇陰雨即發,聲如曳鋸,以白砒一錢,入精豬肉四兩內,以鹽泥固齊,火煅出清煙,取出研細,入江西豆豉一兩,搗和為丸如黍米大,白水下二三丸,忌油膩葷腥,一月而愈。
朱丹溪治一男子,年十四歲,哮十日則發一遍。此痰在上焦,不當汗泄,正當九月十月之交,宜溫散,仍與小胃丹佐之。溫散如麻黃、黃芩,每帖用一錢半,入薑汁研細末,以水盞半,煎去渣飲之。每夜臨臥時,與小胃丹十二粒,津下之。(此用麻黃,乃以開肺竅,非溫散法也。)
馮楚瞻治朱姓兒,三歲,哮喘大作,數日,身熱汗出。或以滾痰丸利之,益甚,脈洪數,胸脅扇動,扶肚抬肩,頭汗如雨,不食不眠。曰:久喘下元已傷,復以峻利傷之,故見諸惡候也。以人參、麥冬各五錢,五味三粒,肉桂二分煎服,日二三帖,喘頓減。至夜復作,蓋夜屬陰,而陰未有以配之也。以八味丸加牛膝、麥冬、五味,內熟地六錢,桂、附各四分,水煎冷服,午前後各一劑,睡醒食進喘止。但勞動則喘聲微有,此未復元之故,以生脈飲,調理三四日全安。
虛損
竇材治一幼女,病咳嗽,發熱咯血,減食,先灸臍下百壯,服延壽丹,黃耆建中湯而愈。戒其不可出嫁,犯房事必死。過四年而適人,前病復作。竇曰:此女稟賦素弱,只宜固守終老,不信余言,破損天真,元氣將脫,不可救矣。強余丹服之,竟死。
李士材治汪氏兒,年方舞象,(太文。)發熱咳嗽,羸弱頭眩,二冬、二母、知、柏、黃芩,不啻百劑,病勢轉增。脈之,右虛軟,乃脾肺氣虛,火不生土之候也。用補中益氣加五味子、苡仁、薑、桂至三錢,(必困苦寒過傷乃可。)十劑而減,兩月乃安。春初復發,令其服補中丸一錢,諸症永不作矣。
柴嶼青曰:六兒身熱懶食,脈細而無力,屬陰虛血少。服逍遙散二劑未效,內人力請延醫。及診視云:脈弦為痹瘧。余固爭脈並不弦,醫不服,強令服二帖,身熱更甚,遂立意服壯水之劑,二十帖始愈。至乙丑,復患身熱,服六味湯四十日始霍然。因嘆曰:幸是自家小兒,故得自主,倘他人延治,四五帖未效,必更醫矣,能保其不誤事哉?
馮楚瞻治張氏子,年十三,忽患腿癰。外科云:勢難消散,出膿得兩月收功。視其體浮胖,色㿠白,知為先天不足矣。再診其脈,六部沉細而微,復視其腫,則右腿為甚,色白而冰冷。經曰:血氣不和,留結為癰。今但使血氣和而無留結,癰何由成?與八味湯加牛膝、杜仲各二錢,食前服之,一劑腿溫,痛減半,三四帖全瘳。
薛立齋治一小兒,九歲,解顱,足軟,兩膝漸大,不能行履。此腎稟不足,用六味丸加鹿茸,三月而能步履。
一小兒,年十四,肢體倦怠,發熱晡熱,口乾作渴,吐痰如湧,小便淋漓,或面目赤色,身不欲衣。此亦稟賦不足也,用補中益氣湯及前丸而愈。
一小兒,十五歲而御女,大小便道牽痛,服五苓散之類,虛症蜂起,與死為鄰。用補中益氣湯、加減八味湯而愈。
一小兒十二歲,內熱晡熱,形體倦怠,食少作渴。或用清熱等藥治之,虛症悉具。以為所稟怯弱,用六味丸加鹿茸補之,不越月而痊。
萬密齋治一兒,四歲出痘,時頸軟頭傾。曰:此兒胎稟不足,瘡毒正發,壯火食氣,亟補元氣,使痘易發易靨,幸而保全,再補其陰,不然恐難出二八數也。乃大進調元湯,連進之獲安。
江蘭峰子七歲,頭面汗出如流,用人參、當歸二味,同獖豬心煮湯服之安。
一女嗜臥發熱,項軟頭傾,欲作風治,持疑未決。萬曰:此陽虛病也。蓋頭者,諸陽之首。胃者,諸陽之會。此女必乳食傷胃,胃氣不足,故清陽不升,而頭軟不能任元陽也,可服調元湯,一劑而愈。
一小兒脫肛半載,常服升補元氣之藥而愈。
繆仲淳治里中一童子,年十五,患寒熱咳嗽,面赤鼻塞,夜劇。家人以為傷風,繆視之曰:陰虛也。蓋傷風之症,面色宜黯,今反赤而明。傷風發熱,必晝夜無間。今夜劇鼻塞者,因虛則火上升壅肺,故鼻塞,以是知其陰虛也。投以麥冬、五味、桑皮、貝母、百部、生地、鱉甲、黃沙參,不四劑而瘳。
立齋曰:一小兒十四歲,解顱,自覺頭大,視物皆大,畏日羞明。先兄以謂稟怯弱,用六味丸加五味、鹿茸,及補中益氣加山藥、山萸,半載漸愈,二載而囟合。後畢姻,覺囟門開解,足心如炙,喜其斷色欲,戒厚味,日服前藥二劑,三載而愈。
一小兒白睛多,黑睛少,吐瀉後,喉喑口渴,大便不實,朝夕悉服地黃丸而痊。後患瀉,其喉復喑,仍服前丸遂愈。
疳
萬密齋治朱氏子,年七歲,脾胃虛弱,食多則傷,食少則困,形瘦面黑。醫者因其傷食,則與枳朮保和丸以消導之。因其困倦,則與參朮茯苓丸以補之。時補時消,精神日瘁,將成疳矣。萬曰:脾胃素虛,不能消穀,故食易傷也。傷食而後消導之,則脾益虛。虛而復補,脾未得實,而傷者又至矣,豈良法哉。今專以補脾為主,內兼消導,名肥兒丸。用四君子加陳皮、青皮、木香、砂仁、山藥、蓮肉、使君子肉、神麯、麥芽、山楂肉,共為細末,荷葉包粳米,煮爛搗為丸,米飲下。自此不復傷食,肌肉漸肥。
教諭許厚子,年十四,吐血,醫作痰火治不效。脈之,兩尺右關皆不足,曰:年未二八,脈當沉緊,今反不足,當作胎稟怯弱之病。然觀宗師體厚,何以有此?必夫人當有虛病,或乳少得之也。(父母臟腑有病,兒多稟之,臨症之工,宜留心也。)許曰:其母孕時果病,產後無乳。問治法,曰:十六歲後病此者曰勞,十五歲前病此者曰疳,即勞也。(數語兒醫不可不知。)宜用六味地黃丸以補腎,參茯白朮丸以補脾,病自安矣。如言服之,一月而愈。
一女五歲,因感冒不愈變為瘧,瘧止變為痢,痢止成疳,肌肉消瘦,飲食減少,日啖蓮肉十數枚。萬視之曰:疳病也。形色雖衰,幸胃氣尚存,可愈也。以集聖丸,調理三月而安。
胡氏子一歲,病腦後啞門穴(在風腑穴之下,天柱兩穴之中。)生一毒,如桃大,已潰,白膿不幹。萬視之曰:此無辜疳也,法不能治。或問何謂無辜疳?曰:此《全幼金鑑》所載也。有妖鳥名睢,一名夜行遊女,白晝不出,夜則出飛,此鳥無雄,飛入人家,遇襁褓衣曬晾未收者,則布毒其上,兒著此則病而死,掠取其魂,化為己子,是名無辜疳,亦傳屍之類也。其病頭上有核,破之內有白粉,況項下之疽,又九不治中之一症也,故云難治。五日果死。
孫文垣族孫女,年十歲,大便脫肛,鼻中時常出血,夜多咬牙,肚熱面黃,將成疳症,以山楂、青蒿、枳實、升麻、酒連、滑石各一兩,甘草、蘆薈、干蟾各五錢為末,神麯為丸,一料全愈。
龔子才治一小兒,四肢消瘦,肚腹脹大,行步不能,頗能飲食,作渴發熱,去後臭穢。此脾臟傷也,用異功服肥兒丸調理而愈。
薛立齋治一小兒,面色萎黃,眼胞微腫,作渴腹脹,飲食少思,腹中一塊或移動,小便澄白,大便不實。此脾疳之患,用四君子加山梔、蕪荑,兼肥兒丸而愈。
一小兒尿濁如米泔,(疳之候也。)以江南做酒小曲,炒為末,酒調下,三服愈。
孝伯有女曰止者,病疳,發於目,啼不可止,以視李紹伯,乃取十餅投之,未半而瘥。(錢氏云:疳在肝則膜遮睛,法當補肝,地黃丸主之。)
又孝若之乳母,棄其子,乳他姓子,其子骨立矣,又不任見日。(肝腎枯稿。)紹伯曰:渴乳傷食,亟治之,必服羊肝散一具活矣。某謂紹伯,某即不知醫,是兒於望聞二法,俱無生理。紹伯曰:固也,吾藥能主胸突腹凹骨開者,此症未見,何得勿活乎?(《筆談》。)
萬密齋治一小兒五歲,腹大善食。初見之,謂其父母曰:乳多必損胃,食壅必傷脾,腹大如是,又縱其口腹,恐腸胃乃傷,不成腸癖,必成疳也。後果成疳,肚大青筋,以集聖丸調理而安。
胡鳳厓子病疳,但多食則腹痛。曰:人以食為本,谷入作痛,豈新谷為患乎?必有舊谷為積,未能消去,故新谷相持也。乃與養脾消積丸,服之而安。
一兒八歲,形氣甚弱,其父責令讀書。謂曰:此兒稟弱,宜懷保之,不可一於嚴也。留養脾丸、肥兒丸與之。後半年,病成疳矣。一醫謂傷食,以一粒金丹服之,病乃劇。延治問前藥,則未服也。曰:不可治矣,一粒金丹內有草烏、巴豆大毒之品,此兒素性弱,食少而瘦,故與前丸調理,乃舍此而服彼,此犯虛虛之戒也。後果歿。
朱丹溪治一富家子,年十四,面黃,善啖易飢,非肉不飽,泄瀉一月。脈之,兩手皆大,不甚瘦倦。以為濕熱,當脾困而食少,今反形健而多食,且不渴,意其疾必蟲作痢也。取大便視之,果蛔蟲所為。適欲他往,令兒醫用治蟲藥治之,禁其勿用去積藥,待再診而止痢也。後勿果,至次年春夏之交,其瀉復作,腹不痛而口渴。曰:此去年治蟲,而不治疳故也。遂以去疳之藥,濃煎白朮湯下,三日後而瀉止。月後乃甚瘦,教以白朮為君,白芍為臣,川芎、陳皮、黃連、胡黃連,入少蘆薈為丸,白朮湯服之,半月而止。禁其勿食肉與甜物,三年當自愈。
馬銘鞠治張守為幼郎,患癆疳,嗜食易飢,腹如蜘蛛,過數日一瀉,瀉則無度,面目黧黑,指節中亦幾無剩肉矣。其母亦病,診脈緊數,骨蒸勞熱,大渴引飲,淋閉,腹若蜘蛛。曰:兒病實母病也。用麥冬、枇杷葉、生地、白芍、青蒿、鱉甲之屬以治母。用干蟾為君,加羚羊角、犀角、白芙蓉花、牛黃,每用分許,日入雞肝內,飯上蒸服以治兒。再用滑石、扁豆、茯苓、車前、山楂、五穀蟲等分為末,拌人乳曬乾七次,略入砂仁末,陳米湯丸彈子大,日進兩丸。不二十日,子母俱痊。二方絕無藥氣,故兒喜啖之。(《廣筆記》。)
《說約》云:予表侄二三歲間,患疳積症,頭大身瘦,發熱,溺如米泔,諸治不效。後聞藥氣即吐,束手無策。偶遇異人傳此紅燕丹方,和於糖果粥飲中與之,數服全愈。後以此濟人,無不效矣。
魏玉橫曰:俞氏兒四歲,痘後失調,致成疳疾,猛啖而頻瀉,腹大皮急,夜哭咬牙。因其母病延診,藥殊無效。適見醫至,見所用藥皆香、砂、楂、枳、車前、扁豆、茯苓、豆蔻類,皆消積滲利之品,兒益困憊,其母哭泣,至目腫流血。乃謂曰:今以母病托予,而子病不痊,則母病亦進,必先愈子,而後母可愈也。問當奈何?曰:無已,請以母所服分飲之,則兩病俱愈矣。其家非素封,既難資費,又無旁議,遂如言治之,不逾旬,母子皆安。蓋其母由產後,兒緣痘後,母則寒熱往來,面足俱腫,惡露逾月不止,頭痛不眠,食難下咽,與兒之症同為血虛生火,木盛剋土而然。彼兒醫者,烏能用生熟地黃、沙參、杞子、黃連、麥冬,以愈是疾哉?
凌表侄孫四齡,予嘗見之,曰:兒將病疳,不以為意也。逾半年,則疳已甚,天柱傾側,臍突筋青,毛髮脫落,股肉亦消,嗜食而泄,利亦極穢,多怒多啼,似難為矣。但其皮未急,目尚有神,乃與生地、杞子、沙參、麥冬、棗仁、米仁,病不減,心亦疑之。少加木香、砂仁,則瀉益甚。西席黃澹翁,通人也,謂泄益甚,得毋香、砂為害乎?予曰:然。遂去之,益以熟地、川連,十餘劑乃全愈。予女八九歲時,疳病枯瘠如柴矣,以六味加減,熟地用八錢,十劑而痊。向後,但以前方治,效者不可枚舉。
小兒諸疳,使君子肉二錢,雷丸、檳榔各一錢,黑醜頭末各五分,俱生曬研末,每服三分。以雞卵一枚,打破空頭,內藥紙封,飯上蒸熟食之,藥完即愈。
小兒積滯,海蜇、鳧茈,常煮食之,兼治大人痰哮,及肝乘胃痛。浸燒酒飲之,能消大人胸中痞塊。又紹興青腐乳汁作下飯,能消疳積,治腹脹身黃。
小兒疳氣攻目,雞肝一具不落水,竹刀切片,用牡蠣粉八分,飛辰砂少許,拌勻糝入,飯鍋上蒸熟食之。如此十次,翳即退淨,當時忌食茶湯油膩。
治小兒疳病,用雞肫皮二十個勿落水,瓦焙乾研末,車前子四兩炒研末,二物和勻,以米糖溶化,拌入與食,食完即愈。忌油膩麵食煎炒。又方取田雞白水煮熟,薑末少許亦效。
仲淳肥兒丸:人參三錢,蕪荑、使君子肉、白芍、黃連、白茯苓、滑石、扁豆、青黛各一兩,橘紅八錢,甘草、砂仁各五錢,紅曲、麥芽、山楂肉各七錢,蓮肉二兩,煉蜜為丸如彈子大,每服一丸,空心白湯化下。又《集驗良方》肥兒丸:山藥炒二兩,白茯苓、白芍藥、白扁豆、麥芽炒、五穀蟲炒、神麯炒、山楂肉炒、當歸各一兩五錢,白朮土炒、陳皮、使君子肉煨一兩,生甘草、胡黃連薑汁炒各七錢,蜜丸綠豆大,每服一錢。《奇效》肥兒丸:陳皮一兩,青皮醋炒、神麯炒、檳榔、使君子肉煨各五錢,木香、黃連姜炒各三錢,飴糖丸綠豆大,每服五六分。皆治疳病方也,匯錄於此,以便選用。又《廣筆記》疳積散,治小兒面黃腹大,小便濁如米泔,大便黃泄酸臭,皮毛枯索,甚至雙目羞明生翳,夜熱晝涼等證。用厚朴去皮切片,薑汁炒熱,淨末二兩;廣陳皮去白,淨末八錢;粉甘草去皮,炙七分;真蘆薈淨末七錢;蕪荑淨末五錢;青黛取顏料鋪浮碎花青,淘淨末二錢;百草霜,即山莊人家鍋底煤二錢五;旋覆花淨末一錢五分。勻和成劑,小兒每一歲用藥一分,燈心湯空心調服。服後病愈,再用肥兒丸調理。又脾氣未實,用啟脾丸,或大健脾丸。如疳氣未盡,用陳皮一兩,白木香三錢,白茯苓五錢,加平胃散三錢,為末,陳米湯調下。若疳瀉痢見紅白積者,用前散加黃連薑汁土炒,肉豆蔻二味,燈心湯,少入熟蜜調服。若食積重者,前散用砂仁湯調服。若疳眼,用雞肝一具,不拘大小雌雄,一二歲兒只用半具,外去衣,內去筋膜,研極細,入前末調極勻,入前末厚薄相和,隔湯頓熱空心服。或用甜酒,少加熟白湯調服。
凡小兒疳在內,目腫腹脹,瀉痢青白,體瘦羸弱。疳在外,鼻下赤爛,頻揉鼻耳,或肢體生瘡。鼻瘡用蘭香散,蘭香葉燒灰二錢,銅青、輕粉各五分,為末干貼。諸疳瘡,用白粉散,海螵蛸三分,白芨二分,輕粉一分。上為末,先用漿水洗拭乾貼。肝疳一名筋疳,白膜遮睛,或瀉血面瘦。心疳,面黃頰赤,身體壯熱。脾疳一名肥疳,體黃瘦削,皮膚乾澀,而有瘡疥,腹大嗜土。腎疳一名骨疳,肢體瘦削,遍生瘡疥,喜臥濕地。肺疳一名氣疳,喘嗽氣促,口鼻生瘡。若患潮熱,當先補肝,後瀉心,勿妄以硝、黃諸藥利之。若患癖,當消磨。若誤以巴豆、硼砂下之,及傷寒誤下,皆能成疳。其初病者為熱疳,久病者為冷疳。冷熱相兼者,津液短少者,皆因大病脾胃虧損,內亡津液所致,當固脾胃為主,早為施治,則不變敗症也。
葉天士曰:稚年五疳,猶大方之五勞。雖方書有五臟之分,是症夏令為多,咸從脾胃。蓋小兒乳食雜進,運化不及,初斷乳後,果腥雜進,氣傷滯聚,致熱積於裡,肌肉消瘦,腹大肢細,名曰丁奚。或善食,或不嗜食,或濁飲無度,或便瀉白色,久延不已,多致凶危,宜忌食生冷腥肥凝滯。治法即用清熱和中分利,次則疏補佐運。常有繼病,治之無效,待妊婦產過自愈者。徐靈胎曰:小兒為孕婦所抱,則生繼病,雖不盡然,實有此病,理不可解。
幼兒斷乳納食,值夏月脾胃主氣,易於肚膨泄瀉,手足心熱,形體日瘦。或煩渴善食,漸成五疳積聚,當審形體之強弱,病之新久。有餘者當疏胃清熱。食入糞色白,或不化,當健脾,佐消導清熱。若濕熱內郁,蟲積腹痛,(徐靈胎曰:最多。)導滯驅蟲微下之,緩調用肥兒丸之屬。
藜按:肥兒丸方最多,《景岳全書》有四方,一,四味肥兒丸,蕪荑炒、神麯炒、麥芽炒、黃連炒分為末,豬膽和丸黍米大,每服二三十丸,木通湯下。二,六味肥兒丸,黃連、陳皮、川楝子肉炒、神麯炒、麥芽炒各一兩,白蕪荑半兩,為末,糊丸麻子大,每服一二十丸,空心米飲下。三,七味肥兒丸,黃連炒、神麯炒、廣木香各一兩五錢,檳榔二十個,肉豆蔻泡二兩,使君子酒浸,麥芽炒,每四兩,為末,麵糊丸麻子大,每服三五十丸,米飲下。良久用五味異功散一服,以助胃氣。四,蘆薈肥兒丸,蘆薈、龍膽草、木香、人參、使君子肉、蚵蚾、(酥炙去頭足。即土鱉蟲。)麥芽炒各二錢,檳榔、黃連酒炒、白蕪荑各三錢,胡黃連五錢。上為細末,豬膽汁為丸黍米大,每服五六十丸,米飲下。又《醫宗金鑑》肥兒丸,人參三錢半,白朮五錢,茯苓三錢,黃連二錢,胡黃連五錢,使君子肉四錢,神麯炒、麥芽炒、山楂肉各三錢半,炙甘草錢半,蘆薈煨二錢半。上為末,黃米糊丸黍米大,每服二三十丸,米飲下。《金鑑》蘆薈肥兒丸,五穀蟲炒二兩,生蘆薈、胡黃連炒、川黃連姜炒各一兩,銀柴胡炒一兩二錢,扁豆炒、山藥炒各二兩,南山楂二兩半,蝦蟆煆四個,肉豆蔻煨七錢,檳榔五錢,使君子肉炒二兩半,神麯炒二兩,麥芽炒一兩六錢,鶴蝨炒八錢,蕪荑炒一兩,飛淨硃砂二兩,麝香二錢。其為末,醋糊為丸,黍米大,每服一錢,米飲下。
腫脹
小兒腹痛體瘦,面色㿠白,目無睛光,口中氣冷,不思飲食,或嘔利撮口,此脾上虛而寒水所侮也。若口中氣溫,面色黃白,目無睛光,或多睡惡食,或大便酸臭,此積病也。若腹脹而悶亂喘滿者,實也。若不悶亂者,脾虛也。誤下之,以致目無精光,四肢浮腫,肚腹愈脹,因下而喘,脾氣更虛也。脾虛不能勝腎水,隨肺氣行於四肢,如水狀。若浸浮於肺,即大喘也。
若腎熱傳於膀胱,熱甚逆於脾肺,脾胃虛而不能制腎水,流走四肢而身面皆腫。若土勝則形於肺,故令喘也。
葉天士治一徐姓小兒,單脹數月,幼科百治無功,僉用肥兒丸、萬安散、磨積丹、綠礬丸、雞肫藥,俱不效。宜治血絡,所謂絡瘀則脹也。用歸鬚、桃仁、延胡、山甲、蜣螂、䗪蟲、靈芝、山楂之類為丸,十日全愈。
孫兆治殿中丞某郎中妹,十歲,腹痛色不變,按之而大陷,心腹痞膈,病已月餘。按《甲乙經》云:三焦脹者,氣滿於皮膚中,腫如石堅。遂與仲景方,厚朴、生薑各二兩,半夏七錢,甘草半兩,人參一錢。每用藥一兩五錢,水煎分三服,一日服之,至二十日愈。
張子和治郾之營兵秋家小兒,病風水。醫用銀粉、粉霜之藥,小溲反澀,飲食不進,頭腫如腹,四肢皆滿,狀若水晶。家人以為死矣,強勉求治。張曰:此症不與壯年同,壯年病水者,或因留飲及房室。此兒方七歲,乃風水症也。宜出汗,乃置燠室,以屏障遍遮之,不令見火。若內火見外火,必昏憒也。使大服胃氣湯而浴之,浴訖,以布單重覆之,凡三五重,其汗如水,腫減七分。乃二汗而全減,尚未能食,以檳榔丸調之,兒已喜笑如常日矣。
李時珍鄰家一小兒,因積黃腫,腹脹如鼓,偶往羊桃樹下,取食之,至歸而大吐痰水,病遂愈。羊桃乃山楂同類,醫家不用,而有此效,則其功應相同矣。(《本草綱目》。)
張景岳在京治十五歲兒。適經藥鋪,見有曬晾巴豆,其父誤以為松仁,以一粒與食之,嚼而味辣,亟吐出,已半粒下咽矣。少頃大瀉十餘,次日肚腹通身即腫脹,絕口不食。或謂宜黃連、綠豆以解毒。或謂四苓、五物以利口。張曰:大攻之後,豈非大虛之症乎?能再堪苦寒以敗脾否?大瀉之後,又尚有何水之可利?遂單用獨參湯及溫胃飲,以培脾氣,不數劑而復元。夫既已大瀉,而何以反脹若是,是可知大虛致成腫脹者,類多如此。(雄按:巴豆性熱,瀉後心虛,繆氏治莊斂之一案可證,未必可投溫藥。)
馮楚瞻治何氏子,九歲,肚腹脹極,痞塊有形,肌削神困,耳中膿潰,目紅腫,牙齦出血,或時腐爛,咳嗽氣短,膝痠疼,夜不能寐,日不能食,已成壞症。詢其病由,乃起於腿,半周之內,肚稍腫硬。初時消導,後用補脾兼消及清熱化滯。六七年來,腹脹更加,痞硬更大,牙痛,耳目腫爛益甚,僅存皮骨。脈之,或時弦洪有力,或時弦而無力,知為久服克伐,真氣內亂,轉護邪氣為害,先天之真陰真陽已竭,乃中空外浮之象也。先以《金匱》腎氣丸料加麥冬、五味作湯,大劑空心溫服。數劑熱減,腹稍軟,隨以前劑衝入人參湯三錢,食前日二劑。十餘日後,精神稍長,諸症漸退。後早晨以生脈飲送下,加五味牛膝之八味丸三錢,申酉仍以前方服之,兩日諸症悉平,向之痞脹如失。張氏子亦患腹腫,消導幾死,亦以八味去附子倍熟地,加麥冬、五味、牛膝而愈。第不能久服丸藥,次年夏,忽兩脅腫硬,如婦人之乳垂下,外科與解毒不效,加兩頤之下,腫亦如之,百治不減。或議開刀,馮曰:此肝腎之火上炎耳,何毒之有?仍以前方加青皮四分,土貝二錢,食前服之,不十劑全愈。
一兒病腫,有庸醫假專門之名,不守家傳之法,常稱得異人之術,用牽牛、葶藶為治腫方之神藥,作散服之,元氣下陷,肚大,坐不得臥,陰囊腫大,莖長而卷。萬見之,嘆曰:脾土已敗,肝木獨旺,乃賊邪也,不可治矣。果死。
一兒病腫腹大,彼信庸醫妄談,五日消一分,乃取繩子圍其腹量之,投以牽牛、葶藶服之,利下數行,腫減十分之二,父母甚喜。約至五日,再消三分。未三日,又大腫,較大於前。庸醫聞之走去,病勢日甚而死。
張氏子瘧後病腫求治。曰:此脾虛腫也。與胃苓丸,用長流水煎燈心湯送下,教以每日午時前後,天氣和暖,於避風處湯洗之,洗畢覆被睡一時,令有微汗為度。此水漬法也,經曰:漬形以為汗。調理半月,平復如常。
高鼓峰治沈啟廷孫,三歲,脾虛發腫,兩足更甚,乳食不思,午後發熱,頭面羸瘦。俗醫云:此病如用官料藥,鬚髮黃鼓脹而死,但當服草頭藥,並以針挑其指,出黃水自愈。浙西人言,出自醫家藥籠中者,謂之官料藥,俗傳單方一二味,謂之草頭藥。病家信之,服其藥,日益劇。高視之曰:凡藥皆草根樹皮也,何以出自醫家便為官料?此無稽之談也。投以溫補之劑,服之漸有起色。未幾又發瀉,又頭上生毒,爛至見骨,又出瘄,皆極重病,纏綿不休,乃一味補正,他病見則隨症稍加減之,如是者,自夏迄冬,用參幾斤余,才得脫體,次年長肌肉。設惑眾說,寧有救否?
按:腫症多濕熱為患,雖云脾虛,必審其小便長短清濁,及大便溏燥濃淡以施治。若一概云脾虛,參、術蠻補,必致綿延不已。今自夏迄冬,誠何故哉?至用參斤余,即今時富家,亦委命而已。
孫文垣治張後谿之孫,遍身瘡疥浮腫,腫自足背起,漸上大腿,今且至腹,大便泄瀉,發熱少眠。此風溼症,當令與時違之候,治從開鬼門潔淨府二法,使清陽升則瀉可止,小水利則腫可消,上下分去其濕之意也。蒼朮一錢,苡仁、桑皮各三錢,青蒿、防風、升麻、柴胡各五錢,(錢當是分。)大腹皮、五加皮各六分,八帖全安。
薛立齋治一小兒,肚腹膨脹,飲食即瀉,手足逆冷,以為脾氣虛寒,先用人參理中丸,後用六君子湯而愈。
萬密齋治孫,先病瘧,傷食成疳,又傷食,甚瘦,腹脹大而堅,見人則哭,用參、苓、朮、草、半夏曲、枳實炒、厚朴、黃連、木香、莪朮、砂仁、使君子、神麯、麥芽、鱉甲、夜明、芎、歸等藥。
一小兒瀉後腹脹,用加味正氣丸服之愈。一兒瘧久不退,腹大而堅,用化癖丸服之愈。一兒善食腹大,用保和丸、胃苓二方服之,調理而安。
蔣仲芳曰:山中君仲子,年十歲,患水腫月餘,候予不至,遇一方士,與之草汁,大便遂行數次,腹寬腫退。予適到,喜曰:兒病久候不至,今服草藥,幸已愈矣,然須服調理之劑。即喚出診之,脈來沉細,尚微喘,按心下則痛甚。予曰:此非予之所能療矣。草汁性烈,已下數次,痛宜愈,喘宜定,今若此,病雖去,而臟腑真氣受傷,必不久也。猶未信,至明日腹大痛而死。
癖積
龔子才治小兒患痞癖,服檳榔、蓬朮、枳實、黃連之類,痞益甚。曰:此脾經血虛痞也,不可克伐,遂用六君子加當歸,數劑。胃氣耗憊,脾胃損傷,氣血乾涸,肢體羸瘦,面色瘦黃,肚大青筋,身熱自汗,喘急氣促,泄瀉腹脹,浮腫,不思飲食,與補中益氣湯,久服而愈。
萬密齋治一小兒周歲,因食雞肉太早,自此成積,日漸羸瘦,不思乳食。其父詳告,取藥治之,與養脾去積丸:白朮、陳皮、蒼朮、厚朴、枳殼、半夏、青皮、神麯、麥芽、山楂、甘草。先服三日,後服丁香脾積丸,雞肉湯下,取下雞肉一片,猶未化也。再進養脾丸而愈。
王氏子,一日胃脘當心而痛,萬治之,七日不止。以手按其胸腹,惟心下手不可近,曰:誤矣,無怪其不效也。凡手可按者,虛痛也,手不可按者,實痛也,實痛非食即痰。另立方,以枳實導飲丸、控涎丹二方內,摘取枳實、黃連、半夏各二錢,木香、黑牽牛頭末、白芥子炒、甘草等分,搗羅為末,用生薑自然汁,和神麯作丸麻子大,以沉香、木香、檳榔磨水下,或薑湯亦可。初服二十一丸,少頃痛移下中脘,又服七丸,至臍下,又服五丸,利下清水而止,乃知是脾痛也。復作青皮丸,加青皮、陳皮、木香、砂仁、神麯、麥冬、山楂,調理而安。
李時珍治宗室富順王孫,嗜燈花,但聞其氣,即哭索不已。診之曰:此癖也。以殺蟲治癖之藥丸,服一料而愈。(《本草綱目》。)
陸養愚治潘司寇子,年十四,初因感冒,服藥已愈。後復夜熱便黃,日中亦微熱。或謂表散之後,血氣不足,與補養氣血,熱益甚,遂以為童子勞,陰虛夜熱也。滋陰降火,肚腹漸脹,肌肉漸瘦,飲食漸減,其熱日夜不止矣。脈之,人迎頗和,氣口緊盛,兩尺洪滑,此食積也。宜消導之,與枳實、黃連、檳榔、神麯、麥芽、山楂、茯苓、澤瀉、甘草,數劑脹減熱除,精神漸復。去檳榔、澤瀉、麥芽,加人參、白朮、乾薑,數劑全愈。
陸祖愚治費表侄,垂髫患瘧後痢,初愈復傷食,蒸蒸內熱,大便欲行不行,數至圊而未嘗便。醫不細審,以久病初愈,復日數行,其為脾虛滑泄無疑,投以參、術補劑,經所謂益其勝而贊其復,病寧不劇乎?服後,身熱益甚,煩躁咽乾。又以六脈浮洪,久痢身熱脈大,均非吉候。診之,果六脈洪盛有力,而胸腹手不可按,曰:脈症俱實,又且相應,無張皇也。但久痢之後,津液枯槁耳。用生地、當歸、白芍、黃連、倍枳實、山楂,一劑覺腹中運動,二劑即轉矢氣。少頃,去燥矢十餘枚,遂連去三四次,脈靜身涼,神清氣爽。再用生津補脾,調理半月而愈。
薛立齋治一小兒,腹內結塊,或作痛上攻,小便不調,用龍膽瀉肝湯、蘆薈丸而愈。後形氣消鑠,發熱作渴,此肝木剋制脾土,用補中益氣湯及蘆薈丸而愈。
湯某治戶部侍郎小娘子患痞,蘊積結聚,已經年矣。其候腹滿壯熱,大小便閉,不食。諸醫皆作虛熱潮濕,或作胃寒不食治。然既不食,大小便自然少,又欲作疳熱治。百藥俱試,而無一中,勢已窘迫,招湯視之。問曰:合服何藥?答曰:當服甘遂、大黃。張驚曰:前諸醫者,皆用補劑,此女不進食久矣,不宜利動腸胃。答曰:信我者生,逆我者死。張曰:更有無甘遂而次於此藥方者可否?乃令即服大承氣湯,二服而愈。次日診之,尚有餘滯積實,其症必過數日而復閉,須服前藥,始可除根。數日後,果再閉,腹滿痞結,再服此藥,一服而痊。
朱丹溪治賈福六舅子,十六歲,左脅有塊,能飲食。青皮醋炒、三稜、柴胡三分,桂枝、川芎、防風各二錢,白朮二錢半,木通一錢半,海藻一錢,甘草五分,分七帖,煎取半盞,下保和丸十五丸,忌一切發物。
蔣仲芳治一兒,七歲,食後受驚,遂發寒熱,右脅有塊,重則脹痛,輕則硬滿,已三年。忽患三陰瘧,又年餘,以丸藥截之。瘧雖愈,而朝涼暮熱,咳嗽骨立,痞塊痛甚,用耆、朮、鱉甲、當歸各四兩,參、芍、知母、丹皮、麥芽、神麯、山楂各二兩,青皮、陳皮、檳榔、木香、官桂各一兩,稜、莪、柴胡、桃仁各七錢,煎成膏,入飴糖四兩和勻,不俱時服,未終劑而愈。
蟲
萬密齋治王氏子,善食,嘗病腹痛,乃蟲痛也,用安蟲丸服之。三日後,取下一蟲甚異,約長一尺,身赤色,大如蟮。令持兩頭牽之,長可丈餘,其形如線,放下依舊短縮,此蟲母也,以火焚之而愈。
胡氏子嘗腹痛,萬診之曰:蟲病也。問何以辨之?曰:腹痛,凡一向不止,乃積痛也。腹中成聚,口吐涎水者,蟲痛也。用安蟲丸與解毒丸,屢進不效,因思此蟲有靈,當設法取之。擇定除破日,在月初旬取之,勿令兒知也。隔夜煎苦楝根湯,次日五更,用清油煎雞子餅一個,令兒聞其香味,遂急欲食,故遲不與。而以少許啖之,覺腹中有如物湧上心口,乃取藥與服之。少頃心口之物墮下,以蛋食之,不食矣。巳時腹中大鳴,而瀉下一蟲甚異,如指長,有頭手足,狀如嬰兒。萬曰:此三傳勞蟲也。初起於父,再傳其母,三傳其子,幸去之矣。令一婢用鐵鉗夾送河中焚之,其婢受煙氣一口,亦勞病死,此兒至今無恙。(雄按:紫庭方云,第一代初,勞蟲如嬰兒。萬氏此說,不知何本。)
閻姓子有蟲病,黃瘦,腹中時痛,口饞,如有肉食則痛不發,一日無肉,則痛甚。萬視其體甚弱,不敢下,只用苦楝根皮,放肉汁中煮食之,單服三日,下蟲如蝌蚪者一盆,色黃黑。後以養脾丸調理而安。
一兒七歲,善食肉,常病腹痛。其父問積痛蟲痛何如?萬曰:積痛發有常處,手不可按,惡食而口乾;蟲痛無常處,喜人按摩,口饞而吐清水。此兒乃蟲痛也,以藥取之,下蟲大者十餘條而痛止。未一月又痛,萬曰:不事再取矣,恐傷胃氣。乃立一方,用黃連、木香、檳榔,去積為主,陳皮、青皮、三稜、莪朮、枳實、山楂,專去其蟲。等分為末,神麯為丸麻子大,米飲下。常服之,時下小蟲,及下大蟲如指大,約長一尺,乃蟲母也。自後痛漸減。
吳孚先治一婢,面黃身瘦,嗜油,甚至燈盞垢膩都盡。與醫,下蟲如蝦者數枚,遂而不嗜矣,尋肥健。(《本草綱目》載患發瘕者,能食油至五斤。)
一小兒將自身布衣,渾身遍吃,兩袖吃至肩上,吳用煎蟲丸,下蟲如蠶者數枚而愈。
錢仲陽治辛氏女,五歲,病蟲痛。醫以巴豆、乾漆、硇砂之屬治之不效。至五日外,多哭而俯仰,睡臥不安,自按其心腹,時大叫,面無正色,或青或黃,或白或黑,目無光而慢,唇白吐沫。至六日,胸高而臥轉不安。錢視之,用蕪荑散三服。見目不除青色,大驚曰:此病大困,若更加瀉,則為逆矣。至三更果瀉,如藥汁,以杖攪之,見有丸藥。錢曰:此兒肌厚,當氣實,今症反虛,不可治矣。辛曰:何以然?錢曰:脾虛胃冷則蟲動,今反目青,此肝乘脾。又更加瀉,知其氣極虛也。而丸藥隨糞下,脾胃已脫,兼形病不相應,故知死病。五日昏篤,七日而死。(此醫用乾漆、巴豆之過也。)
龔子才治一兒,腹中作痛,看看至死,腹中揣摩,似有大小塊。諸醫不效,乃令人慢慢以手搓揉痛處,半日,其蟲自大便出而愈。
四明顧氏女十餘歲,尫羸骨立,百治不瘥,奄奄待斃。偶端午,家人調雄黃酒,女竊飲之,不覺大醉,嘔穢狼藉。視之,中有物如鱉,蠕蠕動,色純紅,兩眼正碧。家人驚怪,以足踩之,頸伸甚長。以鉗夾之,掉頭齧之,格格有聲,棰之不死。亟搗捶至爛,埋之土中,明日發視,僅血塊耳。自後女益長成無恙。(新安方懋記。)
朱肇能著圍棋,生一女腹多蟲,偶在何矩所在談及,一醫云:食榧子當愈。果食榧子,下蟲曝干,尚有八尺長。(《續金陵瑣事》。)
鄉間一大姓,有子方周歲,值熱天,遍身疼痛,啼哭不休。延請諸醫,束手無策。王起云後至云:能以十金酬我,一刻即愈。主人唯唯,乃濃煎甘草湯浴兒,未幾兒即睡去,半日方醒,已不作痛矣。主人大喜,出銀酬之。特問小兒何病?王云:此乳母抱之納涼,為刺毛所著耳,(疑即毛蟲,俗呼為羊辣子。)故以甘草湯浴之。若預說明,豈肯以十金酬我哉?眾大笑而別。(《云間雜記》。)
張子和治一兒悲哭,亦以浴愈,謂心火乘肺,浴之汗出,則肺熱散也。(雄按:毛蟲刺者,皮膚即時赤腫,最忌洗浴,宜以菜油塗之。)
小兒口吐涎沫,或吐清水,面㿠白,心腹痛有時者,蟲痛也,與癇相似,但目不斜,手不搐也,安蟲散主之。胡粉炒黃、檳榔、川楝子、鶴蝨各三錢,枯白礬二錢五分。上為末,每服五六分,痛時米飲調下。
吐蛔
張景岳治胡氏子,三歲,因飲食不調,幼科以清火化痰等劑,損其胃氣,反致嘔吐溏泄,復與清利,遂致吐蛔。初止數條,漸至數十條,細如燈草,甚至成團攪結而出,早晚不絕,所下者亦如之,羸困已極。因與溫胃飲二三劑,其蟲如故,不知其從何來,而生化之速,一至於此。其家謂先逐蟲,蓋蟲吐盡,則病日甚,其能生乎?弗聽,但以前藥倍人參加附子,二三劑而嘔吐漸稀,瀉亦隨止。乃以理陰煎、溫胃飲,出入間用,十餘日蟲漸少,月餘而飲食進,肌肉生,復元如故。大凡逐蟲之藥,多傷胃氣,向使胃氣再傷,非惟蟲不能逐,病必不起。今使胃氣日強,則拔去化蟲之源而愈矣。
世俗以甘蔗宜小兒,雖痘食之無禁,群醫相爭。一曰性熱,所以發疹。一曰性寒,所以解毒。一曰性溫平,所以無害。及退,余撿方書則曰:蔗能節蛔蟲,多者減之,少者益之,蛔適其中,則兒無病,所以兒宜也。豈在寒熱溫平間哉?群醫不可漫猜,殊可哂也。(李日華《紫桃軒又綴》雄按:此說未可信也。餘四妹幼時,曾以多啖至疾。)
心腹痛
月埠張氏兒十歲,自幼心痛,得於母氣,不時發。發時飲食不進,呻吟,反復三四日。仲淳疏方,藥入口即止。檳榔、黑醜各一錢,木香五分,使君子、橘紅、白芍、旋覆花各二錢,茯苓三錢,豬苓錢半。(《廣筆記》。)
蔣仲芳治魏交讓子,年十歲,患小腹痛三四年矣,諸醫不效。診之,脈來沉遲,二便如常,按之無塊,此必腎家虛寒也。六味地黃丸加炮薑、肉桂、青皮、香附、車前、牛膝而愈。(雄按:炮姜不若用橘核或茴香,否則易以當歸。)
黃疸
萬密齋治一義子,年十五,病疸,面目俱黃。問之,對曰:傷食起,腹中大熱又痛。乃立一方,用黃柏、梔子等分,大黃減半,以退其熱;豬苓、澤瀉、茯苓、蒼朮等分,以去其濕;枳實、厚朴、神麯,以去其食積;茵陳蒿倍用,以去其黃。共為細末,酒糊丸,車前子煎湯下。三日後,吐出黃水二碗許,胃中不熱。又二日,泄三行,腹中不痛。十日以後,小便漸清,黃亦減矣。
孫文垣治王文川子,原傷飲食,又傷冷菱等物,遍身發黃,眼如金色,夜發熱,天明則退,腹痛手不可近,號叫通宵。市醫因其黃而曰:胡𦯁真矣。(三字未詳,恐系土語。)眾議草頭藥進,王至急止之曰:向以草藥,幾誤其母,復欲誤其子?夫脾胃喜溫惡寒,此症乃食積釀成,黃為濕熱所致,法當健脾,用溫暖之劑下之,濕熱去而黃自退。草頭藥性多寒,用之是損脾土,而益其疾也。即以保和丸一錢,入備急丸五分,作一次服之。少頃,瀉一次。又少頃,連下三次,去積甚多,腹痛盡止。再與調中丸,一月黃盡退。
張子和治一童子,年十五,患疸一年,面黃如金,遍身浮腫乏力,惟食鹽與焦物。張以茶調散與之,湧涎一盂。臨晚,又以舟車丸七八十粒,通經散三錢,下四五行。待六七日,又以舟車丸、浚川散,下四五行鹽與焦物,見而惡之,面色變紅。再以茶調散湧之,出痰二升,方能愈矣。
陸養愚治孫奎者,其婦患面黃腹脹,人多以為胡𦯁,用草頭藥療之,不半月而殂。或咎之,彼謂草頭藥服遲故也。後其子偶傷冷食,腹脹痛,手不可近,發熱,眼胞又有黃氣,乃曰:又是胡𦯁矣。急尋草澤醫,其主人大叱之乃止。延診曰:不必按脈,當溫行之。脾胃喜溫而惡冷,既傷冷食,而服草頭寒藥,烏得不敗?因以炮薑、附子、草果、陳皮、木香為煎劑,送潤字丸二錢,下數行而痛脹俱減。又以前劑送大安丸,數服而愈。(湖郡,黃疸稱為胡𦯁。此與前孫按略同。)
薛立齋治一小兒,旬日內先兩目發黃,漸及遍身,用瀉黃散服之愈。錢氏瀉黃散:藿香葉、甘草、石膏、山梔、防風,姜酒微炒為末。每服一二錢,水煎。
一小兒因母食鬱,飽脹咽酸而患遍身皆黃,以越鞠丸治其母,以瀉黃散治其子,並愈。
錢仲陽治曹宣德子三歲,面黃,時發熱,不食飲水。或用牛黃、麝香二丸不愈,用止渴乾葛散反吐。錢謂伏於胃脘,先以白餅子下之,又以消積丸磨之而愈。(丁香、縮砂、巴豆、烏梅肉,麵糊丸,每服五七丸。)
啼哭
張子和治一小兒,悲哭彌日不休,兩手脈弦而緊。此心火甚而乘肺,肺不受則哭,故肺主哭。王太僕云:心爍則痛甚,痛甚則悲益甚。令浴以溫湯,漬形以為汗。肺主皮毛,汗出則肺熱散矣。浴止而啼亦止,仍命服涼膈散加當歸、桔梗、連翹、大黃、芒硝、甘草、黃芩、薄荷、梔子,以竹葉、生薑、朴硝同煎,瀉胸中之邪熱。
萬密齋治縣尹張之子,未周歲,啼哭晝夜不止。醫謂腹痛,用理中丸不效。又謂傷食,用瀉黃散不止。萬視之曰:公子腮頳面赤,乃心煩而哭也。若腸痛當見面青,傷食當見面黃也。乃用導赤散,木通、竹葉、生地、燈心、黃芩、甘草,加黃連、麥冬煎服之。次日早即入告曰:昨夜哭多何也?萬曰:病即安矣。曰:病安何以哭不止?曰:公子啼哭,三日夜不吃乳,昨夜熱退心涼欲得乳,而乳母在外。蓋往夜之哭,病哭也,昨夜之哭,飢哭也。乃笑曰:果然。乳母五更到,即止矣。
江某生子,三日啼不住。萬視之曰:此必斷臍失謹,風冷之氣入臍,腹痛而哭也。乃用蘄艾搗如綿,再烘令熱,以封其臍,冷則易之,三易而哭止。
一兒生二月,啼不止。萬曰:此肝熱也。以瀉青丸、竹葉湯,入沙糖少許,調服而安。(羌活、大黃、山梔仁、當歸、芎藭、膽草、防風,蜜丸芡實大,竹葉湯入砂糖化下。)
一小兒夜啼不止,狀若鬼祟,用蟬蛻下半截為末,薄荷湯入酒少許調下。或者不信,將上半截為末,煎湯調下,即復啼也。古人立方,莫知其妙。(《本草綱目》出《普濟方》。雄按:余兒生逾兩月,患風熱音嘶,易驚多哭,余以蚱蟬湯飲之而愈。)
徐仲光治一兒,觸忤夜啼,用本家灶下火柴頭一段,以朱書云:我是上天五雷公,將你作神將,能擒夜啼鬼,一縛永不放,急急如律令。柴頭以火燒焦為主,書不使人知,立在床下,倚床前腳裡面,男左女右。
孝廉楊回山止一子,方歲周,暑月,旦暮啼不乳,亟召王起云視之。王曰:從我則生,否則不可救也。然須以百金酬我。楊謹奉教,王乃於堂中畫石灰一圈,置兒其中,屏去乳母,兒啼甚,移時睡去。王索香薷飲俟其覺,以藥一丸投之,隨瘥。蔡寧認問曰:子何術而神若是?王曰:乳母甚肥,天又暑,兒愈哭,則乳母愈摟抱不忍釋,中熱太甚,所以啼不乳,我俾以哭散熱氣即愈矣。石灰畫圈,醒後投劑,不過假以索謝耳,此所謂術也。蔡為之鼓掌。(《云間雜記》。)
馬銘鞠治華虛舟五郎,尫甚善哭,周歲中,每哭即氣絕,絕而蘇,一飯時許矣。至三歲,其病日深,哭而絕,絕而蘇,甚至經時。初或一月或半月一發,後即頻發,有日再發者。投以琥珀丸,人參圓眼湯下數丸遂瘥。琥珀、人參、甘草、蓮肉各三錢,山藥一兩,天竺黃、茯神、膽星各二錢,密丸,硃砂錢半為衣,每服一錢。
小兒夜啼,因包裹太暖,熱極所致。取雞屎塗兒臍中,男用雄,女用雌。牛黃、硃砂各五釐,研極細,以少許塗兒舌上立止。
語遲行遲
龔子才治一小兒,五歲不能言,咸以為廢人矣。視其形瘦痿,乃肺腎不足。遂以六味丸加五味、鹿茸,及補中益氣加五味,兩月餘,形氣漸健。將半載,始能言一二言,至年許,始聲音明亮。
一富翁子,年八歲不能步履,緣過惜不能得土氣,致肌肉軟脆,筋骨柔弱。用黃土入於夾襖內與穿,同服地黃丸加人參、鹿茸、牛膝、虎脛骨,未半料已能行矣。
薛立齋治一小兒患泄瀉,聲音不亮。雜用清熱等劑,聲音如啞,飲食少思,去後多在清晨。朝用地黃丸加五味,夕用補中益氣湯,其泄頓止。卻專服前丸,不兩月,其言漸亮,遂全愈矣。
一小兒三歲,言步未能,牙發稀少,體瘦骨立,發熱作渴,目睛黑少,服肥兒丸不應,此腎虛疳症也。前丸乃脾胃經之藥,久服則腎益虛,而疳益甚。不信,果牙發漸落。用六味丸加鹿茸、五味子,半載而痊。
一小兒體瘦,腿不能行步,齒不堅固,發稀短少,屬足三陰虛,用六味丸、補中益氣湯,半年悉愈,形體充實。
一小兒七歲,體細短寸許,不良於行,目睛白多,或有盜汗,發黃成穗,用地黃丸加鹿茸、五味為主,佐以補中益氣散,半載行履如故。
胎疾
萬密齋曰:一兒頸細,其父嘗問於予,可養何如?予曰:頸者,頭之莖,細則不能任元。在父母調養之,八歲後再議。至五歲死。
一兒解顱,未一歲,認字唸書,父母甚愛之。予曰:此兒胎稟不足,腎虛顱解,真陽弱矣,聰慧早發,真陽泄矣,恐遺父母憂。未一歲而發搐死。(雄按:余兒壽源,生而壯偉,無一夭相。惟善解人意,未半歲即能認字,見者無不歎賞,余憂其發泄太早,果不滿八月而殤,可悼也已。)
一兒周歲後多笑,予曰:此兒難養。父問故,曰:腎為水,心為火,水陰火陽,陰常不足,陽常有餘。笑者,火之聲也,水不勝火,故得難養。曰:諸兒笑者皆不可養乎?曰:待人引之而笑者,此有情也;見人自笑者,此無情也。後以瘡痘死。
一兒頭縫四破,皮光而急,兩眼甚小。萬曰:腦者,髓之海也。腎主骨,髓中有伏火,故髓熱而頭破,額顱大而眼楞小也,宜服地黃丸。不信,至十四歲而死。
一兒,生下便有目赤口瘡之症,自是頭常熱,山根青筋橫截,痰甚多。曰:此胎熱,其治在肝。小兒者,純陽之體,頭者,諸陽之會。肝為乙木,旺於春,乃少陽發生之氣也。經云:春氣者病在頭,故頭常熱也。肝之色青,故青筋浮露也。肝常有餘,不治恐發驚風。乃用瀉青丸,去大黃加黃芩為末,蜜丸服之,遂頭涼筋隱,病亦少矣。
鬾病
萬密齋治一小兒,二歲,常利下綠水,形瘦如鬼。醫作病疳治之不效。萬曰:此非疳也,乃胎氣所害,名曰鬾病者是也。凡人家小兒,勿與懷孕婦人抱之,如胎稟強者則無礙,怯弱者犯之即成鬾病,如客忤之類。治之,但補其脾胃,待彼兒生,自然安矣。肥兒丸主之。錢氏肥兒丸:黃連、神麯、木香、檳榔、肉蔻、使君子、麥芽,麵糊丸,如麻子大,每服三五十丸。
巢氏云:小兒被鬾病者,婦人懷胎孕,有鬾神導其腹中,胎嫉妒小兒,致令此病。其狀微微下利,寒熱往來,毛髮鬇鬡,情思不悅也。《千金》論鬾者,小兒鬼也。凡婦人先有小兒,未能行而母繼有胎妊,令兒漸漸羸瘦骨立,毛髮稀黃不長,時作壯熱,大便不勻,乃鬾病也,又曰繼病,法當用紫霜丸下鬾,以乳益散補之,(紫霜丸:代赭煆醋焠七次、赤石脂各一兩,杏仁五十枚,巴豆去皮油三十枚,蒸餅為丸,如粟米大。一歲五丸,百日內三丸,乳汁調下。)令小兒斷乳即安。消乳丸、異功散亦妙劑也。其或他婦人有妊,而抱他人嬰孩者,亦有此症,同此治法。有熱者,龍膽湯。
相思
薛東明治王生子,周歲,忽不乳食,肌肉消盡,醫疑為疳。薛曰:此相思症也。眾皆嗤笑之。薛命取平時玩弄之物,悉陳於前,有小木魚兒,一見遂笑,疾遂已。(《江南通志》。)
萬密齋治胡三溪子,歲半,日入後,忽啼不止,時七夕也。三溪招萬飲,已而報啼甚,請入視之,無病也。飲未竟,兒啼甚,人以兒故,意不樂。三溪強再視,細察之,實無病。無病而哭,必心有所欲,不能言也。乃問曰:兒今日所喜弄者何物?乳母曰:馬鞭子。即令取至,乃笑而持之,擊其乳母,不復哭矣,於是暢飲而罷。明日有問者,曰:此小兒害相思病也,可以為案。
一兒半歲,忽日慘然不樂,昏睡不乳。萬曰:形色無病,將謂外感,則無風寒之症,將謂內傷,則無乳食之症。此兒莫有所思,思則傷脾,乃昏睡不乳也。其父母悟云:有一小廝相伴者,吾使他往,今三日矣。乳母亦云:自小廝去後,便不欣喜,不吃乳。父急命呼之歸,兒見其童嬉笑。父曰:非翁妙術,不能知也。
跌撲損傷
薛立齋治少參王陽湖孫,八歲傷股,骨正體斜。視其面,青而兼黃,口角微動,此肝木侮脾土故也。且氣血筋骨,皆資脾土而生,但壯脾氣,則所傷自愈。遂用六君子湯加鉤藤、當歸,三十餘劑,諸症悉愈。
義興楊純父幼兒,病寒熱,勢甚危,諸醫以為傷寒也,藥之不效。仲淳曰:此必內傷。純父不信,遍詢乳媼及左右,並不知所以傷故。仲淳固問不已,偶一負薪者自外至,聞而訝曰:曩見郎君攀竹稍為戲,稍折墜地,傷或在此乎?仲淳曰:信矣。投以活血導滯之劑,數服而起。仲淳嘗言,古先望聞問而後切,良有深意,人以多問嘲醫,醫者含糊診之,以致兩誤,悲矣。(《廣筆記》。)
一小兒五歲,因自戲劇,以莖入搗藥臼中,不復出,舉家驚呼無計。或教之使執兒兩足,以新汲水急澆之,驚啼體縮,遂得出。
發背
張景岳長男,甫二周而患背疽。初起時,背中忽見微腫,數日後,按之則根深漸闊,其大如杯,皮色不變,亦不甚痛。至十餘日,身有微熱,其勢滋甚,乃謀之瘍醫。或云背疽,或云痰氣,或曰葷腥,溫補毫不可入口,乃以解毒之藥投之,而身反大熱,神氣愈困,飲食不進。因思丹溪有云:癰疽因積毒在臟腑,當先助胃氣為主,使根本堅固,而以行經活血佐之。又曰:但見腫痛,參之脈症,虛弱便與滋補,氣血無虧,可保終身,是誠確論也。(全書中何以大非薄之?)因卻前醫,而專固元氣,以內托其毒,遂用人參三錢,製附子一錢,佐以當歸、熟地、炙草、肉桂之屬,一劑而飲食頓進,再劑而神采如舊,抑何神也。由是弛其口腹,藥食並進,十劑而膿成。以其根深皮厚,復用針出膿甚多,調理月餘而愈。大凡腫瘍潰瘍,虛症未見,但無實熱壅滯可據者,便宜托補如此。
張子和治一富家女子,十餘歲,好食紫櫻,每食即二三斤,歲歲如此,至十餘年。一日,潮熱如勞,診其兩手尺脈,皆洪大而有力,謂之曰:他日必作惡瘡腫毒,熱氣上攻,乃陽盛陰脫之症。其家大怒,不肯服解毒之藥。不二三年,患一背疽如盤,痛不可忍。其女忽思張曾有是言,再三悔過請張。張以排針繞疽暈,刺數百針,去血一斗,如此三次,漸漸痛減腫消,微出膿而斂。將作痂時,使服十劑內托散乃痊。痊後終身忌口,然目亦昏,終身無子。
結核
萬密齋治朱震三之子,結喉上生一核如李。《源病式》云:結核者,熱也。又考本草消結核之藥,立一方:芩、連、梔、貝、昆布、海藻、桔梗、麥芽、薄荷各一錢五分,紫背天葵、元參、連翹、瞿麥各二錢,為末,溫湯調服即效。後病者服之,無不應驗,名之曰神應丹。
帥碧泉公子,項下生一結核。或作癧治,用藥破爛,轉加腫大。此任脈所過之路,元氣受傷,致成疳症,遂不救。
王思泉女四歲,耳後側有結核。曰:非癧瘡,乃痰核也,不必治,亦不為害。他醫作癧治之,用斑蝥內消之藥過多,脾胃受傷,致成疳勞而死。
朱氏子五歲,病結喉下起一核大如李,兩旁有小核相連者二三,方用東垣涼膈散去甘草,加龍膽草、元參、貝母、海藻、麥芽為丸,彈子大,每服一丸,研細溫酒調服,七日而安。後用此方,全活小兒甚眾。
薛立齋治一小兒,七歲,頸結二核,時發寒熱,日久不愈,以連翹丸治之而消。若患在兩臂等處,尤當用此藥。若潰而不斂,宜服托裡之劑。
下疳
(附錢縛陽)
薛立齋治一小兒,二歲,莖痿濕癢,不時搔捻,莖中作痛,時出白津,以為肝火,用龍膽瀉肝湯,六味地黃丸而愈。
一小兒下疳潰爛,發熱作痛。一小兒莖中作痛,不時搔捻。一小兒莖中潰痛,小便秘澀,日晡尤甚。一小兒目癢出水,或項間結核,或兩眼連札,或陰囊瘙癢。俱屬肝火,皆用九味蘆薈丸並愈。
萬密齋治三府小女,溺出如清水,著肉處潰爛成瘡。問曰:豈女之臟腑壞耶?答曰:膀胱受五臟之液以藏之,化為溺也。各隨本臟之色,青者肝之色也。著處成瘡,肝火盛也。火之所灼,則潰爛矣。以導赤散加山梔、條芩、膽草、甘草稍、黃柏為丸,調理五日而安。
立齋治魏戶部邦寧子,年十六,鼻眼蝕爛,肝脈弦長,恚怒不息,三年不愈,諸藥不應,服蘆薈丸半劑頓退,一劑而痊。
一小兒下疳潰爛,爪黑麵黧,遍身生疥,此腎經內外疳症,用地黃丸為主,佐以四味肥兒丸而瘥。
邱汝誠治一嬰孩,以扇縛其陽莖,腫脹不得脫,號呼欲絕,令汲水擲之於器,驚啼後復故。
疝
薛立齋治一小兒,睪丸作痛,小便赤澀,寒熱作嘔,乃肝脾之症,用小柴胡湯加山梔、車前、茯苓而愈。
一小兒睪丸腫硬,小便黃澀,用小柴胡湯加山梔、車前,並蘆薈丸而消。
萬密齋治梁大尹子病疝,右睪丸腫大如雞卵,長約五寸,絡脈旁下抵陰囊硬痛,大小便不通,用當歸、川芎、木香、青皮、山梔仁、山楂子、小茴香、川楝子、澤瀉,二劑而安。
一小兒腸痛,(即小腸疝也。)用《諸症辯疑》內一方,五苓散加川楝子、小茴香,入鹽一捻神效。張子和治霍秀才之子,年十二歲,睪丸一旁腫脹。張見之曰:此因驚恐得之。驚之為病,上行則為嘔血,下則腎傷而為水腫。以琥珀丸、通經散,一瀉而消散。
便血
高存之幼郎,病內傷,大小便俱紅。諸醫競用紅花、桃仁,病愈甚。仲淳曰:桃仁之類,疏其瘀也。血且行,奈何又重傷之?傷則補之而已,以生地四錢,續斷及杜仲、牛膝等飲之稍平,而腹痛不已。仲淳曰:是在《內經》強者氣行則愈,弱者著而成病。加人參二錢,一劑而愈。(《廣筆記》。)
湯某治鄭都丞子,患七年搖頭,三年下血,已服百餘方,前後所服,治搖頭者,無非風藥,止血者,或在腸風,俱不效。視之,亦不明其標本。退而思之,乃肝血盛,外有風熱乘之。(謂肝病則得之矣,謂血病盛而風熱外乘,則未必然耳。)肝屬木,盛而脾土為木所克,脾與肺是子母,俱為肝所勝,而血遂潰於大便,故便血不止,遂處一方,但損肝祛風而益脾。初亦一時之見,只數服而愈。十餘日後,血止而下白膿,遂安。用犀角屑、甘草各一錢,栝蔞半兩,蛇蛻炙一錢,防風五錢,鉤藤一錢,麻黃去節一錢,炙耆半兩,羌活、白芍各半兩,為末,棗肉丸,食後薄荷湯下。只二服已效,頭搖即止,便血隨愈。次開服胃風湯,數日頓除。沈舍人子服之亦效。
蔣仲芳治周忠介公孫女,年七八歲,大便下血不止。有用黃連、犀角者,有用人參、阿膠者,俱不效。診得氣口沉緊,服末子三進而血止。問故,曰:人但知脾虛不能攝血,不知飲食傷脾,亦不攝血。今用消導之劑,食去則脾氣復,而血自攝,焉得不愈?其末子,即沉香末也。
疳瘡
薛立齋治一小兒,頭患白瘡,皮光且急,諸藥不應,名曰腦疳瘡,乃胎毒挾風熱而成也。服以龍膽丸,及吹蘆薈末於鼻內,兼搽解毒散而愈。若重者,髮結如穗,腦熱如火,遍身出汗,腮腫胸高,尤當服此藥。
一小兒咳嗽喘逆,壯熱惡寒,皮膚如粟,鼻癢流涕,咽喉不利,頤爛吐紅,氣脹毛焦,是名曰肺疳,以地黃清肺飲,及化蟲丸治之而愈。
一小兒眉皺多啼,嘔吐清沫,腹中作痛,肚脹筋青,唇口紫黑,肛門作癢,名曰蛔疳,以大蘆薈丸治之而愈。有蟲食脊膂,身熱黃瘦,煩溫小利,拍背如鳴鼓,脊骨如鋸齒,十指生瘡,常齧,此脊疳也,當以前丸治之。
一小兒鼻外生瘡,不時揉擦,延及兩耳,諸藥不效,以蘆薈丸,及搽松香綠豆末而愈。
一小兒十歲,患瘡疥,久不愈,肌體羸瘦,寒熱時作,腦熱足冷,滑瀉肚痛,齦爛口臭,乾渴,爪黑麵黧,此腎疳也。服六味地黃丸,更搽解毒散而愈。
一小兒十五歲,遍身似疥,膿水淋漓,身熱口熱,口乾,形體骨立,四年矣。此腎疳之症,用六味丸而愈。後陰莖作癢,小便澄白,疥瘡如大風,用蘆薈四味肥兒丸,諸症漸愈,又用大蕪荑湯而全安。
一小兒項結一核,堅硬如粟,面色萎黃,飲食不甘,服托裡藥不應,此無辜疳毒也,以蟾蜍丸治之而愈。若數服不消,按之轉動,軟而不痛者,內有蟲如粉,宜急針去之。若不速去,則蟲隨氣走,內蝕臟腑不治。丸用蟾蜍一枚,夏月溝渠中,取腹大不跳不鳴者。先取糞蛆,蟾蜍撲死,投在蛆中,任與蛆食。次以新布袋系之,置丸如麻子大。每服二三十丸,空心米飲下。
一小兒遍身生瘡,頭髮成穗,眉毛脫落,肌肉消瘦,大便酸臭,小便不調,頸間結核,肚大青筋,先用五味異功散。月餘後,用四味肥兒丸,又用大蕪荑湯、異功散而痊。
一小兒面黃頰赤,作渴驚悸,兼手心發熱,遍身如疥,此心驚內外疳症,用肥兒丸為主,佐以《秘旨》安神丸而愈。
史少參幼子二歲,項後結核,不時仰首。或以為熱瘡內潰,用針決之,服消毒之藥,後曲腰啼哭。謂此無辜疳,外吊症也;曲腰而哭,內吊症也。果歿。
一小兒數歲,腦後並結二核,肉色如故而不焮腫,正屬膀胱經。觀其形狀,審其糞色,兼屬肝脾腎三經。用九味蘆薈丸以清肝脾,地黃丸以補腎水,形體漸健,不兩月而消。
一小兒遍身如瘡,或癢或痛,肌體消瘦,日夜發熱,口乾作渴,大便不調,年餘不愈,用蘆薈丸以治肝,兼五味異功散以補脾而愈。
瘍症
薛立齋治一三歲小兒,臂患毒焮痛,服解毒丸,及搽神功散而消。常治便秘,或煩躁,服五福化毒丹亦效。若膿成者,急刺去,用紙捻蘸麻油紝瘡內,以膏藥貼之。若兒安靜,不必服藥。候有膿取去,仍用紝貼。有小兒瘡毒不愈,或愈而後發,皆因其母食炙爆辛辣,或有熱症,宜先治母熱,就於母藥中加漏蘆,令母服之,其瘡亦愈。
一周歲小兒,先於頭患瘡疥,漸至遍身,久而不愈,飲四物湯加防風、黃芩、升麻,外搽消毒散,月餘而愈。
一小兒頭面患瘡數枚,作癢出水,水到處皆潰成瘡,名曰黃水瘡也,用綠豆粉、松香為末,香油調敷,飲以荊防敗毒散而愈。
一小兒頭面生瘡數枚,作癢,瘡痂積累,名曰黏瘡也,以枯白礬、黃丹末等分,麻油調搽,更飲敗毒散而愈。
一小兒癮疹瘙癢,發熱不安,以消風散治之。又一小兒亦患此,咳嗽時嘔,以葛根橘皮湯並愈。
一小兒頸面胸腹,患水泡數枚,潰而成瘡,此風邪乘於皮膚而然也,名曰瘭瘡。飲荊防敗毒散,更以牛糞燒存性為末,敷之而愈。又瘭瘡一症,為患最毒,形如粟許,大者如慄,患無常處,多在手指,潰而出血。用南星、半夏、白芷末敷之,重見骨,或狂言煩悶。
一小兒遍身患疥,或癢或痛,肢體消瘦發熱,口乾作渴,大便不實,年餘矣。此肝脾食積鬱熱,服蘆薈丸,不月而愈。
一小兒因有食積,服克滯之劑,肢體生瘡似疥,服消毒之藥,發疙瘩赤色作癢,膿水浸淫。先用五味異功散加柴胡、山梔以補脾胃,平肝木,赤癢漸消。又用四味肥兒丸、五味異功散治之而食積愈。
一女子赤暈作癢,寒熱發搐,服風藥身發疙瘩,搔破出水,此肝血風熱症。先用加味小柴胡湯,後用四味肥兒丸而愈。
一小兒傷食咳嗽,頭面瘙癢微腫,先用消風散一劑,又用梔子清肝散而痊。
一小兒遍身生瘡,小便不調,頸間結核,兩目連札,服祛風之劑,眉毛脫落。謂肝經風熱之症,先用大蘆薈丸,後用四味肥兒丸漸愈。後因飲食停滯發熱,其瘡復起,用大蕪荑湯,四味肥兒丸而痊。後每停食,遍身發赤作癢,服四味肥兒丸即愈。
一小兒面部浮腫,遍身如癬,半年後變疙瘩,色紫作癢,敷巴豆等藥,皮破出水,痛癢寒熱,大便堅硬,脾肺脈洪數而實,先用防風諸經散。便利調和,又用四物湯加荊、防、黃芩、柴胡、角刺、甘草節諸藥,漸愈。更以八珍湯加白朮、荊、防、角刺、五加皮而愈。後但勞則上體發赤暈,日晡益甚,此氣血虛而有火也,先用四物湯加丹皮、參、朮、柴胡,治之稍愈。又用補中益氣,加酒炒黑知、柏,月餘全愈。
一小兒遍身生瘡,大便下血,發熱作渴,腹大青筋,眉毛漸落,用大蘆薈丸、五味異功丸,其瘡漸愈。佐以補中益氣湯,加吳茱萸、制黃連治之,血止瘡愈。
一女子素有肝火,因怒,頸項結核,寒熱晡熱,遍身起赤暈作癢,服祛風之藥,搔癢出水,唇口搐動。以為脾經血虛,內熱生風,用梔子清肝散加鉤藤,而寒熱頓減。又用當歸川芎散而漸愈。乃用加味逍遙散而痊。
一小兒遍身瘙癢,或如蟲行,內服胡麻散,外敷解毒藥,患處皆潰,誠如麻風。視其唇或掣動,或兩目連札,此肝木乘脾土,用升麻湯煎服瀉青丸而漸愈,又用樺皮散而痊。
一小兒身瘙癢起赤暈,後膿水不止,先用歸脾飲二劑,又用胡麻散而愈。後因驚,挾食發熱起赤暈,用越鞠丸一錢,枳、朮、蓬朮末各五分,蔥湯調服二次。又用消風散一服,赤暈頓消,又用越鞠丸而痊。
卷三十一·外科
癰疽
李東垣治通父家翟稉,於尻臀上足太陽經生癰,堅硬腫痛大作,左右尺脈俱緊,按之無力。羌活、黃柏各二錢,防風,藁本、連翹各一錢,肉桂七分,甘草、蒼朮、陳皮各五分,當歸一錢,黃耆一錢五分,酒二大盞,水一大盞,煎至一盞,去渣空心熱服。以夾被蓋覆其癰,使藥行罷去之,一服愈。
予族叔父平生多慮,質弱神勞,年近五十,忽右膊外側廉上生結核,身微寒熱而易怒,食味頗厚。脈之,俱弦大浮數,而重按似澀。曰:此多慮而憂傷血,時在初秋,勿輕視之,宜急補以防變症。以人參一斤作膏,下以竹瀝。病者吝費,招一外科,以十宣、五香散間與服。旬日後,一日大風拔木,病者發熱,神思不佳。急召視之,核稍高大,似有膿於中,起一紅線,延過肩後,斜走繞背脊過,入右脅下,不痛,覺肩背重而急迫,食有嘔意,脈同前,但弦多耳。作人參膏合芎、朮、生薑汁飲之。用人參三斤,瘡潰膿干。又與四物湯加參、朮、陳皮、甘草、半夏、生薑,百餘帖而安。此等若在春令,雖神仙不治也。幸而在秋金之令,不幸因時下暴風,激起木中相火而致此,自非參膏驟補,何由得免。
朱朗年四十餘,惡寒發熱,右腿內廉厥陰分生一腫毒,此是冷折熱在肝經血分。與此方:蔞仁、黃藥子、赤芍、歸頭、條芩各三錢,青皮、角刺、桂枝各二錢,甘草節一錢,分四帖,煎服一盞,入忍冬藤汁二蛤殼,食前飲,以忍冬藤渣敷腫上。
呂孺人惡寒發熱,腹上有小疽,此血少有熱。與此方:白朮、川芎各三錢,赤芍、連翹各二錢半,防風、陳皮、黃芩各二錢,木通錢半,甘草五分,分五帖煎服。
鄭經歷性嗜酒與煎爆,年五十餘,忽春末夏初,患額絲竹空湧出一角,長短大小如雞距,稍堅,求治。曰:此非膏粱所致而何?宜斷厚味,先解食毒,針灸以開泄壅滯,未易治也。此少陽經所過,氣多血少者。鄭以憚煩召他醫,以大黃、朴硝、腦子等涼藥罨之,一夕豁開如醬蚶,徑三寸。一二日後,血自蚶中濺出,高數尺而死。此涼藥外逼,熱鬱不得發,宜其發之,暴如此也。
陳自明《外科精要》云:神仙截法,治癰疽發背,一切惡症,預服則毒氣不入內。真麻油一斤,銀石器內熬十數沸,候冷,用酒兩碗,入油五盞,通口熱服,一日用盡,緩則數日服之。吳安世云:吾家三世用之,無有不驗。又云:獵者云,丸中藥箭,急飲麻油,藥毒即消。鄭學諭德甫屢用之,甚驗。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癰腫硬疼痛,發熱煩躁,飲冷,脈沉實,大便秘,乃邪在臟也。用內疏黃連湯疏通之,以絕其源。先投一劑,候行一次,勢退一二,再進一劑,諸症悉退,乃用黃連消毒散四劑而消。
一男子患癰,膿熟不潰,欲針之,補以托裡。不信,乃服攻毒藥,及致噁心少食,始悟而用針。更以六君子湯加藿香、當歸,四劑少可。再以加味十全大補湯,數劑而斂。凡瘡膿熟,不行針刺,膿毒侵蝕,輕者難療,重者不治。老弱之人,或偏僻之處,及緊要之所,若一有膿,宜急針之,更以托裡,庶幾無變。
一男子患癰作痛,服寒涼藥,痛雖止,而食愈少,瘡亦不潰。以六君子湯而食進,再以托裡藥潰之而愈。大抵瘡疽之症,寒熱虛實,皆能作痛。熱毒之痛者,以寒涼之劑折之;寒邪之痛者,以溫熱之劑散之;因風而痛者,除其風;因濕而痛者,導其濕;燥而痛者,潤之;塞而痛者,通之;虛而痛者,補之;實而痛者,瀉之;膿鬱而閉者,開之;惡肉侵蝕者,去之;陰陽不和者,調之;經絡閉澀者,利之。慎勿概用寒涼之藥,況血脈喜溫而惡寒,若冷氣入里,血即凝滯,反為難瘥矣。
馮楚瞻治趙翁,年七十二,右頰腫硬,連及頤項,耳後一片堅實,不熱不痛,已兩月餘,諸治不效,漸至口內出膿,牙噤不開,飲食少進,精神日衰。脈則洪大而空,知為元氣大虧,陰寒所聚,所謂石疽是也。不得陽和,何以外解?若內潰日久,穿喉破頰,不可療矣。乃用豬脂搗爛,入肉桂細末、蔥頭、食鹽杵勻,厚敷患處。(敷藥。)以脂膏治血肉,同氣相應也。蔥能透竅,鹽能軟堅,桂能行血,油能浸潤皮膚。內則空心生脈飲送八味丸,食遠志、參、耆、歸、芍、苓、朮、薄、桂、銀花、角刺之類,使陽回則陰寒自解,血氣衝和,自能逐毒。三五日後,冰硬者熱軟,漫腫者高聳,木者疼痛,紫者紅活,飲食日進,血氣漸長。毒既外出,久凝久瘀之血肉,消者消,膿者膿,不再旬而愈。
張景岳治一儒者,年近三旬,素病蒭耳,發必潰膿,至是益甚,自耳根下連頸項,上連頭角,耳前後莫不腫痛。或與散風降火,一月後稠膿鮮血,自耳迭出。每二三日必出鍾許,而腫痛全不消,枕不可近。察其形色,已大不足,而腫痛則若有餘。脈之,或急或緩弱,此非實熱可知。遂先與六味湯二三劑,元氣稍振。繼與一陰煎加牛蒡、茯苓、澤瀉,倍加白蒺藜為君,服五十餘劑。外用降癰散,晝夜敷治,兩月而後愈。蓋此症雖似潰瘍有餘,而實以肝腎不足,上實下虛,一奇症也。(何奇之有?)
張通府耳後髮際患腫一塊,無頭,肉色不變,按之微痛,彼以為痰結核,其脈軟而時見數。經云:脈數不時見,則生瘡也,非痰結。仲景云:微弱之脈,主血氣俱虛,形精不足。又云:沉遲軟弱,皆宜托裡。遂以人參、白朮、黃耆、當歸、川芎、炙草以托裡,少加金銀花、白芷、桔梗以消毒。彼謂不然,內飲降火化痰,外帖涼藥,覺寒徹腦,患處大熱,頭愈重,飲食愈少。復請治,以四君子湯加藿香、炮乾薑,數劑飲食漸進,膿成刺之。更以十全大補湯去桂及炙草,貼以豆豉餅,又月餘而愈。
胡生耳後寸余發一毒,名曰銳疽,焮痛發熱,煩躁喜冷,此膽經蘊熱而發。先用神仙活命飲,一劑勢減二三。時值仲冬,彼惑於藥有用寒遠寒之禁,故不再服,自用十宣散、托裡之藥,勢漸熾,耳內膿潰。復請治,視其喉腫閉,藥不能下而歿。
一婦人年逾四十,近環跳穴生一毒,尺脈沉緊,腿不能伸。經曰:脾寒移於肝,癰腫筋攣。夫脾主肉,肝主筋,肉溫則筋舒,肉冷則筋急,遂與乳香定痛丸治之,少愈。更以助胃壯氣血藥,二十餘劑而消。
一婦人倏傷次指,成膿不潰,焮痛至手,誤敷涼藥,以致通焮,微嘔少食,彼以為毒氣內攻。診其脈沉細,此痛傷胃氣而然也。遂刺之,服六君子湯加藿香、當歸,食進。更服八珍湯加黃耆、白芷、桔梗,月餘而愈。又一後生亦患此,色黑不痛,其指已死。欲令斬去,速服補劑,恐黑上臂不治。彼不信,另服敗毒藥,手竟黑,遂不可救。又一男子亦傷拇指,色紫不痛,服托裡藥,及灸五十餘壯,作痛潰膿而愈。又吳舉人幼女因凍傷兩足,至春發潰,指俱壞,遂去之,服以大補藥而愈。又藍上舍女患嵌甲傷指,年餘不愈,日出膿數滴。謂足大趾乃肝脾二經發源之所,宜灸患處,使瘀血去,陽氣至,瘡口自合,否則不治。彼忽之,不早治,後變勞症而歿。蓋至陰之下,血氣難到。若女人患此,又多因扎縛,致血脈不通。或被風邪所襲,則無氣血榮養,遂成死肉。惟當壯其脾胃,行其經絡,生其血氣則愈。其有成破傷風,以致牙關緊急,口眼喎斜者,先以玉真散一二服,然後投以通經生血之劑。
於御郎骸胛患毒痛甚,服消毒藥,其勢未減,即以槐花酒一服,勢隨大退,再以托裡消毒之藥而愈。
立齋曰:予丙子年,忽噁心,大椎骨甚癢,須臾臂不能舉,神思甚倦,此天疽危病也。急隔蒜灸之,癢甚愈。又明灸五十餘壯,癢遂止,旬日而愈。《精要》云:灸法有回生之功,信矣。大凡蒸灸,若未潰,則拔引郁毒,已潰則接補陽氣,祛散寒邪,瘡口自合,其功甚大。其法用大獨蒜,切片如三錢厚,貼疽頂上,以艾炷安蒜片上灸之,每三壯一易蒜。若灸時作痛,要灸至不痛,不痛要灸至痛方止,大概以百壯為度。膿潰則以神異膏貼之,不日而安。一能使瘡不開大,二內肉不壞,三瘡口易合,見效甚神。丹溪云:惟頭為諸陽所聚,艾壯宜小而宜少。
王大廣年逾六十,素厚味,頰腮患毒,未潰而肉先死,脈數無力,胃經積毒所致。腮頰正屬胃經,未潰肉死,則胃氣虛極,老人豈宜患此?辭不治,果歿。《內經》云:膏粱之變,足生大疔,受如持虛。
黃履素曰:予座師茅五芝先生長公子子京,偶於腎間患一毒,地非要害,直易視之。子京素知醫,恐痛傷元氣,輒服人參,其毒愈甚,發寒熱,乃始延醫。又遇粗工,潰後胸滿,應服參、耆,又不能多服,竟致不能收口而歿。蓋癰疽初起,先宜瀉毒,而後議補。若補之太早,遂有此禍可鑑也。
邱汝誠面生疽,即買藥鋪四所合神芎散丸予之,曰:以此療之。其人怒,不肯服,歸而告人。人曰:未必非良法也,服之即瘥。蓋其人嗜酒,此丸實去酒病云。(《揮塵新談》)
彭羨門少宰,傳治腫毒初起方,用:雞子用銀簪插一孔,用明透雄黃三錢,研極細末入之,仍以簪攪極勻,封孔入飯內,蒸熟食之,日三枚,神效。(《居易錄》)
前寧都令李聘說:麥粉不拘多少,用陳醋熬膏,貼無名腫毒,神效。(雄按:此名烏龍膏,麥粉乃洗麩造麵筋澄下之粉也。)
徐靈胎曰:瘍科之法,全在外治,其手法必有傳授。凡辨形察色,以知吉凶,及先後施治,皆有成法。必讀書臨症,二者皆到,然後無誤。其升降圍點,去腐生肌,呼膿止血,膏塗洗熨等方,皆必純正和平。屢試屢驗者,乃能應手而愈。至於內服之方,護心托毒,化膿長肉,亦有真傳,非尋常經方所能奏效也。惟煎方則必視其人之強弱陰陽,而為加減,此則必通於內科之理,全在學問根柢。然又與內科不同,蓋煎方之道相同,而其藥則有某毒主某藥,某症主某方,非此不效,亦另有傳授焉。故外科總以傳授為主,徒恃學問之宏博無益也。有傳授則較之內科為尤易,惟外科而兼內科之症,或其人本有宿疾,或患外證之時,復感他氣。或因外症重極,內傷臟腑,則不得不兼內科之法治之。此必平日講於內科之道,而通其理,然後能兩全而無失。若不能治其內症,則並外症亦不可救,此則全在學問深博矣。若為外科者,不能兼,則另請明理內科,為之定方。而為外科者,參議於其間,使其藥與外證無害,而後斟酌施治,則庶幾兩有所益。若其所現內症,本因外證而生,如痛極而昏暈,膿欲成而生寒熱,毒內陷而脹滿,此則內症皆由外症而生,只治其外症。而內症已愈,此又不必商之內科也。但其道甚微,其方甚眾,亦非淺學者所能知也。故外科之道,淺言之,則惟記煎方數首,合膏圍藥幾料,已可以自名一家。若深言之,則經絡臟腑,氣血骨脈之理,乃奇病怪疾,千態萬狀,無不盡識,其方亦無病不全,其珍奇貴重難得之藥,亦無所不備,雖遇極奇極險之症,亦瞭然無疑。此則較之內科為更難,故外科之等級高下懸殊,而人之能識其高下者,亦不易也。
日外科之法,最重外治,而外治之中,尤重圍藥。凡毒之所最忌者,散大而頂不高。蓋人之一身,豈能無七情六慾之伏火,風寒暑濕之留邪,飲食痰涎之積毒?身無所病,皆散處退藏。氣血一聚而成癰腫,則諸邪四面皆會,惟圍藥能截之,使之併合,則周身之火毒不至矣。其已聚之毒,不能透出皮膚,勢必四布為害,惟圍藥能束之,使不散漫,則氣聚而外泄矣。如此則形小頂高,易膿易潰矣。故外治中之圍藥,較之他藥為特重,不但初起為然,即成膿收口,始終賴之,一日不可缺。若世醫之圍藥,不過三黃散之類,每試不效,所以皆云圍藥無用。如有既破之後,而仍用圍藥者,則群然笑之。故極輕之毒,往往至於散越而不可收拾者,皆不用圍藥之故。至於圍藥之方,亦甚廣博,大假以消痰拔毒束肌收火為主,而寒熱攻提和平猛屬,則當隨症去取。世人不深求至理,而反輕議圍藥之非,安望其術之能工也。
神授衛生湯,治一切瘡症,能宣熱散風,行瘀活血,解毒消腫,疏通臟腑,(徐靈胎曰:其法不外此四句。)藥性和平,功效甚速,誠外科首用方也。羌活八分,搜風發表勝濕;防風勝濕,解表去風;白芷發表散風熱,活血排膿;穿山甲土炒研,沉香、紅花散結消腫排膿,瘡家聖藥;連翹、石決明煅各六分,金銀花、皂魚刺、歸尾、甘草節,生肌止痛。花粉太寒,不可用,破後口渴者可用。以上各一錢,乳香五分,大黃酒浸炒一錢,脈虛便利者勿用。水二碗,煎八分。病在上部,先服藥,隨飲酒一杯。病在下部,先飲酒一杯,隨後服藥,以行藥勢。徐靈胎曰:其方之分量,亦最宜斟酌得中,除大黃共一兩零五分,此外科之主方,加減不外乎此。又曰:外科與內科大不相同,內科之病,千頭萬緒,一病必有一病之主方。外科不過托毒清火,及生肌長肉等數法耳。即有加減,亦惟隨症選擇幾味,無多法也。學者果能將藥性細細參考,自能隨症施治,投無不利。
繆仲淳治疔疽及一切腫毒方:生甘菊連根打碎,一兩五錢;紫花地丁五錢;甘草用水炙,三錢;鼠黏子炒研,一錢五分;栝蔞根二錢;貝母三錢;金銀花五錢;白芷一錢五分;生地三錢;白芨三錢;連翹二錢五分;五爪龍(即茜根)五錢。先用夏枯草六兩,河水六碗,煎三大碗,去渣,入煎藥一碗,不拘時服。潰後,加鹽水炒黃耆五錢,麥冬五錢。
又圍陰症瘡瘍方:紅藥子四兩,白芨一兩五錢,白蘞一兩五錢,乳香六錢,沒藥六錢,硃砂三錢,雄黃三錢,麝香一錢,冰片一錢,黑狗下頦一個,煅存性,豌豆粉一兩。各另研極細末和勻,以醋蜜調敷四圍,以極滾熱醋蘸潤。亦可服。
腦疽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腦疽,其頭數多,痛不可忍,先服黃連消毒散不應。更以忍冬酒服之即酣睡,覺而勢去六七,再四劑而消。又一男子所患尤甚,亦令服之,腫痛頓退。但不能平,加以黃耆、當歸、栝蔞、白芷、甘草節、桔梗,數劑而愈。
舉人潘光甫,年四十,患腦疽焮腫。診其脈沉靜,謂陽症陰脈,斷不起,已而果然。蓋瘡瘍之症,雖屬心火,尤當分表裡虛實。果元氣充實,內有實火者,寒劑或可責效。若寒涼過度,使胃寒脾弱,陽變陰,或結而不潰,潰而不斂,陰陽乖戾,水火交爭,死無日矣。
一老婦患腦疽,稟壯實,潰而痛不止,脈實便秘,與清涼飲二劑而痛止,更以消毒托裡藥而愈。
一老人患此症,色赤腫痛,脈數而有力,與黃連消毒散,二劑少愈。更以清心蓮子飲,四劑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脈數,以黃連消毒散,二劑少退。以仙方活命飲,二劑而止。更以芎、歸、白芍、銀花、知、柏而潰。又以托裡藥而愈。
一男子頭項俱腫,雖大潰,腫痛益甚,兼作瀉,煩躁不睡,飲食少思,其勢可畏。診其脈,毒尚在。與仙方活命飲二劑,腫痛退半。與二神丸及六君子湯加五味、麥冬、棗仁,四劑諸症少退,飲食少進,睡亦少得。又與耆芩白朮散,數服飲食少進。又與十全大補湯加銀花、白芷、桔梗,月餘而瘥。
一老人面赤腫痛,脈數而有力,與黃連消毒散,二劑少退。更與清心蓮子飲,四劑而消。
一婦人患此症,膿熟不潰,脹痛欲嘔,飲食少思,急針之,與托裡藥而愈。又一婦人患之,不甚痛,不作膿,以托裡消毒散,膿成針之,補以托裡藥而愈。
一老人患此症,膿清兼作渴,脈軟而澀,以為氣血俱虛,用八珍湯加黃耆、五味子。彼不信,及服降火之劑,果反作嘔,少食。始信,服香砂六君子湯四劑,嘔止食進,仍投前湯四劑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膿成未潰,兼作渴,尺脈大而無力,以四物湯加知、柏、麥冬、黃耆,四劑而渴減。又與加味八味丸,渴止瘡潰。更用托裡藥兼前丸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脈數,以荊防敗毒散,二劑而痛止。更以托裡消毒藥而消。
一男子患此症,焮腫疼痛,發熱飲冷,脈洪數,與涼膈散二劑而止。以金銀花四劑,散而潰,更以托裡藥而愈。
一老婦患此症,稟實,潰而痛不止,脈實便秘,服清涼飲二劑而止,更以托裡消毒藥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腫硬不作膿,惟瘡口出水,痛甚,以仙方活命飲,二劑痛止。而膿成針之,更以托裡藥而愈。常見膿清而補不應,及不痛或木悶堅硬者,俱不治。
一男子患此症,膿將成,微痛兼渴,尺脈大而無力。此陰虛火動之症。彼謂心經熱毒,自服清涼降火藥愈熾。復求治,乃以四物湯加知、柏、五味、麥冬、黃耆,及加減八味丸,渴止瘡潰,更以托裡藥兼前丸而愈。《中藏經》云:癰疽瘡腫之作,皆五臟六腑蓄毒不流,非獨榮衛壅塞而發。其行也有處,其主也有歸。假令發於喉舌者,心之毒;皮毛者,肺之毒;肌肉者,脾之毒;骨髓者,腎之毒;發於下者,陰中之毒;發於上者,陽中之毒;外者,六腑之毒;內者,五臟之毒。故內曰壞,外曰潰,上曰從,下曰逆。發於上者得之速,發於下者得之緩。感於六腑者易治,感於五臟者則難治也。觀此則疽發於腦者,乃膀胱腎脈陰氣不足,陽火熾盛而出也。豈可專泥於火,而不滋益陰氣耶?
一男子耳後漫腫作痛,肉色不變,脈微數,以小柴胡湯加芎、歸、桔梗,四劑腫少起。更以托裡消毒散數劑,脈滑數,此膿已成矣,宜針之。彼畏而不肯用,因痛極始針之,出膿碗許。以托裡藥,兩月餘始愈。凡瘡不起者,托而起之,不成膿者,補而成之,使不內攻。膿成而及時針之,不數日即愈矣。常見患者皆畏針痛而不肯用,又有恐傷良肉而不肯用。殊不知瘡雖發於肉薄之所,若膿成,其腫亦高寸余,瘡皮又厚分許,用針深不過二分。若發於背腫,高必有三四寸,入針止寸許,況患處肉已壞矣,何痛之有?何傷之慮?怯弱之人,又患附骨疽,待膿自通,以致大潰,不能收斂,氣血瀝盡而亡者多矣。(用針之法。)
一男子素不慎起居飲食,腦忽焮赤腫痛,尺脈洪數,以黃連消毒散二帖,濕熱頓退。惟腫硬作痛,以仙方活命飲二帖,腫痛悉退。但瘡頭不消,投十宣去桂,加銀花、藁本、白朮、茯苓、陳皮,以托裡排膿。彼欲全消,自制黃連消毒散二帖,反腫硬不作膿,始悟。仍用十宣加白朮、茯苓、半夏,腫少退,乃去桂,又四劑而膿成,膿勢亦退。繼以八珍散加黃耆、五味、麥冬,月餘膿潰而愈。夫苦寒之藥,雖治陽症,尤當分表裡虛實,次第時宜,豈可始末悉用之?然焮腫赤痛,尺脈數,按之則濡,乃膀胱濕熱壅盛也,故用黃連消毒散,以解毒除濕。腫硬作痛,乃氣血凝滯不行而作也,遂用仙方活命飲,以散結消毒破血。其瘡頭不消,蓋因熱毒熏蒸,氣血凝滯而然也,宜用甘溫之劑,補益陽氣,托裡以腐之。況此症原屬督脈經陰虛火盛而出,若不審其因,專用苦寒之劑,使胃氣弱,何以腐化收斂,何不致於敗耶?凡瘡之易消散,易腐潰,易收斂,皆氣血壯盛故也。
汪太常太夫人,年逾八十,腦疽已潰,發背繼生,頭如粟許,脈大無力,此膀胱經濕熱所致。夫脈無力,乃血氣衰也,遂以托裡消毒藥數服,稍可。更加參、耆之劑,雖起而作渴。此氣血虛甚,以人參、黃耆各一兩,當歸、熟地各五錢,麥冬、五味各一錢,數服渴止而不潰。以前藥加肉桂,十餘劑,膿成針之,瘀肉漸腐,徐徐取去。而膿猶清不斂,投以大劑十全大補湯加白蘞、貝母、遠志,三十餘劑,膿稠而愈。凡患者氣質素實,或有痰,不服補劑,不知膿血出多,氣血並虛,豈不宜補?嘗治瘡,陰用參、耆大補之劑,陽用敗毒之方與服之,服不中滿,瘡亦有效。虛甚者,尚加薑、桂及附子也。
一男子患腦疽,腫高作痛,腫處敷藥,痛雖止,而色變黯。腫外作痛,仍敷之,肉色亦黯,喉肉不痛不腫。此為涼藥所誤,及盡頸敷之,其頸皆潰而死。
朱丹溪治元杜清碧,學道武夷,至婺源病腦疽,自治不愈。朱往視之,曰:何不服防風通聖散?清碧曰:服數次矣。朱曰:盍以酒製之?清碧乃悟,服不盡劑而愈。自此心服丹溪。(《續醫說》。)
竇材治一人,病腦疽,六日危篤,不進飲食。竇曰:年高腎虛,邪氣滯經也。令服救生湯,即刻減半,夜間再進一服全安。
一老婦腦後作痛,筋拘急。竇曰:此欲發腦疽也。急服救生湯,三服全愈。
鬢疽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鬢疽,焮腫作痛,發熱,以小柴胡湯加連翹、金銀花、桔梗,四劑而消。
一男子因怒後鬢際腫痛發熱,以小柴胡湯加連翹、銀花、花粉、桔梗,四劑根畔俱消。惟瘡頭作痛,以仙方活命飲二劑,痛止。膿成針之,更以托裡消毒藥而愈。
一男子頭面焮腫作痛,時仲冬,脈弦緊,以托裡溫經湯汗之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寒熱拘急,脈浮數,以荊防敗毒散二劑,表症悉退。更以托裡消毒散潰之而安。
一男子患此症,膿熟不潰,脹痛,針之而止。更以托裡消毒散而愈。凡瘡膿熟不潰,屬氣血虛也。若不託里,必致難瘥。
一男子患此症,作膿焮痛,發嘔少食,以仙方活命飲,一劑而止。以六君子湯加當歸、桔梗、角刺,潰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膿清不斂,以托裡散加乳香、麥冬而斂。
一老人患此症,腫痛發熱,膿清作渴,脈軟而澀,此血氣俱虛也。欲補之,彼見作渴發熱,乃服降火之劑,果作嘔少食。復求治,投六君子湯四劑,嘔止食進。仍用補藥,月餘而愈。夫患者臟腑血氣上下,各有虛實,況陰症似陽,陽症似陰,豈可以發熱作渴而概用寒涼之劑?常治患者,正氣虛,邪氣實,以托裡為主,消毒佐之。正氣實,邪氣虛,以攻毒為主,托裡佐之。正氣虛,邪氣實,而專用攻毒,則先損胃氣。宜先用仙方活命飲,托裡消毒散,或用灸法,俟邪氣退,正氣復,再酌量治之。大抵正氣奪則虛,邪氣勝則實。蓋邪正不並立,一勝則一負,其虛不待損而自虛矣。若發背腦疽疔毒及患在四肢,必用灸法,拔引郁毒,以行瘀滯,尤不可專於攻毒。診其脈而辨之,庶不自誤。
一男子患此症,腫焮痛甚,發寒熱,服十宣散愈熾。診之,脈數而實,此表裡俱有邪也。以荊防敗毒散加芩、連、大黃,二劑少愈。更以荊防敗毒散,四劑而消。大抵瘡瘍之症,腫焮痛甚,寒熱往來,或大便秘結,小便淋漓,心神潰悶,恍惚不寧,皆邪熱之實也,豈可補哉?東垣云:瘡疽之法,其受之有內外之別,治之有寒溫之異。受之外者,法當托裡以溫劑,反用寒劑,則是皮毛始受邪,引入骨髓。受之內者,法當疏利以寒劑,反用溫劑托裡,則是骨髓之病,上徹皮毛,表裡通潰,共為一瘡,助邪為毒,苦楚百倍,輕則危殆,重則死矣。
趙宜人年逾七十,患鬢疽已潰,焮腫痛甚,喜冷脈實,大便秘澀。東垣云:煩躁飲冷,身熱脈大,精神昏悶者,皆臟腑之實也。遂以清涼飲一劑,腫痛悉退。更以托裡消毒藥,三十餘劑而平。若謂年高潰後,投以補劑,實實之禍不免矣。
維陽俞黃門,年逾三十,冬月鬢患毒腫,焮煩躁,便秘脈實,此膽經風熱壅上而然也。馬氏云:瘡瘍之症,熱壅而不利者,大黃湯下之。遂以一劑,便通瘡退。更以荊防散敗毒散二劑,再以十宣散去桂,加花粉、銀花,數劑而愈。大宗伯羅公耳後髮際患此焮痛,脈緊數,以小柴胡湯加桔梗、牛蒡、銀花,四劑而愈。
頤疽
薛立齋治高舉人,年逾三十,夏月熱病後患頤毒,積日不消,氣息奄奄,脈診如無,飲食少思,大便不禁。《脈經》云:脈息如無似有,細而微者,陽氣衰也。齊氏云:飲食不入,大便滑利,腸胃虛也。遂以六君子湯加炮薑、肉豆蔻、破故紙,數劑瀉止,食稍進。更加以黃耆、當歸、肉桂,潰而膿水清稀。就於前藥,每服加熟附子一錢,數劑食進,膿亦漸稠。再以十全大補湯,用酒芍,加白蘞,月餘而痊。
項癰
薛立齋治二守施希祿,患項毒,膿已成,因畏針,焮延至胸,色赤如霞。其脈滑數,飲食不進,月餘不寐,肢體甚倦,此氣血虛而不能潰也。乃針之,膿出即睡,覺而思食。用托裡藥,兩月而愈。劉璽素虛,患此不針,潰透頷頰,氣血愈虛,竟不救。
一婦人項患癰,焮痛,發寒熱,以荊防敗毒散,二劑少愈。以小柴胡湯加連翹、牛蒡、桔梗,四劑而消。
一男子項患毒,潰而作痛,以參、耆、地黃、芎、歸補之而止。更以八珍湯加黃耆、桔梗,三十餘劑而愈。
馬元儀治沈氏婦,頸項間患瘍,痛甚,躁煩發熱,晝夜不眠,多方不愈。診之,兩脈浮大沉小,此陽明氣血交虧之候也。陽明之氣,一日一夜五十周於身,而血隨之。氣虛血澀,則病生焉。況所現皆血虛氣衰之症,較之熱毒有餘者殊矣。用黃耆一兩,當歸五錢,人參三錢,炙草七分,紅花五分,調補氣血,四劑而安。
張子和在西華,寄食於夏官人宅,忽項上病,一病狀如白瘡,瘡腫根紅硬,以其微小不慮也。忽故人見邀,以羊羔酒飲,雞、魚、醢、蒜皆在焉。張以故人不能辭,又忘禁忌,是夜瘡大痛不可忍,項腫及頭,開口發狂言,目見鬼神。夏君甚懼,欲報其家。張笑曰:請無慮,來日當平。乃以酒調通經散六七錢,下舟車丸百餘粒,次以熱面羹投之。上湧下泄,一時齊作,各去半盞。明日日中,瘡腫已平,一二日膿出而愈。
朱丹溪治王姑丈,七十餘患項疽,脈實而稍大。此因憂悶而生,太陽經治之。歸頭二錢,黃柏一錢五分,黃耆、羌活、地黃、酒芩、桔梗各一錢,酒連、連翹、防風、生甘草、人參、陳皮、防己、澤瀉各五分,白水煎服。
柴嶼青治夏同司鑲黃旗覺羅諱瑪德,患對口。人皆謂之落頭疽,難治。柴以為無害,服藥五十日而愈。後某公亦患前症,亦服藥五十日而安。
姚應鳳診一人,項生瘡,求治,應鳳曰:是天蛇頭瘡,宿因也,三年頭當自落而斃。竟如其言。(《仁和縣誌》)
肩癰
薛立齋治一男子,肩患毒,焮痛飲冷,煩躁便秘,脈數而實。以清涼飲兩劑,少愈。以金銀花散四帖,悉退。又以十宣散去桂,加天花粉、銀花,數帖瘡潰而痊。此脈與症皆有餘也。
一婦人癸卯冬,失物發怒,缺盆內微腫。甲辰春,大如覆碗,左肩胛亦腫,肉色如故。或針出鮮血三碗許,腹痛如錐,泄瀉不止,四肢逆冷,嘔吐惡寒,或時發熱,絕食已七日矣。其脈洪大,時或微細,此陽氣脫陷也。用六君加炮姜三錢,附子二錢,早服,至午不應。再劑加附子五錢,熟睡覺來,諸症頓退六七,少進稀粥。再四劑諸症悉退,飲食如故,缺盆始痛。針出清膿二碗許,諸症復至,此虛極也。以十全大補加薑、桂、附各一錢,三劑而安。後減薑、桂、附各五分,與歸脾湯兼服,五十餘劑而愈。
上舍陳履學之內,先從左肩下一點寒,三日後右肩下發一白瘡,腫如甌盅,紅如酒盞,自用消解涼藥一劑,不散。次投十宣散四劑,加痛略紅。次連投參、耆、丁、桂、防、芷之劑,膿潰後,噁心嘔吐,頭暈不止,厥逆寒戰,鼓牙虛汗,頂平膿清。此投解散涼劑之誤。急洗去圍藥,投以參、耆、歸、朮、地黃、薑、附,大劑一服,原從左肩下舊寒一點先熱起。又進一服,遍腫浮熱,腫高膿稠。兼紝烏金膏,數日出腐筋如脂膜大小數片,日進前藥二服,參、耆投至八錢,逾兩月始安。愈後時以勞厥,即投參、耆、歸、朮、薑、附,大劑乃蘇。
一男子肩患毒,焮痛飲冷,煩躁便秘,脈數而實,以清涼飲二劑少愈。以金銀花散四劑悉退。又以十宣去桂,加天花粉、金銀花,數劑瘡頭潰而痊。
一婦人肩下患毒,脈弦緊,以白芷升麻湯二劑,表症已退,更以托裡藥潰之而愈。
一男子素弱,肩患腫。欲內消,服涼藥,反致作瀉,少食。以二神丸及香砂六君子湯加肉豆蔻,而瀉止食進。又以托裡藥而腫亦消。
一男子肩下患疽已數日,漫腫微痛,頭甚多,皆如粟許,色不變,不起發,此氣血虛也。診其脈果然。先以仙方活命飲二劑,殺其大勢。更以托裡藥而起發,瘡頭雖潰,但流血水,氣血尚虛,不能為膿也。彼欲服太乙錠,予謂此藥止能攻毒,不能托裡。不信,仍服之至四次,飲食不進,瘡色黑陷,呃逆不絕,胃氣虛極也,不治。強投溫中健脾之劑,不應而死。
一男子肩患毒,腫硬作痛,惡症迭見,用白礬末三錢糊丸,以蔥頭七莖,煎湯調下,腫痛悉退,再服諸症亦退。更以仙方活命飲二劑,出水而消。此秘方名《千金》化毒湯,白礬末,蔥湯調服。因末難服,故易為丸。一方士治瘡疽,不問腫潰,先用此藥三二服,後用消毒藥甚效。常治芻蕘之人,用此即退,不用托裡藥亦愈。蓋此熱毒為患,血氣不虧故也。若因金石毒藥發疽者,尤效。蓋礬又能解金石之毒也。一方用礬末五錢,硃砂五分,熱酒下亦效。此藥托裡固內,止瀉解毒排膿,不動臟腑,不傷氣血,有益無損,其藥易得,其功甚大,偏僻之處,不可不知。此方或蟲犬所傷,溶化熱塗患處,更以熱酒調末服皆效。
福泉黃吏部肩患毒,發熱惡寒,大渴煩躁,似有餘之症,其脈雖大而無力,卻屬不足,用當歸補血湯治之愈。
王喬年逾三十,肩患毒,以人參敗毒散一劑,更以十宣散去參、桂,加銀花、花粉,四劑而潰。因怒動肝火,風熱上壅,頭面赤腫,焮痛飲冷,以荊防敗毒散加芩、連、薄荷,二劑不應。急砭患處,出黑血盞許,仍以一劑,勢退大半。再進人參敗毒散,四劑而愈。夫病有表裡上下之殊,治有緩急攻補之異,若不砭刺,毒氣結於內里,藥不能及,焮腫日甚,使投峻利之藥,則上熱未除,中寒已作,必傷命矣。
一上舍肩患疽,脈數,以槐花酒一服,勢頓退。再與金銀花、黃耆、甘草,十餘劑而平。槐花治濕熱之功最為神速,若虛寒之人,不可過劑。
王洪緒治姚氏女,年二十九,小產月餘,左肩手搭處,先發一毒,周尺有五。半月,背添一毒,上下長三寸,上闊下尖,皆白陷。十日後始延治,勢甚篤,連服陽和湯三劑,能起坐,五劑自能便溺,十二劑其續發者全消,先發之搭手亦消。剩瘡頂如棋子大,不痛而潰,四日收功。後云背上如負一版,轉舒不快,以小金丹十丸,每日三進全愈。
臂癰
薛立齋治進士申天益,臂患癰,寒熱頭痛,形氣虛弱,此手足陽明經風熱邪之症,用桔梗升麻湯二劑,外邪頓散。用托裡消毒散二劑,腫痛頓退。乃用補中益氣散湯調理,形氣漸復而愈。
一婦人臂患腫,惡寒,不作膿,以十宣散六劑而潰,以托裡散數劑而瘳。
一婦人臂腫未成膿,飲食少思,遇勞作痛,發熱,以補中益氣湯二劑,痛少止。補氣血,健脾胃藥而消。
一婦人臂患毒,腫硬,咽喉壅塞,四肢逆冷,發寒熱,以五香連翹湯二劑頓愈,以瘡科流氣散四劑而消。
一男子臂患癰,脈弦緊有力,以白芷升麻湯二劑頓退,又二劑而消。
一男子臂患癰,不作膿,灸以豆豉餅及飲托裡藥,三十餘劑而潰,又月餘而瘳。
一婦人患臂癰,瘡口紫陷,膿清不斂。彼以為毒未盡,欲服攻毒之劑。謂瘡瘍之症,腫起堅硬膿稠者,實也;腫下軟慢膿稀者,虛也。遂以附子餅灸之,及飲十全大補湯,百劑始愈。
西蜀彭黃門太安人,臂痛數年,服活絡丹二十丸而瘥。
朱丹溪治從叔,平生多慮,質弱神勞,年近五十,忽左膊外側臁上,起一小紅腫,大約如慄。曰:慎勿輕視,且先與人參大料作湯,二三斤為好。彼未之信,慢進小帖,數服未解而止。旬余值大風拔木,瘡上起一道紅線,繞至背胛,直抵右胛肋。曰:必大料人參,少加川芎、陳皮、白朮等補劑與之。後與此方,兩閱月而安。
東垣曰:尹老家素貧,己酉歲,十月初寒,形志皆苦,於手陽明大腸經分出癰,初有㿗疝,其臂外皆腫痛,先腫在陽明,左右寸脈皆短,中得之俱弦,按之洪緩有力,此癰得自八風之變。以脈斷之,邪氣在經脈之表。其症大小便如故,飲食如常,腹中和,口知味,知不在裡也。不惡風寒,止熱躁,脈不浮,知不在表也。表裡既和,邪氣止在經脈之中。《內經》曰:凝於經絡為瘡癰。其癰出身半以上,風從上受之,故知是八風之變為瘡者也。宜治其寒邪,調其經絡中血氣,使無凝而已。以白芷升麻湯療之,一服而愈。炙甘草、升麻、桔梗、白芷、當歸梢、生地黃、生黃芩、酒黃芩、連翹、黃耆、肉桂、紅花。上㕮咀,水酒各大盞半,同煎服愈。
薛治王揮使,臂腫一塊,不痛不赤,惟脈軟,懶食時嘔,以六君子加藿香、酒芍,嘔止食進。再以八珍湯二十餘劑,成膿刺之。又以十全大補而愈。次年傷寒後,此臂仍腫微痛,乃傷寒餘毒也。無表症,但虛弱,先用十宣散四劑,取參、耆、芎、歸扶助元氣,防風、桔梗、白芷、厚朴行散腫結,肉桂引經破血,腫退三四。再以八珍湯,膿潰而愈。至冬,臂復作痛,因復祛風藥,反筋攣痛甚,此血虛不能養筋,筋虛不能束骨,遂以加味十全大補而愈。
一室女臂患腫,潰久不斂,寒熱交作,五心煩熱,飲食少思,月水不通,與逍遙散、八珍湯,經行瘡愈。一婦人月水不行,潮熱咳嗽,肌體日瘦,胸膈不利,頸腫一塊,日久不消,亦服前藥,熱退腫消,經行而愈。
宋琰年逾三十,臂患癰,潰而不痛,膿稀,脈弱。丹溪云:疽潰深而不痛者,胃氣大虛,而不知痛也。東垣云:膿水清稀,瘡口不合,氣血俱虛也,當以大補藥治。彼不聽,服消毒藥,氣血虛甚,遂不救。丹溪云:才見腫痛,參之脈症虛弱,便與滋補,氣血無虧,可保終吉。又云:潰瘍內外皆虛,宜接補為主。
王時亨年逾四十,臂患毒,焮痛作嘔,服托裡消毒藥愈甚。以涼膈散二劑頓退,更以四物湯加芩、連,四劑而消。
王文遠臂患毒,作痛,服寒涼藥,遂致食少,大便不實。以理中丸二服,更以六君子湯加砂仁、藿香治之,再以托裡藥,膿潰而愈。大凡瘡痛甚者,如稟厚有火,則宜苦寒之劑。若稟薄者,則宜補中益氣湯加芩、連之類,在下加黃柏。人肥而瘡作痛者,用荊、防、羌、獨之類,蓋取其風能勝濕也。
方云起臂生一疽,膿潰百日方愈,中有惡肉突起,如蠶豆大,月餘不消,醫治不效。因閱本草,得劉涓子鬼遺方,用烏梅肉燒存性,研敷。試之,一日夜去其大半,再上,一日而平。乃知世有奇方如此,遂留心搜刻諸方,始基於此方也。(《本草綱目》)
乳癰乳岩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兩乳腫,兼頭痛寒熱,此肝經氣鬱症也。用人參敗毒散二劑,表症已退。用小柴胡加芎、歸、枳殼、桔梗,四劑而愈。
一婦人因怒,左乳作痛,胸膈不利,此屬肝脾氣滯。以方脈流氣飲加木香、青皮,四劑而安。
一婦人久郁,左乳內結核如杏,三月不消,心脈澀,脾脈大,按之無力,此肝脾氣血虧損。以八珍加貝母、遠志、香附、柴胡、青皮、桔梗,五十餘劑而消。
一婦人乳內結核年餘,晡熱少食,此血氣不足,欲用益氣養榮湯,彼反服行氣之劑,潰出清膿而歿。又一婦乳內結核如慄,亦服前藥,大如覆碗,堅硬如石,出血水而歿。又郭氏妾,乃放出宮人,乳內結一核如慄,亦以前湯,彼不信,乃服瘡科流氣飲及敗毒散,三年後大如覆碗,堅硬如石,出水不潰,亦歿。大抵鬱悶則脾氣阻,肝氣逆,則成隱核,不痛不癢,人多忽之,最難治療。若一有此,宜戒七情,遠厚味,解鬱結,更以養氣血之藥治之,庶可保全,否則不救。亦有一二載,或五六載方潰下陷者,皆曰乳岩,以其形岩凸似巖穴也,最毒,慎之,可保十中一二也。
一婦人乳腫而不作膿,以益氣養榮湯加香附、青皮,數劑而膿成。針之,旬日而愈。
一婦人右乳腫,發熱,怠惰嗜臥,無氣以動,至夜熱亦甚,以補中益氣湯兼逍遙,治之而痊。
一男子左乳腫硬,痛甚,以仙方活命飲,二劑而止。更以十宣散加青皮,四劑膿成,針之而愈。若膿成未破,瘡頭有薄皮剝起者,用代針之劑,點起皮處,以膏藥覆之,膿亦自出,不若及時針之,不致大潰。如出不利,更紝搜膿化毒之藥。若膿血未盡,輒用生肌之劑,反助邪氣,縱早合,必再發,不可不慎也。
一男子年逾五十,憂子不成立,左乳腫痛,左脅脹腫,肝脈弦數而澀。先以龍薈丸二服,諸症皆退。又以小柴胡對四物,加青皮、貝母、遠志,數劑而膿成。欲針之,仍以養氣血解鬱結。彼不從,乃雜用流氣敗毒之劑,致便秘,發熱作渴。復請治,謂膿成不潰,陽氣虛不能鼓舞也;便秘發熱,陰血竭不能濡潤也。辭不治,果死。
一男子因怒,左乳腫痛,肝脈弦數,以復元通氣散,二服少愈。以小柴胡湯加青皮、芎、歸,數劑而消。復元通氣散:木香、茴香、青皮、甲片、陳皮、白芷、甘草、漏盧、貝母,各等分。每服三錢,溫酒調下。
孫文垣侄婦,素有痰涎,胸膈痞脹,近因乳腫大,發寒熱,欲成癰,以加味神效栝蔞散,二帖寒熱退而腫不消。用貝母、白芷為臣,栝蔞為君,赤芍、當歸、連翹為佐,青皮、甘草、柴胡為使,痛稍減,腫仍不消。脈之近數,知已成膿,與內托十宣散加銀花、地丁,二帖而膿潰。因腳上生瘡,且有浮氣,前方去地丁、銀花,加苡仁、蒼耳子,調理全安。
薛立齋治王汝道室,年逾三十,每怒後乳內作痛,或腫,此肝火所致。用小柴胡合四物,加青皮、桔梗、香附、枳殼而愈。彼欲絕去病根,自服流氣飲,遂致朝寒暮熱,益加腫毒,此氣血被損而然。與八珍三十餘劑,喜其年壯,元氣易復,愈。
一婦人乳內腫一塊,如雞子大,勞則作痛,久而不消,服托裡藥不應,此乳勞症也,屬肝經血少所致。先與神效栝蔞散四劑,更隔蒜灸之,腫稍退。再與八珍湯,倍加香附、夏枯草、地丁,仍間服前散,月餘而消。亦有乳疽一症,其狀腫硬木悶,雖破而不潰,腫亦不消,尤當急服此散,及隔蒜灸之。此症氣血為七情所傷,亦勞症也,宜戒惱怒,節飲食,慎起居,否則不治。
一婦人患乳癰,氣血頗實,但瘡口不合,百治不應。與神效栝蔞散,四劑少可。更與數劑,及豆豉餅灸之而愈。一婦人患此未潰,亦與前藥,三劑而消。陳良甫曰:婦人乳勞,便服此藥,可杜絕病根。毒已成,能化膿為水;未成者,則從大小便散之。
一人抱病小愈,左乳復生癰,繼又胸膈間結核,其堅如石,荏苒半載,百藥不能施。已而牽掣於肩,痛特甚。禱於張王祠,夢神語曰:但用生薑自然汁制香附服之可也。比覺,簡本草視之,二物治症相符。訪醫者張祿,亦云有理。香附去毛,薑汁浸一宿,為末,二錢,米飲調。才數服,瘡膿流出,腫硬漸消而愈。(《槎庵小乘》)
朱丹溪治一婦人,年六十,厚味鬱氣,而形實多妒,夏無汗而性急,忽左乳結一小核,大如棋子,不痛,自覺神思不佳,不知食味。經半月,以人參湯調青皮、甘草末,入生薑汁,細細呷,一日夜五六次,至五七日消矣。此及乳岩之始,不早治,隱至五年十年已後發,不痛不癢,必於乳下潰一竅,如巖穴出膿。又或五七年十年,雖飲如故,食如故,洞見五內,乃死。惟不得於夫者有之,婦人以夫為天,失於所天,乃能生此。謂之岩者,以其如穴之䴠岈空洞,而外無所見,故名曰岩。患此者,必經久淹延。惟此婦治之早,消患於未形,余者皆死,凡十餘人。又治一初嫁之婦,只以青皮、甘草與之,安。
一孺人但經將行而乳腫,先兩日,發口乾而不渴,食少減,脈左弦帶數,右卻平。治用四物湯加陳皮、白朮、茯苓,帶熱下與點丸三十粒。
義二孺人,平時乳內有結核,不痛,忽乳邊又有一腫核,頗覺有些痛。黃芩、川芎、木通、陳皮各四錢,人參二錢,白芍一錢,大腹皮三錢,炙甘草、生甘草各一錢,當歸頭一錢,分二帖煎服。
黃孺人乳腫痛,青皮、石膏、連翹、角刺、黃藥子、當歸頭、木通各一錢,生甘草三分,入好酒些少,同煎飲,又別藥洗腫處。
李東垣治一婦人,乳間出黑頭瘡,瘡頂陷下,作黑眼子。其脈弦洪,按之細小。升麻、連翹、葛根各一錢半,肉桂三分,黃芩、歸身、甘草炙各一錢,牛蒡五分,黃柏二錢,水煎至一盞,二服愈。
立齋治一婦人,患乳癰,寒熱頭痛,與荊防敗毒散一劑,更與蒲公英一握,搗爛,入酒二三盞,再搗取汁熱服,渣熱塗患處而消。丹溪云:此草散熱毒,消腫核,又散滯氣,解金石毒之聖藥。
陳良甫云:開慶間淦川嘉林曾都運恭人,年已五十,而病奶癰,後果不起。又癸亥年,僕處五羊趙經略夫人,年七十一歲,隔一二年,前左乳房上有一塊,如鵝卵大,今忽然作楚,召予議藥。僕云:據孫真人云,婦人年五十以上,乳房不宜見癰,見則不可以治矣,幸而未破,恐是氣瘤。漫以五香連翹湯去大黃煎服,服後稍減則已。過六七年後,每遇再腫脹時,再合服,必消減矣。
立齋曰:一婦人乳內結核,年餘不消,口乾倦怠,脈澀少食,此肝脾二經血氣虧損之症,宜培養為主。乃用草藥數帖,遂不救。
繆仲淳治顧文學又善內人,患左乳岩,用夏枯草、蒲公英為君,銀花、漏蘆為臣,貝母、桑葉、甘菊、雄鼠糞、連翹、白芷、紫花地丁、山茨菰、炙草、栝蔞、茜根、陳皮、乳香、沒藥為佐使,另用夏枯草煎濃汁丸之,服斤許而消。三年後,右乳復患,用舊存余藥服之亦消。後以方治數人俱效。(《廣筆記》)
馬銘鞠治沈氏婦,患乳癧,潰爛經年,不見臟腑者一膜耳。用鼠糞土、楝樹子、(經霜者佳,川楝不用。)露蜂房各三錢,俱煆存性,各取淨末和勻。每服三錢,酒下,間兩日一服,痛即止,不數日膿盡收斂。此方傳自江西販糖客,因治祝氏喉症得之。(《廣筆記》)
張王屋錄後江孟修兄驗過乳癖方:白芷一錢,雄鼠糞一錢,二種曬乾為末,用好酒調服,飲取一醺睡而愈。(雄鼠糞尖者是。)又一神驗方:用活鯽魚一個,山藥一段如魚長,同搗汁,敷乳上,以紙蓋之立愈。(《廣筆記》)
薛治一婦人,乳癰愈後發熱,服養氣血藥不應,與八珍湯加炮姜,四劑而止。仍以前湯加黃耆、香附,三十餘劑,血氣平復。
薛立齋治一婦,年逾二十,稟弱,乳內作痛,頭疼脈浮,與人參敗毒散倍加人參,一劑表症悉退。但飲食少思,日晡微熱,更以小柴胡湯合六君子湯二劑,熱退食進。方以托裡藥加柴胡,十餘劑,針出膿而愈。又一婦患此症,膿成畏針,病勢漸盛,乃強針之,膿出三碗許,脈數發渴,以大補藥三十餘帖而愈。丹溪云:乳房為陽明所經,乳頭為厥陰所屬。厥陰者肝也,乃女子致命之地,宗筋之所,且各有囊橐。其始焮腫雖盛,患止於一二囊,若膿成不針,攻潰諸囊矣。壯者猶可,弱者多致不救,所以必針而後愈也。
錢國賓治一婦人,年五十六歲,左乳患癰已七年,爛過半矣,中間一孔如桃,時流血水。凡貼膏藥,痛反增劇,以布圈系護,防其摩擦。夫乳頭屬足厥陰肝,乳房屬足陽明胃,乃肝胃二經之症,非單方不足以治其外,非峻補不足以養其內。以形色氣味治之,用陳香櫞一個,其穰之瓣,如乳內之房,其色先青而後黃,青屬肝,黃屬胃,其味先酸而後甘,酸屬肝,甘屬胃,其氣香,能通肝胃之氣,煆黑止血,酒服和經,此治其乳也。制一枚為末,作二次服。又用酒炒黃耆二兩,益氣實表;土炒白朮二兩,山藥五兩,健脾收濕;芎、歸、地、芍各一錢,養血。水六碗,煎三碗,作四次服,調至一月痊。(論藥入微,可為格物之法。)
王洪緒曰:凡乳岩初起,或乳中,或乳旁,生一小塊,不痛不癢,皮色不變,與瘰癧惡核相似,是乃陰寒結痰,總因悲哀憂愁患難驚恐所致。初起以犀黃丸,每服三錢,酒送下,十服即愈。或以陽和湯加土貝母五錢煎服,數日可消。倘以膏藥敷貼,必致日漸腫大,內作一抽之痛,便覺難治。若遲至皮色變異,尤難挽回。勉以陽和湯與犀黃丸,早晚輪服。服至自潰而痛者,用大蟾多隻,每日早晚取蟾破腹連雜,以蟾身刺孔,貼患處,內服《千金》托裡散,(人參、防風、黃耆、官桂、白芷、厚朴、川芎、桔梗、甘草。)三五日後,接服犀黃丸,可救十中三四。潰後不痛而癢極者,無一挽回。大忌開刀,開則翻花,最慘,萬無一生。男女皆有此症。
王洪緒治一婦,乳患白疽,寒熱痛甚,與以陽和丸同二陳湯煎服,得睡痛息,三服全愈。又一婦患相同,服夏枯草、花粉、連翹、蘇葉等藥五劑,號痛不絕。王曰:向患白色,今變紅色,難以全消矣。投以前藥,痛止能睡,根盤收小。連進數劑,不痛而潰,貼陽和膏收功。陽和丸方:肉桂一兩,麻黃五錢,炮薑炭五錢,水泛為丸。
一婦兩乳皆患乳岩,兩載如桂圓大。因子死悲哀,忽發如杯,以五通丸、犀黃丸,早晚輪服,九日全消。五通丸方:廣木香、麻黃、沒藥去油、乳香去油、五靈脂等分,研末,飯搗為丸,梧子大。每服五錢,用川芎、當歸、赤芍、連翹、甘草,煎湯送下。凡大癰生要緊穴道,將發大時,服此丸甚效。與三黃丸間服尤妙。三黃丸:熟大黃二兩,乳香、沒藥各一兩,麝香一錢五分,西牛黃三分,雄黃五錢。以熟大黃酒浸,搗爛,將各末和入,搗丸如梧子大,每服五錢。
一男子患乳岩,貼鯽魚膏兩日,發大如拳,色紅。王令揭去膏藥,與陽和湯四劑,色仍紅。以陽和湯、犀黃丸輪服,至十六日,四圍皆消。獨患頂潰,用蟾拔毒三日,半月收功。
胸癰
薛立齋治一男子,胸患癰,腫高焮痛,脈浮而緊,以內托散煎服二劑,表症悉減。以托裡消毒散,四劑而消。
一男子素弱,胸患癰,飲食少而倦,以六君子湯加芎、歸、黃耆。膿成針之,更以托裡藥而愈。
薛立齋治一男子,胸患癰,焮痛煩躁,發熱作渴,脈數而實,時季冬,此熱毒內蓄也。須舍時從症,欲治以內疏黃連湯。彼以時當隆寒,乃雜用敗毒藥,愈熾。仍求治,投前藥二劑,後去二次,諸症悉退。以金銀花散加連翹、山梔,四劑出水而消。大抵症有主末,治有權宜,治其主,則末自退,用其權,則不拘於時,泥於守常,必致病勢危甚。況慣用攻劑,動損各經。故丹溪云:凡瘡發於一經,只當求責本經,不可干擾余經。羅謙甫曰:守常者,眾人之見;知變者,智者之事。知常而不知變,細事因而取敗者多矣。
一男子胸患毒,焮痛怕冷,脈洪數,以黃連解毒湯,二劑頓退。更以金銀花散,六劑而消。
一少婦胸膺間潰一竅,膿血與口中所咳相應而出,以參、耆、當歸,加退熱排膿等藥而愈。(余按:此因肺痿所致。原注。)
張都憲夫人,性剛多怒,胸前作痛,肉色不變,脈數惡寒。經云:洪數之脈,應發熱而反惡寒,瘡疽之謂也。今脈洪數,則膿已成。但體豐厚,故色不變,似乎無膿。以痛極始肯用針,入數寸,膿出數碗,遂以清熱消毒藥治之而愈。設泥其色而不用針,無可救之理矣。
(琇按:肝脈挾胃貫膈,又曰,是所生病者為胸滿,故胸之癰疽,本由於肝也。)
楊百戶胸患毒,腫高焮赤,發熱,脈數,大小便澀,飲食如常。齊氏曰:腫起色赤,寒熱疼痛,皮膚壯熱,頭目昏重,氣血之實也。又云:大便硬,小便澀,飲食如故,腸滿膨脹,胸膈痞悶,肢節疼痛,身熱脈大,精神昏塞,臟腑之實也。遂以黃連內疏湯二劑,諸症漸退。更以荊防敗毒散加芩、連、山梔,四劑少愈。再以四物加芩、連、白芷、桔梗、甘草、銀花,數劑而愈。
一男子胸腫一塊,半載不消,令明灸百壯方潰。與大補藥不斂,復灸以附子餅而愈。
張路玉治談仲安,體肥善飲,夏患壯熱嘔逆,胸膈左畔隱痛,手不可拊,便溺澀數,舌上滑胎,食後痛嘔稠痰,漸見血水,脈來澀澀不調,與涼膈散加石斛、連翹,下稠膩極多。先是醫作肺癰治,不效。張曰:肺癰必咳嗽,吐腥穢痰,此但嘔不嗽,洵為胃病無疑。下後四五日,復嘔如前。再以小劑投之,三十而勢甫平。後以保元、苓、橘,平調二十日而痊。先時有李姓者患此,專以清熱豁痰解毒為務,直至膈畔潰腐,膿水淋漓,纏綿匝月而斃。良因見機不早,悔無及矣。
(琇按:此症最難別白,即《內經》所謂內有裹大膿血之症也。吾鄉一名醫自患此,同道診之,不知為癰也。雜進參、附、丁、桂之劑,久之吐出臭膿乃省,已無及矣。)
脅癰
薛立齋治一婦人,脅患癰,未成膿,惡寒脈緊,以十宣散加柴胡,二劑表症悉退。更以托裡散數劑,膿清而愈。
一男子近脅患疽,腫而不潰,投大補之劑,潰而已愈。後患弱症而歿。
薛立齋治一上舍,年逾四十,因怒,脅內作痛不止,數日後外結一塊,三寸許,漫腫,色不赤,按之微痛此怒氣傷肝,致血傷氣鬱為患。以小柴胡湯對四物,倍用芎、歸、黃芩、貝母、肉桂治之。彼謂丹溪云:腫瘍內外皆癰,宜托裡表散為主。又云:凡瘡未破,毒攻臟腑,一毫熱藥,斷不可用。況此症為氣血凝滯,乃服流氣飲愈虛,始信而復求治。視之虛症並臻,診之胃氣更虛。彼欲服薛前藥。曰:急者先治。遂以四君子湯加酒芍、炮姜,四劑少得。更加當歸,又四劑,胃氣漸醒。乃去姜,又加黃耆、芎、歸、肉桂,數劑瘡色少赤,並微作痛。又二十餘劑,膿成針之。卻與十全大補湯,喜其謹疾,又兩月餘而瘳。夫氣血凝滯,多因榮衛之氣弱,不能運散,豈可復用流氣飲,以益其虛。況各經氣血多寡不同,心包絡、膀胱、小腸、肝經,多血少氣,三焦、膽、腎、心、脾、肺,少血多氣。前症正屬膽經少血之臟,人年四十以上,陰血日衰,且肝症俱屬不足,腫瘍內外皆壅,宜托裡表散為主。乃補氣血藥而加以行散之劑,非專攻之謂也。若腫焮痛甚,煩躁脈大,辛熱之劑,不但腫瘍不可用,雖潰瘍亦不可用也。凡患者須分經絡氣血,地步遠近,年歲老幼,稟氣虛實及七情所感,時令所宜而治之。常見以流氣、十宣二散概治結腫之症,以致取敗者多矣。(此案與舊案東侍御一則正同,而此之發明,最為緊要,而舊案節之,故重錄於此。)
馬元儀治沈氏婦,左脅患腫瘍,長五寸許。治已兩月,發表托裡,劑多功少。診其兩脈弦數兼澀,腫處低陷作痛,寒熱,經行不止,口燥艱食。此症頗危,必得之勞郁且怒,邪熱結聚厥陰之位,榮衛不行,周身火邪,獨徹上下,表斂俱所不宜。用生首烏一兩,滋其內燥;柴胡一錢,疏其氣血;枳殼、桔梗各一錢,舒通肺氣,以制肝木;杏仁、蘇子各二錢,調氣化痰,以清上焦;丹皮一錢,清其血;半夏曲一錢,和其中。兩劑寒熱減而經止,患處焮腫,潰稠膿,飲食少進。瘍醫以潰後當行大補,投耆、術之屬,後致瘡口內陷,食少。曰:癰疽已潰,當補,此其常耳。今兩脈遲澀,遲則氣滯,澀則血滯,鬱而得補,其郁彌甚。始猶肝木自傷,既乃轉戕脾胃,以不循常度,分肉不溫,經隧不行,而欲瘡之斂也,其可得乎?夫榮不通,須以血藥和之,當歸、桃仁、紅花、延胡索是也。白朮、枳殼,一補一瀉,所以推陳氣以致新氣,乾薑暖胃而和血,楂肉消滯而和中。服二劑,復大潰出稠膿碗許,食進神旺而安。(名言至理,須細參之。)
朱丹溪診李兄,年四十餘,而面稍白,神氣勞甚,忽脅下生一癰,腫如桃。一人教用補劑,眾笑阻之,於是流氣飲、十宣散雜而進之。旬余召視之,曰:非惟不與補藥,抑且多得解利,血氣俱憊,不可為矣。已而果然。
立齋曰:一男子因怒,左脅腫一塊,不作痛,脈澀而浮,此肝經邪火熾甚,而真氣不足為患,宜培養氣血為主。乃用草藥數帖,遂致不救。
一男子因勞發熱,脅下腫痛,脈雖大而按之無力,此氣血虛,腠理不密,邪氣襲於肉裡而然也。河間云:若人飲食疏,精神衰,氣血弱,肌肉消導,榮衛之氣短促而澀滯,故寒搏腠理而癰腫也,當補之以接虛怯之氣。遂以補中益氣湯加羌活,四劑少可。去羌活,又十餘劑而愈。又一男子,年二十,遍身微痛,腰間作腫痛甚,以前藥加茯苓、半夏並愈。
一朝士腹脅間病疽經歲,或以地骨皮煎湯淋洗,出血一二升,家人懼,欲止之。病者曰:疽似快。更淋之,有五升許,血漸淡乃止,以細穰貼之,次日結痂而愈。(同上。)
張子和治襄陵馬國卿,左乳二肋間期門穴中,發痛硬而不潰,痛不可忍。瘍醫皆曰乳癰,或曰紅絲漏,或曰覰心瘡,使服內托數百日,又服五香連翹湯數月,皆無驗。張曰:此馬刀也,足少陽膽經之病。出《靈樞》十二經以示之,其狀如馬刀,故曰馬刀,堅而不潰。乃邀之於食肆中,使食浸湯餅,稍覺緩。次日先以滄鹽上湧,又以涼劑滌去熱勢,約十數行,腫已散矣。
朱葛黃家妾,左脅病馬刀,憎寒發痛,已四五日矣。張曰:此足少陽膽經病也,少血多氣,堅而不潰,不可急攻,當以苦劑湧之。以五香連翹湯托之,既而痛止,然瘡根未散。有一道人過見之,曰:我有妙藥,可潰而為膿,不如此,何時而愈?既紝毒藥,痛不可忍,外寒,內嘔血不止,大便黑色,飲食不下,號呼悶亂,幾於死。再求治,張曰:脅間皮薄肉淺,豈可輕用毒藥?復令洗去,以涼劑下之,痛立止,腫亦消。
腋癰
薛立齋治一童子,腋下患癰,久不斂,膿清,脈大,倦怠懶食,少寐自汗,口乾,以內補黃耆湯及豆豉餅灸之,兩月而愈。凡瘡膿潰而清,或瘡口不合,或聚腫不赤,肌肉寒冷,自汗色脫者,皆氣血俱虛也,非補不可。
一男子腋下患毒,咳逆不食,腸鳴切痛,四肢厥冷,脈細,以托裡溫中湯,二劑頓愈。更以香砂六君子湯、三神丸,而飲食頓進。以十全大補湯,二十劑而斂。
里中有周七者,少年,曾患毒左腋下,得一異方,用糯米焮飯,乘熱入鹽塊,夾蔥管少許,搗極爛如膏,貼患處輒消。至中年,腰間忽生一毒,熱如火,板硬痛不可忍,傴僂跼蹐,自分必死,屢藥不效。急思前方,如法貼之。未幾,大便去糞如宿垢,甚多,硬者漸軟,數日而起。
薛立齋心法,治河南張承祖,年逾二十,腋下患毒,十餘日腫硬不潰,脈弱時嘔。謂腫硬不潰,脈弱,乃陽氣虛;嘔吐少食,乃胃氣弱。先以六君子湯加藿香、砂仁治之。彼謂腫瘍時嘔,當作毒氣攻心治之;潰瘍時嘔,當作陰虛補之。曰:此丹溪大概之言也,即諸痛癢瘡,皆屬心火之意。假如赤腫痛甚,煩躁脈實而嘔,為有餘,法當下;不腫硬,不痛不潰,脈弱而嘔,為不足,法當補之。亦有痛傷胃氣,或感寒邪穢氣而作嘔者,雖腫瘍,尤當助胃壯氣。彼執不用,信用攻伐之藥,病愈甚。復請診,其脈微細,而發熱。謂熱而脈靜,脫血脈實,汗後煩躁者,皆難治。後果然。夫腫瘍毒氣內侵作嘔,十有一二,潰瘍濕氣內侵作嘔,十有八九,豈可混為一途?
朱文鼎母,因忿鬱,腋下結一核,二十餘年。因怒,加腫痛,完穀不化,飲食少思。東垣云:瀉利不止,飲食不入,此腸胃虛也。遂以六君子湯加砂仁、肉桂、乾薑、肉豆蔻,瀉雖止而膿清,瘡口不合,氣血虛也。以十全大補湯,月餘而愈。
一男子年逾五十,腋下患毒,瘡口不合,右關脈數而渴,此胃火所致,用竹葉黃耆湯遂止。再用補氣藥而愈。嘗治午後發渴,或發熱,用地骨皮散亦效。
胃脘癰
張隱菴曰:順治辛卯歲,予年四十有二,八月中生一胃脘癰,在鳩尾斜下右寸許,微腫不紅,按之不痛,隱隱然如一雞卵在內。姚繼元視之曰:此胃脘癰也,一名捧心癰。速宜解散,否則有性命之憂。與一大膏藥,上加末藥二三錢,中間烘貼,至暮手足蘇軟,漸至身不能轉側,仰臥於書齋,心煩意亂,屏去家人。至初更時,癰上起一毒氣,從左乳下至肋,下脅入於左腎。入時如燒錐刺入眼中,一陣火光,大如車輪,神氣昏暈,痛楚難言,火光漸搖漾而散,神昏始蘇。過半時許,其氣復起,其行如舊,痛楚如前,如此者三四次。予思此戊與癸合也,腑邪入臟,自分必死。妄想此毒氣不從脅下入腎,得從中而入於腸胃則生矣。如此靜而行之,初次不從,二次即隨想而仍從左乳下,入於腸中,腹中大鳴,無復前痛楚矣。隨起隨想,因悟修養之道,氣隨想而運用者也。至天明大泄數次,胸膈寬舒。繼元先生視之曰:毒已散解,無妨事矣。予問曰:膏藥乃毒藥耶?曰:上撒之末藥,名端午藥,純用砒霜、巴豆,於端午日配製。無此毒藥,焉能透入皮肉之內?予曰:何不早言?昨晚以為必死於毒。今早始悟膏藥中必有毒藥,而得生於毒矣。毒藥攻疾,有如此之妙也。至次年中秋復發,仍用膏藥末藥,毫無前番之狀,腫亦不消。予因想運氣之妙,經行坐臥,以手按摩,意想此毒仍歸腸胃而出,如此十餘日而散。至次年中秋又發,予謂繼元先生曰:去歲膏藥不應,今須另法治之。姚曰:部院劉公之夫人生此疾,曾另置末藥,比前更毒,貼之要起大泡,此藥用之,無有不驗。貼之數日,並不起泡,腫亦不消。予想此症已頑,不受毒藥之制,即揭去膏藥,用大艾圓迎頭灸九壯,其毒隨火四散,嗣後永不發矣。予想陽明之毒,准在中秋金旺之時而發,初從毒攻而解,次隨氣運而散,後因勝制而消。因悟氣運制化之道,有如此之妙用,五行合化之理,人與天地相參,即以此理推治百病,奇妙異常。王紹隆先生曰:業醫人須病病經過,始得之矣。
王洪緒曰:井泉疽生於心口,又名幔心銳毒。初起若心口內有塊,漸大,心口發高,毒陷即死。此醫家縮手之症,諸書亦無治法。惟余家秘集,載以本人兩手十指,以線量以長短,共積其線,在喉管正中處,雙環至背脊之中,看兩線頭盡處為中穴。又以本人之中指中一節,用柴心量准,作一寸,中穴之左右各遠一寸,各以墨記,分立三穴如品字狀。每穴用艾灸三大壯,一齊火灸,灸則全愈。
卷三十二(外科)
發背
(精要論背疽,其源有五:一天行,二瘦弱,三怒氣,四腎氣虛,五飲冷酒、食炙爆、服丹藥。)
元末,嘉興桐鄉縣後朱村徐通判,素慕洞賓,朝夕供禮。一日疽發於背,勢垂危,猶扶起禮之如昔。偶見淨水盂下白紙,視之有詩云:紛紛墓土黃金盾,片片花飛白玉芝,君主一斤臣四兩,調和服下即平夷。意其仙方,然不知何物為黃金白玉,乃召仙以大黃白芷為問。仙曰:然。服之果驗。後以之醫人,無不效。徐無子,方竟傳婿沈氏,至今沈以此治生,數百里來貨藥者無虛日。族大而分數十家,惟嫡枝居大椿樹下者藥乃驗。沈子嘗從吾友俞院判學,嘗聞其藥,今加穿山甲、當歸鬚、金銀花矣。然大黃既多,以下為主,不問陰陽之毒而投之,恐亦有害者。然源源往醫,又獨於椿樹下者驗,豈非天固與之乎。(《七修類編》)
京師萬勝門生員王超,忽覺背上如有瘡隱,倩人看之,已如盞大,其頭無數。或教往梁門裡外科金龜兒張家買藥。張視顰眉曰:此瘡甚惡,非藥所能治,只有灼艾一法,庶可冀望萬分,然恐費力。乃撮艾與之曰:且歸試灸瘡上,只怕不疼,直待灸疼方可療耳。灼火十餘,殊不知痛,妻守之而哭。至第十三壯始大痛,四旁惡肉卷爛,隨手墮地,即以稍愈。再詣張謝,張付藥數帖日安。則知癰疽發於背脅,其捷法莫如灸也。(《類編》)
王敏診一人,發背不起。醫言起則治矣。敏曰:是擊指脈,即起亦不治。眾劫以艾,疽起如粟。眾曰:無傷矣。竟三日死。(《姑蘇志》)
治發背腦疽,一切惡瘡初覺時,採獨科蒼耳一根,連葉帶子,細銼不犯鐵器,用砂鍋熬水二大碗,熬及一半,瘡在上,徐徐飯後服之。吐出,候吐定再服,以盡為度。瘡在下,空心服,瘡自破出膿,更不潰爛,瘡上別以膏藥敷之。此方京兆張伯玉家榜不傳人,後昆仲皆登第,人謂善報。(元遺山《續夷堅志》)大凡石類,多主癰疽,世傳麥飯石膏,治發背瘡甚效,乃中嶽山人呂子華秘方。裴員外啖之以名第,河南尹脅之以重刑,呂寧絕榮望,守死不傳。其方取此石碎如棋子,炭火燒赤,投米醋中浸之,如此十次,研末篩細入乳缽內,用數人更碾五七日,要細膩如面四兩;鹿角一具,要生取連腦骨者,其自脫者不堪用,每二三寸截之,炭火燒令煙盡即止,為末研細二兩;白蘞生研末二兩。用三年米醋入銀石器內,煎令魚目沸旋,旋入藥在內,竹杖子不住攪,熬一二時久,稀稠得所,傾在盆內待冷,以紙蓋收,勿令塵入。用時以鵝翎拂膏於腫上,四圍赤處盡塗之,中留錢大泄氣。如未有膿即內消,已作頭即撮小,已潰即排膿如湍水。如病久肌肉爛落,見出筋骨者,即塗細布上貼之,干即易,逐日瘡口收斂。但中膈不穴者,即無不瘥。已潰者用藥時,先以豬蹄湯洗去膿血,用帛挹干乃用藥。其瘡切忌手觸動嫩肉,仍不可以口氣吹風及腋氣月經有孕人見之,合藥亦忌此等。初時一日一洗一換,十日後二日一換。此藥拯細方有效,若不細塗之,即極痛也。此方《千金》月令已有之,但不及此詳細耳。(《本草綱目》)
馮楚瞻治蔣司農,向來脈氣寸強尺弱,故服八味丸已有年矣。(此等脈多陰虛火上炎之候,服八味丸者,多貽後患。)然過勞,藥力不能勝其妄動之火,鼻衄大作,調理雖愈,而口渴殊甚,飲湯水如甘露然,即數十杯不足滿其欲也。(此即消渴久成癰疽。)勸服大劑壯水,佐以引火歸原之餌,則水升火降,消渴自除,變症可弭。乃忽之,雖服數劑,渴略減,藥即停。至初夏,背上忽隱隱痛癢,漸甚而肉硬,半月餘痛極重。及診之,當脊少偏半寸外不腫,肉分堅實如碗大矣。曰:久渴不治,陰水日虧,陰火日熾,書所以有腦疽背疽之兆也。亟為托出陽分,使毒氣勿致逗遛內陷為要。乃外用大黃二兩,芙蓉葉、赤芍各一兩,白蘞、白芨各五錢,為末,雞子清調敷毒四圍。內則重滋陰水,加熟地、山藥、土貝、角刺、天蟲、甲片、生甘草、連翹、金銀花之類。及腫既成,乃早吞八味丸五六錢,以培先天之水火;食遠服參、耆、歸、芍、朮、草、銀花、甲片、天蟲、角刺、白芷之類,以助後天之氣血;外以太乙膏加男發、蓖麻子、乳香、沒藥,煎膏貼之,以呼毒氣外出。不旬日紅腫消,痛重減,瘡已焮高,已有膿勢。乃一外科改弦易轍,幾至內潰。再亟治,仍用前法煎藥,加肉桂錢許,仍高腫紅活,竟如些小之毒,潰膿而愈。
高鼓峰治一鄉人,患發背,上距風府,下連腎俞,通塊腫起,肌肉青冷,堅硬如鐵,飲食俱廢,不省人事,醫猶用解毒藥。脈之,六部細數,氣血大虧,毒將內陷矣。急用養榮湯加附子、炮姜,三大帖而胃氣開,十劑而堅硬者散去十之八九,只左邊如茶鍾大,焮紅作腫。戒之曰:切莫箍藥及刀針,氣血溫和,毒當自出,箍則反遲,非時而刺,收口難矣。彼以不任痛,竟受刺出血。曰:當倍前藥急服,以收口為度。仍戒以節嗜欲,慎飲食,兼服還少丹、八味丸而愈。
朱丹溪曰:予見吳兄厚味氣鬱,而形實性重,年近六十,患背疽,醫與他藥皆不行,惟香附末飲之甚快,始終只此一味,腫潰恃此以安。此等體實千百而一見者也。(名獨勝散,惟氣滯血凝實症宜之。)
樓氏婦早寡,善飲啖,形肥偉,性沉毒,年六十六,七月間生背疽近正脊,醫遂橫直裂開取血,雜以五香、十宣散,與酒飲之。月餘未嘗議其寡居之郁,酒肉之毒,執著之滯,時令之熱,迨至於平陷,淹延兩三月而不救。
江陵府紫極觀,掘得石碑載此:凡人發背,欲結未結,赤紅腫痛,先以濕紙覆其上,立視候其紙先干處,則是結癰頭也。取大蒜切成片,如當三錢厚,安頭上,用大艾炷灸之,三壯即換一蒜片,痛者灸至不痛時住,不痛者灸至痛時方住,早覺早灸為上。(如有頭似麻豆大者,不須用濕紙覆法。)若有十數頭,聚而在一處生者,即用大蒜頭搗膏作薄餅,鋪頭上,聚艾於餅上燒之。(一二日十灸十活,三四日六七活,五六日三四活。)
王蘧《發背方》序云:元祐三年夏四月,官京師,疽發於背,召國醫治之,逾日勢益甚。得徐州蕭縣人張生,以艾火加瘡上,自旦及暮,凡一百五十壯,知痛方已。明日鑷去黑痂,膿盡潰,肉裡皆紅,亦不復痛,始別以膏藥貼之,日一易焉。易時旋剪去黑爛肉許,瘡乃平。是歲秋夏間,京師士大夫病疽者七人,余獨生。此雖司命自然固有定數,不知其方,遂至不幸者,以人意論之,可為慨然。於是撰次前後所得方,模板以施,庶幾古人濟眾之意。(此即當頭灸法,但不用蒜耳。)
史源母氏,背胛間微癢,視之有赤半寸許,方有白粒如粟黍,乃急著艾灸,其赤隨消,二七壯而止。信宿,復覺微痛。視之有赤下流長二寸,闊如韭葉,舉家皆以前灸為悔。或云等慈寺尼智全者,前病瘡甚大,得灸而愈。奔問之,全曰:劇時昏不知,但小師輩言,範八奉議守定,灸八百餘壯方蘇,約艾一篩耳。亟歸白之,見從,始以艾作炷如銀杏大,灸其上十數,殊不知痛。乃截四旁赤引,其炷減四之三,皆覺痛,七壯後覺癢。每一壯燼,則赤隨縮入,灸至二十餘壯,赤暈收退。病者不憚,遂以艾作團大灸其上,漸加至雞黃大,約四十團方覺痛,視火焦處已寸余。蓋灸之遲,而初發處肉已壞,壞肉成隔,直至好肉方痛。四旁知痛,肉未壞也。病者六夜不寐,至是食粥安寐。至晚視之,瘡如覆一甑,突高三西寸,上有百數小竅,色正黑。突然高者,毒氣出外而聚也。百數小竅,毒未聚而浮攻肌膚也。色正黑者,皮與肉俱壞也。非灸火出其毒於壞肉之裡,則五臟逼矣。
薛立齋治王通府,患背發十餘日,勢危脈大,先與槐花酒二服,殺退其勢。更以敗毒散二劑,再以托裡藥數劑漸漬。又用桑柴燃灸患處,每日灸良久,仍以膏藥貼之。灸至數次,膿潰腐脫,以托裡藥加白朮、陳皮,月餘而愈。
劉大尹發背六七日,滿背腫痛,勢甚危,與隔蒜灸百壯,飲槐花酒二碗即睡。覺與托裡消毒藥,十去五六。令以桑枝灸患處而潰,數日愈。凡灸及飲槐花酒,則托裡之效甚速。
一園丁患發背甚危,令取金銀藤五六兩搗爛,入熱酒一鍾,絞取酒汁溫服,渣罨患處,四五服而平。彼用此藥治瘡,足以養家,棄園業。諸書云:金銀花治瘡瘍,未成者即散,已成者即潰,有回生之功。
太監劉關患發背,腫痛色紫。診其脈息沉數。陳良甫云:脈數發熱而痛者,發於陽也。且瘡瘍赤甚則紫,即火極似水也。詢之嘗服丹藥半載,乃積溫成熱所致耳。遂以內疏黃連湯,再服消平。更用排膿消毒藥及豬蹄湯、太乙膏而愈。經曰:色與脈當相參應,治之者在明亢害承製之理,陰陽變化之機焉耳。
一男子年逾五十,患發背,色紫腫痛,外皮將潰,寐食不安,神思甚疲,用桑柴灸患處,出黑血即鼾睡,覺而諸症如失。服仙方活命飲二帖,又灸一次,膿血皆出。更進二劑,腫痛大退。又服托裡消毒散,數帖而斂。夫瘡毒熾甚,未宜峻劑攻之,但年老血氣衰弱,況又發在肌表。若專於攻毒,則胃先損,必反誤事。
吳江申僉憲患背疽,堅硬,脈沉實,乃毒在內,用宣毒散:大黃五錢,煨,白芷五錢,水煎,食前服。一劑大小便下汙物,再服而消。此方乃宣通攻毒之劑,脈沉實便秘者,其功甚大。
(琇按:即首條黃金白玉方,薛用之而不詳其出處。)
大尹陳國信素陰虛,患背疽,用參、耆大補而不斂,內熱發熱,舌燥唇裂,小便少,頻數,口乾飲湯,嘔吐瀉利,耳閉目盲,仰首眩暈,脈浮大而數。薛曰:瘡口不斂,脾土敗也;舌燥唇裂,腎水枯也;小便頻數,肺氣衰也;內熱發熱,虛火上炎也;口乾飲湯,真寒之象也;嘔吐瀉利,真火衰敗也;耳閉目盲,肝木枯散也;仰首眩暈,腎氣絕也。辭不治,後果歿。
(琇按:不拘內外病,凡陰虛者,服參、耆諸氣分藥,非惟無益,而反害之。據此症,純屬三陰虧竭,若初時解用二地、二冬、杞子、歸、芍之輩,猶可挽也。)
吳庠史邦直之內,仲夏患背疽,死肉不潰,發熱痛甚,作嘔少食,口乾飲湯,脈洪大,按之如無,此內真寒而外假熱,當舍時從症。先用六君加炮薑、肉桂,四劑飲食頓進。復用十全大補湯,仍加薑、桂之類,五十餘帖而死肉潰,又五十餘劑而新肉生。斯人血氣充盛,而瘡易起易斂。使醫者逆知,預為托裡,必無此患。(雄按:十全大補,必毒火盡除而後可用。)
南儀部賀朝卿,升山西少參,別時見其唇鼻青黑,且時搔背。問其故,曰:有小瘡耳。與視之,果疽也。此脾胃敗壞,為不治之症。薛素與善,悲其途次不便殯殮,遂托其僚友張東沙輩強留之,勉與大補,但出紫血,虛極也。或謂毒熾不能為膿,乃服攻毒藥一鍾,以致嘔逆脈脫,果卒於南都。
京兆柴黼庵,仲夏背發,色黯微腫,發熱煩躁,痰涎自出,小腹陰實,手足逆冷,右關浮澀,兩尺微細,曰:此虛寒之症也。王太僕云,大熱而不熱,是無火也。決不能起。懇求治之,用大溫補藥一帖,流涎雖止,患處不起,終不能效。
憲副屠九峰,孟春患此,色黯漫腫,作渴便數,尺脈洪數。此腎水乾涸,當歿於火旺之際。不信,更用苦寒之藥,復傷元氣,以促其歿。
一男子不慎房勞,背胛腫高三寸許,闊經尺余,自汗盜汗,內熱發熱,口乾飲湯,脈浮大,按之弱澀,此陰虛氣節為患。用十全大補加五味、麥冬、山萸、山藥,四劑諸症悉退。後乃別用流氣飲一帖,虛症悉具,腫硬如石,仍以前藥六劑,始得愈。
一儒者背腫一塊,按之則軟,肉色如故,飲食如常,勞則吐痰體倦,此脾氣虛而痰滯。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少加羌活,外用陰陽散,以薑汁調搽而消。後因勞,頭暈作嘔,仍以前藥去羌活,加生薑、蔓荊子而愈。
節推王器之,背患疽,瘡頭如黍,焮痛背重,脈沉而實,此毒在內。服黃連內疏湯,二劑少退。更與仙方活命飲而愈。
舉人劉華甫,焮腫作痛,脈浮而數,此毒蓄於經絡。用內托復煎散二劑,而焮腫作痛。用仙方活命飲四劑,而腫痛止。更用托裡藥而愈。
一儒者患背疽,腫焮痛甚,此熱毒蘊結而熾盛。用隔蒜灸而痛止。服仙方活命飲而腫消。更與托裡藥而潰愈。
一男子患背疽,腐肉雖潰而新肉不生,此毒氣解而脾胃之氣虛也。用六君子加芎、歸、五味、黃耆漸愈。用十全大補湯全愈。
一男子背患疽,腫痛,赤暈尺余,背如負石。其勢當峻攻,其脈又不宜,遂用針砭赤處,出紫血碗許,腫痛頓退。更用神功散及仙方活命飲二劑,瘡口及砭處出血水而消。
一男子背患疽,肉腐膿清,肌肉不生,此邪去而氣血俱虛也。用十全大補湯,月餘而斂。
通府張廷儀背患疽,作嘔焮痛,大便秘結,口乾作渴,此內蘊熱毒。用竹葉石膏湯二劑,諸症頓退。用托裡消毒散,四畔腫消。用仙方活命飲,瘡亦尋愈。
一男子背瘡,潰而瘀血不散,此陽氣虛弱也。用參、耆、歸、術峻補,更以桑枝灸,又用托裡散加肉桂,瘡口自斂,補接陽氣之法也。
一男子背瘡,漫腫微痛,食少體倦,此症屬形病俱虛,法當補元氣為主。彼不信,乃用攻毒之劑,中央肉黯五寸許,惡症悉具,復求治。曰:此胃氣虛寒而變症作矣,當急溫補脾胃,則惡症自退,黯肉自生。仍不信,乃割死肉祛惡症,遂至不起。
水部曹文兆背胛患之,半月餘,瘡頭如粟,且多內痛如刺,其脈歇止。此元氣虛而疽蓄於內,非灸不可,遂灼二三十壯,飲以六君加藿香。服數劑,瘡勢漸退,內痛頓去,胃脈漸至。但瘡色紫,瘀肉不潰,此陽氣虛也,燃桑枝灸患處,以解散其毒,補接陽氣。仍以前藥加參、耆、歸、桂,色赤膿稠,瘀肉漸腐,兩月而愈。夫邪氣沉伏,真氣怯弱,不能起發,須灸而兼大補。若投以常藥,待其自潰,鮮有不誤者。
黃汝耘患發背,用生肌散太早,益潰,大便泄瀉,其脈微緩,此脾胃虛也。用二神丸以止其瀉,次用大補藥以固其本,更用豬蹄湯洗患處,用黃耆末以塗其外。喜其初起曾用艾灸,毒不內攻,兩月而愈。
許鴻臚發背十餘日,腫硬木悶。肉色不變,脈沉而實。此毒在內,先以黃連內疏湯,更以消毒托裡藥,其毒始發。奈欲速愈,急用生肌藥,患處如負石,身如火焮,遂致不起。
李氏云:龍遊有患背疽者大潰,五臟僅隔膜耳,自謂必死。用鯽魚去腸實,以羯羊糞烘焦為末,干糝之,瘡口自收。此出洪氏方,屢用有效,故附於此。復候膿少,欲生肌肉時用之耳。(陳自明《外科精要》)
江陰舉人陳鳴岐,寓京患背疽,用大補之劑而愈。翌日欲回,先期設席作謝,對談如常。是晚得家信,大拂其意,惱怒,發熱,作渴,食梨子少許,至夜半連瀉數次。早促薛視脈,已脫矣,竟至不起。夫梨者,利也。疏利下行之物,凡脾胃虛寒,產婦金瘡者,皆當忌之。(所云大補之劑,必參、耆也。大瘡之後,陰氣大傷,不聞有善後之圖,以致卒然致變,乃歸咎於食梨,何其善於諉罪耶?)
(琇按:其人瘍初愈,元氣未復,困怒而動厥陽之火,致發熱作渴,其肝木之蹶張,不待言矣。木盛剋土,非嘔即瀉,少許梨子,何遽云爾?)
陳自明治一男子患發背,瘡頭如粟,重如負石,以神仙太乙丹內服外塗,後去三四次,每去肛門如炙,不日而瘳。
一婦人患此症,腫痛發熱,睡語,脈大,用清心湯一劑而安。以金銀花、甘草、天花粉、當歸、栝蔞、黃耆,數劑漸潰。更以托裡藥而愈。(方最平穩。)
一男子患此症已愈,惟一眼翻出胬肉如血,(即名翻花瘡。)三月不愈,乃傷風寒也。以生豬脂調藜蘆末塗之即愈。亦有胬出五寸許者,尤宜用此藥也。烏梅塗之亦效,但緩。硫磺亦可。
一男子背患毒,焮痛,飲冷發熱,多汗便秘,譫語,以破棺丹二丸而寧。以金銀花散四劑,膿成開之,更用托裡藥而愈。
一婦人患此症,膿成脹痛不安,針之,投托里消毒藥即愈。大抵發背之症,雖發熱瘀痛,形勢高大,煩渴不寧,脈若有力,飲食頗進,可保無虞。其膿一潰,諸症悉退。多有因膿不得外泄,以致疼痛。若用敗毒寒涼攻之,反致誤事。若有膿即針之,膿一出,苦楚即止。膿未成而熱毒作痛者,用解毒之藥。亦有腐潰尺余者,若無惡症,投以大補之劑,肉最易生,亦無所妨。惟忌腫不高,色不赤,不焮痛,脈無力,不飲食,腫不潰,腐不爛,膿水清,或多而不止,肌肉不生,屬元氣虛也,皆難治,宜峻補之。其或膿血既泄,腫痛尤甚,膿水腥臭,煩躁時嗽,腹痛渴甚,瀉利無度,小便如淋,乃惡症也,皆不治。(徐靈胎曰:峻補必兼托毒,亦不全在參、附。)
一弱婦患此症,外皮雖腐,內膿不潰,脹痛煩熱不安。謂宜急開之,膿一出毒即解,痛即止,諸症自退。待其自潰,不惟疼痛,潰爛愈深。彼不從,待將旬日,膿尚未出,人已痛疲矣。雖針之,終不能收斂,竟至不起。
一男子患此症,潰而瘀肉不腐,欲取之,更以峻補。一婦素弱,未成膿,大痛發熱,謂須隔蒜灸,以拔其毒,令自消。皆不從,俱致不救。常治不問日期陰陽腫痛,或不痛,或痛甚,但不潰者,即與灸之,隨手取消。勢未定者,先用箍藥圍之。若用烏金膏,或援生膏貼患處數點尤好。若頭痛拘急,乃表症,先服人參敗毒散一二帖。如焮痛發熱,脈數者,用金銀花散,或槐花酒、神效托裡散。如疼痛腫硬,脈實者,以清涼飲、仙方活命飲、苦參丸。腫硬木悶,疼痛發熱,煩躁飲冷,便秘,脈沉實者,內疏黃連湯,或清涼飲。大便已利,欲其作膿,用仙方活命飲、托裡散、蠟礬丸,外用神異膏。如飲食少思,或不甘美,用六君子湯加藿香,連進三五劑。更用雄黃解毒散洗患處,每日用烏金膏塗瘡口處,俟有瘡口,即用紙作燃,蘸烏金膏紝入瘡內。若有膿為脂膜間隔不出,或作脹痛者,宜用針引之,腐肉堵塞者去之。若瘀肉腐動,用豬蹄湯洗。如膿稠或痛,飲食如常,瘀肉自腐,用消毒與托裡藥相兼服之,仍用前二膏塗貼。若腐肉已離好肉,宜速去之。如膿不稠不稀,微有疼痛,飲食不甘,瘀肉腐遲,更用桑柴灸之,亦用托裡藥。若瘀肉不腐,或膿清稀,不焮痛者,即服大補之劑,亦用桑木灸之,以補接陽氣,解散郁毒。常觀患疽稍重,未成膿者,不用蒜灸之法。及毒熟不開,或待腐肉自去,多致不救。大抵氣血壯實,或毒少輕者,可假藥力,或自腐潰。怯弱之人,熱毒中隔,內外不通,不行針灸,藥無全功矣。然此症若膿已成,宜急開之,否則重者潰通臟腑,腐爛筋骨,輕者延潰良肉,難於收功,因而不斂者多矣。
一男子年逾五十,患此症已五日,焮腫大痛,赤暈尺余,重如負石。勢熾甚,當峻攻,察其脈又不宜,遂先砭赤處,出黑血碗許,腫痛頓退,背重頓去。更敷神功散,及服仙方活命飲二劑,瘡口及砭處出血水而消。大抵瘡毒勢甚,若用攻劑,怯弱之人,必損元氣,因而變症者眾矣。
一婦人患此症,半月餘尚不起發,不作膿,痛甚,脈弱,隔蒜灸二十餘壯而止。更服托裡藥,漸潰膿清,而瘀肉不腐。以大補藥及桑柴灸之漸腐,取之尋愈。常治一日至四五日未成膿而痛者,灸之不痛,不痛者灸之至痛。若灸而不痛,或麻木者,明灸之毒氣自然隨火而散。腫硬不作膿,焮痛或不痛,或微痛,瘡頭如黍者,灸之尤效。亦有數日色尚未赤,腫尚不起,痛不甚,膿不作者,尤宜多灸,勿拘日期,更服甘溫托裡藥,切忌寒涼之劑。或瘀內不腐,亦用桑木灸之。若脈數發熱而痛者,發於陽也,可治。脈不數,不發痛者,發於陰也,難治。不痛最惡,不可視為常疾。此症不可不痛,不可大痛,煩悶者不治。大抵發背、腦疽、大疔、懸癰、脫疽、腳發之類,皆由膏粱厚味,盡力房勞,七情六慾,或丹石補藥,精虛氣鬱所致,非獨因榮衛凝滯而生也。必灸之以拔其毒,更辨其因,及察邪在臟腑之異,虛實之殊而治,庶無誤也。
一男子患此症,初生如粟,悶痛煩渴,便秘脈數實,此毒在臟也。謂宜急疏去之,以絕其源,使毒不致外侵。彼以為小恙,乃服尋常之藥,後大潰而歿。
一老婦患此症,初生三日,頭皆如粟,腫硬木悶,煩躁,至六日,其頭甚多,脈大,按之沉細。為隔蒜灸,及托裡,漸起發。尚不潰,又數劑,內外雖腐,惟筋所隔,膿不得出,致脹痛不安。謂須開之,彼不從。後雖自穿,毒已攻深矣,亦歿。大抵發背之患,其名雖多,惟陰陽二症為要。若發一頭或二頭,焮赤腫高頭起,疼痛發熱為癰,屬陽易治。若初起一頭如黍,不腫不赤,悶痛煩躁,大渴便秘,睡語咬牙,四五日間,其頭不計數,其瘡口各含一粟,形似蓮蓬,故命蓮蓬髮。積日不潰,按之流血,至八九日或數日,其頭成片,所含之物俱出,通結一衣,揭去又結,其口共爛為一瘡,其膿內攻,色紫黯為疽,屬陰難治。脈洪滑者尚可,沉細尤難。如此惡症,惟隔蒜灸及塗烏金膏有效。凡人背近脊並脾,皮里有筋一層,患此處者,外皮雖破,其筋難潰,以致內膿不出,令人脹痛苦楚,氣血轉虛,變症百出。若待自潰,多致不救,必須開之,兼以托裡。常治此症,以利刀剪之,尚不能去,似此堅物,待其自潰,不亦反傷?非血氣壯實者,未見其能自潰也。
一男子年逾五十患此,色紫腫痛,外皮將潰,寐食不安,神思甚疲,用桑柴灸患處,出黑血即鼾睡,覺而諸症如失。服仙方活命飲二劑,又灸一次,膿血皆出,更二劑腫痛大退。又服托裡消毒散,數劑而斂。夫瘡勢熾甚,宜用峻劑攻之。但年老血氣衰弱,況又發在肌表,若專於攻毒,則胃氣先損,反致誤事。
一婦人患此症,發熱作痛,專服降火敗毒藥,潰後尤甚,煩躁時嗽,小便如淋。皆惡症,辭不治,果死。大抵瘡瘍之症,五善之中,見一二善症可治;七惡之內,見一二惡症者難治。若虛中見惡症者,不救;實中無惡症者,自愈。此症雖云屬火,未有不由陰虛而致者,故經云:督脈經虛,從腦而出,膀胱經虛,從背而出。豈可專泥於火?
趙太守患此,腫堅不澤,瘡頭如粟,脈洪大,按之則澀。經云:骨髓不枯,臟腑不敗者,可治。然腫硬色夭,堅如牛領之皮,脈更澀,此精氣已絕矣,不治亦死。
《圖經》云:薜荔治背癰。頃年寓宜興懸張鎮,有一老舉人教村學,年七十餘,忽一日患發背,村中無醫藥,急取薜荔研爛絞汁,和蜜飲數升,以其渣敷瘡上,後以他藥敷貼遂愈。醫者云,其本蓋得薜荔之力,乃知《圖經》所載不妄。(本草)
郭戶為予言:鄉里有善治發背癰疽者,於瘡上灸之,多至二三百壯,無有不愈。但作艾炷小,則人人不畏灸,灸多則效矣,蓋得此法也。然亦不必泥此。近有一醫,以治外科得名,有人發背,瘡大如碗,有數孔,醫亦無藥可治,只此艾遍敷在瘡上灸之,久而方痛,以瘡上皆死肉,故不覺疼也。旋以藥調治之愈,蓋出於意表也。(《百乙方》)
治發背初作,取水蛭置腫上飲血,腹脹自落,別換新者。脹蛭以新水養之即活矣。吳內翰《備急方》云:其侄祖仁,一日忽覺背瘡赤腫如碗大,急用此治之,至晚遂安。(《百乙方》)
昔嚴州一通判,忘其名,母病發背,祈禱備至。夜夢呂真人服青衣告之曰:公極孝,故來相告以方,更遲一日,不可療矣。通判公急市藥,治之即愈。用栝蔞五個,取子細研,乳香五塊,如棗子大,亦細研,加白沙蜜一斤,同煎成膏。每服二三錢,溫酒化下。大治發背諸惡瘡,日進二服,無不立效。楊王得此方,家人凡百瘡毒,依此治之立效,遂合以施人,無不驗者。漏瘡惡核,並皆治之。此即鄭府朱保義所說神妙方是也。(《醫說續編》)
立齋治張錦衣,年逾四十,患發背,心脈洪數,勢危劇。經云:心脈洪數,乃心火熾甚,諸症癢瘡瘍,皆屬心火。心主血,心氣滯則血不行,故生癰也。騎竹馬灸穴,是心脈所由之地,急灸之以瀉心火,隔蒜灸以拔其毒,再以托裡消毒果愈。
鄭大理伯興,髀骨患疽,背左右各一,竟背重如負石,兩臂如墜,瘡頭皆大如豆許,其隱於皮膚如粟者,不計其數,瘡色黯而不起,已七十,口乾作渴。診之,脾胃脈甚虛。彼云:昨日所進粥食,今尚不消作酸,意此難治之症。因與素善者籌其治法,以隔蒜灸二十餘壯,其背與臂動覺少便。隨用六君子湯加薑汁炒山梔及吳茱萸,連服數劑,吞酸遂止,飲食少進。但口乾,瘡仍不起,色亦不赤,亦無膿,復如法灸二十餘壯,背臂頓便,瘡遂發。其時適秋,又投大補之劑及生脈散,以代茶飲。
留都鄭中翰,仲夏患發背,已半月,瘡頭十餘枚,皆如粟許,漫腫堅硬,根如大盤,背重如負石,即隔蒜灸五十餘壯,其背頓輕。彼因輕愈,不守禁忌,三日後大作,瘡不起發,喜得痛,用活命散四劑,勢少退。用香砂六君子湯四劑,飲食少進。彼恃知醫,自用敗毒藥數劑,飲食益少,口流涎沫若不自知,此脾虛之甚也。每用托裡藥,內參、耆各三錢,彼密自揀去大半,後雖用大補藥加薑、桂,亦不應。遂令其子以參、耆各一斤,歸、術各半斤,乾薑、桂、附各一兩,煎膏一罐,三日飲盡,涎頓止,腐頓潰,食頓進。再用托裡健脾藥,腐肉自脫而愈。(徐靈胎曰:大症潰後,精血大虧,自宜溫補,但瘡口未全愈,必有兼外科之症。或膿清不厚,或寒熱未止,或火毒未清,或胃口未和,或新肉未生,或毒痰內積,種種病症。若一味峻補,與外症不相照顧,則餘毒未清,反能增病。必須審度其虛實,或全屬虛寒,然後擇取對症之藥幾味成方。如不問外症之有無,而一概以內科溫補之全方治之,則其中必有不對症之藥,反能有害。不但不知內科,並外科之理亦不知也。薛立齋之用內科方盡如此,不值一笑也。)
張侍御背患瘡三枚,皆如粟。彼以為小毒,服清熱化痰之藥,外用涼藥敷貼,數日尚不起,色黯不焮,腹中氣不得出入,其勢甚可畏。連用活命飲二劑,氣雖利,膿清稀,瘡不起。欲用補劑,彼泥於素有痰火,不受參、術之補。因其固執,陽以敗毒之劑與視之,而陰以參、耆、歸、術各五錢,薑、桂各二錢,服二劑,背覺熱,腫起,腐肉得潰,方信余言,始明用大補藥乃愈。
南都聘士葉公玉表兄聶姓者,患發背,時六月,腐肉已去,瘡口尺余,色赤而焮,發熱不食,欲嘔不嘔,服十宣散等藥,自謂不起,請決之。其脈輕診則浮而數,重診則弱而澀,此潰後之正脈。然瘡口開張,血氣虛也;欲嘔而不嘔,脾胃虛也;色赤焮腫,虛火之象也。尚可治,遂與十全大補湯加酒炒知、柏、五味、麥冬,及飲童便,飲食頓進,肌肉頓生。服至八劑,瘡口收如粟許。又惑於人言,又服消毒藥二劑,以為消餘毒,反發熱昏憒,急進前藥,又二十餘劑乃愈。後兩月,因作善事,一晝夜不睡,至勞發熱,似睡不睡。與前藥二劑,愈加發熱,飲食不進,惟飲熱湯。後以前藥加附子一錢,二劑愈。(五味能收斂毒氣,不可輕用。)
石武選廉伯患發背,內服防風通聖散,外敷涼藥,汗出不止,飲食不進,且不寐,瘡盈尺,色黯而堅硬,按之不痛,氣息奄奄,此陽氣已脫,脈息如無。急隔蒜灸時許,背頓輕,四圍高,不知痛,中央肉六寸許一塊已死。服香砂六君子湯一劑,翌日復灸一次,痛處死肉得解,令砭去。薛歸後,又為他醫所惑,未砭其血,復凝。又敷辛溫活血藥,翌日依言砭之,出黑血二盞許,背強頓去。以前藥加薑、桂,服一鍾即鼾睡,覺來肢體少健,但飲食仍不思,吞酸,仍有瘡,仍不痛。彼以為陰毒,乃如此赤。曰:此血氣虛極,寒邪淫於內,無陽營於患處,故肌肉死也,非陰毒。若陽氣一回,胃氣即省,死肉即潰,可保無虞矣。以前藥二劑,各加薑、桂、附子二錢服之,略進米飲,精神復舊,患處覺熱,脈略有力,此陽氣略回矣。是日他醫謂瘡瘍屬火症,況今暑令,乃敷芙蓉根等涼藥,即進粥二碗,服消毒藥,死肉即潰。意芙蓉乃寒涼之藥,與脾胃何益?飲食即時而進,消毒乃卒散之劑,與陽氣何補?死肉即時而潰,此蓋前桂、附之功至,而脾胃之氣省,故飲食陽氣旺,死肉腐也。苟虛寒之人,若內無辛熱回陽之藥,輒用寒涼攻毒之劑,豈可得而生耶。若以為火令屬陽之症,內有熱而用辛溫大補之劑,豈不致死,而反生耶。殊不知此乃舍時從症之治法也。(吞酸,乃伏邪未出之故。)
一男子患發背,膿始潰,腫未消,已十七日,脈微而靜。曰:膿毒未盡脈先弱,此元氣虛,宜補之,否則後必生變。彼惑於人言,乃服敗毒藥,腐肉雖潰,瘡口不完,忽腹中似痛,後去白垢,肛門裡急,復求治。曰:此裡虛,然非痢非毒,當溫補脾胃為善。因諸瘍醫皆以為毒未盡,仍服敗毒藥而死。
賀少參朝儀背胛患疽,大如豆粒,根畔木悶不腫,肉色如常。曰:氣虛毒甚之症,雖用大補劑,亦不能收斂。先用活命飲二劑,背強少和。又二劑,疽少赤。用大補劑,瘡出黑血杯許,繼有鮮血,微有清膿。曰:可見氣血虛極矣。他醫以為屬氣血有餘之症,密用攻毒一鍾即嘔逆,腹內陰冷而死。
少司寇周玉岩背患疽在胛,已四日,瘡頭如粟,重如負石,堅硬不起。自以為小恙,外敷涼藥,內服連翹消毒散,去後四次,形體倦怠,自汗盜汗,口乾無寐。曰:瘡不宜硬,色不宜黯。周曰:初起時赤而軟,自煎二藥,以致如此。曰:凡瘡外如麻,內如瓜,毒結於內,非小患也。脈輕診如數,按之則微,未潰脈先弱,主後難斂。因與卿雅,不能辭,遂隔蒜灸,二十餘壯乃知痛,又十餘壯背覺少和,服六君子湯加黃耆、藿香、當歸、麻黃根、浮麥,二劑渴止,汗少斂。瘡色仍黯堅硬,又服辛溫活血之藥,瘡起至渴止汗斂,所結死血得散。良久汗復出,口復干,又複數劑,外皮雖潰,清膿尚未潰通於內,膿欲走別處,彼用藥圍之。曰:裡虛而膿不能潰於外,圍藥逼毒入內。至十二日,脈浮,按之如無,再用前藥一劑,加薑、桂服之即安寐。又二日,脈忽脫,再於前藥加附子七分,服二劑乃曰:背今日始屬吾也。形體亦健,頗有生意。因先日有言,難以收斂,屢更醫,雜用清熱解毒及敷涼藥,遂至裡虛元氣下陷,去後如痢,用治痢消毒藥而死。(初起不宜用涼藥以遏抑邪氣,令不得出,今犯此禁,故其病益加。明是陰血大虧,津液耗竭,乃不救其陰,專補其陽,以致生變尚不悟,而巧為卸過,如此為醫,安有長進之日?雄按:凡遇重證,醫者不知竭力圖維,輒出危言,以致病家張皇,屢屢更醫,而竟無成功者多矣。此症隔蒜艾灸,用六君子湯以救外敷內服苦寒之失,至過熱之品,圍藥之法,均宜詳參。)
姜舉人患發背十日,正腐潰作渴,喜熱湯飲,此中氣虛,不能充津液而口乾,宜預補之,否則不能收斂。後瘡口故不收,猶以毒為末盡,用敗毒藥,兩月瘡口不完,清利腹痛,又服清涼之藥而死。
王序班患發背,元氣虛弱,用托裡藥而始起,用大補藥而始潰。彼惑他議,敷涼藥,致腹內不和,裡急後重,去後如痢,大孔作痛。曰:此裡虛非痢,仍用敗毒治痢藥而死。
一男子四十餘歲患發背,未潰即作渴,脈數腫高,色紫面赤,小便如膏。以加減八味丸料,加酒炒知、柏為丸,每日空心並食前,以童便送下百丸。用八珍湯加五味、麥冬、黃耆、酒炒知母、赤小豆,食遠煎服。逐日又以童便代茶飲之,渴止瘡潰而愈。吾治得生者,此人耳。(五味不可妄用。)
汪夫人患發背,用敷藥冷眉,胸內欲嘔,急令洗去,用托裡藥尋愈。又劉太宰紫岩太夫人,患發背,元氣不足,用托裡藥而起。王安人發背,正潰時欲速效,俱敷草藥,即日而死。
劉大尹年將五十,陸路赴京,兼喪其妻,發背盈尺,中六寸許,不痛,發熱口乾,惡寒自汗,少食,大便不禁且氣促,脈浮大,按之空虛。用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四劑,又隔蒜灸之,彼云背重已去,形氣少健,但吞酸,前日所進飲食,覺仍在腹。又以前藥加薑、桂服二帖,飲食少進,吞酸已止,始得睡。瘡且不痛不潰,疑為陰症。曰:此陽氣虛不能榮於患處,故所患肉死而不痛不潰也。若胃氣回,飲食進,死肉即潰矣。仍服前藥六劑,飲食漸進,患處漸潰,脈有力。曰:此陽氣回矣。後惑於他醫云,必服飛龍奪命丹,出汗為善。遂進一服,汗大出,三日不止,復請治。曰:汗多亡陽,無能為也。強曰:諸書云,汗之則瘡已,豈遂為患?後果死。東垣曰:瘡瘍因風熱鬱於下,其人多怒,其瘡色赤,腫高結硬而痛,左關脈洪緩而強,是邪客於血脈之上,皮膚之間。故發其汗,而通其榮衛,則邪氣去矣。謙甫治瘡瘍,冬月脈浮緊,按之洪緩,乃寒覆皮毛,郁遏經絡,熱不得升,聚而赤腫。蓋冬月乃因寒氣收斂,皮膚緻密,腠理汗不得出而設也。況發汗乃陰盛陽虛,邪不能自出,必得陽氣泄,汗乃出,是助陽退陰之意也。且前症未潰,其氣血既虛,潰後氣血愈虛。凡瘡雖宜汗,然元氣虛者不宜。況所見之症,俱屬不足,豈可汗耶?(口乾者,渴之漸也,何以用半夏、茯苓?)
晉都機房紀姓者,背瘡,胃氣虛,用溫補藥而飲食進,大補藥而瘡腐愈。後患腿痛,用養血化痰之劑少止。彼嫌功緩,他醫以為濕熱,服麻黃左經湯一劑,汗出不止。曰:必發痙而死。已而果然。
王德之患發背,脈浮數,按之則澀,大便五六日不行,腹不加脹。曰:邪在表不在裡,但因氣血虛,飲食少,故大便不行,非熱結也,宜生氣血為主。彼泥積毒在內,用大黃之藥下之,遂連瀉三四次,更加發熱,來日又服一劑,瀉遂不止,飲食不化,呃逆不絕,手足皆冷。診之,脈已脫,辭不治。其子曰:瀉之能為害乎?曰:服利藥而利不止者死;不當瀉而瀉,令人開腸,洞泄不禁者死;下多亡陰者死。曰:瘡瘍乃積毒在臟,若不驅逐其毒,何以得解?曰:瘡瘍雖積毒在臟腑,治法當先助胃氣,使根本堅固,參以行經活血時宜之藥,非專用大黃也。今病在表,而反以峻利之劑重奪其陰可乎哉?故曰表病里和而反下之,則中氣虛,表邪乘虛而入,由是變症百出。雖云脈浮數,邪在表,屬外因,當用內托復煎散,其中黃芩、蒼朮亦不敢用。脈沉實,邪在內,屬內因,當用內疏黃連湯,其中大黃、檳榔亦不敢用。況浮數澀三脈,皆主氣血俱虛。邪既在表,而反用峻利之劑,重瀉其里,誅伐無故,不死何俟?
一縣尹背瘡,竟背腐潰,色黯,重若負石,危甚,飲食頗進,用紅桃散,色漸赤,負漸輕,再用而肌生,更用托裡藥而愈。蓋此大毒症,非峻藥莫能治。內用砒,故用攻毒有效。
平氏室患發背,以托裡消毒藥二十餘劑而潰。因怒頓吐血五六碗許,氣弱脈細,此氣血虛極也。遂令服獨參膏斤許稍緩。更以參、耆、歸、朮、陳皮、炙草三十餘劑,瘡口漸合。設投以犀角地黃湯沉寒之藥,鮮有不誤。
徐符卿年逾四十,患發背,五日不起,肉色不變,脈弱少食,大便不實。但以疽未潰,脈先弱,難於收斂,用托裡消毒二劑,方起發。彼惑一嫗言貼膏藥,服攻毒劑,反甚,背如負石。復請治,遂以隔蒜灸三十餘壯,云背不覺重,但癢痛未知。更以托裡藥,知癢痛,膿清。仍以前藥倍加參、耆,佐以薑、桂,膿稍稠。又為人惑,外用豬腰子貼抽膿血,內服硝黃劑,遂流血五六碗許,連瀉十行,腹內如冰,飲食不進。不得已連診之,脈遽脫,已不可為矣。蓋其症屬大虛不足之甚,雖一於溫補,猶恐不救,況用攻伐之劑,不死何俟?
顧浩室年逾四十,患發背,治以托裡藥而潰。忽嘔而瘡痛,胃脈弦緊,彼以為餘毒內攻。東垣云:嘔吐無時,手足厥冷,臟腑之虛也。丹溪云:潰後發嘔不食者,濕氣侵於內也。又云:膿出而反痛者,虛也。今胃脈弦緊,木乘土位,是虛明矣。欲以六君子湯加酒芍、砂仁、藿香治之。彼自服護心散,嘔愈甚。仍用前藥,更以補氣血藥,兩月而愈。大抵濕氣內侵,或感穢氣而作嘔,必喜溫而脈弱,熱毒內攻而作嘔者,必喜涼而脈數,必須辨認明白。
鄭揮使年逾五十,患發背,形症俱虛,用托裡藥而潰。但有腐肉當去,彼懼不肯。延至旬日,則好肉皆敗矣。雖投大劑,毒甚竟不救。古人謂壞肉惡於狼虎,毒於蜂螫,緩去之則戕賊性命。信哉。
張宜人年逾六十,患發背,三日肉色不變,頭如粟許,肩背加重,寒熱飲冷,脈洪數。陳良甫云:外如麻,里如瓜。齊氏云:憎寒壯熱,所患必深。又曰:肉色不變,發於內也。以人參敗毒散二劑,乃隔蒜灸五十餘壯,毒始發,背始輕,再用托裡藥漸潰。氣血虛甚而作渴,參、耆、歸、地等藥,渴亦止。彼欲速,自用草藥罨患處,毒氣復入,遂不救。嘗見老弱者患此,瘡頭不起,或堅如牛領之皮,多不待潰而死。有潰後氣血不能培養者亦死。凡瘡初潰,毒正發越,宜用膏藥吸之,參、耆等藥托之。若反以藥遏之,使毒氣內攻者,必不救。
王太守宜人患發背,膿熟不開,昏悶不食。此毒入內也,斷不治。強之針膿碗許稍蘇,須臾竟亡。大抵血氣壯實,膿自湧出。老弱之人,血氣枯槁,必須迎而奪之,順而取之。若毒結四肢,砭刺少緩。腐潰深大,亦難收斂。痛結於頰項胸腹緊要之地,不問壯弱,急宜針刺,否則難治。
郭職方名璉,患背瘡,潰陷色紫,舌卷。謂下陷色紫,主陽氣脫,舌卷囊縮,肝氣絕,遂辭之。經曰:舌卷囊縮,此筋先死,庚日篤,辛日死。果至立秋日而歿。
姚應鳳治撫軍喻思恂,駐師溫州,拒海賊劉香,受降有日,毒發背間劇甚。應鳳至,刲腐肉二大器,洞見五臟,隨敷以丹藥,越二日癰平,開轅門坐受降撫。喻喜深德之。(《仁和縣誌》)
王洪緒治木瀆譚姓婦,患背瘡如碗,初起色白,近已轉紅,痛甚,時值三伏,與陽和湯。或曰:暑天何用麻、桂熱劑?曰:此陰症也。又云:患色轉紅,陰已回陽。乃立令煎服,不一時痛止。連進四服,症減其七,餘三分有膿不痛而潰,五日收功。
錢國賓治湖州三官廟僧大乘,發背,長二尺,闊八寸,深寸許,中間如蜂窩,二百餘頭,流膿,痛極欲死,乃半身發也。此僧素喜爆炙,多動肝氣,其脈浮洪,可救。以新槐子一合,生白礬一錢,盛錫壺內,沖滾水二三碗,再以壺燉水內,煮十數滾,令味盡出,陸續飲之,至五七壺痛止。外用綠膏藥,取松香一斤五兩,燒酒五斤,微火煮干為度,傾冷水內,以手捻成松子百次,去水酒濕氣。用全蠍二十一個,蜈蚣二十條,真蟾酥五錢,乳香、沒藥各三錢,銅綠八錢,各另研。方以松香化開,入香油少許,試老嫩成膏,待松香冷定,方入細藥攪勻,盛瓷罐內,隔水燉攤。一日一換,每次下腐肉一層,生肌如石榴子,二十日收口。此膏妙在一長齊平,不比別膏自周圍長至豆大,難收口也。凡冤業大毒,一切通治。(內外治法,俱有巧思。)
治發背膏藥方:滴乳香,箬包燒紅,磚壓去油,四兩;淨沒藥四兩,制同上;白色兒茶、上好銀硃、鮮紅血竭、杭州定粉、上好黃丹,各四兩;上好銅綠三錢。以上俱各碾至無渣為度,篩極細末和勻,瓷瓶密貯。臨用照患之大小,用夾連四油紙一塊,以針多刺小孔,每張以藥末五錢,麻油調攤紙上,再用油紙一塊蓋上,周圍用線將二紙合縫一處,貼患上,即止痛化腐生新。過三日,將膏揭開,煎蔥湯將患洗淨,軟絹拭乾,將膏藥翻過,用針照前刺小孔貼之。無火之人,內服十全大補湯。有火者,減去肉桂、薑、棗,兼以飲食滋補,無不取效。
治發背初起方:遠志肉(甘草汁煮,去骨。)五錢,甘草一錢五分,鮮甘菊花葉一兩,貝母三錢,鮮忍冬藤五錢,紫花地丁五錢,連翹一錢,白芨三錢。
又托裡敗毒散:綿黃耆鹽水炒,三錢或五錢,或八錢、一兩;水炙甘草節二錢,可加至四五錢;赤芍二錢;金銀花三錢;茜草江西出、細如燈心者,三錢;何首烏五錢;白殭蠶炙研,六分;白芨二錢五分;皂角刺一錢;貝母二錢;天花粉三錢;穿山甲土炒、研,一錢;鼠黏子炒研,一錢;蟬蛻去翼足,一錢。先用夏枯草五兩,河水五大碗,煎三碗,入前藥同煎至一碗,不拘時服。陰症去後五味,加人參三錢,麥冬五錢。
又潰後服方:人參三錢;麥冬五錢;綿黃耆蜜炒,五錢或一兩;炙甘草二錢;五味子蜜拌蒸,一錢;白芍酒炒,三錢;金銀花三錢;山藥炒,三錢。水煎服。潰瘍忌術,腫瘍忌當歸。(《廣筆記》)
肺癰肺痿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血虛,發熱咳嗽,服痰火之劑後,吐膿血,面赤脈數,其熱甚危,此膿成而氣血虛也。用八珍湯補元氣,桔梗湯治之而愈。
一婦人感冒風寒,或用發表之劑,反咳嗽喘急,飲食少思,胸膈不利,大便不通,右寸關浮數,欲用疏通之劑。薛曰:此因脾土虧損,不能生肺金,若更利之,復耗津液,必患肺癰矣。不信,仍利之,虛症悉至,後果吐膿。乃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桔梗湯,各數劑,吐膿漸止。又朝仍用前湯,夕用十全大補湯,各五十劑,喜其善調理獲愈。
一婦人咳嗽吐痰,胸膈作痛,右寸關浮滑,項下牽強,此脾胃積熱之痰,非癰患也。以二陳、山梔、白朮、桔梗治之而安。
一婦人素血虛內熱,時咳。甲辰孟冬,兩尺浮洪,以脾不健請治。曰:防患肺症。丙午孟春果咳嗽,左右寸脈洪數,肺癰也。膿已成,右寸脈仍洪數,乃心火克肺金,夏令可憂。用壯水健脾之劑稍愈。彼遽自忽,不自調攝,果歿於夏令。
喻嘉言治施眉蒼肺痿,喘嗽吐清痰,肢體軟痿,不能舉動,脈來虛數,以蛤蚧二十枚,酒浸酥炙,人參、黑參各十兩,蜜丸,時時噙化,不終劑而痊。(出《張氏醫通》)
張路玉治陸去非肺痿,聲颯吐痰,午後發熱,自汗,左脈弦細,右脈虛濡,平昔勞心耽色所致。先與生脈散合保元湯,次與異功散加黃耆並薑、棗,與都氣丸,晨夕間進,調補半月,熱除痰止,月餘方得聲清。
孫起伯肺脹,服耗氣藥過多,脈浮大,而重按豁然,飲食不入。幸得溺清便堅,(金土未憊。)與局方七氣丸,每劑用人參三錢,肉桂、半夏曲、炙甘草各一錢,生薑四片,四劑霍然。蓋肺脹實症居多,此脈虛大,當不以尋常論也。
一尼患肺脹,喘鳴肩息,服下氣止嗽藥不應,漸至胸腹脹滿。脈得氣口弦細而澀。此必勞力氣上,誤飲冷水傷肺,肺氣不能收斂所致也。遂與越婢湯減麻黃,加細辛、葶藶,大瀉肺氣而安。
一酒客嚴冬醉臥,渴飲冷茶,肺脹喘咳,脈得氣口沉緊搏指。與小青龍去白芍,加葶藶、半夏,一劑而痊,則知肺脹喘滿,當以葶藶為嚮導也,非實症未可輕投。
孫文垣治初陽侄婦,先時咳嗽,諸治無功,嗽急則吐,用碧玉散二錢,白湯調下立止。半年後咳嗽,胸背隱隱疼痛,常內熱,吐出桃紅膿甚多且腥穢,右脅並乳脹痛。診之,脈洪數,大便燥,肌骨瘦立,此肺癰症也。用貝母、茜根、白芍各一錢,知母、麥冬、山梔、紫菀各八分,桑皮、當歸、丹皮、杏仁各七分,苡仁一錢五分,甘草、葶藶各五分,服之甚安,但稍停即發。或云:肺竅中痰積瘀血尚多,未能即去,宜緩圖之,候膿盡當愈。孫謂:丹溪雖有此言,亦不可執。設不以藥消化之,必俟其自已,恐歲月深而有他變,且中年之人,何能當此?莫若清熱潤肺,消痰化瘀,久服或早愈也。或又謂:久嗽傷肺宜補,每補必增熱加痛加咳而膿轉多。仍依法治之,二年良愈。
喻嘉言治陸令儀母,平日持齋,腸胃素槁,天癸已絕,復淋瀝不止,治之久痊。值秋月燥金太過,濕蟲不生,人多病咳。而血虛津槁之軀,受傷獨猛,胸脅緊張,上氣喘急,臥寐不寧,咳動則大痛,痰中帶血而腥,食不易入,聲不易出,寒熱交作。申酉二時,燥金用事,諸苦倍增,脈時大時小,時牢伏時弦緊,服清肺藥無進退。告以肺癰將成,高年難任,以葶藶大棗瀉肺湯,先通肺氣之壅。即覺氣稍平,食少入,痰稍易出,身稍可側,大有生機。喻曰:未也。因見來勢太急,不得已取快一時,暫開者易至復閉,迨復閉則前法不可再用矣。今乘其暫開,多方以圖,必在六十日後,交立冬節,方是愈期。蓋身中之燥,與時令之燥,膠結不解,必俟燥金退氣,肺金乃寧。後六十日間,屢危屢安。大率皆用活法斡旋,緣病不可補,而脾虛又不能生肺,肺燥喜潤,而脾滯又難於運食。今日脾虛,不思飲食,則於清肺中少加參、術以補脾;明日肺燥,熱盛咳嗽,則於清肺中少加阿膠以潤燥。日復一日,扶至立冬之午刻,病者忽自云:內中光景,大覺清爽,可得生矣。奇哉,天時之燥去,而肺金之燥遂下傳大腸,五六日不一大便,略一潤腸,旋即解散,正以客邪易去耳。至小雪節,康健加餐,倍於曩昔。蓋胃中空虛已久,勢必復其容受之常,方為全愈也。
薛立齋治一男子神勞,冬月患咳嗽,服解毒之藥,自以為便。曰:此因肺氣虛弱,腠理不密,而外邪所感也。當急補其母,是治本也。始服六君子湯,內去參、術,反加紫蘇、枳殼之類,以致元氣亦虛,生肺癰而歿。
一武職,因飲食起居失宜,咳嗽吐痰,用化痰止嗽之藥。時仲夏,左尺洪數而無力,胸滿面赤,吐痰腥臭,自汗。曰:腎虛水泛為痰,而反重亡津液,得非肺癰乎?不信,仍服前藥。翌日吐膿,脈數,右寸為甚,用桔梗湯一劑,脈數與膿頓減。又二劑將愈,佐以六味而痊。
一男子咳嗽喘急,發熱煩躁,面赤咽痛,脈洪大,用黃連解毒湯,二劑少退。更以梔子湯,四劑而安。(此肺癰將成未成之候。)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肺痿,咳嗽喘急,吐痰腥臭,胸滿咽乾,脈洪數,用人參平肺散六劑,及飲童便,諸症悉退。更以紫菀茸湯而愈。童便雖云治虛火,常治瘡瘍焮腫,疼痛發熱作渴,及肺痿肺癰發熱口渴者尤效。
一僕年逾三十,嗽久不愈,(病久故可用澀。)氣壅不利,睡臥不安,咯吐膿血,甚覺可畏,其主已棄之矣。與寧肺散一服少愈,又服而止大半,乃以寧肺散湯數劑而痊。所以有是病必用是藥,若以前散性澀而不用,何以得愈?
上舍毛體仁素陰虛,春初咳嗽,胸中隱痛,腎脈洪數,肺脈數而時不見。曰:內當結癰,先用六味地黃丸料一劑服之。翌日來謂曰:昨得良劑,嗽愈六七,務求一方,到監調理。曰:陰虛火炎,患癰之症,第因元氣虛弱,未能發出,因其易忽,薛不能治。乃別用降火化痰等劑,愈甚。月餘復請診之,脈洪滑而數。曰:膿已成矣,當請常治之者同論針之,且免內潰之患。仍不決。又月餘請視,他醫已先開瘡孔偏上,兜膿不出,仍內潰,脈愈洪大。曰:脈洪滑而數,其舌青黯,內臟已壞,無能為也。後果然。
一男子咳嗽,兩脅脹滿,咽乾口燥,咳唾腥臭。以桔梗湯四劑而唾膿,以排膿散數服而止,乃以補陰排膿之劑而瘳。
一男子咳而膿不止,脈不退,諸藥不應,甚危。用柘黃丸一服少愈,再服即退,數服而痊。柘黃一兩為末,百齒霜(即梳垢。)二錢,用糊為丸如梧桐子大,每服三五丸,米飲下。柘黃乃柘樹所生者,其色黃,狀似靈芝,江南最多,北方鮮有。
一婦人吐膿,五心煩熱,口渴胸悶。以四順散三劑少止,以排膿散數服而安。排膿散:黃耆、白芷、五味、人參。四順散:貝母、紫菀、桔梗各一錢,半夏、甘草各七分。作一劑,水煎食遠服。
一男子因勞咳嗽不止,項強而痛,脈微緊而數,此肺癰也。尚未成膿,欲用托裡益氣藥。彼不信,仍服發散藥,致血氣愈虛,吐膿不止,竟不救。經曰:肺內主氣,外司皮毛。若肺氣虛,則腠理不密,皮毛不澤。肺受傷,則皮毛錯縱。故患癰痿腸癰者,必致皮毛如此,以其氣不榮養而然也。亦有服表藥,見邪不解而仍用發表,殊不知邪不解者,非邪不能解,多因腠理不密,而邪復入也。專用發表,則腠理愈虛,邪愈易入,反為敗症矣。宜診其脈,邪在表者,止當和解而實腠理,乘虛復入者,亦當和解兼實腠理,故用托裡益氣之藥。若小便赤色,為肺熱所傳,短少為肺氣虛。蓋肺為母,腎為子,母虛不能生子故也。亦有小便頻者,亦為肺虛,不能約制耳。
一男子面白神勞咳嗽,胸臆隱痛,其脈滑數。以為肺癰,欲用桔梗湯。不信,服敗毒散,致咳嗽愈甚,吐痰腥臭始悟。仍服前湯四劑,咳嗽少定。又以四順散四劑而脈靜,更以托裡藥數劑而愈。大抵勞傷血氣則腠理不密,風邪乘肺,風熱相搏,蘊結不散,必致喘咳。又因汗下過度,則津液重亡,遂成斯症。若寸脈數而虛者為肺癰,數而實者為肺疽。脈微緊而數者,未有膿也;緊甚而數者,已有膿也。唾膿而止,脈短而面白者,易治;膿不止,脈洪大而面赤色者,不治。使其治早可救,膿成則無及矣。《金匱方論》熱在上焦者,因咳為肺痿。得之或從汗出,或從嘔吐,或從消渴,小便利數,或從便難。人被下藥快利,重亡津液,故寸口脈數。其人燥咳,胸中隱隱時痛,脈反滑數,此為肺癰。咳吐膿血,脈數虛者為肺痿,數實者為肺癰。
一童子氣稟不足,患肺癰,吐膿腥臭,皮毛枯槁,脈浮,按之澀,更無力,用鍾乳粉湯治之。
一男子患之,形症皆同,惟咽喉時或作癢,痰多,脅痛,難於睡臥,用紫菀茸湯治之而病愈。
一弱人咳膿,日晡發熱,夜間盜汗,脈浮數而緊。用人參五味子湯,數劑而愈,以菀茸湯月餘而痊。
一男子患肺痿,咳嗽喘急,吐痰腥臭,胸滿咽乾,脈洪數。用人參平肺散六劑及飲童便,諸症悉退,更以紫菀茸湯而愈。童便雖云專治虛火,常治瘡瘍腫焮疼痛,發熱作渴及肺痿肺癰,發熱口渴者尤效。
一婦人患肺痿咳嗽,吐痰腥臭,日晡發熱,脈數無力。用地骨皮治之熱止,更用人參養肺湯,月餘而安。
一男子前病肺癰,後又患咳嗽,頭眩吐沫,飲食少思,小便頻數,服解毒散、化痰藥不應。診之,脾肺二脈虛甚,謂暈眩唾涎,屬脾氣不能上升;小便無度,乃肺氣不得下降,尚未成膿耳。投以加味理中湯四劑,諸症已退大半,更用鍾乳粉湯而安。河間曰:《金匱》云,肺痿屬熱,如咳嗽肺癟,聲啞聲嘶,咯血,此屬陰虛熱甚然也。本論治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遺尿,小便數,以上虛不能制下故也。此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用甘草、乾薑,此屬寒也。脈痿,涎唾多,心中溫溫液液者,用炙甘草湯,此補虛勞也。亦與補陰虛火熱不同,是皆宜分治,故肺痿又有寒熱之異也。
趙以德治一婦人,年二十餘患肺癰,胸膺間患一竅,口中所咳膿血,與竅相應而出。以人參、黃耆、當歸補氣血劑,加退熱排膿等藥,服之,不一月而安。(《藥要或問》)
治肺癰,目擊神效,其法用百年芥菜滷久窨地中者,數匙立起。此滷嘉興府城中大家多藏之。
《廣筆記》:魚腥草不住口食之,治肺癰吐膿血,神方也。正名蕺草,兼治魚口。(雄按:此方可治鴉片煙癮。)
薛立齋治陸司廳子仁,春間咳嗽,吐痰腥穢,胸滿氣促,皮膚縱,項強脈數,此肺疽也。蓋肺系在項,肺傷則系傷,故牽引不能轉側。肺者氣之本,其華在毛,其充在皮,肺傷不能攝氣,故脅脹氣促而皮膚縱。東垣云:肺瘡之脈微緊而數者,未有膿也;緊甚而數者,已有膿也。其脈來緊數,則膿已成,遂以人參、黃耆、當歸、川芎、白芷、貝母、麥冬、蔞仁、桔梗、防風、甘草,兼以蠟礬丸及太乙膏治之,膿盡脈澀而愈。至冬,脈複數。經云,飲食勞倦則傷脾,脾傷不能生肺金。形寒飲冷則傷肺,肺傷不能生腎水,腎水不足則心火熾盛,故脈來洪數。經云,冬見心脈而不治。後果歿於火旺之月。(凡肺疽愈而復作,多不治。余常治三人,一間三年,兩間一年,皆復作而歿。)
周國用年逾三十,患咳嗽,項強氣促,右寸脈數,此肺疽也。東垣云:風中於胃,呼氣不入,熱攻於榮,吸氣不出。風傷皮毛,熱傷血脈,風熱相搏,血氣稽留於肺,變成瘡疽。診其脈數而虛者,肺痿也,數而實者,肺疽也。今診脈滑,此疽膿已成。以排膿托裡之藥,及蠟礬丸治之,脈漸澀而愈。錦衣李大器亦患此,吐膿,面赤脈大。謂肺病脈宜澀,面宜白,今脈大面赤,火剋金也,不可治。果歿。
一男子年逾四十,喘咳脅痛,胸滿氣促,右寸脈大,此風熱蘊於肺也。尚未成瘡,屬有餘之症,意欲以瀉白散治之。彼謂肺氣素怯,不然之,乃服補藥,喘咳愈甚。兩月後復請視之,汗出如油,喘而不休,此肺氣已絕,不治。果歿。夫肺氣充實(二語贅),邪何從襲?邪氣既入,則宜去之,故用瀉白散,所以瀉肺氣之邪也。邪氣既去,則真自實矣。
姚應鳳治某叟,患脹滿,諸醫多雲隔症。應鳳曰:此肺癰耳。令病者閉目,取一大盤水,向病者項上傾之,病者陡大驚,亟舉刀直刺心坎,瀉膿血數碗而愈。人問之,應鳳曰:心尖下垂,水潑而驚,驚則心系提,吾刀可入也。(《仁和縣誌》)
沈夫人患嗽血,晝夜不休。應鳳曰:肺慮痿,不慮潰,今潰至第三葉,尚可生也。先投洗肺湯已,令食豬肺數十斤遂愈。
王洪緒曰:諸患易識,獨肺中患毒難覺。凡兩腳骨疼痛者,或腳骨不痛而舌下生如細豆一粒者,再心口直上,內作微疼及咳嗽口乾咽燥,皆肺中生毒之候也。即用甘草、桔梗各三錢煎服,服後如覺少安,肺之患毒無疑矣。以犀黃丸十服,服完全愈。此是預識先治,百無一死者。余每見此症吐膿,膿色皆白,故稱肺疽,用犀黃丸治無不效。或用陳年鹽菜滷,每早取半杯滾豆漿沖服,服後胸中一塊塞上塞下,數次方能吐出,連吐惡膿,日服至愈。患此症者,終身戒食鴨蛋、白鯗、紅蘿蔔、著甲魚、石首魚,食則復發不救。
《千金》葦莖湯:葦莖二斤,薏苡仁半斤,桃仁五十枚,瓜瓣半斤。以水五斗,先煮葦莖得五升,去渣,內諸藥,煮取二升,服一升,再服當吐如膿。王晉三曰:是方也,推作者之意,病在膈上,越之使吐也。蓋肺癰由於氣血混一,榮衛不分,以二味涼其氣,二味行其血,分清榮衛之氣,因勢湧越,誠為先著。其瓜瓣當用絲瓜者良。時珍曰:絲瓜經絡貫串,房隔聯屬,能通人脈絡臟腑,消腫化痰,治諸血病,與桃仁有相須之理。苡仁下氣,葦莖上升,一升一降,激而行其氣血,則肉之未敗者,不致成膿,癰之已潰者,能令吐出矣。今時用嫩葦根,性寒滌熱,冬瓜瓣性急趨下,合之二仁,變成潤下之方,藉以治肺癰,其義頗善。徐靈胎曰:此治肺癰之主方也。
徐靈胎曰:古之醫者,無分內外,又學有根柢,故能無病不識。後世內外科既分,則顯然為內症者,內科治之,顯然為外症者,外科治之。其有病在腹中,內外未顯然者,則各執一說,各擬一方,歷試諸藥,皆無效驗,輕者變重,重者即殞矣。此等症不特外科當知之,即內科亦不可不辨分真確,知非己責,即勿施治,毋致臨危束手而後委他人也。腹內之癰有數症,有肺癰,有肝癰,有胃脘癰,有小腸癰,有大腸癰,有膀胱癰。惟肺癰咳吐腥痰,人猶易辨,余者或以為痞結,或以為瘀血,或以為寒痰,或以為食積。醫藥雜投,及至成膿,治已無及,並有不及成膿而死者。病者醫者,始終不知何以致死,比比然也。今先辨明痞結、瘀血、寒痰、食積之狀。凡痞結、瘀血,必有所因,且由漸而成。寒痰則痛止無定,又必另現痰症;食積則必有受傷之日,且三五日後,大便通即散。惟外症則痛有常所,而遷延益甚。《金匱》云:諸脈浮數,應當發熱,而反灑淅惡寒,若有痛處,當發其癰。以手按腫上,熱者有膿,不熱者無膿。此數句乃內癰真諦也。又云:腸癰之為病,身甲錯,腹皮急,按之濡如腫狀,腹無積聚,身無熱是也。若肝癰則脅內隱隱痛,日久亦吐膿血。小腸癰與大腸癰相似而位略高。膀胱癰則痛在少腹之下,近毛際,著皮即痛,小便亦艱而痛。胃脘癰則有虛實二種,其實者易消,若成膿,必大吐膿血而愈。惟虛症則多不治。先胃中痛脹,久而心下漸高,其堅如石,或有寒熱,飲食不進,按之尤痛,形體枯瘦,此乃思慮傷脾之症,不待癰成即死。故凡腹中有一定痛處,惡寒倦臥不能食者,皆當審察,防成內癰。慎毋因循求治於不明之人,以致久而膿潰,自傷其生也。
腹癰
薛立齋治上舍周一元,腹患癰,三月不愈,膿水清稀,朝寒暮熱。服四物、知、柏之類,食少作瀉,痰涎上湧。服二陳、枳實之類,痰涎愈甚,胸膈痞悶。問故,曰:朝寒暮熱,血氣虛也,食少作瀉,脾腎虛也,悉因真氣虛而邪氣實也。當先壯其胃氣,使諸臟有所稟而邪自退矣。乃遂用六君子、黃耆、當歸,數劑諸症漸退。又用十全大補湯,肌肉漸斂,更用補中益氣調理而愈。
從侄孫年十四而畢姻。乙巳春,年二十四,腹中作痛。用大黃等藥二劑,下血甚多,胸腹脹滿,痰喘發熱。又服破氣降火藥,一劑汗出如水,手足如冰。薛歸診之,左關洪數,右關尤甚,乃腹癰也。雖能收斂,至夏必變而成瘵症。用參、耆各一兩,歸、術各五錢,陳皮、茯苓各三錢,炙草、炮姜各一錢,二劑諸症稍退,腹始微赤,按之覺痛。又二劑作痛,又二劑腫痛,脈滑數。針出膿瘀,更用大補湯,精神飲食如故。因遺精,患處色黯,用前藥加五味、山萸、山藥、骨脂、吳萸等劑,瘡口漸斂,瘵症悉具。其脈非洪大而數,即微細如無,惟專服獨參湯、人乳汁少復,良久仍脫。曰:當備後事,以俟火旺,乃禱鬼神。巫者歷言往事如見,更示以方藥,皆峻利之劑,且言保其必生。敬信服之,後果歿。經曰: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而況又輕信方藥於邪妄之人耶,書此以警後患。
薛立齋治一男子,腹患癰,腫硬不潰,乃陽氣虛弱,嘔吐少食,乃胃氣虛寒,法當溫補脾胃。假如腫赤痛甚,煩躁脈實而嘔,為有餘,當下之;腫硬不潰,脈弱而嘔,為不足,當補之。若痛傷胃氣,或感寒邪穢氣而嘔者,雖腫瘍,猶當助胃壯氣。彼信不真,仍服攻伐藥而嘔甚。復請治,脈微弱而發熱。曰:熱而脈反靜,脫血脈反實,汗後脈反躁者,皆為逆也。辭不治,果歿。
秋官錢可容腹患癰,焮腫煩渴作痛,飲冷,大便不通,脈沉數實,此熱毒蘊於內。清熱用消毒散加大黃二錢,一劑諸症悉退。但形氣頓虛,用托裡消毒散去銀花、白芷,倍加參、耆、歸、術而安。
毛礪安側室,肚患癰月餘矣,色黯不腫,內痛作嘔,飲食不入,四肢逆冷,其脈或脫絕或浮大,雜用定痛敗毒之藥。曰:此氣血俱虛而作痛,內決無膿,不治之症也。強用大溫補之藥,二劑痛止色赤,飲食少進。謂但可延日而已。人皆以為有膿,復強針之,又用大補之劑,始生清膿少許。眾仍以為毒結於內,用攻膿保其必生,殊不知乃速其死耳。惜哉。
一男子腹患癰,腫硬木悶,煩熱便秘,脈數而實,以黃連內疏湯,一劑少愈。以黃連解毒散,二劑頓退。更以金銀花散四劑,瘡頭出水而消。
一男年逾三十,患腹癰腫,脈數喜冷。齊氏云:瘡瘍腫起堅硬,瘡疽之實也。河間云:腫硬木悶,喜飲冷,邪氣在內也。遂用清涼飲,倍用大黃,三劑稍緩。次以四物湯加芩、連、山梔、木通,四劑而遂潰。更以十宣散去參、耆、肉桂,加金銀花、天花粉漸愈。彼欲速效,自服溫補之劑,致腹俱腫,小便不利。仍以清涼飲治之,膿潰數碗,再以托裡藥治之愈。東垣云:瘡疽之發,其受有內外之別,治之有寒溫之異。受之外者,法當托裡以溫劑,反用寒藥,則是皮毛始受之邪,引入骨髓。受之內者,法當疏利以寒劑,反用溫補托裡,則是骨髓之病,上徹毛皮,表裡通潰,共為一瘡,助邪為毒,苦楚百倍,輕則幾殆,重則死矣。
一男子素好酒色,小腹患毒,脈弱微痛,欲求內消。謂當助胃壯氣,兼行經活血藥佐之可消,不宜用敗毒等藥。彼欲速效,乃自用之,病熱果盛,瘡亦不潰,飲食少思。迨兩月餘復請治,診其脈愈弱,盜汗不止,聚腫不潰,肌寒肉冷,自汗色脫。此氣血俱虛也,故不能發腫成膿。以十全大補湯三十餘服,遂成膿。刺之反加煩躁脈,此亡陽也。以聖愈湯服二劑,仍用前藥百帖愈。
劉貴患腹癰,焮痛,煩躁作嘔,脈實。河間云:瘡瘍者,火之屬,須分內外,以治其本。若脈沉實者,先當疏其內,以絕其源。又曰:嘔噦以煩,脈沉而實,腫硬木悶,或皮肉不變,邪氣在內,宜內疏黃連湯治之。今作嘔脈實,毒在內也,遂用前湯通利二三行,諸症悉退。更以連翹消毒散而愈。
一人患腹癰,膿熟開遲,脈微細。膿出後,瘡口微膿如蟹吐沫,此內潰透膜也。凡瘡瘍透膜,十無一生,雖以大補藥治之,亦不能救。此可為待膿自出之戒也。
黃師文云:男子服建中湯,婦人服四物湯,往往十七八得,但時為之損益耳。有男病小腹一大癰,其諸弟侮之曰:今日用建中湯否?師文曰:服建中湯。俄而癰潰。蓋小腹癰本虛,其熱毒乘虛而入,建中湯既補虛,而黃耆且潰膿也。(《北窗炙輠》)
腰疽
薛立齋治府庠彭碧溪,患腰疽,服寒涼敗毒之藥,色黯不痛,瘡頭如鋪黍,背重不能安寢,耳瞶目白,面赤無神,小便頻澀,作渴迷悶,氣粗短促,脈浮數,重按如無。先用滋水之藥一劑,少頃,便利渴止,背即輕爽。乃砭出瘀血,以艾半斤許,明灸患處,外敷烏金膏,內服參、耆、歸、朮、肉桂等藥至數劑,元氣稍復。自疑肉桂辛熱,一日不用,手足並冷,大便不禁。仍用肉桂及補骨脂二錢,肉豆蔻一錢,大便復常,其肉漸潰。更用當歸膏以生肌肉,八珍湯以補氣血而愈。
錦衣傅允承母,年逾七十,腰生一㿔,作癢異常,脈浮數,反惡寒,曰:此瘡瘍症也。未潰而先弱,何以收斂?況大便不通,則真氣已竭,治之無功。因懇請不得已,用六君加藿香、神麯。數劑飲食漸進,大便始通,更用峻補之劑,潰而膿清作渴。再用參、耆、歸、地、麥冬、五味,渴止。彼喜曰:可無虞矣。曰:尚難收斂,先日之言也。彼疑,遂速他醫,卒致不起。
舉人顧東溪,久作渴。六月初,腰患疽,不慎起居,瘡潰尺許,色黯敗臭,小便如淋,唇裂口刺。七月終請治,左尺洪數,左關浮澀,謂先渴而患疽者,乃腎水乾涸,虛火上炎,多致不起。今膿水敗臭,色黯不痛,瘡口張大,乃脾氣敗而肌肉死也;小便如淋,痰壅喘促,口乾舌裂,乃脾肺敗而腎水絕也。左尺洪數,腎無所生也;左關浮澀,肺克肝也。況當金旺之際,危殆速矣。二日後果歿。蓋此症發於兩月方歿者,乃元氣虛不能收斂也。若預為調補,使氣血無虧,亦有得生者。
一男子腰患毒,膿熟不潰。針之,膿大泄,反加煩躁,以聖愈散湯四劑而寧。更以人參養榮湯加麥冬、五味,兩月而愈。此人後患濕氣,遂為痼疾。凡瘡膿血去多,瘡口難合,尤當補益,務使氣血平復,否則更患他症,必難治療。慎之。
一男子腰中患疽,發而不潰,其氣血止能發起,不能培養為膿也。投大補藥數劑而潰,又數劑膿出尚清。乃服參耆歸術膏斤余,膿少稠。數斤,膿漸稠,肌肉頓生。大凡癰疽藉血氣為主,若患而不起,或潰而不腐,或不收斂,及膿少或清,皆氣血之虛也。宜大補之,最忌攻伐之劑。亦有膿反多者,乃氣血不能禁止故也。若潰後發熱作渴,脈大而膿愈多,屬真氣虛而邪氣實也,俱不治。常見血氣充實之人,患瘡皆腫高色赤,易腐潰而膿且稠,又易於收斂。怯弱之人多不起發,不腐潰,又難於收斂。若不審察而妄投攻劑,虛虛之禍不免矣。若患後當調養,若瘰癧流注之症,尤當補益也。否則更患他症,必難於措治。慎之。
有人腰間生一毒癰,紅腫未破皮,痛不可忍,俯躬而行。一人取新殺牡豬肝,切片如瘡貼上,外以布纏定。一對晝,其病良已。肝色變黑,臭不可近,棄之地,犬不食。下有小指大一點尚硬,乃肝少未貼滿所致,竟亦無他。
薛立齋治崑山張舉人元忠,盂秋患腰疽,瘡頭如大豆粒,根大三寸許,微腫略赤,虛症悉具。用桑枝灸患處,服活命飲一劑,腫起色赤,飲食仍少。用香砂六君子湯四劑,食漸進。後用大補藥,膿雖成而不潰。乃每劑加附子一片,二劑後,膿自湧出,旬日而愈。
陸氏女初嫁患腰痛,不腫,脈沉滑,神思倦怠,此為內發七情之火,飲食之毒所致。以托裡藥一劑,下瘀膿升許。陳良甫曰:瘡未潰內陷,面青唇黑者不治。果歿。
王洪緒治一人患腰疽,根盤圍闊二尺余,前連腹,後接背,不紅不腫,不痛不軟,按之如木。王舉方用炮薑、肉桂。他醫以為暑月,安可用此熱劑?改服攻托清涼。閱五日,病者神昏無主。復延診,患仍不痛,色如隔宿豬肝,言語不清,飲食不進。王曰:過今晚商治,是夜即斃。
又一人患此,服以陽和湯,次日覺鬆。又一帖,疽消小半。趕合犀黃丸與陽和湯輪轉間服,五日而愈。陽和湯方:熟地一兩,麻黃五分,鹿角膠三錢,白芥子二錢,肉桂一錢,甘草一錢,炮薑炭五分。此方麻黃得熟地不發表,熟地有麻黃不凝膈,神用在斯。主治骨槽風、流注、陰疽、脫骨疽、鶴膝風、乳岩、結核、石疽、附骨疽及漫腫無頭、平塌白陷,一切陰凝等證。犀黃丸方:乳香一兩,沒藥一兩,麝香一錢五分,牛黃三分。共為末,用飯搗丸,每服三錢,陳酒送。上部臨臥服,下部空心服。主治一切陰疽大毒。
續名醫類案卷三十三(外科)
腸癰
《華佗傳》軍吏李成若咳嗽,晝夜不寤,時吐膿血。以問佗,佗言君病腸癰,咳之所吐,非從肺來也。與君散兩錢,當吐二升余膿血,吐訖自養一月,可小起,好自將愛,一年便健。十八歲當一小發,服此散亦行復瘥。若不得此藥,故當死。復與兩錢散,成得藥去。五六歲,親中人有疾如成者,謂成曰:卿今強健我欲死,何忍無急弆藥,(鬆之按:古語以藏為弆。)以待不祥?先持貸我,我瘥,為卿從華佗更索。成與之。已故致譙,適佗見收,匆匆不忍從求。後閱十八年成病,竟發無藥可服,以至於死。(《三國志》)
薛立齋治金臺院僉憲,年逾五十,腹內隱痛,小便如淋,皮膚錯縱,而脈滑數,此腸癰也。脈滑數則膿已成,遂以廣東牛皮膠溶化,送太乙膏,下膿升許。更以排膿托裡藥及蠟礬丸而愈。
孫文垣治染匠婦,腹痛兩年。或以為寒為熱,為氣為血,為蟲為積,治不效。或與膏藥大如斗,貼之,痛益劇,欲去揭之,牢黏不可揭。臥舟中,數人扶之不起。往診,見其面色蒼黑,兩手枯燥如柴,六脈皆洪數。(腹痛脈洪數,內癰可知。其得生亦賴此。)問其痛之所在,解衣指示,(痛有定處。)始知膏藥牢黏。叩其不能起步之由,乃左腳不可動,動則痛應於心。察其色脈,皆非死候,此必腸癰。左腳不能舉動,是其徵也。(俗名縮腳腸癰。)與榮衛反魂湯加金銀花為君,四帖,酒水各半煎服。一帖痛稍減,二帖下臭膿半桶,病全減,膏藥亦不揭自落。四帖完,其婦與匠來謝,並求善後之方。
龔子才治一婦人,腹痛如錐,每痛欲死,不可著手,六脈洪數,此腸癰也。用穿山甲炒、白芷、貝母、殭蠶、大黃,合一大劑,水煎服,膿血從小便處出而愈。
李士材治吳光祿夫人,患腹滿而痛,喘急異常,飲食不進。或用理氣利水之劑,二十日不效。診之,脈大而數,右尺為甚。令人按腹,手不可近。曰:此大腸癰也,脈數為膿已成。用黃耆、角刺、白芷之類,加葵根一兩,煎一碗頓服之。未申痛甚,至夜半膿血大下,昏暈不支,即與獨參湯稍安。更與十全大補,兩月而愈。
周漢卿治義烏陳氏子,腹有塊,捫之如罌。漢卿曰:此腸癰也。用大針灼而刺之,入三寸許,膿隨針迸出有聲愈。(《明史》)
薛立齋診秀水卜封君,善飲,腹痛便瀉,服分利化痰等劑不應。其脈滑數,膚皮甲錯,謂此酒毒,致腸癰而潰敗也,辭不治。仍服煎劑,果便膿而歿。
孫某治一女子腹痛,百方不效,脈滑數,時作熱,腹微急。孫曰:痛病脈當沉細,今滑數,腸癰也。以雲母膏一兩,為丸如梧子大,以牛皮膠溶入酒中,並水吞之,餉時服盡,下膿血愈。(《外科心法》)
薛立齋治通府張廷用患腸癰,兩月餘矣,時出白膿,體倦惡寒,此邪氣去而中氣虛也。用托裡散兼益氣湯,徐徐呷之。又令以豬肚肺煮爛,取其湯調米粉煮,時呷半盞,後漸調理而痊。
一男子小腹痛而堅硬,小便數,汗時出,脈遲緊。以大黃湯一劑,下瘀合許,以薏苡仁湯四劑而安。(苡仁、栝蔞各三錢,丹皮、桃仁各二錢。)
一男子患腸癰,膿已成。用雲母膏一服,下膿升許,更以排膿托裡藥而愈。後因不守禁忌,以致不救。
一人患腸癰,傴僂痛不能伸。有道人教以飲純黃犬血二碗,和白酒服。其人遂飲至四碗,次日下膿血盡而瘳。(《廣筆記》)
腸風臟毒
孫文垣治潘大司馬,常有腸風之症,八月丁祭學博饋鹿血,食之血暴下,用槐角子五錢,黃連、枳殼、地榆、貫眾各三錢,一服而止。潘善其方,書之黏壁間,遇有便血者,依方服之,無不立效。
陳鹿塘原有腸風臟毒之症,大便燥結,數日不能一行,痛苦殊甚,此胃寒腸熱也。其脈兩寸皆數,兩關弦而無力,兩尺洪滑,而左尤甚。久治不效,因憶東垣有云:大腸喜清而惡熱,脾胃喜溫而惡寒,以胃屬土,腸屬金也。乃制一方,專以腸風臟毒藥為主,外以養血之藥裹之,使不傷胃氣。蓋藥先入胃,後入大腸,入胃時裹藥未化,及入大腸,則裹藥化而君藥始見,庶幾兩不相妨。因以九製大黃二兩,槐花三兩,木耳二兩,郁李仁、皂角子、象牙屑、條芩各一兩,血餘、升麻、荊芥穗各五錢,共為末,煉蜜為丸,赤豆大,外以四物加蒲黃各一兩為衣。米飲送下,空心及下午各二錢,血果止,大便不燥,飲食日加而愈。
王祖泉大便裡急後重,腹痛,日夜下紫稠黏三四十度,作痢治,三月不效。肌瘦懶食,眼合懶開,悉以為不治。脈之,六部濡弱,所下之色甚晦,狀如芋苗汁,曰:此非痢,乃臟毒下血也。《醫說》中人參樗皮散,正與此對。即制與之,其夜果減半,終劑全愈。方以人參、樗根白皮各二兩,為末,空心米飲調二錢。忌肉汁、生菜、魚腥。
湯封君簡庵,血分熱甚,以善飲致腸風,且心腎不交,以四物湯加棗仁、側柏葉、槐花、連翹,蜜為丸,服之即愈。
吳孚先治張東銘,素患痔疾,兼後重之症,似痢非痢,登圊窘迫,行步如跨馬狀,坐亦作楚,六脈偏盛,稍覺無神,知為氣血虛而挾濕熱。用芎、歸、芩、連、生地、槐角、楂肉、升麻,加人參二兩,為丸。彼去參服之,不效,復入參,服半料已全愈。
張子和曰:一男子臟毒下血,當六月熱不可堪,自分必死,忽思蜜水,猛舍性命飲一大盞,痛止血住。
汝南節度副使完顏君寶病臟毒,下衃血發渴,寒熱往來,延及六載,日漸瘦弱無力,面黃如染。張診其兩手脈沉而身涼。《內經》寒以為榮氣在故生,可治。先以七宣丸下五七行,次以黃連解毒湯加當歸、赤芍、地榆散,同煎服之,一月而愈。
方勺《泊宅編》云:外兄劉掾病臟毒下血,凡半月,自分必死。得一方,只以干柿燒灰,飯服二錢,遂愈。又王璆《百一方》云:曾通判子病下血十年,亦用此方,一服而愈。為丸為散皆可。(《本草綱目》)
薛立齋治一男子臟毒下血,服涼血敗毒藥,不惟血不能止,且飲食少思,肢體愈倦,脈數,按之則澀,先以補中益氣湯,數劑少止。更以六君子湯加升麻、炮姜,四劑而止。乃去炮姜,加芎、歸,月餘脾胃亦愈。常治積熱,或風熱下血者,先以敗毒散散之;胃寒氣弱者,用四君子湯,或參苓白朮散補之,並效。
一男子臟毒下血,脾氣素弱,用六君子湯加芎、歸、枳殼、地榆、槐花,治之而愈。後因謀事,血復下,諸藥不應。意思慮傷脾所致,投歸脾湯四劑而痊。大抵此症,所致之由不一,當究其因而治之。丹溪云:芎歸湯一劑,又調血之上品,熱加茯苓、槐花,冷加茯苓、木香,此則自根自本之論也。雖然精氣血出於穀氣,惟大腸下血,以胃藥收功。以四君子湯、參耆白朮散,以枳殼散,小烏沉湯和之,胃氣一回,血自循經絡矣。腸風者,邪氣外入,隨感隨見;臟毒者,蘊積毒久而始見。又云:人惟坐臥風溫,醉飽房勞,生冷停寒,酒面積熱,以致榮血失道,滲入大腸,此腸風臟毒之所作也。挾熱下血,清而色鮮,腹中有痛。挾冷下血,濁而色黯,腹內略痛。清則為腸風,濁則為臟毒。有先便而後血者,其來也遠;有先血而後便者,其來也近。世俗屎前屎後之說,非也。治法大要,先當解散腸胃風邪,熱則敗毒散,冷則換金正氣散加芎、歸,後隨其冷熱治之。劉河間云:起居不節,用力過度,則絡脈傷。陽絡傷則血外溢,血外溢則衄血;陰絡傷則血內溢,血內溢則便血。腸胃之絡傷則溢血,腸外有寒汁沫,與血相搏,則併合凝聚不得散而成積矣。又《內經》云:腸癖下膿血,脈弦絕者死,滑大者生,血溢身熱者死,身涼者生。諸方皆謂風熱侵於大腸而然。若飲食有節,起居有時,腸胃不虛,邪氣從何而入?
王執中雲:何教授湯簿有腸風疾,積年不愈,取脊端窮骨,名龜尾,當中一灸除根,湯簿因傳此方。後觀《灸經》,此穴療小兒脫肛瀉血,蓋岐伯灸小兒法也,後人因之以灸大人腸風瀉血耳。蓋大人、小兒之病,初不異故也。五痔便血失屎廻氣,灸百壯,在脊窮骨上赤下白處。
痔
(附脫肛)
孫文垣治周文川,肛上生一腫毒,月餘膿潰矣,但少動則出鮮血不止,大便結燥,胸膈飽悶,飲食不思。脈之,兩寸短弱,關弦尺洪滑,此氣虛血熱,陷於下部。宜補而升提,不然痔漏將作,可慮也。黃耆二錢,歸身、地榆、槐花、枳殼各一錢,升麻、秦艽各七分,荊芥穗五分,甘草三分,服後胸膈寬。惟口苦甚,前方加酒連、連翹各五分而愈。
高仰山內人痔血,裡急後重,飲食入腹,大便即行,晝夜五六度,五更咳嗽痰齁,肌肉脫,口作渴,由服涼血之劑過多,致脾氣虛不能統血也。脈之,六部皆軟弱無力。以六君子湯加荊芥穗、秦艽、陳皮、炮姜,四帖而飲食進,血全止,嗽亦定。減炮姜,倍加何首烏,又四帖,遂數年不發。
徐檢老發寒熱,臀近肛硬處生一毒,紅腫而痛,坐臥為難。外科以鑱針點開,插藥線於內,塗以爛藥,使膿血急潰。又與敷生肌藥,使易收口。受謝而去,未半月,硬處之旁,又紅腫痛,寒熱交作。召前醫,治法如前,受謝以去,遞醫遞患,幾半年矣。診之,面色青慘,脈皆濡弱,手足如冰,飲食減半。究所服,則槐角、生地、黃柏之屬。曰:此痔癰,非痔漏也。痔漏當用掛線,以五灰膏點之可愈。今腫硬無定處,離肛門且遠,其初只可大補氣血,即有毒亦宜托出,一膿而愈。此王道之治,不勝於針刀萬萬哉?乃內用寒涼,外用收口,動輒掛線,致凝滯流注,愈而屢發,非稟厚氣強,六旬餘人安能當此?與十全大補四帖,飲食加,手足暖。大便艱澀,向潤之而不行者,今亦通利。再以首烏四兩,人參、枸杞、當歸、黃耆、熟地各二兩,槐角、秦艽各一兩,蜜丸服之,腫處出少膿全瘳。徐喜而謔曰:予非孫君,諸外科視此臀為金穴矣。呵呵。
醫學博士齊德之云:予讀《養生必效方》,見干義傳僧覺海,少年患痔疾,其行業比冰霜,此緣飽食久坐。知痔疾者,不必酒色過度矣。故《素問》云:因而飽食,筋脈橫解,腸癖為痔,治之故不同也。三神丸:
枳殼、皂角、五倍,蜜丸,每服二三十丸。(《精義》)
黃履素曰:予中年患痔,點洗都不效,惟白蘿蔔煎湯頻洗差佳。近讀《環中集》,載冬瓜皮同朴硝煎洗翻花痔立愈。又曰:以蘿蔔代冬瓜亦效。冬瓜未之試,蘿蔔已驗矣。
薛立齋治儒者楊舉元,素陰虛,勞則體肢倦怠,兩足發熱。服清熱等藥,熱至腰膝,大便澀滯。飲食過多,則瀉至年餘,作渴吐痰,患痔出膿。仍不節勞,則忽惡寒發熱。後患癰,膿水不止,氣血虛甚,乃用六味丸、補中益氣湯,滋養化源。喜其慎疾,年餘而痊。
陳自明治一男子患痔,未成膿,苦痛,大便難,與神仙太乙丹一錠,去後二次,痛即止,不日而消。(見蠱門。)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痔,大便燥結,焮痛作渴,脈數,按之則熱,以秦艽蒼朮湯,二帖少愈。更以四物湯加芩、連、槐花、枳殼,四劑而愈。
一男子素不慎酒色,患痔焮腫,肛門墜痛,兼下血,大便乾燥,脈洪大,按之則澀,以當歸郁李仁湯加桃仁,四劑少愈。更以四物湯加紅花、桃仁、條芩、槐花,數帖而愈。大抵醉飽入房,則筋脈橫解,或精氣脫滯。脈絡一虛,酒食之毒,乘虛流注,或淫極強固,精氣遂傳大腸,以致木乘火熱而毀金。或食厚味過多,必成斯疾。夫受病者,燥氣也;為病者,濕熱也。宜以瀉火和血潤燥疏風之劑治之。若破而不愈,即成漏矣。有串臀者,有串陰者,有穿腸者,有穢從瘡口而出者,形雖不同,治法頗似。其腸頭腫成塊者,濕熱也;作痛者,風也;大便燥結者,火也;潰而為膿者,熱勝血也。當各推其所因而治之。
一男子患痔成漏,每登廁則痛,以秦艽防風湯加條芩、芎、歸,一帖即痊。如肛門下脫,作痛良久,加以大黃汁、枳殼,四劑而愈。以四物加升麻、芩、連、荊、防,不復作。
一男子患痔漏,每登廁則肛門下脫作痛,良久方止。以秦艽防風湯,數劑少愈。乃去大黃,加黃耆、川芎、白芍而痛止。更以補中益氣湯,二十餘帖,再不脫。
一婦人患痔,腫焮痛甚,以四物湯加芩、連、桃仁、紅花、丹皮,四帖少止,又數帖而愈。
一婦人素患痔漏,每因熱則下血數滴,以四物湯加黃連,治之即愈。後為大勞,瘡腫痛,經水不止,脈洪大,按之無力,此勞傷血氣,血動而然也。用八珍湯加芩、連、蒲黃,二劑而止。後去蒲黃、芩、連,加地骨皮,數劑而安。丹溪云:婦人崩中者,由臟腑傷損衝任二脈,血氣俱虛故也。二脈為脈經之海,血氣之行,外循經絡,內經臟腑。若血氣調適,經下依時。若勞動過極,臟腑俱傷,衝任之氣虛,不能約制其經血,故忽然而下,謂之崩中暴下。治宜大補氣血之藥,舉養脾胃,微加鎮墜心火之藥,治其心,補陰瀉陽,經自正矣。
一男子有痔漏,每發如廁肛脫,良久方上。診其脈細而微,用補中益氣湯三十餘劑,遂不再作。丹溪曰:脫肛屬氣熱氣虛,血虛血熱。氣虛者補氣,參、耆、芎、歸、升麻;血虛者四物湯;血熱者涼血,四物湯加黃柏。肺與大腸為表裡,故肺臟蘊熱,則肛門閉結,肺臟虛寒,則肛門脫出。故婦人產育用力,小兒久痢,均致此病。治之必須溫補肺臟腸胃,久則自然收矣。(雄按:此症必見此脈,始可用此藥。)
臨安曹五方,黃院薦引為高宗取痔得效,後封曹,官至察使。用好信石色黃明者三錢,打如豆大,明礬一兩為末,好黃丹水飛炒紫色五錢,蠍梢七個,淨水瓦上焙乾研末,草烏緊實光滑者,去皮,生研末一錢。右用紫泥罐,先將炭火煆,放冷拭淨,先下明礬燒令沸,次下信,入礬內拌勻,文武火煆,候沸再攪勻,看罐通紅,煙起為度。將罐掇下待冷,取研末,方入草烏、黃丹、蠍梢三味,再同研極細末,瓷罐內收貯。如欲敷藥,先以甘草煎湯,或蔥椒煎湯,洗淨患處,然後用生麻油調前藥,以鵝毛掃藥痔上,每日敷藥三次,必去黃水如膠汁然,痔頭漸消。看痔病年深淺,年遠者,不出十日可取盡。日近者,俱化黃水,連根去盡,更搽生好肉藥。(名如神千金方。)
李防禦方,五痔者,貧富男女皆有之,富者酒色財氣,貧者擔輕負重,飢露早行,皆在心肝二經。喜則傷心,怒則傷肝,喜怒無常,風血浸於大腸,到穀道,無出路,結積成塊。出血生乳,各有形相。婦人因經後傷冷,月事傷風,余血在心經,血流於大腸。小兒因利後,或母腹中受熱也。先用水澄膏護其內,鬱金、白芨各一兩,或加黃連,右二味為末。如內痔,候登廁翻出在外,用溫湯洗淨,不須坐,側臥於床即出,用蜜水調令得中,篾挑塗穀道四邊好肉上,留痔在外,以紙蓋藥上。良久方用枯藥搽痔上,用筆蘸溫水於紙上不令藥干及四散。枯藥用好白礬四兩,生信石二錢半,硃砂一錢,生研極細。右各研為細末,先用砒入紫泥罐,次用白礬末蓋之,用火煆令煙斷,其砒盡隨煙去,止借砒氣於礬中耳。用礬為細末,看痔頭大小,取礬末在掌中,更入硃砂少許,以唾調稀,用篦頭塗痔上周遍,一日三上,候看痔頭顏色焦黑為度。至夜有黃水出,切勿他疑,水盡為妙。至中夜,上藥一遍,來日依然藥三次,有小痛,不妨換藥。時以碗盛新水或溫湯,在邊用筆輕洗痔上舊藥,更上新藥,仍用護肉藥,次用荊芥湯洗之。三兩日後黃水出將盡,卻於藥中增硃砂,減白礬,則藥力即緩。三兩日方可增減,漸漸取之,庶不驚人。全在用藥人看痔頭轉色,增減厚薄敷藥,方是活法。此藥只是借砒信耳,又有硃砂解之。一方士將此二方,在京治人多效,致富。一富商因驗,以百金求得之,錄於予。予雖未用,傳人無不言效,但枯藥趙宜真鍊師以刊於《青囊雜纂》,如神。《千金方》未見刊傳。大抵今人言能取痔者,皆此方也。恐氣血虛,或內邪者,還當兼治其內,庶不有失。(二條皆《外科發揮》)
薛立齋治一男子,痔瘡腫痛,便血尤甚,脈洪且澀。經云:因而飽食,筋脈橫解,腸澼為痔。蓋風氣通於肝,肝生風,風生熱,風客則淫氣傷精,而成斯疾。遂與黃連、當歸、黃耆、生地、防風、枳殼、白芷、柴胡、槐花、地榆、甘草,治之漸愈,次以黃連丸而瘥。
一男子患痔,脈浮鼓,午後發熱作痛。以八珍湯加黃耆、柴胡、地骨皮,治之稍可。彼欲速效,用劫藥蝕之,痛甚絕食而歿。(凡用枯藥者,宜先治其內,內愈而後可治其外也。)夫瘡之潰斂,氣血使然也。脈浮鼓,日晡痛,此氣血虛也。丹溪云:瘡口不合,大劑參、耆、朮、歸、芎補之,外以附子餅灸之,更以補藥作膏貼之。
一男子年逾四十,有痔漏,大便不實,服五苓散,愈加泄瀉,飲食少思。此非濕毒,乃腸脾胃虛也,當以理中湯治之。不信,乃服五苓散愈甚,乃以理中湯及二神丸,月餘而平。
李逵因痔瘡怯弱,以補中益氣湯,少加芩、連、枳殼治之,稍愈。後因怒加甚,時仲冬,脈得洪大,謂脈不應病,此乃腎水不足,火來乘之,藥不能治。果歿於火旺之月。常見患痔者,腎脈不足,俱難治。
劉商有痔,肛門脫出,此濕熱下注,真氣不能升舉。診其脈果虛,遂以四君子湯加黃芩、芎、歸、蒼朮、黃柏、升麻、柴胡服之,更以五倍子煎湯熏洗。彼以為緩,乃用砒霜等毒藥蝕之而歿。劫藥特治其末,且能伐真元,鮮不害人。慎之。
徐生因痔,氣血愈虛,飲食不甘,小便不禁,夜或遺精,此氣虛兼濕熱而然,非瘡故也。以補中益氣湯加茱萸、山藥、五味,兼還少丹治之而愈。
一男子患痔漏,膿出大便,諸藥不應。診其脈頗實,令用豬腰一個切開,入黑牽牛末五分,線扎,以荷葉包煨熟,空心細嚼,溫鹽酒送下,數服頓退。更以托裡藥而愈。(即煨腎散。)
朱丹溪治一人,肛門生癤,後不收口,針窮三孔穴邊血膿,用黃耆、條芩、連翹、秦艽。右末之,神麯丸服。(治法)
予庚子除夕痔作,時官舍合肥,難得醫者,取官局釣腸丸一百二十粒,分為二服,熱酒並服之。中夜腹間微痛,下少結屎,旦起已安。治證具載本方,所以作效速者,以服多故耳。(《百乙方》)
蔥青內刮取涎,對停入蜜調勻,先以木鱉子煎湯熏洗,然後敷藥,其冷如冰。唐仲舉云:常有一吏人苦此,渠族弟親合與之,早飯前敷,午後以榜紙來謝,拜於庭下,疾已安矣。
鄭器先用之,親曾得效。其法鳩尾骨尖少偃處即是穴,麥粒大艾炷灸七壯,或十四壯,甚者二十一壯,上瘡發即安,可除根本。(並《百乙方》)
薛立齋治一人,痔漏口乾,胃脈弱,此中氣不足,津液短少,不能上潤而然。以黃耆六一湯,七味白朮散治之。或曰:諸痛癢瘡,皆屬心火。遂服苦寒之藥,大便不禁而歿。夫諸痛癢皆屬心火,言其常也,始熱終寒則反常也,可泥此而不察乎?
許叔微治一人腸風,脫肛不收,有血下,用皂角三莖,槌碎,水一碗,揉令皂角消盡,用絹二重,濾去清汁數分,將脫肛腸浸在藥中,其腸自收,不用手托。如大腸收了,更用湯蕩其脫肛上,令皂角氣行,則不再作,三次蕩愈。
龔子才治小兒脫肛,因久患瀉利所致,宜用蔥湯熏洗令軟送上。或以五倍子末敷而托入,又以五倍子煎湯洗亦可。又以鱉頭燒存性,香油調敷。一云:此物煙燻之久自收,又以東壁土泡湯,先熏後洗亦效。
蘇東坡與程正甫書云:凡痔疾,宜斷酒肉與鹽酪醬菜厚味,及粳米飯,惟宜食淡面一味,及以九蒸胡麻,即黑芝麻,同煎去皮茯苓,少入白蜜,為麵食之。日久氣力不衰,百病自去,而痔漸退。此乃長生要訣,但易知而難行耳。
江夏鐵佛寺蔡和尚,病肛門痔痛不可忍,有人教用木鱉仁帶潤者,雌雄各五個,乳細作七丸,碗覆溫處,勿令干,每以一丸唾化開,貼痔上,其痛即止,一夜一丸自消也。後用治數人皆效。(《瀕湖集》酒方)
張子和治趙君玉常,病痔。鳳眼草、刺蝟皮、槐根、貍首之類,皆用之。或以乾薑作末,塗豬肉炙食之,大便燥結不利,且瘤疑痿。後數日因病黃,大湧瀉數次,不言痔作矣。
徐靈胎曰:脫肛多由濁氣下降,濕痰毒火合併為害,故腫痛異常,此實症也,必清其大腸之火,而用外治之藥以收之,無不立愈。其有虛人病後,清氣下陷,則用補中益氣以提之,乃十不得一者也。若不論何因,俱用升提收斂之法,肛門之痰火濁氣,將升提而置之何地耶?且脫肛之疾,屬實者多,又用溫燥更非所宜。
漏瘡
薛立齋治一男子,臂患漏,口乾發熱,喜膿不清稀,脈來遲緩,以豆豉餅灸,及服八珍湯加麥冬、五味子、軟柴胡、地骨皮,三月餘而愈。後因不慎房勞復潰,膿清脈大,辭不治,果歿。河間云:因病致虛則為輕,蓋病勢尚淺,元氣未虛也。至病初愈,而勞復飲食勞倦,或房勞,七情六慾,陽瘁陰弱,加致羸損,此因虛致損則為重,病勢已過,元氣已索之故也。
一男子年逾二十,稟弱,左腿外側患毒,三月方潰,膿水清稀,肌肉不生,以十全大補湯加牛膝,二十餘帖漸已。更以豆豉餅灸之,月餘而痊。又一媼左臂結核,年餘方潰,膿清不斂。一男子患貼骨癰,腿細短軟,瘡口不合。俱飲十全大補湯,外用附子餅及貼補藥膏,調護得宜,百帖而愈。大凡不足之症,宜大補之,兼灸以接補陽氣,祛散寒邪為上。
京師董賜年逾四十,胸患瘡成漏,日出膿碗許,喜飲食如常。以十全大補湯加貝母、遠志、白蘞、續斷,灸以附子餅,膿漸少,謹調護,歲余而愈。
一男子患漏,時值陰寒,忽惡寒,右手脈有而似無,此胃氣虛而不任風寒也。以四君子湯加炮薑、肉桂,二劑少止,又四劑而安。
姚應鳳治鄭孝廉,患流注,穿漏垂死。應鳳曰:氣從下泄,難以奏功。乃取藥作糜,周身封以敗楮,隙肩井穴吸之而愈。
褪管方:人手指甲炙黃,象牙屑、穿山甲炙黃各研細,乳香、沒藥俱炙,硃砂水飛,舊羊角燈底(須十年外者。)打碎麩炒,為極細末。各三錢,合勻再研,以黃蠟化和丸,如椒大,初服五丸,逐日加一丸。服至十日外,又每日減一丸,退至五丸。再逐日加一丸,如此周而復始。每日空心陳酒下,管漸褪出,褪盡為度。
臀癰
薛立齋治一弱人臀癰,膿成不潰,以十全大補湯,數劑始托起。乃針之,又二十餘劑而愈。此症弱人宜補氣血為要。
一人臀癰,焮腫痛甚,此邪毒壅滯,用活命飲隔蒜灸而消。後因飲食勞倦,腫痛復作,寒熱頭痛,此元氣虛而未能復也。與補中益氣湯,頻用蔥熨法,兩月而愈。
昆庠吳轉之父患此,內潰又脹,發熱口乾,飲食少思,此脾虛弱也。先用六君子加芎、歸、耆,數帖而潰。又用十全大補湯,倍加參、耆,五十餘劑而愈。
一男子臀癰,硬痛發熱,此膀胱氣虛,而濕熱壅滯。用內托羌活湯二劑,熱痛悉退。後用托裡消毒散而潰,又用托裡散四十餘劑而斂。
一男子臀癰,腫硬作痛,尺脈浮緊,按之無力,以內托羌活湯,一劑痛止。以金銀花散,四劑膿潰而愈。
一男子臀癰,腫硬痛甚,隔蒜灸之,更服仙方活命飲,二劑痛止腫消。以托裡消毒散加黃柏、蒼朮、羌活,瘡頭潰而愈。
一男子臀癰,作膿而痛,以仙方活命飲,二劑痛止。更以托裡消毒散,膿潰而瘥。
一男子臀癰,不作膿,飲食少思,先用六君子湯加芎、歸、黃耆,飲食漸進。更以托裡消毒散,膿潰而愈。
一男子臀癰潰,而膿清不斂,以豆豉餅灸之,更飲十全大補湯,兩月餘而痊。凡瘡不作膿,或不潰,或潰而不斂,皆氣血之虛也。若膿清稀,尤其虛甚也。
一男子臀癰,膿水不止,肌肉漸瘦,飲食少思,胃脈見弦,以六君子湯加藿香、當歸,數劑飲食漸進。以十全大補湯及豆豉餅灸之,兩月餘而斂。
薛立齋治一弱人,臀漫腫,色不變,脈滑數而無力,此臀癰也。膿將成尚在內,欲治以托裡藥,待發出而用針。彼欲內消,服攻伐藥愈虛。復求治,仍投前藥,托出針之,以大補藥而愈。凡瘡毒氣已結不起者,但可補其血氣,使膿速成而針去,不可論內消之法。膿成又當辨其生熟淺深而針之。若大按之乃痛者,膿深也;小按之便痛者,膿淺也;按之不甚痛者,未成膿也;按之即復起者,有膿也;按之不復起者,無膿也。若腫高而軟者,發於血脈;腫下而堅者,發於筋骨;色相不變,發於骨髓也。(此條舊案已收,因無後段發明,故錄之。)
一男子臀癰腐潰,肌肉不生,用藥敷之,四沿反硬。診之,脈澀而弱,此氣血不能榮於患處,故敷涼藥反硬,乃氣血受寒凝結而非毒也。用大補藥愈矣。
一人患臀癰,用五爪龍,連枝搗汁,酒漉服,日進四五次,膿從大便出,未成膿者內消。如有頭,以渣敷上立散。治魚口極效。(《廣筆記》)
曹文部文兆,年逾四十,髀胛患毒,已半月餘,頭甚多,狀如粟許,內痛如癩,飲食不思,怯甚,脈歇止。此元氣虛,疽蓄於內也。非灸不可,遂灸二十五壯。以六君子湯加藿香、當歸,數劑瘡勢漸起,內痛頓去,胃脈漸至。但色尚紫,瘀肉不潰,此陽氣尚虛也。燃桑柴灸之,以補接陽氣,解散其毒。仍以前藥加參、耆、歸、桂,色赤膿稠,瘀肉漸腐取去,兩月餘而愈。夫邪氣沉伏,真氣怯弱,不能起發,須火灸而兼大補。投以常藥,待其自潰,鮮有不誤者。
沈侍御患臀腫痛,小便不利。彼謂關格症,以艾蒸臍,大便赤不利。以降火分利之藥,治之不應。診其脈數膿成,此癰患也,遂針之,出膿數碗許,大便即利。五日陰囊腫脹,小便不行,仍針之,參、連、歸、術之藥猶緩,俾服獨參湯至二斤,氣稍復。又服獨參湯,兼以托裡藥,兩月餘而平。大抵瘡瘍膿血之泄,先補氣血為主,雖他病,當從末治。
滕千兵年逾五十,臀患癰,膿熟不開,攻通大肛,膿從大便而出。辭不能治,果斃。丹溪云:臀居小腹之後,陰中之陰也。道遠位僻,血亦罕周。中年後尤慮患此,況膿成不刺,欲不亡得乎?
囊癰
薛立齋治一男子囊癰,未作膿而腫痛,以加味龍膽瀉肝湯,二劑少愈。更以四物湯加木通、知母、黃柏而愈。
一男子囊癰,焮腫痛甚,小便澀,發熱,脈數,以龍膽瀉肝湯,倍用車前子、木通、茯苓,四劑勢去其半。仍以前湯,止加黃柏、金銀花,四劑又減二三,便利如常。惟一處不消,此欲成膿也,再用前湯加金銀花、白芷、角刺,六帖微腫痛,脈滑數。乃膿已成,令針之,腫痛悉退。投滋陰托裡藥,及紫蘇末敷之愈。
一膏粱之客,陰囊腫脹,小便不利,此中焦積熱,乘虛下注。先用龍膽瀉肝湯加黃柏、牛膝,四劑漸愈。後用補陰八珍湯加柴胡、山梔而愈。後不守禁忌,前症復作,仍用補陰八珍湯、補中益氣湯、六味丸而痊。又因勞倦發熱,自用四物湯、知、柏之類,虛症悉具,瘡口大開,五臟氣血俱虛也。朝用補中益氣,夕用六君加當歸,各五十餘帖,瘡口始斂。又用六味丸,調理而愈。
知州黃汝道先晡熱發熱,肢體倦怠,入房則腿足痠軟,足心熱至腿膝,六脈洪數,兩尺為甚。此足三陰虛,欲滋補化源,彼反服苦寒降火之劑。後陰囊腫脹,以疝治之,腫脹益甚,形氣愈虛。服溫補之劑,腫痛上攻,小便不利,兩尺脈洪,按之虛甚。曰:此囊癰也。因氣血虛而不能潰,先用補中益氣湯加山藥、山萸、車前、柴胡、山梔,一劑,腫脹頓消。隨用六味丸料加車前、牛膝、柴胡、山梔,一帖,小便漸通。乃用活命飲與前二藥消息間用,至二十餘劑,囊裂出穢膿甚多。乃用托裡消毒散六劑,膿穢清。又用托裡散數劑,膿水漸少。更用補陰托裡散及十全大補,五十餘劑而痊。
府庠李達卿,素腎虛發熱,久服知、柏之類,形體漸瘦,遺精白濁,晡熱吐痰。此腎水虧損,虛火內熾,用補中益氣之類,加五味、麥冬。前症將愈,又別用清熱涼血之劑,飲食少思,唾痰不止。此脾虛復損,不能攝涎歸源,仍用前湯加茯苓、半夏而愈。後入房,頭暈吐痰,腰骨作痛,大小便牽痛,此精已耗而復竭所致,危殆之症也。遂朝用前湯加麥冬、五味,夕用六味丸料加五味、萆薢,五十餘帖,諸症頓退。後又入房,陰囊陰莖作痛,別用淡滲之劑,陰囊內潰。乃用補陰托裡之劑,出膿甚多。喜腫消痛止,竟不善調養,致大便不通,小便如淋,痰涎上湧。此腎虛之症復作矣,誠為可慮。有保其可生者,用礞石滾痰丸、牛黃清心丸之類,吐痰愈加。曰:非惟無益,保其生而反促其危矣。辭不治,果歿。
一男子患囊癰,腫痛發熱,以小柴胡湯加黃連、青皮,四劑少愈,更以加減龍膽瀉肝湯而愈。
一男子囊癰,膿熱作脹,致小便不利。令急針之,以小柴胡湯加黃柏、白芷、銀花,四劑少愈,更以托裡消毒散,數劑而痊。
一男子囊腫,狀如水晶,時痛時癢,出水,小腹按之作水聲,小便頻數,脈遲緩,此醉後飲水入房,汗出遇風,寒濕毒氣聚於囊為患,名水疝也。先以導水丸二服,腹水已去,小便如常。再飲胃苓散,倍苓、術,更用針引,去聚水而痊。
一男子患囊癰,久而不斂,以十全大補湯加五味子、麥冬,灸以豆豉餅,月餘而平。
一弱人囊癰腫痛,未成膿,小便赤澀,以炙甘草、青皮、木通、黃柏、當歸、麥冬,四劑少愈,以清心蓮子飲而消。
一男子患囊癰,病勢已甚,脈洪大可畏,用前湯二劑,腫少退,以仙方活命飲二劑,痛少止。脈之滑數,乃膿已成,須針之,否則囊皆潰。不信,遂更他醫,果大潰,睪丸懸掛。復求治,診之,脈將靜,以八珍湯加黃耆、知、柏、山梔,更敷紫蘇末,數日而痊。此症勢雖可畏,多得保全,患者勿懼。
一弱人患囊癰,膿熟脹痛,大小便秘結。針之膿出三碗許,即鼾睡,覺而神思少健。但針後雖敷解毒藥,亦潰盡矣,故用托裡藥,三十餘劑始痊。大抵此症屬陰道虧,濕熱不利所致,故滋陰除濕為要。常治腫痛,小便秘澀者,用除濕為主,滋陰佐之;腫痛退,便利和者,除濕滋陰相兼治之;欲其成膿,用托裡為主,滋陰佐之;膿成即針之,仍用托裡滋陰;濕毒已盡,專用托裡;如膿清,或多或斂遲者,用大補之劑,及豆豉餅或附子餅灸之。如盧武選封君,年逾五十患此,瘡口年餘不斂。診之,微有濕熱,以龍膽瀉肝湯治之,濕熱悉退,乃以托裡藥及豆豉餅灸之而愈。次年復患,濕熱頗盛,仍用前湯四劑而退,又以滋陰藥而消。若潰後虛而不補,少壯者成漏,老弱者不治。膿清作渴,脈大者,亦不治。
朱丹溪曰:癰疽入囊者,予嘗治數人,悉以濕熱入肝經施治,而用補陰佐之。雖膿潰皮脫,睪丸懸掛,皆不死。(《外科心法》)
薛立齋治衚衕知,年逾五十,陰囊腫痛,得熱愈甚,服蟠蔥散等藥不應。肝脈數,此囊癰也,乃肝經濕熱所致。膿已成,急針之。以龍膽瀉肝湯,脈症悉退。更以托裡滋陰藥,外搽杉木灰、紫蘇末,月餘而愈。此症雖潰盡無害,患者審之。
柏道官六十餘,陰囊已潰,痛不可忍,腎丸露出,與以龍膽瀉肝湯服之,及敷前末不應。竟此濕氣熾甚,先以槐花酒一碗,仍投前藥,少愈。更以托裡加滋陰藥,月餘而乎。設以前藥不應,加之峻利,未有不損中氣,以致敗者也。聘士陳時用、沈汝和患此,悉用前藥而愈。
竇材治一人,忽遍身拘急,來日陰囊連莖大腫如斗,六脈沉緊,此陰疽也。幸未服解毒涼藥,若服之,則莖與睪丸必皆爛去而死。急令服救生湯五錢,又一服全安。
懸癰
薛立齋治一弱人,穀道前結核,如大豆許,勞則腫痛。先以十全大補湯去桂枝,加車前、麥冬、酒炒黃柏、知母少愈,更服制甘草漸愈,(即國老膏。)仍以四物、車前之類而消。
一男子患懸癰,焮腫發熱,以龍膽瀉肝湯二劑,及制甘草四劑而潰,再用滋陰之劑而愈。若膿未成,以蔥炒熟敷上,冷則易之。隔蒜灸之亦可。數日不消,或不潰,或潰而不斂,以十全大補湯加柴胡為主,間服制甘草並效。若不保守,必成漏矣。
一男子患懸癰,服坎離丸及四物、知、柏之類,不應。脈浮洪,按之微細,以為足三陰之虛,用托裡散及補陰八珍湯愈。又用六味丸、補中益氣湯,調補化源,半年而痊。大凡瘡瘍等症,若腎經火氣亢盛,致陰水不能生化,而患陰虛發熱者,宜用坎離丸,取其苦寒,能化水中之火,令火氣衰而水自生;若陽氣衰弱,致陰水不能生化,而患陰虛發熱者,宜用六味丸,取其酸溫,能生火中之水,使陽氣旺而陰自生。況此症屬腎經精氣虧損者,十有八九;屬腎經陽氣亢盛者,十無一二。然江南之人,患此者多屬脾經陰血虧損,元氣下陷,須用補中益氣湯,升補陽氣,使陽生而陰長。若嗜欲過多,虧損真陰者,宜用六味丸,補腎經元氣,以生精血。仍用補中益氣湯,以培脾肺之生氣,而滋腎水。經云:陰虛者,脾虛也。但多認為腎經火症,用黃柏、知母之類,復傷脾肺,絕其化源,反致不起。惜哉。
通府張敬之患懸癰,久不愈,日晡熱甚,作煩渴而喘。或用四物湯、知、柏之類,病益甚,肢體倦,少食,大便不實,小便頻數。問何故?曰:此肺虛之症,前藥復傷而然。遂用補中益氣加茯苓、半夏,數劑飲食漸進,症漸減。更加麥冬、五味,調理乃痊。經曰:脾屬太陰,為陰土而主生血。故東垣云:脾虛元氣下陷,發熱煩渴,肢體倦怠等症,用補中益氣湯,以升補氣而生陰血。若誤認為腎虛火盛,而用四物、知、柏之類,反傷脾胃生氣,是虛其虛矣。況知、柏乃瀉陽損陰之劑,若非膀胱陽火盛而不能生陰水,以致發熱者,不可用也。
魏玉橫治江云溪兄,初春患痔,即令服一氣湯加減。不信,致臥月餘,後遂成管。冬月復患懸癰,初時如大豆,半月來大如雞卵,按之甚痛,行動有妨,幸未服藥。脈之,惟左關尺略大而微,此膿尚未成也。仍與一氣湯加減,大生地、麥冬、北沙參、甘杞子、生米仁、蔞仁、丹皮、地丁等,令服八劑。二劑知,四劑消其半,八劑完而全愈。
薛立齋治尚寶鮑希,傳足發熱,服四物、知母、黃柏之類年餘。患懸癰,唾痰,作渴飲湯,其熱至膝,更加芩、連、二陳,熱痰益甚。問故,曰:此足三陰虧損,水泛為痰,寒涼之劑傷胃而甚耳。遂朝用補中益氣,夕用六味丸,間佐以當歸補血湯,半載乃愈。
上舍劉克新,懸癰潰後作痛,發熱口乾,小便赤色,自用清熱消毒之藥不應。左尺洪數,此陽氣盛而陰氣虛也。先用四物湯加知母等諸劑,瀉其陽氣,使陰自生,數劑諸症漸愈。後用益氣湯、地黃丸,補脾肺,滋腎水而愈。
一儒者患懸癰,小便赤澀,勞則足軟腫痛,發熱,口乾舌燥,體倦,日晡益盛,此氣血虛而未能潰也。遂用八珍加麥冬、山藥,倍用制甘草,數劑諸症悉退。但患處腫痛,此膿內焮也。又五劑膿自湧出,又五十餘劑而瘡口將完。又因勞役且停藥,寒熱作渴,膿多腫痛,用補中益氣湯加炒梔,二劑少愈。又以八珍湯加麥冬、五味,百餘劑腫痛悉去。喜其慎起居,節飲食,常服補劑而安。但勞則膿出一二滴,後惑於他言,內用降火,外用追蝕,必其收斂,致患處大潰,幾至不起,仍補而愈。
一男子懸癰腫痛,小便赤澀,以加減龍膽瀉肝湯加制甘草,二劑少愈。以參、耆、歸、朮、知、柏、制甘草,四劑而潰。更以四物湯加知、柏、參、耆、制甘草而愈。
一男子患懸癰,膿清不斂,內有一核,以十全大補湯加青皮、柴胡、制甘草,更以豆豉餅灸之,核消而斂。
一男子患懸癰,久而不斂,脈大而無力。以十全大補湯加五味、麥冬,灸以豆豉餅,月餘而愈。
一老人患懸癰,年餘不斂。診其脈,尚有濕熱,以龍膽瀉肝湯二劑,濕退。乃以托裡藥及豆豉餅灸之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發熱,以小柴胡湯加黃連、青皮,四劑少愈,更以加減龍膽瀉肝湯而消。
一男子患懸癰,膿不潰,脹痛,小便不利,急針之,尿膿皆利。更以小柴胡湯加黃柏、白芷、金銀花,四劑痛止,以托裡消毒四劑而愈。常見患者多不肯用針,待其自破。殊不知緊要之地,若一有膿,宜灸針之,使毒外發,不致內潰。故前人云:凡瘡,若不針烙,毒結無從而解,膿瘀無從而泄。又云:宜開戶以逐之。今之患者,反謂地部緊要,而不用針,何其悖哉。
一男子懸癰,膿熟不潰,脈數無力,此氣血俱虛也。欲治以滋陰益血之劑,更針之使膿外泄。彼不從,仍用降火散毒藥,致元氣愈虛,瘡勢益甚,後潰不斂,竟致不救。夫懸癰之症,原系肝腎二經陰虛,雖一於補,尤多不治,況膿成而又克伐,不死何俟?常治初起腫痛,或小便赤澀,先以制甘草一二劑,及隔蒜灸,更飲龍膽瀉肝湯。若發熱腫痛者,以小柴胡湯加車前、黃柏、芎、歸;膿已成即針之;已潰者,用八珍湯加制甘草、柴胡梢、酒炒知、柏;小便澀,而脈有力者,仍用龍膽瀉肝湯加制甘草;小便澀,而無力者,用清心蓮子飲加制甘草;膿清不斂者,用大補之劑,間以豆豉餅灸之;久而不斂者,用附子餅灸之並效。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懸癰焮痛,發寒熱,以小柴胡湯加制甘草,二劑少退。又用制甘草四劑而消。大抵此症屬陰虛,故不足之人多患之。寒涼之藥,不可過用,恐傷胃氣。惟制甘草一藥,不損氣血,不動臟腑,其功甚捷,最宜用之,不可忽也。
馬銘鞠治談公武,患跨馬癰,外勢不腫,毒內攻,膿多,瘡口甚小,突出如指大一塊,觸之痛不可忍,多飲寒劑,敷涼藥,毒內攻,胃氣俱損。令盡去圍藥,洗淨瘡口,但用一膏藥以護其風,用大劑黃耆、山藥、生地、白芷、牛膝、米仁、銀花,雜以健脾藥。十餘劑膿盡,再數劑肉長,突出者平矣。後服六味丸斤許,精神始復。(《廣筆記》)
薛立齋治黃吏部,穀道前患毒,焮痛寒熱。此肝經血虛濕熱所致,名曰懸癰,屬陰虛症。先以制甘草,二服頓退。用以四物加車前子、青皮、甘草節、酒製知、柏,數服而消。
一男子歲逾五十,患懸癰,膿清,肝腎脈弱,此不慎酒色,濕熱壅滯也。然膿清脈弱,老年值此,甚難收斂。況穀道前任脈發源之地,肝經宗筋之所。辭不治,後果死。嘗治此癰,惟澗水制甘草有效。已破者,兼十全大補湯為要法。
柴嶼青以省覲舟行,舟人患騎馬癰,哀號痛楚,憐而治之,先用大歸湯十餘劑,外貼回生膏,日令其以藥水勤洗,繼惟十全大補湯。因貧人,若無力購參,攜有扁黨參,給以半斤,始備藥。又用玉蟾生肌散,人參末敷患處,調理月餘而愈。
痃癖
(一名便癰,一名便毒,一名㾦子,一名血疝,又俗名石米瘡。左為魚口,右為便毒,生於兩胯合縫之間。結腫名曰橫痃,又名外疝。)
薛立齋治一婦人,拗中赤腫脹痛。此膿內作,用托裡消毒散加柴胡,數劑潰而膿清。寒熱,乃氣血復虛,用托裡散而寒熱止。用十全大補,百餘劑而痊。
一婦人腹拗腫痛,小水不利,或時胸乳作痛,脅腹作脹。此肝火氣滯,四物加柴胡、青皮、元胡索、木香而愈。
一婦人拗中作痛,小腹痞悶,小便不利,內熱體倦,飲食少思,此肝火內動,脾胃受傷也。用加味歸脾湯、柴胡清肝散而安。
一婦人拗中腫脹,小腹作痛,服下血之劑,其痛益甚,更吐瀉少食。此肝脾復傷,用六君子湯加升麻、柴胡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兩拗腫痛,腹內一塊,不時上攻,月經不調,大便不利,此肝脾氣滯而血傷。以四君加芎、歸、柴胡、山梔而愈。後因鬱怒,前症復作,兼胸滿腹脹盜汗,此肝木甚而傷脾土也。用加味歸脾湯,下蘆薈丸而痊。
一婦人小腹內作痛,或痞悶,兩拗腫痛,內熱寒熱,胸膈不利,飲食不甘,形體日瘦,此肝氣滯而氣傷也。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蘆薈丸漸愈,更用六味丸全愈。
一婦人兩拗腫痛,小腹痞脹,白帶時下,寒熱往來,小水淋瀝,此肝氣滯而血病。用龍膽瀉肝湯漸愈,又用加味逍遙散、六味地黃丸全愈。
一婦人患前症,胸脅脹悶,或小水不利,或時腹痛,此肝火氣病。先用龍膽瀉肝湯,以清肝熱,又用加味逍遙散,以生肝血,六味地黃丸,以滋腎水而愈。
一婦人患前症,內熱作渴,飲食不甘,肢體倦怠,陰中作梗,小便赤澀,此脾經鬱結,肝經濕熱。用加味歸脾湯而愈。後因怒氣復作,小腹脹痛,用小柴胡加山梔、芎、歸痛止,又用加味逍遙散而愈。
一婦人小腹痞悶,溺澀,內熱,體倦懶食,此肝火動而脾血傷也。用八珍加柴胡、山梔、膽草而安。
一婦人陰中如梗,兩拗腫痛,寒熱不食,小便頻數,小腹重墜,此肝脾鬱怒所致。先以補中益氣加茯苓、山梔、車前子、青皮以清肝火,升脾氣,更以加味歸脾湯,調理脾鬱而愈。
一婦人小腹內如有所結,兩拗並玉門俱腫,小便淋漓,經候不調,內熱作渴,飲食少思,腹內如雞卵而漸大,脈洪數而虛,左關尤甚,屬肝膽鬱結之症也。用加味歸脾湯,肝火退而脾土健。間以逍遙散,下蘆薈丸而愈。
一男子患便毒,焮腫作痛,大小便秘,脈有力,以玉燭散二劑,頓退。更以龍膽瀉肝湯,四劑而愈。
一男子便毒已潰,而痛不止,小便秘澀,此肝火未解也。以小柴胡加黃柏、知母、芎、歸,痛止便利。更以托裡當歸湯而瘡斂。若毒未解而痛不止者,須用活命飲。
春元凌待之,虛而服克伐藥,幾致危殆,用托裡健脾藥而愈。秀才王文遠,因勞苦之後患此,服小柴胡湯及表症散後,用托裡藥,膿成針之,而旬日愈。又胡判官膿清脈弱,以大補藥已愈,因新婚而復發,自用連翹清毒散,致瀉利不止,竟至不救。可見此症屬不足者多矣,非補不可。大凡便毒屬肝經,初起堅硬,肝主筋故也。五七日後赤軟,膿成故也。若尚堅硬,乃元氣不能腐化。往往人見堅硬,只欲內消,反服攻散藥,多致虛虛之禍。前此治者,即其驗也。
魏玉橫治宋復華兄,因勞頓患左拗腫硬,漸如鵝卵。或與發散,轉甚。已半月,足冷過膝,面赤手亦冷,惡寒夜熱,口苦食懈,脈之弦數,曰:此肝虛火甚也。與生地、杞子、沙參、麥冬、丹皮、蔞仁、歸身、紅花,間入川楝、川連、羚羊、牛蒡,數劑寒熱退。又十劑,其腫硬及諸症漸愈。惟余小塊如豆大未消,彼以要務奔走勞碌,復腫,數日大如李,其色赤而軟,已成膿。再與前藥,即自潰而愈。此症俗名一石米瘡,言百日後可愈也。即遇先輩如立齋,其治法或未能如是。余非能有過古人,第知為肝腎病,則不雜入他藥耳。
薛立齋治一婦人,素清苦,因鬱怒患前症。或用散毒寒涼之藥,反晡熱內熱,自汗盜汗,月經不行,口乾咽燥。此鬱氣傷脾,因藥復損。先以當歸湯數劑,後兼逍遙散五十餘劑而愈。
陳自明治一男子,患便毒,堅硬,與神仙太乙丹一粒,即服之,去後二次,痛止,不日而消。(方見蟲門。)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此,未作膿,小便秘澀,以八珍三劑少愈。以小柴胡湯加澤瀉、山梔、木通,二劑而消。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發寒熱,以荊防敗毒散二劑而止。以雙解散二劑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膿未成,覺大痛,服消毒托裡內疏藥不應。診之脈洪大,毒尚在,以仙方活命飲,一劑痛止,又一劑而消。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日晡發熱,以小柴胡湯加青皮、花粉,四劑痛止熱退。以神效栝蔞散,四劑而消。
一男子患此症,腫而不潰,以參、耆、歸、朮、白芷、皂角刺、柴胡、甘草節,數服而潰。以八珍湯加柴胡,數劑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潰而腫不消,且不斂。診之脈浮而澀,以豆豉餅灸之,更以十全大補湯,月餘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潰而痛不止,諸藥不應。診之脈大,按之則數,乃毒未解也。以仙方活命飲而止,又二劑而斂。
一男子患此症,服克伐之藥,以求內消,致瀉利不食。以二神丸先止其瀉,以十全大補,倍加白朮、茯苓,數劑而消。大抵此症多患於勞役之人,亦有內蘊熱毒而生者,須辨虛實及成膿否,不可妄投藥餌。常見治此症者,概用大黃之類,下之以求內消,或膿成令膿從大便出,鮮有見其痊也。人多欲內消者,蓋恐收口之難也。若補養血氣,不旬日而收矣,何難之有?若膿既成,豈有可消之理?如再用克伐之劑,反為難治。
一男子不慎房勞,患此腫痛。以雙解散,一服通之,其痛即止。更以補中益氣湯數劑而膿,針之。以八珍湯加五味子、麥冬、柴胡,三十餘劑而愈。大抵便癰者,血疝也,俗呼為便毒,言於不便處腫毒,故為便癰也。乃足厥陰肝之經絡,及衝任督脈,亦屬肝之旁絡,且氣血流通之道。今壅而腫痛,此則熱毒所致,宜先疏導其滯,更以托裡之劑。此臨症制宜之法也。
一老婦患此症,腫痛,膿尚未成,小便澀,肝脈數,以加減龍膽瀉肝湯加山梔、黃柏,四劑而消。
張德俊灸便毒,親曾取效。云:屢以灸他人皆驗。以細草或軟篦一莖,隨所患左右手量中指,自手掌盡處橫紋量起,通三節,至指盡處為則,不量指甲集斷。卻將此草於手腕橫紋量起,引草向臂,當中草盡處即是穴。麥粒大灸三壯,腫散痛止,即時安。(《百乙方》)
繆仲淳親試治便毒甚驗。棉地榆四兩,白酒三碗,煎一碗,空心服,雖腫者亦愈。加穿山甲同患處者三片,土炒引經更妙。(《廣筆記》)
又方:棉地榆四兩,粉甘草一兩,金銀花一兩,白芷三錢,皂角刺二錢五分,水煎服。
黃履素曰:余家有女流患便癰,兩拗腫痛,不能起,瘍醫用敗毒藥十餘帖,以圍藥逼之出膿,腫痛愈甚。予查薛氏《外科樞要》,此症皆因鬱怒傷肝得之,治用加味歸脾湯、加味逍遙散間服。遂依用之,不三劑腫痛減半,六劑而起。
孫文垣治吳翁,年七十有三,偶墜馬,左脅作痛,隨治而愈。後半年,忽左胯腫痛,憎寒作熱,諸治罔效。或作疝氣,投荔核、大小茴香、川楝、橘核之類,痛不可忍,至欲引繩自絕。診之,六脈浮而洪數,左尺尤甚。驗痛處紅腫如匏,按之烙手。此便毒也,非因近色而得。蓋胯屬厥陰肝經,肝為血海,乃昔時墜馬,惡血消之未盡,蓄於經絡,化而為膿。年高氣虛,又為香燥克伐,故痛且劇。今其色青中隱黑,膿成久矣。乃令外科針之,出青黑膿五六碗。此俗名一石米瘡也。乃用托裡十宣散,又加參、耆每帖三錢,後加至五錢,一日兩進,兩月而愈。
腿癰
薛立齋治一男子,年逾二十,稟弱,左腿外側患毒,三月方潰,膿水清稀,肌肉不生,以十全大補湯加牛膝,二十餘劑漸愈。更以豆豉餅灸之,月餘而痊。
滁州於侍御髀胛患毒,痛甚,服消毒藥,其勢未減。即以槐花酒一服,其症大去。再以托裡消毒而愈。
丁蘭年二十餘,股內患毒,日久欲求內消。診其脈滑數,知膿已成,且氣血虛,不潰,遂刺之,膿出作痛,以八珍湯治之少可。但膿水清稀,更以十全大補湯加炮薑、附子五分,數劑漸愈。仍服十全大補湯,三十餘劑而痊。
一僧患股內腫一塊,不痛不潰,治以托藥二十餘劑,膿成,刺之作痛。謂腫而不潰,潰而反痛,此氣血虛甚也,宜峻補之。彼云:痛無補法。曰:正氣不足,不可不補,補之則氣化而痛邪自除。遂以參、耆、歸、地、白朮治之,兩月而平。
一男子腿內患癰,漫腫作痛,四肢厥逆,咽喉閉塞,發寒熱,諸治不效,乃邪郁筋絡而然也。用五香連翹湯一劑,諸症少退。又服之,大便行二次,諸症悉退而愈。
薛立齋治一男子,先腿痛,後四肢皆痛,遊走不定,至夜益甚,服除敗毒之劑,不應。其脈滑甚,兼濕痰濁血為患。以二陳湯加蒼朮、羌活、桃仁、紅花、牛膝、草烏,治之而愈。凡濕痰濕熱,及死血流注關節,非辛溫之劑,開發腠理,流通隧道,使氣行血和,焉能得愈?
上舍李通甫腿患瘡作痛,少食作嘔,惡寒。此痛傷胃氣,用六君子湯加當歸,四劑疼痛少止,飲食加進。又以十宣散加白朮、茯苓、陳皮,數劑膿成,針而出之。又以前散去防風、白芷,數劑而痊。
一老人腿患癰自潰,忽發昏瞀,脈細而微,此氣血虛極也,以大補之劑而蘇。
一男子患腿痛而不焮腫,大小便利調和,用托裡榮衛湯,數劑而消。
一男子內股患毒,腫硬痛甚,不作膿,隔蒜灸五十餘壯,勢退七八。以仙方活命飲,四劑而膿成。用十宣散六劑,膿潰而愈。凡瘡或大痛,或不痛,麻木,灸最良。
一男子腿內側患癰,未作膿而腫痛,以內托黃耆、柴胡,二劑少愈,又二劑而消。
一男子腿外側患癰,漫腫大痛,以托裡黃耆酒煎湯,二劑少可。更以托裡散數劑,潰之而愈。
一婦人腿癰,久而不愈,瘡口紫陷,膿水清稀。以為虛,彼不信,乃服攻毒之劑,虛症蜂起。復求治,令灸以附子餅,服十全大補湯百餘劑而愈。凡瘡腫膿清不斂者,再或陷下,皆氣血虛極也,最宜大補,否則成敗症。若更患他症,尤難治療。
一男子腿癰內潰,針之膿出四五碗,惡寒畏食,診脈如絲,此陽氣微也。以四君子湯加炮附子一錢,服之寒少止,又四劑而止。以六君子湯加桂,數劑飲食頓進。乃以十全大補湯及附子餅,兩月而愈。
一男子患腿癰,兼筋攣痛,脈弦緊,用五積散加黃柏、柴胡、蒼朮,治之而痊。
一男子腿痛,兼筋攣骨痛,脈弦緊,以大防風湯二劑,攣少愈,又二劑而腫消。但內一處尚作痛,脈不緊,此寒邪已去,乃所滯瘀濁之物欲作膿,故痛不止。用托裡藥數劑,腫發起,脈滑數,乃膿已成矣。針之,用十全大補湯,月餘而安。
一男子右腿赤腫焮痛,脈沉數,用當歸拈痛湯,四肢反痛。乃濕毒壅遏,又況下部,藥難達,非藥不對症也。遂砭患處去毒血,仍用前藥,一劑頓減,又四劑而消。
丹溪診東陽李兄子,年逾三十,形瘦膚厚,連得憂患,又因作勞過於色,忽足腿外側臁上紅腫,其大如慄。一醫問其大府堅實,與承氣湯,兩帖不效。又一醫教以大黃、硃砂、生粉草、麒麟竭,又二三帖。半月後召視之,曰:脈實大,事去矣。後果歿。
馬銘鞠治江都尹子,九歲,患腿癰。治彌月,勢漸盛。按之堅如石,幸兒氣厚,可內消,用牛膝、米仁、地榆、生地、牛蒡、銀花、連翹、甘草。初劑加利藥微利之,即稍寬。後兩劑加汗藥微汗之,勢益寬。至數劑,取穿山甲末五錢,半入煎,半調藥送下。兒善飲,令一醉,自此頓消,半月地下行矣。初一醫欲開刀,遇馬中止。凡外科宜以開刀為戒。(《廣筆記》)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腿癰,膿已成,針之出二碗許,飲以托裡藥一劑,大發熱。更以聖愈湯,二劑而止。翌日惡寒不食,脈細如絲,以人參一兩,熟附子三片,薑、棗煎,再服而愈。但少食不寐,更與大補黃耆湯而平。
一男子腿腫發熱畏寒,以補中益氣湯治之。彼以為緩,乃服芩、連等藥,熱愈甚。復請治,與人參養榮湯,二十餘劑而潰。更以參、耆、歸、朮、炙草、肉桂,又月餘而斂。夫火之為病,當分虛實。芩、連苦寒,能瀉心肺有餘之火。若老弱或飲食勞倦而發者,此為不足,當以甘溫之劑治之。未嘗有實熱而畏寒,虛熱而喜寒者,(琇按:二語卻未然。)此其驗也。
陸封公養質患腿癰,醫用忍冬花、角刺、連翹、白芷、貝母、花粉、陳皮、乳香、沒藥,治之不效。仲淳即前方加棉地榆、炙甘草、紫花地丁,服三四劑愈。
臁瘡
(附爛腿)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臁瘡,因步履勞動,復惡寒發熱,倦怠懶食,而瘡出血。此元氣虛,而不能攝血歸經也,用補中益氣湯而愈。
陶九成曰:辛酉夏,余足瘍發於外臁,初甚微,其後浸淫涉秋徂冬,不良於行。凡敷膏濯之劑,嘗試略盡,痛癢雜作,大妨應酬。一日,友人俞和父過見,怪其蹣跚,舉以告之。和父笑曰:吾能三日已此疾,法當先以淡齏水滌瘡口,浥干,次用《局方》駐車丸研極細,加乳香少許,干糝之,無不立效。如其說用之,數日良愈。蓋駐車丸本治血痢滯下,而此瘡亦由氣血凝滯所成也。(《齊東野語》)
張子和治小渠袁三,因被盜受驚僕,傷其兩胻外臁,作瘡,數年不已,膿水常涓涓然,但飲冷則瘡間冷水浸淫而出,延為濕瘡。張曰:爾中焦當有綠水二三升,涎數掬。袁曰:何也?曰:當被盜時感驚氣入腹,驚則膽傷,足少陽經也,兼兩外臁皆少陽之部。此膽之甲木受邪,甲木色青,當有綠水。少陽在中焦如漚,既伏驚,涎在中焦,飲冷水,咽為驚涎所阻,水隨經而旁入瘡中,故飲水則瘡中水出。乃上湧寒痰,汗如流水,次下綠水,果二三升,一夕而痂干矣。
薛立齋治一室女,年十七,腿外臁忽腫起一紅點,作癢,搔破,日日鮮血如注,及飛出小蟲甚多。審其由,每先寒熱,兩耳下或結核,蓋外臁耳下,俱屬膽經。膽為肝之腑,肝主風熱生蟲,血得風而妄行,肝火旺而血出,其肝膽陰陽俱虛矣。凡病虛則補其母,用六味丸,滋腎水以生肝木,四物加柴胡、山梔、鉤藤,生肝血以抑風熱而痊。
陳湖陸懋誠,素因陰虛,過飲入房,發熱腿痛似臁瘡。用發表之劑,兩腿腫黯,熱氣如霧,欲發痙,脈皆洪數,兩尺尤大。此屬足三陰虛,酒濕所乘,元氣損而邪益甚耳。用十全大補加山藥、山萸、附子,一劑脈症頓退。去附子,又二劑全愈。
李絳記武元衡相國在西川,且苦脛瘡,焮痛不可堪,百醫無效。及到京城,呼供奉石礞等數人療治,無益。有廳吏上此方,用之便瘥。其方云:療多年惡瘡,百方不瘥,或痛焮走注不已者,並爛搗馬齒莧敷上,不過三兩度愈。(李絳兵部手集)
章宇泰傳治臁瘡方,六郎乳母試之神效。松香一兩,輕粉三錢,乳香五錢,細茶五錢,四味共打成膏。先將蔥頭、花椒煎湯,熏洗淨,用布攤膏,厚貼患處,以絹縛定,黃水流盡,爛肉生肌。(《廣筆記》)
陳儀部年逾五十,兩臁生瘡,日久不愈,飲食失節,或勞苦,或服滲利消毒之劑,愈甚。脾脈大而無力,此脾虛而無濕熱也。以補中益氣湯,數劑少愈。更以六君子湯加蒼朮、升麻、神麯,治之而愈。嘗治下部生瘡焮痛,或發寒熱,或腳氣腫痛,以人參敗毒散加檳榔、蘇木、蒼朮、黃柏並效。久不愈者,以四生散治之。愈後,以補腎丸補之,庶不再發矣。
王洪緒治馬悠也,右足背連小腿轉彎處,初因湯毒而成爛腿,三十餘年,其腫如斗,孔可容拳,有時出血,以布團填塞,否則空痛。時年七十有四,令以老蟾破腹,身刺數孔,以肚雜填患孔,蟾身覆之。早晚煎蔥椒湯,溫洗一次,以蟾易貼。用醒消丸,早晚二服。三日後取地丁、大力鮮草,搗爛填孔,外貼烏金膏,日服醒消丸。其四圍硬塊出水處,以嫩膏加五味散敷。其發癢者,以白花膏貼。內有硬塊如石者,以生商陸搗爛塗孔內。出血時,先以參三七末糝之,然後填藥。如此二十餘日,腫退癢止,塊平,黑肉漸紅活,孔亦收淺,止以草填,日以五寶散糝,仍貼烏金膏。因老人精神不衰,飲食不減,始終不用補而收功。
蔣仲芳治胡明甫,年五十餘,患臁瘡三載,沿皮瘙癢,微腫,色紫黑,用膏藥蓋之,則流水,鞋襪盡濕,去膏藥即又燥烈,癢痛難忍。此濕熱下流也,人但知燥濕清熱解毒,而不知濕熱之原,從脾家下陷耳。遂用補中益氣湯升舉其氣,更加黃柏清熱,蒼朮燥濕,茯苓、澤瀉利水。蓋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外用陳石灰調側柏汁,以燥濕散瘀清熱,稍加火酒為從治。敷之,明日瘡干,數日而愈。(外治法妙)
脫疽
(謂疔生於足趾,或足消而自脫,故名。亦有發於手指者,名炷節疔,重者腐指節,輕者筋彎。)
一男子足趾患脫疽,焮痛色赤,發熱,隔蒜灸之,更以人參敗毒散去桔梗,加金銀花、白芷、大黃,痛止。又十宣散去桔梗、官桂,加花粉,數劑而痊。
一男子足趾患脫疽,色紫不痛,隔蒜灸五十餘壯,尚不知痛,又明灸百壯始痛。更投仙方活命飲四劑,乃以托裡藥潰而愈。(《心法》中韓判官症同,灸同,乃以敗毒散加銀花、白芷而愈矣。)
一男子足趾不大痛,色赤而腫,令隔蒜灸至痛止。以人參敗毒散去桔梗,加金銀花、白芷、大黃而潰。更加以仙方活命飲而痊。此症形勢雖小,其惡甚大,須隔蒜灸之,不痛者宜用灸之,庶得少殺其毒。蓋因膏粱厚味,酒面炙爆,積毒所致。或不慎房勞,腎水枯竭,或服丹石補藥,致有先渴而後患者,有先患而後渴者,皆腎水涸不能制火故也。初發而色黑者不治,赤者水未涸尚可。若失解其毒,以致肉死色黑者,急斬去之,緩則黑延上足必死。此患不同腫潰,惟隔蒜灸有效。亦有色作痛而自潰者,元氣未脫易治。夫至陰之下,血氣難到,毒不易腐,藥力又不易達,況所用皆攻痛之藥,未免先於腸胃,又不能攻敵其毒,故隔蒜灸,並割去,最為良法。故孫真人云:在指則截,在肉則割,即此意也。
一男子腳背患此症,赤腫作痛,令隔蒜灸三十餘壯,痛止。以仙方活命飲,四劑而潰。以托裡消毒藥而愈。
一男子足趾患此症,色赤焮痛,作渴,隔蒜灸數壯,服仙方活命飲,三劑而潰。更服托裡藥,及加減八味丸,潰脫而愈。
一男子足趾患此症,色黑不痛,令明灸三十餘壯而痛。喜飲食如常,謂急割去,速服補劑。彼不信,延上遂致不救。
一男子腳背患此症,色黯而不腫痛,煩躁大渴,尺脈大而澀。此精氣已絕,不治。後果然。
楊太僕年逾四十,左足大趾赤腫焮痛,此脾經積毒下注而然,乃脫疽也。喜色赤而痛,以人參敗毒散去人參、桔梗,加銀花、白芷、大黃,二劑。更以栝蔞、銀花、甘草節,四劑頓退。再以十宣散去桔梗,加銀花、防己,數劑而愈。
一膏粱人年逾五十,患此症,色紫黑,腳焮痛。孫真人云:脫疽之症,急斬去之。毒延心腹必不治,色黑不痛者亦不治。喜其飲食如故,動息自寧,為瘡瘍善症也,尚可治。遂以連翹消毒散六劑,更以銀花、甘草節、栝蔞,二十餘劑,患趾潰脫。再以芎、歸、地、連翹、銀花、白芷,二十餘劑而愈。
一芻蕘左足趾患一泡,麻木色赤,次日趾黑,五日足黑冷,不知疼痛,脈沉細,此脾胃受毒所致。以飛龍奪命丹一服,翌日令割去足上死黑肉。割後骨始痛,可救,遂以十全大補湯治之而愈。蓋黑肉乃毒氣之盛,而拒截榮氣所致。況至陰之下,氣血難達,經云風淫末疾,即此是也。向若攻伐之,則邪氣愈盛,乘虛上侵必不救。
海山驕淫益無度,強並民居田宅婦女,竟佔山東之半。陸宣子者,山東名醫也。有富室妾,足小趾生瘡,狀類細米,瘡頭早白,根如熟棗,臟腑挈挈欲墜。聞平湖名,延之視曰:此粟米瘡也,與人面瘡等,七日毒上升,遍體腐爛成黑水死矣。君欲生之,當急斷其趾,斷之愈。海山亦生是瘡,囑宣子視。宣子仍前言,海山大怒,欲殺之。楚人丁維章,以外科有名,出入禁內,海山邀之至,告以宣子語。且曰:公視我瘡無恙,吾必殺之。維章熟視曰:殺我可也,何尤宣子?今已過三日,毒上升矣。公欲活耶?斷膝尚可。海山瞋目曰:其然,三問應聲如響。海山喟然曰:我命在公矣。顧左右取截刀,伸足曰:斬。左右戰慄,海怒罵使斬,遂斷一腿。維章手提海山發,倚柱坐,海山面黃氣絕。維章曰:可速召前醫者。宣子至,視其地一腿尚自起跳躍,黑血淋漓,命取人參一斤,濃煎灌其口,少頃海山蘇。顧其足曰:嗟乎,刖足刑已重矣,何辜而刖膝,幸公治我,我自今後庶幾可以無後患。閱四十九日,而右膝毒發,復生人面瘡。醫曰:不可再活矣。海山不數日死。凡所奪民家產,皆散去,其兄乃乞食如初。
多骨疽
薛立齋治舉人於廷器,腿患流注,年餘出腐骨少許,午前畏寒,午後發熱,口乾唾痰,小便頻數,以為足三陰虧損,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六味地黃丸料加歸、耆、五味,各三十餘劑,外灸豆豉餅,諸症漸愈。又以十全大補之類,喜其慎疾而愈。
薛立齋治一儒者,患附骨疽,失於調補,瘡口不斂,日出清膿少許,已而常出三腐骨。其脈但數而無邪,此氣血虛,瘡結膿管而不能愈。紝以烏金膏,日服十全大補湯而愈。
上舍王廷璋患前症,三年未愈,肢體消瘦,飲食難化,手足並冷,大便不通,手足陰冷,此陽氣虛寒。用補中益氣湯、八味丸,及灸其患處而愈。
一男子臂患流注,出腐骨三塊尚不斂,發熱作渴,脈浮大而澀,乃氣血俱損,須多服生氣血之劑,庶可保全。彼惑於火尚未盡,仍用涼藥,內服外敷,幾危,始求治。其形甚瘁,其脈愈虛,先以六君子湯加芎、歸,月餘飲食漸進。以八珍湯加肉桂,三十餘劑瘡色乃赤。更以十全大補湯,外以附子餅灸之,僅年而痊。《醫林集要》云:骨疽乃流注之敗症也,如用涼藥,則內傷其脾,外冰其血。脾主肌肉,脾氣受傷,飲食必減,肌肉不生。血為脈絡,血受冰,則氣血不旺而愈滯。宜用理脾健脾,則肉自生,而氣自運行矣。又有白虎飛留連周期,或展轉數歲,冷毒朽骨出盡自愈。若附骨腐者可痊,正骨腐則為終身廢疾矣。有毒自手足或頭面腫起,或兼疼痛,上至頸項骨節去處,如瘍癧貫珠,此風濕流注之症也,宜以加減小續命湯及獨活寄生湯治之。有兩膝腫痛起,或至遍身骨節疼痛者,此風濕痹,又名歷節風,宜用附子八物湯治之。又有結核在項腋,或兩乳旁,或兩胯軟肉處,名曰𤷍癧癰,屬冷症也。又有小兒宿痰失道,致結核於頸項臂膊胸背之處,亦冷症也,俱用熱藥敷貼。以上諸症,皆緣於腎,腎主骨,腎虛則骨冷而為患也。所謂骨疽,皆起於腎,亦以其根於此也。故用大附子以補腎氣,腎熱則骨有生氣,而疽不附骨矣。(聖書云:患腫潰久,不時出細骨,用桐油調密陀僧如膏,絹攤貼妙。)
附骨疽
王肯堂治一人,患附骨疽,膿熟不能泄,潰而入腹,精神昏憒,粥藥不入,醫無所措。診之,脈細如蛛絲,氣息奄奄,曰:無傷也。用針刺其腹,膿大泄,然皆清稀若蟹吐沫。在法為透膜不治,用參、耆、附子,加厥陰行經之藥,大劑飲之,又服八味丸,食大進,米升余,肉數臠,旬日而平。所可治者,潰瘍之脈,決實者死,細微者生,病脈相合,故可治也。刺腹者,膿不泄,必內攻,按之知其瘡深,即刺無害,所以不透膜。八味補腎,腎氣旺而上升,胃口開而納食。凡泄膿既多,刀圭之藥,其何能濟?遷延遲久,且有他患,故進開胃之藥,多食肉以補之,肌乃速生,此治潰瘍之大法。
一男子腿根環跳穴患痛徹骨,外皮如故,脈數而滯滑,此附骨疽,膿將成也。用托裡藥六劑,腫起作痛,脈滑數,其膿已成,針之出碗許,更加補劑,月餘而瘳。
一男子患附骨疽,腫硬發熱,骨痛筋攣,脈數而沉,用當歸拈痛湯而愈。
張景岳治一人,年三十餘,素多勞,忽患環跳痠痛,數月後大股漸腫。曰:此附骨也,當速治。與活命飲二帖,未效,而腫益甚。因混投清火解毒,遂致嘔惡發熱,飲食不進,勢甚危。復求治,與參耆內托散,大加炮姜,數劑而嘔止食進,其腫軟熟。知其膿成,針之膿不多,復與九味異功煎,遂大潰,且瓣瓣出膿,潰者五六處,腿肉盡去,止存皮骨矣。潰後復嘔,發熱不食,以十全大補湯、九味異功散,相間與之,熱漸退,食漸進。然足筋短縮,但可豎膝仰臥,左右挨緊,毫不能動,動則痛極,自分已成廢人。凡用十全大補三十餘劑,人參三斤,乃肉生筋舒如故。
一人年近三旬,素不節欲,忽環跳穴痠痛月餘。張曰:此最可畏,恐生癰毒。不信,或謂筋骨痛常事耳,不過風熱使然,與散風清火藥。至半年後,果微腫,復求治。曰:速用托補,以救根本,尚不遲也。又不信,謀之瘍醫曰:豈有腫瘍未潰,遽可溫補耶?復用清火消毒之劑,及大潰而危。再延視,則脈症俱敗,悔無及矣。
一膏粱子年三旬,素耽酒色,亦患前症,令早服藥,執拗不從。及腫而膿成,令速針之。不肯,偏信庸流,敷以苦寒解毒之藥,不知膿已成,猶何毒之可解?但有愈久愈深,直待自潰,元氣盡去,不可收拾耳。
立齋治地官孟鄉環跳穴患疽,內服外敷,皆敗毒寒劑。因痛極刺之,膿瘀大瀉,瘡口開張,其色紫黯,右關脈浮大,此胃氣復傷,不能榮於患處也。以豆豉餅,六君子加藿香、砂仁、炮姜,數劑,由是胃氣醒,而飲食進,患處暖而肌肉漸生。再以十全大補湯而愈。
大君都承慶患附骨疽,內痛如錐,外色不變,勢不可消。喜其未用寒削,止因痛傷胃氣,而不思飲食,用六君子湯治之,飲食少進。更以十全大補,二十餘劑而膿成。針去,仍以大補湯,倍用參、耆、歸、術,加麥冬、五味、遠志、貝母,數服膿漸止,而瘡亦愈。
一儒者左腿微腫,肉色如故,飲食少思,此真氣虛而溫邪內襲也。蓋諸氣皆秉於胃,法當助胃壯氣,遂用六君子加藿香、木香、當歸,數劑飲食漸進。更以十全大補,元氣復而愈。
一儒者兩腿腫痛,肉色不變,惡寒發熱,飲食少思,肢體倦怠,脾氣不足,濕痰下注也。以補中益氣加半夏、茯苓、白芍,二劑寒熱退而腫痛消。又十餘劑,脾胃壯而形體健。
一男子因負重,飲食失節,胸間作痛,誤認為瘡毒,服大黃等藥,右腿股腫,肉色如故,頭痛惡寒,喘渴發熱,脈洪大而無力。此勞傷元氣,藥損胃氣而然耳。用補中益氣湯四劑,又用十全大補湯數劑,喜其年少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附骨疽,久而不斂,致腿細軟,脈來遲緩,即以十全大補湯加牛膝、杜仲,及附子餅灸之,兩月餘而愈。凡膿潰之後,脈滯遲緩者,易愈,以其有胃氣故也。脈來細而沉,時直者,裡虛欲變症也,若煩痛尚未痊也。洪實粗散者,難療,以其正氣虛而邪氣實也。
一婦人環跳穴作痛,肉色不變,脈緊數,此附骨疽也。膿未成,用內托黃耆酒煎湯,加青皮、龍膽草、山梔,數劑而消。
一婦人患附骨疽,久不愈,膿水不絕,皮膚瘙癢,四肢痿軟。以為虛,欲補之。彼惑為風疾,遂服祛風藥,竟致不起。陳無擇云:人身有皮毛、血脈、筋膜、肌肉、骨髓,以成其形,內則有心、肝、脾、肺、腎以主之。若隨情妄用,喜怒勞逸,致內臟精血虛耗,使皮血筋骨肉痿弱,無力以運動,故致痿躄,狀與柔風腳氣相類。柔風腳氣,皆外所因,痿則內臟不足所致也。
山西曹主簿,年逾四十,夏間患附骨疽,服托裡藥而愈。至秋飲食少思,痰氣壅盛,口舌生瘡,用八味丸治之而愈。
一老人腿患附骨疽,腫硬,大按方痛,口乾脈弱,腫聚不潰,飲食少思。謂腫下而堅者,發於筋骨;皮色不變者,發於骨髓。遂以參、耆等藥托之,三十餘劑,膿雖熟不穿。謂藥力雖達,必須針刺。不聽,至旬日方刺之,湧出清膿五六碗許。然衰老之人,氣血不足,養毒又久,竟不治。大抵瘡疽日不退,宜托之,有膿刺之,有腐肉取之,虛則補之,此十全之功也。
王上舍患附骨疽,畏針不開,臂膝通潰,脈數發渴,煩躁時嗽,飲食少思。齊氏曰:瘡瘍煩躁,時嗽,腹痛渴甚,或瀉利無度,此惡症也。膿出之後,若脈洪數難治,微澀遲緩易治。遂刺之,膿出四五碗許,即服大劑參、耆、歸、術。翌日脈稍斂,更以八珍湯加五味、麥冬、肉桂、白蘞,三十餘劑,脈緩膿稠,三月而愈。
王洪緒治附骨疽方:用白芥子搗粉,酒釀調塗。或以大戟、甘遂二末,白蜜調敷,內服陽和湯,每日一劑,四五日可消。消後或服子龍丸,或服小金丹,以杜後患。大忌開刀,開則成縮腳損疾。
卷三十四(外科)
時毒
(此症感四時邪毒之氣,其後發於鼻面耳項咽喉,赤腫無頭,或結核有根,寒熱頭痛,狀如傷寒。此乃時行濕毒之氣,發於頭面,所謂大頭瘟也。以其能作膿出毒,故入外科。)
少宰李蒲汀患時毒,用發散之藥,耗損元氣,患處不消,體倦惡寒,食少口乾。用益氣湯加桔梗,及托裡消毒散而愈。
秋官陳同野患時毒,元氣素弱,脈微細而伏,此形病俱虛也。用參、朮、芎、歸、陳皮、柴胡、升麻、炙草以升舉陽氣,用牛蒡、元參、連翹、桔梗以解熱毒,二劑腫頓消,而脈亦復矣。苟以脈微細為屬陰,以腫赤為屬陽而藥之,鮮有不誤者。
一婦人時毒潰後,腫赤不消,食少體倦,膿清色白,乃脾肺氣虛也。先用六君加桔梗、芎、歸,後用益氣湯加桔梗而斂。
春官袁谷虛之妹,患時毒,表散過度,腫硬不痛,脈浮大,按之而短,此真氣絕也。辭不治,後果歿。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發熱作渴,脈實便秘,以五利大黃湯下之,諸症悉退。以葛根牛蒡子湯,四劑而痊。
一男子患此症,表裡俱解,腫痛尚不退。以葛根升麻湯,二劑而腫消。
一男子患此症,腫痛發寒熱,脈浮數,以荊防敗毒散,二劑少愈。以人參敗毒散,二劑勢減半,又二劑而痊。
一男子患此症,耳面赤腫作痛,咽乾發熱,脈浮數,先以荊防敗毒散二劑,勢退大半。以葛根牛蒡子湯,四劑而痊。
一婦人患此症,表邪已解,腫尚不消。診之,數脈滑而數,乃瘀血欲作膿也,以托裡消毒散潰之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焮腫脹痛作渴,煩熱便秘,脈數按之尤實,用防風通聖散一劑,諸症頓退。以荊防敗毒散加元參、牛蒡、黃芩,二劑而瘥。
一老人冬月頭、面、耳、項俱腫痛甚,便秘,脈實,此表裡俱實病也。飲防風通聖散不應,遂砭患處出黑血,仍投前藥即應,又以荊防敗毒散而瘳。蓋前藥不應者,毒血凝聚上部經絡,藥力難達故也。惡血既去,其藥自效。或拘用寒遠寒,及年高畏用硝、黃,而用托裡,與夫尋常之劑,或不砭泄其毒,專假藥力,鮮不危矣。(徐靈胎曰:通聖散乃治表裡俱熱之方,所謂兩解法也。須審定內外俱熱之症,乃可消息施用。又曰:荊防敗毒散為時毒主方,惟人參不宜輕用。)
一男子患此症,表裡俱解,惟腫不消。以托裡消毒散四劑,膿成,針之而愈。
一婦人患此症,腫痛,用硝黃之劑,攻之稍緩,翼日復痛。診之,外邪已退,此瘀血復作膿也,用托裡消毒散潰之而愈。
一男子頭面腫痛,服硝黃敗毒之劑愈甚。診之,脈浮數,邪在表尚未解,用荊防敗毒散二劑,勢退大半。更以葛根牛蒡子湯,四劑而痊。《內經》曰:身半以上腫,天之氣也;身半以下腫,地之氣也。乃邪客心肺之間,上攻頭目而為腫。此感四時不正之氣為患,與夫膏粱積熱之症不同。硝黃之劑,非大便秘實不可用。若不審其因,不辨其虛實表裡,概用攻之,必致有誤。常見饑饉之際,芻蕘之人,多患之,乃是胃氣有損,邪氣從之為患,不可不察。常治邪在表者,用葛根牛蒡子湯、人參敗毒散,或普濟消毒飲子。邪在裡者,五利大黃湯、梔子仁湯。表裡俱不解者,防風通聖散。表裡俱解而腫不退者,犀角升麻湯。如腫甚者,砭患處出惡血以泄其毒,或用通氣散取嚏以泄其毒,十日外自愈,若嚏出膿血即愈。欲其作膿者,用托裡消毒散;欲其收斂者,用托裡散,此法最為穩當。五七日咽喉腫閉,言語不出,頭面不腫,食不知味者,不治。(此乃時行濕毒之氣,發於頭面,所謂大頭瘟也。以其能作膿出毒,故入外科。)
一男子患此症,服表散藥愈熾,發熱便秘。診其脈沉實,此邪在裡也。以大黃湯下之,里症悉退。以葛根牛蒡子湯,浮腫亦消。惟赤腫尚存,更以托裡藥潰之而愈。齊氏云:時毒者,為四時邪毒之氣而感之於人也。其後發於鼻、面、耳、項、咽喉,赤腫無頭,或結核有根,令人憎寒發熱,頭痛。或肢體痛甚者,恍恍不寧,咽喉閉塞,昧者將謂傷寒,便服解藥,一二日腫氣增益方悟,始求瘍醫。原夫此症,古無方論,世俗通為丹瘤,病家惡言時毒,切恐傳染。考之於經曰:人身忽經變赤,狀如塗丹,謂之丹毒。此風熱惡毒所為,與時毒特不同耳。蓋時毒初起,狀如傷寒,五七日間,乃能殺人,治者宜精辨之。先診其脈滑、數、浮、洪、沉、緊、弦、澀,皆其候。蓋浮數者,邪氣在表也,沉澀者,邪氣深也。氣實之人,急服化毒丹以攻之;熱實不利,大黃湯下之;其有表症者,解毒升麻湯以發之;或年高氣軟者,五香連翹湯主之。又於鼻內㗜通氣散,取十餘嚏。左右看病之人,每日用㗜藥嚏之,則不傳染。其病人每日亦用嚏藥三五次,以泄熱毒。此治時毒之良法也。經三四日不解者,不可大下,猶宜和解之,服犀角連翹散之類。至七八日,大小便不通利,頭面腫起高赤者,可服托裡散、黃耆散,宜鐮砭割出血,泄其毒氣。十日外,不治自愈也。此病若五日以前,精神昏亂,咽喉閉塞,語聲不出,頭不腫,食不知味者,必死,治之無功矣。然而此疾有陰有陽,有可汗有可下。常見粗工但云熱毒,就用寒涼,殊不知病有微甚,治有逆從,不可不審也。
徐考功年逾三十,耳面焮腫,寒熱拘急,脈浮洪,此時毒症也。邪在表,以荊防敗毒散加牛蒡、元參治之,漸愈。更以升麻、葛根、連翹、桔梗、川芎、銀花、牛蒡而平復。
疔
羅謙甫云:丙午歲予居藁城,人多患疔瘡。縣尹董公謂予曰,今歲患疔瘡者極多,貧民無力醫治,近於史侯處得數方,用之者無不效,官給藥錢,君當舍手治之。遂諾其語,董公榜示通衢,命予施藥,如此一年,全活甚眾。其用保生錠子、《千金》托裡散、神聖膏藥、破棺丹,凡四方。保生錠:金腳信二錢,雄黃三錢,輕粉二錢,硇砂三錢,麝香一錢半,巴豆四十九粒,蟾酥一錢。為細末,用黃蠟五錢溶開,將藥和成錠子,冷水浸少時,取出捏作餅子如錢眼大。將瘡頭撥開,每用一餅,次用神聖膏,後用托裡散。若瘡氣入腹危者,服破棺丹。(世傳疔瘡必有一條紅線,可針紅線所至之處出毒血,乃敷藥。)
神聖膏藥:當歸 藁本(各半兩) 乳香 沒藥(各二錢) 白芨 琥珀(各二錢半) 黃丹(二兩) 白膠香(三兩) 黃蠟(二兩) 粉霜(一錢) 木鱉子(五十個,去皮) 巴豆(十五粒,去油) 清油槐 柳枝(各百二十枝) 膽礬(一錢)
先將槐、柳枝下在油內熬焦取出,復下余藥,熬勿至焦濾出。待油澄清,下黃丹再熬成膏,用緋帛攤之。(立有神效。)
托裡散:耆(一兩五錢) 樸 芎 防(各二兩) 桔 芷 翹(各二兩二錢) 芍 桂 草 參(各一兩) 歸 木香 乳香 沒藥(各半兩)
細末,每服三錢,酒一大盞,煎二三沸,和渣溫服。
破棺丹:大黃(二兩,半生半熟) 甘草 芒硝(各一兩)
細末,蜜丸彈子大。每服半丸,食後溫酒化下,或童便半盞研化之,忌冷水。
薛立齋治上林陳靜涵,面患疔,脈洪數有力,屬邪氣蘊結,用清熱消毒散二劑未應。或用黃耆、玉桂等藥二劑,反益其勢,致耳、目、唇、口俱腫閉,頭面如斗,由邪氣外實也。前脈按之無力,由元氣內虛也。連進托裡消毒之藥,及數砭患處,出黑血碗許,已而膿與腐肉並潰而出。復用托裡之藥,瘡勢漸愈。七日後,復因調護失宜,以致煩渴不食,兩尺脈如絲欲絕,急用八味丸料煎服,其脈頓復,手足自溫。使非砭以泄其外,托裡散以補其內,八味丸以回其陽,則治之失宜,必致不救。慎之,慎之。
長洲庠蘇子忠,鼻梁患疔,症屬表邪,但氣血俱虛,不勝發散,遂以補中益氣為主,佐以防風、白芷而愈。
張所望治理安寺一僧,患水疔走黃,絕水穀者已三日,眾莫能治。延所望,入視曰:毒已入內奈何,須下一針方可。因向瘡頂刺入寸余,始聞痛聲,曰:生矣。隨以膏塗之,復投丹藥數粒,拔其疔根寸許,堅黑如鐵,遂愈。(《錢塘縣誌》)
立齋治一男子,足患疔,作癢,噁心嘔吐,時發昏亂,脈浮數,明灸二十餘壯,始痛。以奪命丹一服,腫起,更以荊防敗毒散而愈。
一男子患疔,發熱煩躁,脈實。以清涼飲下之而愈。
一男子胸患疔,遍身麻木,脈數而實。急針出惡血,更明灸數壯始痛。服防風通聖散,得利而愈。
一男子左手背患疔,是日一臂麻木,次日半體皆然,神思昏潰,遂明灸至二十餘壯,尚不知痛,又三十餘壯始不麻,至百壯始痛。以奪命丹一服,腫始起,更用神異膏及荊防敗毒散而愈。
一老婦足大趾患疔,甚痛,令灸之,彼不從,專服敗毒藥,致真氣虛而邪氣愈實,竟至不救。蓋敗毒散雖能表散瘡毒,然而感有表裡,所發有輕重,體段有上下,所稟有虛實,豈可一概而用之耶?且至陰之下,藥力之所難到,專假藥力,則緩不及事,不若灸之為良,故下部患瘡,皆宜隔蒜灸之,痛則灸至不痛,不痛則灸至痛。若灸之而不痛者,宜明灸之,及針疔四畔去惡血,以奪命丹一粒入瘡頭孔內,仍以膏藥貼之。若針之不痛,或無血者,以針燒赤,頻烙患處,以痛為度。或不痛,眼黑如見火光者,此毒氣入臟腑也,不治。若患在手足,紅絲攻心腹者,就於絲盡處刺去惡血,宜服荊防敗毒散。若絲近心腹者,宜挑破瘡頭去惡水,亦以膏藥貼之。如麻木者,服奪命丹。如牙關緊急,或喉內患者,並宜噙一二丸。凡人暴死,多是疔毒,用燈照看遍身,若有小瘡即是,宜急灸之。俟醒,更服敗毒藥,或奪命丹。人汗入肉食之,則生疔瘡,不可不慎。
劉禹錫纂柳州救三死方云:元和十一年得疔瘡,凡十四日益篤,善藥敷之皆莫知。長樂賈方伯教用蜣螂肉,一夕而百苦皆已。明年正月,食羊肉,又大作,再用亦如神效。其法一味貼瘡,半日許,可再易,血盡根出遂愈。蜣螂心腹下度取之,其肉稍白是也。所以云,食羊肉又大作者,蓋蜣螂食羊肉故耳。用時便禁食羊肉,其法蓋出葛洪《肘後方》也。(本草)
韓光治疔腫人也。貞觀初,衛州徐使君訪得此方,用艾蒿一擔燒作灰,入竹筒中,淋取汁一二合,和石灰如麵漿,以針刺瘡中至痛即點之,點三遍其根自拔,亦大神驗。貞觀中用治三十餘人得瘥,故錄之。(《千金方》:繡坡公曰:疔瘡全看部位,如部位不佳者,甚為難治。觀其毒將走之症,用針破其四圍,插入拔疔之藥,其浮腫處用針刺之,出其惡血,此法甚妙。)
繆仲淳治顧博士伯欽內人,左耳患疔,時方孕,令先以白藥子末,雞子清調塗腹上,護胎,次以夏枯草、甘菊、貝母、忍冬、地丁之屬,大劑飲之,一服痛止,疔立拔,胎亦無恙。白藥子療馬病者。(《廣筆記》)
馬銘鞠治顧聖符幼弟,患髭疔。醫者先用火針圍腫,腫脹至目與鼻俱隱入肉,牙關緊急。用患者耳垢、齒垢,刮手指甲屑和勻如豆大,於茶匙內,燈火上灸少許。取作丸,令洗淨圍藥,將銀簪挑開疔頭抹入,外用棉紙一層,津濕覆之,痛立止。半日,腫半消,目可開。次日服仙方活命飲,二劑愈。此法兼可治紅絲疔。長洲華承溪指節間患之,得此而痊。又云可治面白疔,未試也。此方傳自道人。(《廣筆記》)
《廣筆記》云:用陳年露天鐵鏽,碾如飛面,將金簪腳挑破毒處一孔,納鐵鏽末於內,仍將皮蓋好。少傾黑水流盡,中有白絲如細線,慢慢抽盡,此疔根也,盡即立愈。又方用甘菊花並根葉搗汁,以酒下之立消。(二方俱神效,屢試屢驗。)
立齋治劉貫卿,腳面生疔,形雖如粟,其毒甚大,宜峻利之藥攻之。因其怯弱,以隔蒜灸五十餘壯,癢遂止。再灸片時,乃知痛。更用膏藥封貼,再以人參敗毒散,一服漸愈。夫至陰之下,道遠位僻。且怯弱之人,用峻利之藥,則藥力未到,胃氣先傷,虛脫之禍,有所不免,不如灸之為宜。
松江諸大尹唇生一疔,已五日,腫硬,脈數,煩躁喜冷,此胃經積熱所致。先以涼膈散一服,熱去五六。更與奪命丹二粒,腫退二三。再與荊防敗毒散,四劑而愈。
楊錦衣唇下生疔,脈症俱實而不下,反用托裡,致口鼻流膿而死,是謂實實之禍。
馬氏室忽惡寒作嘔,肩臂麻木,手心瘙癢,遂瞀悶,不自知其故,(與卒然暴厥者不同。)但手有一泡,此乃患疔毒也。令急灸患處,至五十餘壯知痛,投以荊防敗毒散而愈。古人謂暴死多是疔毒,急用燈照遍身,若有小瘡,即是此毒,宜急灸其瘡。但是胸腹溫者,可灸。先君云:有人因剝死牛瞀悶,令看遍身,俱有紫泡,便急灸泡處,良久遂蘇,更以敗毒藥而愈。
張都憲夫人面生疔,腫焮痛甚,數日不潰,脈症俱實,以荊防敗毒散加芩、連治之,稍愈。彼以為緩,乃服托裡一劑,其勢愈甚,痛極始悟。再用涼膈散二劑,痛減腫潰。又與連翹消毒散,十餘劑而愈。
鄭氏舉家生疔在四肢,皆由食死牛肉所致。刺去黑血,更以紫金丹服之,悉愈。
王撿討汝和感痘毒,面生疔十餘枚,腫痛脈數,以荊防敗毒散治之,雖小愈,尚可畏。更以奪命丹,一服而痊。
陸宣子,山東名醫也,言京師李公子某,指甲中生肉管,赤色,傾刻長三尺余,垂至地能動,動則血眯欲死,諸醫束手。公子乃取酒痛飲,引刀自斷之,出血數斗,良久復生如初,自分死矣。有乞兒自言能治,召之,肩大蛇至,顧罵諸醫者曰:公子蛇頭疔也,其管通四肢百骸,絕則又出,若輩何能為?蓋乞兒初饒於財,嘗患此,破家求醫不可得。遇一丐,命其妻納大蛇袴中,穴袴出蛇首握之,與肉管相向,蛇以氣吸之,不移時而消,蛇則紅絲百道,僵死矣。及如其法治之,公子亦愈。竟分其產之半與乞兒云。(蔣湘帆)
治疔瘡方:松香(二十兩) 白蠟(二兩) 乳香(三兩,去油研細) 黃蠟(十兩) 銅綠(五兩,研細) 麻油(六兩) 沒藥(三兩,去油研細) 百草霜(五兩,須山莊人家淨燒草者佳)
先將麻油煎滾,次下松香,三下白蠟,四下黃蠟,五下乳香,六下沒藥,七下銅綠,八下百草霜。滾過數次,或傾磚地,或即在鍋內冷透,搓成條子。用時以圓眼核大丸,呵軟捏扁貼患處,是疔即黏,否則不黏。
如黏片時,即可止痛,次日消腫,少出黃水即愈。忌葷腥生冷辛辣,每丸約重四分。
又方:白菊花四兩,甘草四錢,水煎服,不過二劑即消。一切消疔之藥,皆不及此。蓋菊花全身皆治,疔之聖藥也。
疣
(附癭)
周漢卿治山陰楊翁,項有疣如瓜,大醉僕階下,潰血不能止。疣潰者必死。漢卿以藥糝其穴,血即止。(《明史》)
薛立齋治長洲庠王天爵,辛丑春,左腿近環跳穴患瘤,狀如大桃,按之濡軟。恪服除濕流氣化痰之劑,惡寒發熱,食少體倦,形氣俱虛。脈洪大而虛,氣瘤也,肺主之。蓋肝屬木,肺屬金,然發於膽經部分,乃肺金侮肝木,元氣虧損,而其膿已內潰矣。遂用十全大補湯,數劑出清白稀膿甚多,頓加寒熱,煩渴頭痛,殊類傷寒狀,此因膿泄而血氣益虛,仍用前藥。其勢益甚,脈洪數大,按之如無,乃加附子一錢。其勢愈甚,而脈復如前,此虛甚而藥不能及也,更加附子二錢,三劑諸症頓退。乃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十全大補湯,各三十餘劑,出腐骨五塊,瘡口將完。後因不慎起居,患處復潰,諸症更發,咽間如焚,口舌無皮,用十全大補加附子一錢服之,諸症即愈。二日不服,內病悉至,患處復潰。二年後又患,服前藥不應。診其尺脈,微細如絲,此屬命門火衰,用八味丸為主,佐以十全大補湯稍愈。至乙巳,仍患虛寒之症而歿。
一男子左腿外側近臀腫一塊,上有赤縷,三年矣,飲食起居如常。觸破湧出血膿,發熱惡寒。此膽經受症,故發於腿外側。診其脈,左尺洪數,左關弦洪,此腎水不能生肝木,用補中益氣湯、六味地黃丸而痊。
一老嫗右腋下生一瘤,漸長至尺許,其狀如長瓠子,久而潰爛。一方士以長柄鮮葫蘆燒存性,研末搽之,水出消盡而愈。
系瘤法:芫花淨洗帶濕,不得犯鐵器,於木石器中搗取汁,用線一條浸半日,或一宿,以線系瘤,經宿即落。如未落再換線,不過兩次自落。後以龍骨並訶子末,敷瘡口即合。依上法系奶痔,累用得效。系瘤法,《蘇沈良方》有用蜘蛛絲者,然費力,不如此徑捷。如無根,只用花泡濃水浸線亦得。趙氏家姊嘗用繫腰間一瘤,不半日即落,亦不痛。(《百乙方》)
(琇按:芫花用之系瘤即落,雄猛可知。蟲門中,孫文坦嘗用三分,以治某氏婦,立下其症。苟非實積,未可輕試。)
孫真人治癭一二年者,以萬州黃藥子半斤,須緊實者。若虛而輕,即他處產者,用一斤。取無灰酒一斗浸,固臍器口,以糠火燒一伏時,停待酒冷卻開,令患者日飲之,不令酒氣絕。經三五日後,以線圍頸覺消,即停飲,否則令項細也。用火時不可多,惟燒酒氣出瓶頭,有津即止火,不待經宿也。已驗如神,忌毒食。
黃履素曰:予年三十時,臀生一小瘤,根細如線,而頭如豆大。越十年,漸大如荔,有妨跨馬。予有鑑於決瘤之說,不敢醫。常嘆曰:吾年若六七十,此瘤當如碗大,必妨行坐矣,奈何?既而嘆曰:七十即礙行坐,亦何妨?遂安意養之。及四十七歲時,偶擦傷瘤皮,水滲出不止。懼其成漏,乃延潘惠峰問之。云:欲去此瘤甚易,欲塞此漏甚難,瘤去則漏自塞矣。不得已,聽其治。潘以藥塗瘤,甚痛,其肉盡黑,少傾血出津津。予甚懼且悔,不復求治,但求止血之藥。越宿,則黑肉已堅如石片,數日脫去,其根尚存如豆,水出仍不止,復商之潘。潘曰:不去其根,漏仍不可塞也。又以前藥點之,痛甚,肉黑如初。次日復點,凡三次。內服托裡散,每劑用黃耆五錢。凡旬日,堅肉脫去,則根已平,仍服托裡散,外用長肌收口藥,絕欲色勞,以漸收滿,肌肉完好。予之服藥,勤守戒慎者,而潘君亦可謂妙手矣。
張子和在西華,眾人皆訕以為吐瀉。一日,魏壽之與張入食肆中,見一夫病一瘤,正當目之上綱,肉眥色如灰李,下垂覆目之睛,不能視物。乃謂壽之曰:吾不待食熟,立取此瘤。魏未之信也。語其人,其人曰:人皆不敢割。曰:吾非用刀割,別有一術焉。其人從之,乃引入一小室中,令俯臥一床,以繩束其胻,刺乳中大出血,先令以手揉其目,瘤上亦刺,出雀糞立平。壽之大驚。張曰:人之有技,可盡窺乎?
一女子未嫁,年十八,兩手背皆有瘤,一類雞距,一類角丸,腕不能馴。嚮明望之,如桃膠然。夫家欲棄之。張見之曰:在手背為膠瘤,在面者為粉瘤,此膠瘤也。以䤵針十字刺破,按出黃膠三兩匙,立平,更不再作。非素明者,不敢用此法。
一婦人年四十餘,有癭三瓣。張令以咸吐之,三湧、三汗、三下,癭已半消。次服化癭之藥,遂大消去。夫病在上皆宜吐,亦自有消息之法耳。
張景岳三旬外,忽臀下肛門前骨際皮里生一小粒,初如綠豆許,不以為意,及半年大如黃豆,又一年如棗核,復如慄矣,乘馬坐榻,皆有所礙,且漸痛。料此作敷藥可散,又非煎藥可及。若漸長大如升如斗,懸掛腰股間,行動不便,將奈何?謀之識者,皆云不可割刺。恐為害,初亦不敢。然熟思此時乘小不取,則日久愈大愈難矣。遂決意去之,乃飲酒乘醉,以柳葉針刺之,所出如豆腐白皮之類。蓋粉瘤也,刺後頓消。兩日後則腫如熱癰,以會通膏貼三日,膿潰而愈。不兩日又腫起,更熱更大,始悔其刺之誤,再以會通膏貼之。又三日而大潰,潰出一囊如魚脬者,然後收口全愈。使治之再遲,則難瘳矣。(藜按:徐靈胎云:凡形體有形之症,最宜外治。此語極為有見。余鄉一人項生瘤大如拳,已十餘年,一日忽消去。問之,則曰近得一膏藥貼之,故遂愈。急索其方,視之不過半夏、貝母、花粉、陳皮、芥子、當歸、川芎、紅花、降香、桂枝、山甲、羌活、防風、麻黃、大黃等藥,大意消痰活血,通經絡,並無奇特。然用之輒應手取效,後用之以貼流注,亦即消散。可見,藥不在奇,對症即能取效。景岳以瘤為非敷藥可散,亦未明此理耳。)
一人眼皮下弦生一小瘤,初如米粒,漸大如豆,外科用攢針三四枚,翻轉眼皮,刺其內膜,少少出血。如此二三次,其瘤日縮,竟得盡消。
一人臂上生一瘤,漸大如龍眼,其人用小艾於瘤上灸七壯,竟爾漸消,亦善法也。或用隔蒜灸之,亦無不可。
一人腹上生一瘤,大如胡桃,治者以蛛絲捻成粗線,扎其根。數日其絲漸緊,瘤根漸細,屢易屢細,不十日竟脫落,誠奇法也。可見他線日鬆,惟蛛絲日緊,物理之妙,有當知者如此。然纏之亦宜早,若形勢既大,恐不宜也。(方出焦氏《筆乘》,舊案已載其略。)
沈摳文幼齧指甲,及長不能自禁,此肝火血燥也。又頸側常生小疣子,屢散屢發。又臂生一塊如綠豆大,若觸碎則如斷束縷,扯之則長,縱之則縮。後兩鬢髮白點,求治。曰:子素肝病,此部亦屬肝膽經也。夫爪為筋之餘,但行人身之側,正與齧爪生疣等症相應,須滋補腎水,以生肝膽,則諸症自愈。與六味地黃丸服之,一年白點自退,瘤亦不生。
一男子小腹中一塊,不時攻痛,或用行氣化痰等藥不應。猶以為血鱉,服行氣逐血之劑,後手背結一疣子,漸長寸許,形如鱉狀,肢體間如豆大者甚多。彼疑鱉生子,今發於外,亦用行血,虛症悉至,左尺洪數,關脈洪數而弦。謂腎水不能生肝木,以致肝火血燥而筋攣,用六味丸滋水生肝,三月而愈。
陶氏佃民有病癭者,嘗與陶僕輸谷如市,道遠勞極,癭攖其頸,氣幾不接。陶僕素愚,匆遽間削竹為銳,銛刺之,癭穿氣溢,頸復完,復荷擔而起,一無所苦。(《說頤》。雄按:可謂其愚不可及也。)
予兄奇峰生兩瘤,大如拳,僧傳一方,用竹刺將瘤頂上,稍稍撥開油皮,勿令見血,細研銅綠少許,放於撥開處,以膏藥貼之,數日即潰出粉而愈。(《續金陵瑣事》)
錢國賓治山西神池百長張侄女,年十七,自八歲左手背生瘤,日大,已如鍾許,看系粉瘤可治。與一方,用巴豆、蓖麻子肉各四兩,大杏仁一兩,香油一斤二兩,血丹八兩,熬膏藥貼之,一日一換。其皮漸厚,旬日皮紅,半月皮破,出膿碗許,瘤消口平。
辛酉夏,廣陵各鹽場大行時疫,人多濕熱病。若傷寒,頭疼發熱不惡寒,身體痛,舌紅,昏睡不食,思涼飲,肌黃,大便結,小便紅,醫用發散清涼劑,罔效。錢亦臨症,治復不投病勢,數日如故。前後胸背漸長數十瘤,如核桃大,其皮甚薄,以針挑破,每瘤出蝨數千,遍抓四處,人人寒禁,莫敢近視。瘤破蝨出調服,後人仿此俱愈。
氣頸之症,乃人項下墜如長瘤也。山東多有此症,雖風水所致,亦臥熱炕,過食辛辣而然。他方間有此。根由足厥陰肝經之脈,循喉嚨之後,上入頏顙屬肝,統於足陽明胃經。此蓋起於肝胃二經,瘤長掛下,雖非致命,大不美觀。古今並無治法。錢訪海上仙方,遇異人傳授:用青皮六錢疏肝;桔梗六錢引導;木饅頭,一名鬼饅頭,煅存性一兩,消癭散肝胃二經結氣。共末,酒下一錢。凡氣頸小者,三四月消。大者七八月,或一年消。其功雖緩,其方百發百中。即錢已治蘭溪王元直,兗州趙瑚璉二人矣。不惜良方,普利後世。
會溪黃元亮,文士也,年五旬頸生氣瘤。候其六脈衝旺,榮衛俱足,精神元氣亦厚,止肝部沉滯,氣結成瘤。錢告之曰:公無病人也,氣瘤結於頸下,不過不美觀耳,然無大害。書云:凡粉瘤、痰瘤、蠱瘤、石瘤、腿瘤、蝨瘤、發疽瘤可治,凡氣瘤、筋瘤、肉瘤、肩瘤、癭瘤、血瘤、肋瘤、乳瘤、肘臂瘤不可治,治之破膜泄氣不救,宜絕此念,勿信庸愚,以輕性命也。黃拜謝而去。
結核
王洪緒治一婦,項上痰核三處,年久生管,以拔管藥插入,日易,半月愈其二,惟一管漸淺。不意其夫遠歸,兩日管深如前。後其母接女歸,治之即愈。
一壯年臂上有二管,王問其有暗疾否?曰:素患夢遺。乃以六味去澤瀉,增龜膠、龍骨、芡實、蓮鬚為丸,鹿含草煎湯,早晚送下三錢,服半料愈。愈後即用拔管藥,仍服前丸,二管皆愈。
一人耳下患惡核,被醫穿生管,以陽和湯、小金丹輪服,未潰者全消,復求消管。王曰:消管甚易,管消即斂。倘將斂時,一經走泄,管即復生矣。喜其謹疾遂愈。消管方:皂角刺尖五錢,柘樹膜五錢,紅腹金錢鱉三錢,榆樹皮一錢,真蟾酥一錢,研極細。每遇漏管,先以豬鬃探通,料其淺深,然後以綿紙卷藥為條塞入,日易日塞,至愈乃止。
薛立齋治一婦人,經事不調,肢體結核,如榛如豆,不計其數,隱於肉裡,其色不變,三年餘矣,大按則痛。或投以降火消毒,乃不按自痛,發熱作渴,日晡益甚,經水過期,左關脈數,此肝火血燥也。用清肝益榮湯,六十餘劑,諸症已愈。惟項核未消,又以當歸龍薈丸散服,及八珍湯加柴胡、山梔,三十餘劑而痊。
一婦人久鬱怒,胸脅內股外臁各結核,寒熱往來,經候不調,胸膈不利,飲食少思,大便不調,左關弦洪,右寸弦數,右關弦緊。曰:左關弦洪,肝經熱也;左寸弦數,木生火也;右關弦緊,肝克脾也;右寸弦浮,木侮金也。法當生肝血,遂用加味四物湯而諸症退。用加味逍遙散而經候調,用加味歸脾而全愈。
一婦人因怒,肢體結核,睡中發搐,左關弦洪,此肝火血燥筋攣。當清肝火養元氣,遂用加味小柴胡湯、加味逍遙散,漸愈。又用八珍湯加丹皮、柴胡、山梔、鉤藤而愈。
一婦人肢體結核,胸腹痞悶,氣泄稍寬,此肝脾鬱滯。不信,服降火行氣化痰,病愈甚,而氣愈虛。用加味逍遙、加味歸脾,二藥間服,半載而痊。
一婦人項間結核,不時寒熱,左目緊小,頭項振掉,四肢抽搐,此肝火血虛風熱也。用加味逍遙加鉤藤,數劑,諸症漸愈。又用八珍湯,調理而痊。
一婦人耳內、耳後、項側結核作痛,寒熱口苦,月經不調,此肝膽經火而傷脾胃也。用四君、柴胡、丹皮及六味丸而愈。
一婦人因怒結核,經行不止,發熱,晝安靜而夜譫語。此血分有熱,用小柴胡加生地頓安。其核尚在,經來先期,肝脈弦數,此肝火血涸而筋攣也。用加味逍遙加生地,月經如期而核消。
一婦人項臂結核,頭疼寒熱,乳內時疼,兩脅焮痛,此肝脾鬱火而血燥。先以加味逍遙散,再用加味歸脾湯而愈。
一婦人素鬱怒,患結核,內熱晡熱,久而不愈。若面色萎黃,則月經過期而少;若面色赤,則月經先期而多。曰:面黃過期,脾經虛弱也;面赤先期,脾虛火動也。朝用補中益氣,升舉脾土以益氣血,夕用加味逍遙,滋養肝血以息陰火,復以歸脾湯解鬱結,半載元氣復而痊。又有患前症,因脾虛下陷而發熱,乃專治其瘡,變瘵而歿。
一女子耳下結核,焮痛寒熱。此屬肝經風熱,用梔子清肝飲一劑,諸症悉愈。後因怒,耳後並額兩角作痛,寒熱。此兼少陽經症,仍以前藥加羌活,二劑而瘥。
一婦人項患五核,時常寒熱,肝肺弦長,而出寸口,此血盛無耦之症也。用小柴胡湯加生地、烏梅,治之而愈。(雄按:陰虛者,每見此脈,治宜壯水,小柴加梅、地,不過用法之一格耳。)
施二守項右患一核,用涼藥貼頸皆腫。又敷之,腫連胸脅,冷應腹內。不悟涼藥所致,尚以為毒盛,形體困憊,自分不起。見其敷藥處熱氣如霧,急令去藥,良久瘡色變赤,刺出膿血,用托裡藥而愈。
舉人江節夫兩耳下,兩臂,兩肋結核,恪服祛痰降火軟堅之劑,益甚。薛曰:此膽經血虛火燥也。蓋膽經行人身之側,前藥必致虧損。至明年七月,復請視,各核皆潰,脈浮大而澀,時金旺於秋,木受金克,必不治。果卒。
周上舍兩耳下項間筋牽,壅腫堅硬,咳嗽氣喘,內熱盜汗,所服皆化痰散堅行氣之劑,勢益甚。診之,左關弦澀,左尺洪數,此怒氣傷肝,房勞損腎。須滋腎水,生肝血,慎調攝,至水旺之際,庶可愈矣。彼欲速效,乃外敷商陸、石灰等藥,內服海藻、蓬朮之類。至秋金旺之際,元氣愈虛,腫甚而歿。
一上舍素豪善怒,耳下結一核,後潰而瘡口翻張如菌,焮連頭痛,或胸脅作脹,或內作寒熱。或用清熱消毒之藥,年餘未瘥。用補中益氣湯、六味地黃丸而尋愈。(瘡口翻出,亦名翻花瘡。)
邵黃門子手合骨處患一核,半年後潰一小孔如粟,又年餘不合,日出清膿數滴,或止三四滴,面上赤,脈數口乾,夜則發熱,晝則惡寒,行履如故,此氣血俱虛也。辭不治。月餘後,他處相會,彼云小兒有不藥之功矣。薛曰:過火令,方為善也。已而果斃。
繆仲淳治一女子,頦下發一硬塊而不痛,有似石癭。用貝母、首烏各三錢,連翹、白芨、花粉各二錢,牛蒡、蒼耳、青木香各一錢半,銀花、鮮菊、地丁各五錢。先用夏枯草五兩,河水五碗,煎三碗去渣,納前藥煎至一碗,服十劑全消。(外敷方:南星三兩,海藻、昆布、檳榔、薑黃、白蘞、牙皂各一兩,末,醋調。)
薛立齋治一男子,神勞多怒,頸腫一塊,久而不消,諸藥不應。以八珍湯加柴胡、香附,每日更隔蒜灸數壯,及日飲遠志酒二三盞而漸消。
瘰癧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瘰癧腫痛,發熱,大便秘結。以射干連翹散,服六帖,熱退大半。以仙方活命飲四帖而消。
一男子患此症,腫硬不作膿,脈弦而數,以小柴胡湯兼神效栝蔞散,各數劑,及隔蒜灸數次,月餘而消。
一婦人頸腫不消,與神效栝蔞散,六劑少退。更以小柴胡湯加青皮、枳殼、貝母,數劑消大半。再以四物對小柴胡,數劑而平。
一男子因怒,項下結核,腫痛痞悶,兼發熱。用方脈流氣二帖,胸膈利。以荊防敗毒散,二帖而熱退。肝脈尚弦澀,以小柴胡加芎、歸、白芍,四劑,脈症頓退。以散腫潰堅丸,一料將平。惟一核不消,乃服遇仙無比丸,二兩而痊。
薛立齋治一婦人,久郁,患瘰癧不潰,既潰不斂,發熱口乾,月水短少,飲食無味,日晡尤倦。以益氣養榮湯,二十餘帖少健。謂須服百帖,庶保無虞。彼欲求速效,反服斑貓之劑,及數用追蝕毒藥,去而復結,致不能收斂,出水不止,遂不救。此症屬虛勞氣鬱所致,宜補形氣,調經脈。未成者自消,已成自潰。若投慓悍之劑,則氣血愈虛,多變為瘵症。然堅而不潰,潰而不合,氣血不足明矣。況二經之血,原自不足,不可不察。
一男子瘰癧潰久不斂,神思困倦,脈虛。欲投以托裡,彼以為迂,乃服散腫潰堅湯。半月餘,果發熱,飲食愈少。復求治,投益氣養榮湯三月,喜其謹守,得以收效。齊氏云:結核無膿,外症不明者,並宜托裡;膿未成者,使膿早成;已潰者,使新肉早生;血氣虛者,托裡補之;陰陽不和,托裡調之。大抵托裡之法,使瘡無變壞之症。(所以宜用也。)
一男子瘰癧久不斂,膿出更清,面黃羸瘦,每清晨作利瀉,與二神丸,數服瀉止。更以六君子湯加芎、歸,月餘肌體漸復。灸以豆豉餅,及用補劑作膏藥貼之,三月餘而愈。
一婦人患此症,潰後核不腐,以益氣養榮湯三十餘劑,更敷針頭散腐之,再與前湯三十餘劑而斂。
一男子瘰癧未潰,倦怠發熱,以補中益氣湯治之少愈。以益氣養榮湯,月餘而潰,又一月而痊。
一婦人肝經積熱,患瘰癧作痛,脈沉數。以射干連翹湯,四帖少愈。更用散腫潰堅丸,月餘而消。丹溪云:瘰癧必起於足少陽一經,不守禁忌,延及足陽明經,食味之厚,鬱氣之久,曰毒、曰風、曰熱,皆此二端。拓引變換,頭分虛實,虛者可慮。此經主決斷,有相火,且氣多血少。婦人見此,若月水不調,寒熱變生,稍久轉為潮熱,自非斷欲食淡,神醫不能療也。
一室女年十七,項下時或作痛,乍寒乍熱如瘧狀,肝脈弦長,此血盛之症也。先以小柴胡湯二劑,少愈。更以地黃丸治之而痊。《婦人良方》云:寡婦之病,自古未有言也,惟《倉公傳》與褚澄略為論及。言寡者,孟子所謂無夫曰寡是也。如師尼喪夫之婦,獨陰無陽,欲男子而不可得,是以鬱悒而成病也。《易》曰: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男女媾精,萬物化生。孤陽獨陰可乎?夫處閨門,欲已萌而不遂,致陰陽交爭,乍寒乍熱,有類瘧疾,久而為癆。又有經閉、白淫、痰逆、頭風、膈氣、痞悶、面䵟、瘦瘠等症,皆寡婦之病。診其脈,獨肝脈弦出寸口,而上魚際。究其病源,其疾皆血盛而得。經云:男子精盛則思室,女人血盛則懷胎。觀其精血,思過半矣。(雄按:此脈有由陰虛火動所致,未可均指為血盛。)
一男子耳下患五枚如貫珠,年許尚硬,面色萎黃,飲食不甘,勞而發熱,脈數軟而澀。以益氣養榮湯六十餘劑,元氣已復,患處已消。一核尚存,以必效散二服而平。
一男子因勞而患怠惰發熱,脈洪大,按之無力,謂須服補中益氣湯。彼不信,乃服攻伐之劑,吐瀉不食而死。大抵此症,原屬虛損。若不審虛實,而犯病禁經禁,鮮有不誤。常治先以調經解鬱,更以隔蒜灸之,多自消。如不消,即以琥珀膏貼之,自有膿,即針之,否則變生他處。設若兼痰兼陰虛等症,只宜兼症之劑,不可干擾余經。若氣血已復,而核不消,卻服堅散之劑,至月許不應,氣血亦不覺損,方進必效散,或遇仙無比丸。其毒一下,即止二藥,更服益氣養榮湯數劑以調理。若瘡口不斂,宜用豆豉餅灸之,用琥珀膏貼之。氣血俱虛,或不慎飲食起居七情者,俱不治。此症以氣血為主,氣血壯實,不用追蝕之劑亦自腐,但取去使易收斂。若氣血虛,不先用補藥劑,而數用追蝕之藥,適足取敗耳。(雄按:洪大無力之脈,顯屬陰虧。攻伐固謬,補中益氣亦豈可投?其餘議論,皆是見到之言。)
一男子體素弱,瘰癧潰後肉不腐,此氣血皆虛,用托裡養榮湯,氣血將復。核尚在,以簪挺撥去。又服前藥,月餘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氣血已復,核尚不腐。用針頭散及必效散各三次,不旬日而愈。
一男子患瘰癧,痰盛,胸膈痞悶,脾胃脈弦,此脾土虛,肝木乘之也。當以實脾土伐肝木為主。彼以治痰為先,乃服苦寒化痰藥不應。又加以破氣藥,病愈甚。始用六君子加芎、歸,數劑,飲食少思。以補中益氣湯倍加白朮,月餘中氣少旺健。又以益氣養榮湯,兩月腫消而血氣亦復矣。夫左關脈弦,弦屬木,乃木盛而克脾土,為賊邪也。虛而用苦寒之劑,是虛虛也。況痰之為病,其因不一,主治之法不同。凡治痰,利藥過多,則脾氣愈虛,則痰愈易生。如中氣不足,必用參、術之類為主,佐以痰藥。
一婦人因怒項腫,月經不通,四肢浮腫,小便如淋,此血分症也。先以椒仁丸數服,經行腫消。更以六君子湯加柴胡、枳殼,數劑,項腫亦消矣。亦有先因小便不利,後身發微腫,致經水不通,名曰水分,宜葶藶丸治之。《婦人良方》云:婦人腫滿,若先因經水斷絕,後致四肢浮腫,小便不通,名曰血分。水化為血,血不通則復化為水矣,宜服椒仁丸。若先因小便不利,後身浮腫致經水不通,名曰水分,宜服葶藶丸。
一室女年十九,頸腫一塊,硬而色不變,肌肉日削,筋攣急痛,此七情所傷,氣血所損之症也。當先滋養血氣。不信,乃服風藥,後果不起。盧砥鏡曰:經云,神傷于思慮則肉脫,意傷於憂愁則肢廢,魂傷於悲哀則筋攣,魄傷於喜樂則皮稿,志傷於盛怒則腰脊難以俯仰。何侍郎有女適人,夫早逝,患十指攣拳,垂莫能舉,膚體瘡瘍如慄粟果然,又湯劑雜進,飲食頓減,幾於半載。適與診之,則非風也,正乃憂愁悲哀所致耳。病屬內因,藥仍以鹿角膠輩,多用麝香熬膏貼痿處,攣能舉,指能伸,病漸安。
一癧婦四肢倦怠,類痿症,以養氣血健脾胃藥而愈。
一室女性急好怒,耳下常腫,痛發寒熱,肝脈弦急。投以小柴胡湯加青皮、牛蒡、荊、防而寒熱退。更以小柴胡對四物,數劑而腫消。其父欲除病根,勿令再發。謂肝內主藏血,外主榮筋。若恚怒氣逆則傷肝,肝主筋,故筋蓄結而腫。須病者自能調攝,庶可免患,否則肝迭受傷,則不能藏血,血虛則為難瘥之症矣。後不戒,果結三核,屢用追蝕藥而歿。
一少婦耳患腫毒,勤苦,發熱口乾,月水每過期而至且少。一老媼以為經閉,用水蛭之類通之,以致愈虛而歿。夫月水之為物,乃手太陽手少陰二經主之。此二經相為表裡,主上為乳汁,下為月水,為經絡之餘氣。苟外無六淫所侵,內無七情所傷,脾胃之氣壯,則衝任之氣盛,故為月水,適時而至。若面色萎黃,四肢消瘦,發熱口乾,月水過期且少,乃陰血不足也,非有餘熱之症。宜以滋養血氣之劑,徐而培之,則經氣盛而經水自依時而下。
一放出宮女,年逾三十,兩胯作痛,肉不腫,色不變,大小便作痛如淋,登廁尤痛。此瘀血潰入隧道為患,乃男女失合之症也,難治。後潰不斂,又患瘰癧而歿。此婦為湯氏妾,湯為商常在外,可見此婦在內,久懷憂鬱,及在外,又不能如願,是以致生此疾。愈見流注瘰癧,乃七情氣血皆已損傷,不可用攻伐之劑皎然矣。故精血篇云:精未通而御女以通其精,則五體有不滿之處,異日有難狀之疾。陰已痿而思色,已降其精,則精不出而內敗,小便道塞而為淋。精已耗而復竭之,則大小便道攣疼,愈疼則愈欲便,愈便則愈疼。女人天癸既至,逾十年無男子合,則經不調。未逾十年思男子合,亦不調。不調則舊血不出,新血誤行,或潰而入骨,或變而為腫,或雖合而難子。合男子多則瀝枯虛人,產乳眾則血枯殺人。觀其精血,思過半矣。
一室女年十七,患瘰癧久不愈,月水尚未通,發熱咳嗽,飲食少思。有老嫗欲用巴豆、肉桂之類,先通其經。謂此症潮熱,經候不調者,不治。但喜脈不澀,且不潮熱,尚可治,須養氣血,益津液,其經自行。彼惑於速效之說,仍用之。薛曰:非其治也。此類乃慓悍之劑,大助陽火,陰血得之則妄行,脾胃得之則愈虛。經果通而不止,飲食愈少,更加潮熱,遂致不救。經云: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髮長。二七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然過期而不至,是為失常,必有所因。夫人之生,以血氣為本,人之病,未有不先傷陰血者。婦女得之,多患於七情。寇宗奭曰:世有室女童男,積想在心,思慮過多,當多致勞損。男子則神色先喪,女子則月水先閉。何以致然?蓋憂愁思慮則傷心,心傷則血逆竭,血逆竭則神色先散,而月水先閉也。火既受病,不能榮養其子,故不嗜食。脾既虛,則金氣虧,故致咳嗽既作。水氣絕,故四肢干。木氣不充,故多怒,鬢髮焦,筋骨痿。俟五臟傳遍,故卒不能死者,然終死矣。此一種於勞中最難治。蓋病起於五臟之中,無有已期,藥力不可及也。若或自能改易心志,用藥扶接,如此則可得九死一生。舉此為例,其餘諸方可按脈與症而治之。
一男子先於耳前下患瘰癧將愈,次年延及項側、缺盆,三年遂延胸及腋,不愈。診之肝脈弦數,以龍薈、散堅二丸治之,將愈,肝脈尚數。四年後,小腹陰囊內股皆患毒,年餘不斂,脈診如前,以清肝養血及前丸而愈。
薛立齋云:一富商項有瘰痕一片,頗大,云因怒而致,困苦二年,百法不應。忽方士與藥一服,即退二三,再服頓退,四服而平。以重禮求之,乃必效散。又一媼治此,乃用中品錠紝瘡內,以膏藥貼之,其根自腐。未盡再用,更搽生肌散藥,數日即愈。又一道人治此,用雞子七個,每個入斑貓一枚,飯上蒸熟,每日空心食一枚。求者甚多。各書瘰癧門及本草云:合前二法觀之,惟氣血不虛者有驗,虛者恐不能治也。
薛立齋治一瘰婦,面黃體倦,咽酸噯氣。此中氣虛弱,欲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半夏。不信,反降火利氣,胸膈痞滿,癧瘡腫痛。又散堅利氣,噯氣不絕,大便不實,四肢時冷。曰:今變中氣虛寒矣。用六君子湯加薑、桂,少用升麻、柴胡,漸愈,更佐以補中湯全愈。
一婦人患瘰癧,噯氣,用降火清胃,食少吞酸,胸膈痞悶。用利氣消導,吐痰氣促,飲食日少。用清熱化痰,大便堅澀,內熱身瘦。曰:吞酸噯氣,脾胃氣虛也;胸痞痰喘,脾肺氣虛也;大便堅澀,內熱日瘦,脾肺血虛也。遂以補中益氣湯加炒黑吳茱萸三分,數劑,佐以六味丸,諸症頓退。乃用歸脾湯、逍遙散,間服而愈。
一男子患瘰癧腫硬,久不消,亦不作膿,服散堅敗毒藥不應。令灸肩尖、肘尖二穴,更服益氣養榮湯,月餘而愈。
一婦人瘰癧久潰發熱,月經每過期且少。用逍遙兼前湯,兩月餘氣血復而瘡亦愈。但一口不收,敷針頭散,灸前穴而痊。常治二三年不愈者,連灸三次,兼用托裡藥必愈。
田氏婦年逾三十,瘰癧已潰不愈。與八珍湯加柴胡、地骨皮、夏枯草、香附、貝母,五十餘劑,形氣漸轉。更與必效散二服,瘡口遂合。惟氣血未平,再與前藥三十餘劑而愈。後田生執此方,不問虛實,概以治人,殊不知散中斑貓性毒,雖瘰癧多服則損元氣。若氣血實者,以此下之,而投補劑,或可愈。或虛而用下藥,或用追蝕藥,瘀肉雖去,而瘡口不合,反致難治。
一儒者癧愈後,體瘦發熱,晝夜無定,此足三陰氣血俱虛。用八珍湯加麥冬、五味,二十餘劑,又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及六味而愈。
儒者張子容素善怒,患瘰癧久而不愈,瘡出鮮血,左關弦洪,重按如無,此肝火動而血妄行,症屬氣血俱虛。用補中益氣湯以補脾肺,六味丸以滋腎而愈。
陸子溫病兩耳下腫硬,用伐肝軟堅之劑益甚,其脈左關弦緊,左尺洪數,此腎水虧損而筋攣也。當生肺金滋腎水,則肝得血而筋自舒矣。彼不悟,仍服前藥,竟至不起。
楊乘六治俞某患瘰癧,左右大小十餘枚,俱堅硬如石,頭項腫大,不能轉側,吐血咳嗽,夢遺半年,皆服滋陰降火,固精伐肝之劑。脈之,弦勁中兼見躁動,左關尺獨緊,細如刃,口舌青嫩而胖滑,知其肝膽用事,肝膽先病,延及心脾。其痰嗽不絕者,肝氣虛逆,痰隨氣上也;其夢泄不止者,肝血虧損,疏泄失職也;其瘰癧腫大,肝火鬱結不舒也。乃以養榮湯,內加肉桂,月餘已有痊意。更以前方佐歸脾養心,二方消息守服,三月而愈。
周漢卿治錢塘王氏女,生瘰癧,環頭及腋凡十九竅,竅破白瀋出,將死矣。漢卿為剔竅貫深二寸,其餘烙以火,(灸之也。)數日結痂愈。(《明史》)
張子和治一婦人,病瘰癧,延及胸臆,皆成大瘡相連,無好皮肉。張曰:火淫所勝,治以鹹寒。命以滄咸吐之,一吐而著痂。再用涼膈散、解毒湯等劑,皮肉乃復如初。
灸瘰癧,以手仰置肩上,微舉肘,取肘骨尖上是穴,隨所患處,左即灸左,右即灸右,艾炷如小筋頭許,三壯即愈。復作即再灸如前,不過三次,永絕根本。先倅湯壽資宰鍾離,有一小鬟,病瘡已破,傳此法於本州一漕官,早灸,晚間膿水已乾,凡兩灸遂無恙。後屢以治人皆驗。駱安之妻患四五年,瘡痂如田螺,靨不破退,辰時著艾,申後即落。所感頗深,凡三作三灸,遂除安矣。
薛立齋治一男子,素嗜欲且勞神,惡熱喜冷,仲冬始衣綿,乃患瘰癧,脈洪大無力,曰:此陰氣耗散,陽無所附,陽氣浮散於外而惡熱也。敗毒散加芩、連、山梔,服四劑少愈。再以四物湯加芩、連、白芷、桔梗根、甘草、金銀花,數劑而消。(雄按:既云此脈為陰耗陽浮,何以第十三條主以補中益氣耶?此用敗毒,亦系發表太過也。)
繆仲淳治朱文學鏕患癧,為灸肩井、肘尖兩穴,各數壯而愈。(《廣筆記》)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瘰癧,延至胸腋,膿水淋漓,日久五心煩熱,肢體疼痛,頭目昏重,心忪頰赤,口乾咽燥,發熱盜汗,食少嗜臥,月水不調,臍腹作疼。謂非瘡故,乃血虛而然也。服逍遙散,月餘少可。更服八珍湯加丹皮、香附,又月餘而經通。再加黃耆、白朮,兩月餘而愈。
沈氏室患瘰癧,久而不消,自汗惡寒,此氣血俱虛也。遂以十全大補湯,月餘而潰。然堅核雖取,而瘡口不斂,更灸以豆豉餅,仍與前藥加烏藥、香附,兩月而愈。大抵堅而不潰,潰而不合,皆由氣不足也。嘗見患此者,瘡口雖合而不加補,往往變為瘵症。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怒耳下腫痛,以荊防敗毒散加連翹、黃芩,四劑而愈。嘗治此旬日不消者,以益氣血藥,及飲遠志酒,(遠志一味,末之,酒一盞調,澄清飲之。以渣敷,先宜泔浸患處。治女人乳疽尤效。)其腫自消。若無膿者亦自潰。不戒忿怒者難治。
一婦人發怒,耳下焮腫,頭痛寒熱,與荊防敗毒散加黃芩,表症悉退,但飲食少思,日晡發熱。東垣云:雖有虛熱,不可太攻,熱去則寒生也。遂以小柴胡湯加地骨皮、川芎、當歸、茯苓、白朮、陳皮,十餘劑而愈。次年春,復腫堅不潰,來索方,與八珍湯加香附、柴胡、地骨皮、桔梗,自制服之。至六七劑,以為延緩,仍服人參敗毒散,勢愈甚。又服流氣飲,則盜汗發熱,口乾少食。至秋復求治,診視氣血虛極,辭不治,果歿。今人有瘡瘍,不審元氣虛實,病在表裡,便服敗毒、流氣藥,殊不知敗毒散乃發表之劑,果有表症,亦只宜一二服,多則元氣反損,其毒愈甚,雖有人參莫補。流氣飲乃耗血之劑,果氣結膈滿,亦只宜一二服,多則血氣愈傷,反為敗症,雖有芎、歸莫救。丹溪云:此不因膏粱丹毒之變,因虛勞氣鬱所致也。
一婦人患瘰癧不消,膿清不斂,以八珍湯治之,少愈。忽肩背痛不能回顧,此膀胱經氣鬱所致,當以防風通氣湯治之。蓋膀胱之脈,始於目內眥,上頂巔,至腦後,過風府,下項走肩膊,一支下腰膂。是經氣動,則脊痛項強,腰似折。按此非膀胱經症而何?彼乃云:瘰癧,膽經病也。其脈主行項側,即是經火動而然。遂自服清肝降火之藥,反致不食,痛盛。復求治,診其脈,胃氣愈弱,先以四君子湯加陳皮、炒芍、半夏、羌活、蔓荊子,四劑,食進痛止。繼以防風通氣湯,二劑而愈。又一婦流注潰久,忽發熱,乃虛也,與補藥二劑。不用,另用人參敗毒散,大熱而斃。夫老弱之人,雖有風邪,亦宜以補中益氣湯治之,況又非表症而峻表,不死何俟?(瘰癧乃虛損之症,最為難治。古人雖有成法,而用之多不驗。余得一膏藥方,用紅毛雄雞一隻,取全骨一具,先用麻油煎枯,去渣,入降香五兩,千里奔即騾馬修下蹄甲五錢,當歸、甘草各一錢,槐枝三十寸。煎枯去渣,黃丹收膏,紅絹攤貼。未成者即消,已潰者即變出稠膿,屢試屢驗。並治一切腫毒未成者,貼之即行消散,神效無比。)
一男子因怒,耳下及缺盆患癧,潰延腋下,形氣頗實,瘡口不合,以散腫潰堅丸治之而愈。一婦患此,氣血不弱,亦服此丸,其核並消。而瘡口不斂,更以十全大補湯及灸以豆豉餅始痊。
江中翰侄,年及二十,耳下患癧,焮痛,左關脈數,此肝經風熱所致。以荊防敗毒散三帖,表症悉退。再與散腫潰堅丸,月餘而復。
一婦年二十,耳下結核,經水每過期,午後頭痛,服頭風藥愈甚。以八珍湯加柴胡、地骨皮,二十餘劑而愈。
治瘰癧丸方:元參蒸、牡蠣煅、醋炒川貝母去心,各四兩,煉蜜為丸。每服三錢,開水下,日二服。此方神效,治愈不計其數。
王洪緒治一人,年十七,頸患瘰癧,成片延爛,耳腋及腰如手掌大數塊,瘦弱成怯。初以洞天救苦丹與服,毒水大流。十日後,以陽和湯、醒消丸,每日早晚各一服。十日項能舒轉,飲食日增。外貼陽和膏,內服大棗丸,始終用荊芥湯洗,以山蓮散敷,九十日收功。因未服子龍丸、小金丹,其毒根未除,後腋生惡核,仍以子龍丸消之。洞天救苦丹方:露蜂窠要內有子者、兩頭尖、青皮、苦楝子,(立冬後者佳。)各用瓦上炙,存性,為末,等分研和。每服三錢,陳酒送服,務要隔兩日再服。醒消丸方:乳香、沒藥各一兩,麝香一錢五分,明雄黃五錢,用飯一兩搗為丸如萊菔子大,日干忌烘。每服三錢,陳酒送服,醉蓋取汗。陽和解凝膏方:新鮮大力子根、梗、葉三斤,活白鳳仙花梗四兩。用麻油十斤,煎枯去渣,次日入生附子、桂枝、大黃、當歸、五靈脂、肉桂、川草烏、地龍、赤芍、殭蠶、白芷、白蘞各二兩,廣木香一兩,白芨二兩,川芎四兩,續斷、防風、荊芥、香圓、陳皮各一兩,再煎枯去渣。隔宿油冷,每油一斤加炒透黃丹七兩,攪和,文火慢熬至滴水成珠為度。移鍋冷處,加入乳香末一兩,麝香研細一兩,蘇合油四兩,入膏和勻,半月後攤貼。專治一切爛潰、陰疽、凍瘡,瘧疾貼背心。大棗丸方:山羊屎曬乾,入鍋炒如炭,存性為末,用大棗去皮核,先搗爛,然後入前粉捶成丸。遇毒爛不堪,將見內腐者,黑棗湯送服四錢。山蓮散方:大活鯽魚一尾,破腹去雜,以山羊屎塞實魚腹,瓦上慢火炙干,研末,加麝香一錢,瓷瓶密收。如遇爛潰不堪,與內臟腑止隔一膜者,用此敷,立見奇功。子龍丸方:法制甘遂、每一斤用甘草四兩,煎湯浸三日,湯黑去湯,河水洗淘取清水,日淘日洗日浸,每日換水數次。三日後去心,再淘浸四五日,取一撮入白瓷盆內。隔一宿,水無異色,乃撈起瀝乾,以麵裹如團,入糠火內煨黃透。取出入鍋炒,磨粉聽用。法制大戟,去旁枝,用水煮透,去骨切片,曬乾聽用,白芥子炒。以上三物,各等分為末,煉蜜為丸。日服三次,每服三分,淡薑湯送下。此治瘰癧惡核流注之專藥也。
一王姓媳,頸內瘰癧數個,兩腋惡核三個,又大腿患一毒,不作痛癢,百餘日後,日漸發大,形大如斗,按之如石,皮現青筋,常作抽痛。王視之曰:此石疽也。初起時可消,今日久發大,上現筋紋,雖按之如石,然其根下已成膿矣。如偶作一抽之痛,乃是有膿之症也。上現青筋者,其內已作黃漿,可治。如上現小塊,高底如石岩者,不治;三日後,主發大痛不潰而死。如現紅筋者,其內已通血海,不治。倘生斑點,即自潰之症,潰即放血,三日內斃。今患現青,若醫至軟,為半功。潰後膿變稠後,可冀收功也。外以活商陸根搗塗,內服陽和湯,十日則止一抽之痛,十三劑內外作癢,十六劑頂軟,十八劑通患軟,頸項之癧,兩腋之核,盡行消散。止剩石疽高起,內膿袋下,令服參一錢,於筋絡處先以銀針穿之,後以刀闊其口,以紙針塞入口內,次日兩次流水斗余。大劑滋補托裡,刪去人參,倍用生耆,服十劑甚相安。一醫令將耆、草俱炙用,三日,四圍發腫,內作疼痛。復延王治,王照前方,服二十餘劑,外以陽和膏滿貼患此,獨留患孔,加以布捆綁。王曰:凡經潰陰疽將愈,則外皮漸活而內膜生,斯為佳兆。所出之膿,在皮裡膜外,僅以空弄,又不能以生肌散藥放入。內服溫補滋陰養血,溫暖膏藥之用捆,使其皮膜相連,易於膿盡,且又易於連接生肌。果綁後數日,內膿濃厚,加參服兩月收功。
化核膏,專治瘰癧,貼即暗消。內服子龍丸方,可除根,並杜後發。壁虎十四個,蜘蛛二十八個,蝸牛三十六個,用菜油四斤,熬枯去渣。再入鮮首烏藤葉、甘菊根、薄荷、牛蒡草、蒼耳草各半斤,用武火熬枯去渣。俟油冷,再入連翹、元參、苦參、白蘞、白芥子、殭蠶、水紅子、大黃、荊芥、防風各四兩,浸一宿,熬枯去渣,再熬至滴水成珠。每油一斤加黃丹七兩,熬黑,加入丁香油二錢,麝香二錢,蘇合油一兩,攪勻,退火,攤貼。凡治瘰癧,忌用海藻、夏枯草,久服則成癧勞。後數年內,忌食香橙,食則復發。
流注
(徐靈胎曰:流注者,纏綿不已,或五或七或九,愈者愈,發者發,變化萬端。若新生一兩個,旋即消潰,非真流注也。)
薛立齋治一婦人,因暴怒而腰腫一塊,或胸膈不利,或走氣作痛。此榮氣鬱滯,與方脈流氣飲,數劑而止。更以小柴胡湯對四物加香附、貝母,月餘而愈。
一婦人患流注,遇勞必痛,眾手按之,痛乃止。屬氣血俱虛,用十全大補湯、六味丸、逍遙散而愈。
一婦人先肢體作痛,後患流注,發熱惡寒,食少脅脹,月經不調,痰盛喘嗽,五心煩熱,健忘驚悸,盜汗無寐。悉屬肝脾虧損,氣血不足,用十全大補、加味歸脾兼服,諸症悉痊。
一婦人素頭暈,患流注,月經遲少。此屬中氣虛弱,用補中益氣湯而愈。後因勞仆地,月經如湧,此勞傷火動,用前湯加五味子,一劑而愈。
一婦人患前症,用行氣化痰等,胸膈不利,飲食少思。用疏利之藥,大便作泄,中滿不食。此脾胃復傷,用補中益氣湯加炮姜,脾胃健,飲食進。又用六君子加芎、歸,百餘劑始全愈。
一婦人素鬱結,肩臂各腫如覆杯,此肝脾虧損。用加味逍遙散,多用補氣藥。右手脈不足,補氣藥當多於補血藥,切不可發表。
薛立齋治一男子,腿患腫,肉色不變,不痛,脈浮而滑。以補中益氣湯加半夏、茯苓、枳殼、木香飲之,以香附餅熨之。彼謂氣無補法,乃服方脈流氣飲,愈虛。復求治,以六君子湯加芎、歸,數劑,飲食稍進。再用補劑,月餘而消。夫氣無補法,俗論也。以其為病痞悶壅塞,似難於補。殊不知正氣虛而不能運行,則邪氣滯而為病。經云:壯者氣行則愈,弱者則著而為病。苟不用補法,氣何由而行乎?(經語,在流注門尤為吃緊。)
一婦人潰後發熱,以為虛。彼不信,仍服敗毒藥,果發大熱,竟至不救。夫潰瘍雖有表症發熱,宜以托裡藥為主,佐以表散之劑,何況瘰癧流注乎?若氣血充實,經絡通暢,決無患者。此症之因,皆由氣血素虧,或七情所傷,經絡鬱結,或腠理不密,六淫外侵,墜道壅塞。若不審其所因,辨其虛實,鮮不誤人。
一男子腿患流注,久而不斂,飲大補藥及附子餅,更用針頭散紝之而愈。
一男子患臂年餘尚硬,飲食少思,朝寒暮熱。以八珍湯加柴胡、地骨皮、丹皮,月餘而寒熱少止。繼以益氣養榮湯,及附子餅灸之,兩月餘膿成,針之,更服人參養榮湯,半載而痊。
一婦人患此症,膿潰清稀,脈弱惡寒,久而不愈。服內塞散,灸以附子餅而痊。
一婦人腰間患一小塊,肉色如常,不潰發熱。謂當以益氣養榮湯,解鬱之藥治之。不信,別服流氣飲,後針破出水,年餘而歿。
一婦人流注久不斂,忽發寒熱。決其氣血俱虛,彼反服表散之劑,果大熱亦死。大抵流注之症,多因鬱結,或暴怒,或脾氣虛,濕氣逆於肉理;或腠理不密,寒邪客於經絡;或閃撲,或產後,瘀血流注關節;或傷寒,余邪未盡為患。皆因真氣不足,邪得以乘之。常治郁者開之,怒者平之,閃撲及產後瘀血者散之,脾虛及腠理不密者徐而補之,傷寒余邪者調而解之。大要以固元氣為主,佐以見症之藥。如久而瘡寒者,更用豆豉餅或附子餅灸之。有膿管或瘀肉者,用針頭散腐之自愈,錠子尤效。若不補氣血,及不慎飲食起居七情,俱不治。(雄按:因於痰飲者,亦甚多也。)
一男子元氣素弱,時患流注,胸膈不利,飲食少思。欲治健脾胃,解鬱結,養氣血。彼不從,乃服辛香流氣之劑,致腹脹。又服三稜、蓬朮、厚朴之類,飲食愈少,四肢微腫,兼腰腫一塊,不潰而歿。蓋此症本虛痞,今用克伐之劑,何以不死?況辛香燥熱之劑,但能劫滯氣,取快於一時。若不佐制,過服益增鬱火,煎熬氣液為痰,日久不散,愈成流注之症。
一聘士流注久潰,肌肉消瘦,發熱作渴,惡寒飲食。以六君子加歸、耆、附子,服數劑,患處遂紅活。又服十全大補湯三十餘劑,膿漸稠而愈。後惑於人言,謂盛暑不宜用附子,彼又因場屋不遂意,復患前症,專服敗毒流氣之劑,元氣消爍,肌肉日瘦。醫以為不治,自分不起。其師滕洗馬雲:曏者病危,得附子藥而起。今藥不應,以致危篤,何不仍服附子藥?遂復求治,其脈微細,症屬虛寒,並無邪毒,仍用附子藥乃得愈。
賈閣老子患流注,脈數作渴,不喜飲冷,膿水清稀,面帶赤色。曰:此氣血虛而兼火也,治難奏功。彼以為迂,別服燥濕分利之劑,兩月餘反加煩渴,寒熱往來。復邀治,形體已脫。曰:雖治亦無功矣。後果不起。
陳進士遂初,年逾三十,患腹腫硬,逾年而瘡頭破,時出血水。此七情所傷,榮氣絕於肉理而然,名曰流注。診之,肝脈澀。蓋肝病脈不宜澀,小腹正屬肝經,須澀脈退,乃可愈。欲以甘溫之劑,補其氣血,令自消潰。不信,仍服攻伐之藥,致氣血愈虛,果歿於金旺之月。丹溪云:諸經惟少陽厥陰之生癰疽,宜預防之,以其多氣少血也。少血而肌肉難長,瘡久不合,必成敗症。苟不知此,輒欲用峻利毒藥,以伐其陰分之血,則其禍不旋踵矣。
一室女背腫,結一塊如鈔大而不焮,但倦怠少食,日晡發熱,脈軟而澀,此虛勞氣鬱所致也。用益氣養血開鬱之藥,又令飲人乳,精神稍健。彼不深信,又複流氣飲,飲食遂少,四肢痿軟,乃悔之,復求治。以為決不可起矣,後果斃。
一男子年三十餘,素飢寒,患右肋腫如覆瓢,轉作水聲,脈數。經曰:陰虛陽氣湊襲,寒化為熱,熱甚則肉腐為膿,即此症也。及按其腫處即起,是膿已成矣。遂以濃煎黃耆六一湯,(耆六草一。)令先飲二鍾,然後針之,膿出數碗,而虛症並至。遂以大補藥治之,三月餘而愈。大抵膿血大泄,氣血必虛,當峻補之。雖有他病,皆宜緩治。蓋元氣一復,諸症自退。若老弱之人,不問腫潰,尤當補也。
一婦人十九,腰間腫一塊,無頭,色不變,三月不潰,飲食少思,肌肉日瘦。此寒搏腠理,榮氣不行,鬱而為腫也,名曰濕毒流注。百餘劑,元氣復而腫消。後因勞役怒氣,經行不止,服涼血之劑,其血如崩。此因脾氣復傷下陷,而血從之。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歸脾湯而愈。
一婦人稟弱性躁,脅臂腫痛,胸膈痞悶,服流氣敗毒藥反發熱。以四七湯數劑,胸寬氣利。以小柴胡對四物加陳皮、香附,腫痛亦退。大抵婦人性執著,不能寬解,多被七情所傷,遂致遍身作痛,或肢節腫痛,或氣填胸滿,或如梅核塞喉,咽吐不出,或痰涎湧盛,上氣喘急,或嘔逆噁心,甚者渴悶欲絕,產婦多有此症。宜服四七湯,先調滯氣,更以養血之藥。若因憂思,致小便白濁者,用此湯吞青州白丸子,屢效。
一婦人腿患筋攣骨痛,諸藥不應,脈遲緊,用大防風湯二劑頓退,又二劑而安。又一婦人亦然,先用前湯二劑,更服黑丸子而痊。此二患失治,必潰成敗症。
一老人傷寒,表邪未盡,股內患腫發熱。以人參敗毒散二劑,熱止。灸以香附餅,又小柴胡加二陳、羌活、川芎、歸身、白朮、枳殼,數劑而散。
一男子肩胛患之,微腫,形勞氣弱。以益氣養榮湯,服黑丸子及木香、生地作餅覆患處,熨之。月餘膿成針之,仍服前藥而愈。
一男子臂腫筋攣骨痛,年餘方潰,不斂。診其脈更虛,以內塞散一料,少愈。以十全大補湯,及附子餅灸之而痊。《精要》云:留積經久,極陰生陽,寒化為熱,以此潰多成瘺,宜早服內塞散排之。
一男子腿患流注,潰而不斂。用人參養榮湯及附子餅,更以補劑煎膏貼之,兩月而愈。
通府李廷儀患流注,唾痰氣促,自恃知醫,用化痰理氣等劑,半載而潰。用托裡等劑,膿水淋漓,腫硬不消,寒熱往來,飲食少思,肌肉消瘦,大便不實,手足時冷,兩尺脈浮大,按之微細。曰:此屬命門火衰,當用八味丸。不信,乃服參、耆、歸、術之類,更加痰喘,泄瀉。服八味丸、益氣湯,年餘而痊。
一婦人背患流注,內潰脹滿,服流氣化痰之劑,自汗盜汗,脈大而弱,此元氣虧損之症也。與參、耆各一兩,歸、術各五錢,肉桂二錢,服而針之。至夜半,始出稀膿二碗許。翼日,大汗倦甚,煩熱作渴,揚手氣促,脈洪大而數,仍用前藥加附子一錢,炙草二錢,二劑脈症悉退。又以六君子加薑、桂,二十餘劑,始離床褥。後因勞復寒熱,作渴汗出,時仲冬,寢幃氣出如霧,用十全大補湯加桂、附,二劑而痊。
一學士年十六,患此症二載矣,脈洪大而數,膿清熱渴,食少體倦,夜間盜汗,午前畏寒。曰:真氣不足,邪氣有餘,治之無功矣。午前以四君子湯加芎、歸、炙草,午後以四君子加五味、麥冬、參、耆,兩月諸症遂可一二。又有用滲利之劑,保其必生者,三月後,形體骨立,後竟不救。
一弱人患流注內潰,出敗膿五六碗,是時口眼歪斜,以獨參湯加附子二錢,二劑少愈。更以十全大補之劑,月餘而痊。大抵瘡瘍膿血既泄,當大補氣血為先,雖有他症,當以末治之。凡癰潰發熱惡寒,皆屬氣血虛甚。若左手脈不足者,用補血藥。元戎云:若人飲食疏,精神氣血弱,肌肉消薄,榮衛之氣短促而澀滯,故寒搏腠理,閉鬱而為癰腫。當補之,以接虛怯之氣。遂以十全大補加香附、陳皮,三十餘劑始針之,出白膿二碗。仍用前藥倍參,及以豆豉餅灸之,漸愈。彼欲速效,內服敗毒,外貼寒涼,反致食少,膿稀色紫。喜得精氣未喪,仍以前藥加遠志、貝母、白蘞,百劑而愈。
劉文通室,年逾二十,腰間突腫寸許,肉色不變,微痛不潰,發熱脈大。此七情所傷,氣血凝澀於隧道而然也。當益氣血,開鬱結,更以香附餅熨之,使氣血充暢,內自消散,雖潰亦無虞。不聽,乃服十宣流氣藥,氣血愈虛,破出清膿,不斂而斃。
王洪緒治陳姓婦,年七十餘,膝下患陰疽流注,潰經數月,患下及旁又起硬腫二塊,與前患相連。一醫誤以為前患旁腫,與托毒藥二劑,致新發者被托發疽,始延王治。王令服陽和丸湯三劑,新發之二毒皆消。接服小金丹十丸,後服滋陰劑,以杏仁散敷,半月膿厚。令再服保元湯加肉桂,十餘劑愈。流注之症,毒發陰分,蓋因痰塞清道,氣血虛寒凝結,一曰寒痰,一曰氣毒。初起皮色不變,惟腫惟痛,雖身體發熱,內未作膿,二陳湯加陽和丸同煎,數服即消。消後接服小金丹七丸,杜其復發。如皮色稍變,極痛難忍,須服陽和湯以止其痛,消其未成膿之毒氣。使已成膿者,至不痛而潰,如患頂軟,即為穿之,膿多白,以陽和膏貼之。但此症潰後定增毒痰流走,患生不一。故即潰之後,五日內宜服小金丹十丸,以杜後患。接用犀黃丸、陽和湯,早晚輪服,使毒消盡,方可收功。
王洪緒治一兒,甫歲半,太陽一毒,背上心臍對處二毒,頸口對此一毒,腰腹二毒,二腿五毒,共十一毒,皆皮色無異,其大腿二毒已經醫開刀。王以小金丹,令日每服二次。至五日,九毒俱消。又以小金丹日服一次,十日後二孔皆紅活。以保元湯,耆、草皆用生者,加肉桂三分,煎服,另以參六分,水煎和入。半月後,耆、草皆易炙者,一月收功。小金丹方:白膠香一兩五錢,草烏一兩五錢,地龍一兩五錢,木鱉一兩五錢,五靈脂一兩五錢,沒藥七錢五分,乳香七錢五分,炮姜一錢二分,當歸身七錢五分,麝香三錢。共研末,以糯米粉一兩二錢為糊,搗千錘,為丸如芡實大。此一料約為丸二百五十丸,曬乾忌烘。臨用,取一丸布包,於石上敲碎,入杯內,以好酒浸之約一二時,以銀物加研,陳熱酒送下,醉蓋取汗。如流注初起,及一切痰核、瘰癧、乳岩、橫痃,服至消乃止。如流注等症,成功將潰,及潰久者,當以十丸,作五日早晚服之,以杜流走後患。但方內有五靈脂,不可與人參同服。又方中乳香、沒藥,每一斤用燈心四兩同炒,至圓脆可粉為度,扇去燈心磨粉。草烏去皮,取白肉,每斤用綠豆半斤同煮,俟豆開花,去豆取草烏切片曬乾。木鱉子用水浸半月,入鍋煮數滾,再浸熱湯中數日,刮去皮心。入香油鍋中,煮至油沫盡,再煮百滾,透心黑脆,以鐵絲篩撈出,即用土末拌,拌至土末有油氣,入粗篩篩去油土,另換土末拌至三次。淨以木鱉同土炒,入盆中拌罨一夜,取鱉磨粉聽用。以上各藥,須如法泡製,方可用。
卷三十五(外科)
膿疥
蘇頌曰:黔人治疥癬遍體諸藥不效者,生取白花蛇切斷,以磚燒紅,沃醋,令氣蒸,置蛇於上,以盆覆一夜,如此三次,去骨取肉,芼以五味令爛,頓食之。瞑睡一晝夜乃醒,瘡疕隨皮便退,其疾便愈。(《本草綱目》)
張子和曰:貨生藥焦百善云,有蕘夫來買苦參,欲治疥,不識藥性緩急,但聞人言可治,濃煎一碗服之。須臾,大吐痰涎一盆,二三日,疥作痂矣。
潘塤曰:予蔓孫患膿疥三年,身無完膚,下體尤甚,內治外治,百無一效。乃治制一方,名和中固氣湯,以蒼朮一錢燥濕,白朮一錢固脾,黃耆一錢實腠理,升麻八分、柴胡一錢引清氣,元參八分散上焦火,芩、連各七分清中焦火,黃柏七分伏下焦火,歸身一錢養心血,甘草、陳皮、人參各五分調中氣。煎服存渣,加白蒺藜、金銀花煎洗,十數劑而全愈。(楮記室)
姚應鳳診一人,遍體發小疥如粟。應鳳曰:是名淨海瘡,不治生,治死。其人不信,治之死。(《錢塘縣誌》)
元希聲侍郎治卒發疥秘驗方:石灰隨多少,和醋漿水調塗,隨手即減。一法用石灰炒紅,出火氣,香油調敷。
薛立齋治稽勳李龍岡,患疥,腿足為甚,日晡益焮,口乾作渴,小便頻赤。此腎經虛熱,用補中益氣湯、五味丸而痊。
一儒者善嚏,患疥,以為內有濕熱,腠理不密,外邪所搏也,與補中益氣湯加白芷、川芎治之。不從,自服荊防敗毒散,痛處發腫,小便赤澀。此肺腎陰虛,用補中益氣湯加五味、麥冬而愈。
一儒者患疥,誤用攻伐之劑,元氣虛而不能愈。用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其瘡頓愈。又因調養失宜,日晡益甚,其腿日腫夜消,以為氣血虛而有熱,朝用補中益氣,夕用加味逍遙而愈。
一男子時疫愈後,所患如前,用前藥補養而愈。有同患,用砭法出血而死。此因陰虛血熱,色黑作癢也,何乃反傷陰血哉?
一婦人疥久不愈,食少體倦。此肝脾虧損而虛熱,先用補中益氣湯加川芎、炒梔,元氣漸復,更以逍遙散而愈。若復聞譫語,此熱入血分,用小柴胡湯加生地治之。血虛者,四物合小柴胡湯。熱退卻,用逍遙散,以補胃生陰血。或有寒熱如瘧,亦治以前藥。
一婦人患疥作癢,膿水不止,脈浮無力,以消風散四劑少愈。更以四生丸,月餘而平。
一男子癢少痛多,無膿水,以芩、連、荊、防、山梔、薄荷、白芍、歸梢,治之而愈。
一男子患疥焮痛,發熱,脈浮數,以人參敗毒散,四劑少愈。更以當歸飲子,數劑而愈。
一男子患疥焮痛,寒熱便秘,脈數有力,以防風通聖散,二劑少愈。更以荊防敗毒散加黃芩、山梔,四劑而愈。
一婦人患疥作癢,午後尤甚,以當歸飲子,數劑少愈。更以人參、荊芥,數劑而安。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疥久不愈,搔起白屑,耳作蟬聲。以四生散,白附子、黃耆、獨活、蒺藜,數服癢止。更以當歸飲子,數劑而痊。
一男子患疥,下體居多,焮痛,日晡尤甚,腿腕筋紫而脹,脈洪大,此血熱而然也。就於紫處刺去瘀血,以四物湯加芩、連、地骨皮、柴胡,四劑而安。患在上體,若臂腕筋紫脹,亦宜刺去其血,以前湯加柴胡、黃芩即愈。
一男子搔癢成瘡,日晡痛甚,以四物加芩、連、荊、防,數劑而止。更以四物加蒺藜、首烏、黃耆,二十劑而愈。
智化寺一僧,病瘡疥,自用雄黃、艾葉等藥,燃於被中熏之。翌日遍身焮腫,皮破出水,飲食不入,投以解藥不應而死。蓋藥熏入腹內而散真氣,其禍如此。
(丁丑,予舉家生瘡,家人亦用此方熏之,瘡不愈。未幾,鑾兒出痘,症極凶,藥不能下咽而歿,殆亦受其毒耳。)
一男子患瘡疥,搔破出膿水,面赤作渴,大便堅實,脈洪數,左關寸為甚,此木火相搏也。先用瀉青丸料煎服,熱勢頓減。又用梔子柴胡散、加味逍遙散而瘡愈。
一儒者遍身生瘡,搔癢,膿水淋漓。自知醫,服八珍、荊防之類,益甚。脈洪大,按之無力,謂此氣血虛熱也,用八珍湯加丹皮治之而愈。繼娶後,兩足生瘡,久不愈,尺脈數而無力,用地黃丸、八珍湯而痊。
一男子患疥,干癢作痛,以芩、連、荊、防、山梔、薄荷、白芍、歸梢,治之而愈。
蔣仲芳治一僧,初患疥,自以水銀、蘄艾熏之,遂喘息胸滿,遍身浮腫。或投五皮飲,不效。投椒目、大黃等,喘腫愈甚。曰:氣道皮膚,肺氣熱也。復以火熏,火毒傷肺,遂失降下之令,氣道塞,水道閉,喘息溺澀,浮腫之所由來也。今復推蕩,陰血又傷,若非童真,難免於死矣。以麥冬、黃芩、山梔、桑皮、花粉、滑石、木通、燈草與之,四劑而愈。(薛案:有一僧,亦用熏法致死。)
胡氏子年二十餘,生膿窠已一年,服藥無算,長臥床蓆,二三日間,昏暈數次。入其室,穢氣盈溢,膿血痛苦,仰臥不能轉側,兩手背皆瘡,不能診候。問其飲食噁心否?云:尚可飲食。曰:胃氣在,可生也。即以黃耆、白朮、當歸、甘草、廣膠為主,佐以銀花、浮萍,煎之以酒,六劑瘡愈大半,二十劑而全愈。
姚氏婦有子,而胸乳肥瘡如桃,背及下半身俱滿,異痛異癢,膿血淋漓,已經三月,不時寒熱,漸作惡心。蔣曰:病急矣,但喜其日未久,因乳子氣血驟虛,因多臥而飲食不運也。亦以前方加黃柏、連翹、陳皮、香附,外以大黃、朴硝、松香、東丹為末,少加飛鹽,麻油調敷,亦不久而愈。此二人者,胡予清熱消運之品,俱為日久虛弱者設也。若初起壯實者,粒如小粟而多癢,曰疥瘡,風熱為勝,理以苦參、黃柏、荊芥、防風為君;膿泡如痘而多痛,曰膿窠,濕熱居多,理宜蒼朮、秦艽、銀花、連翹為主。俱加天麥門冬、酒炒黃芩以清肺。蓋肺主皮毛,肺熱則皮毛有是疾也。若日久則肺虛,又宜補肺,而不宜清肺矣。此意先哲未及,故附之。
癬
張子和治一女子,年十五,兩股間濕癬,長三四寸,下至膝。發癢時,爬搔、湯火俱不解;癢定,黃赤水出,又痛不可耐。灸焫、熏渫,硫黃、䕡茹、殭蠶、羊蹄根之藥,皆不效。其父母來求療,張曰:能從予言則瘥。父母諾之。以排針磨尖快,當其癢處,於癬上各刺百餘針,其血出盡,煎鹽湯洗之。如此四次,大病方除。此方不盡以告後人,恐為癬藥所誤。濕淫於血,不可不砭者矣。
薛立齋治一人,生風癜似癬,三年不愈,五心煩熱,脈洪,按之則澀。此血虛之症,當以生血為主,風藥佐之。若專攻風毒,則血愈虛而熱愈熾。血被煎熬,則發瘰癧,或為怯症。遂以逍遙散數劑,及人參荊芥散,二十餘劑而愈。
劉禹錫《傳信方》云:予少年曾患癬,初在頸項間,後延上左耳,遂成濕瘡浸淫。用斑蟊、狗膽、桃根諸藥,徒令蜇蠚,其瘡轉盛。偶於是州賣藥人教用蘆薈一兩,研,甘草炙半兩,相和令勻,先以溫漿水洗癬,乃用舊干帛子拭乾,便以二味合和敷,立干瘥,神效。(本草)
立齋治一男子,面青,腿內臁患癬,色赤作癢。或為砭刺出血,發熱焮痛;服消風散而益甚;服遇仙丹,愈加發熱作渴。仍服之,膿水淋漓,其脈洪數,左關為甚。此肝經血虛,火內動,復傷其血而瘡甚。先用柴胡清肝散數劑,又用四物、山梔治之,諸症漸退。用八珍湯、地黃丸,兩月餘而瘥。
張子和治一童子病,滿胸腹濕癬,每爬搔則黃水出,已年餘。先以末作丸上湧,次以舟車丸、浚川散,下三五行。次服涼膈加朴硝,藥成,時時呷之,不數日而愈。
疙瘩
翟立之素善飲,遍身疙瘩,搔起白屑,上體為甚,面目焮腫成瘡,結痂承漿,眼赤出淚,左關脈洪數有力。或作癘風治之,膿潰淋漓。此肝火濕毒,以四物湯加乾薑、連翹、山梔、柴胡,一劑諸症悉退,四劑全退。兩睛各顯青白翳一片,亦屬肝火,再劑翳去,乃用六味丸而愈。
一儒者身發疙瘩,時起赤暈,憎寒發熱。服癘風之藥,眉落筋攣,後疙瘩漸潰,日晡熱甚,肝脈弦洪,餘脈數而無力,此肝經血虛風熱也。先以小柴胡合四物湯加丹皮、酒炒黑梔,再與加味逍遙散加參、朮、鉤藤,服兩月,瘡悉愈而眉漸生。後因怒復作,用小柴胡湯加芎、歸、鉤藤、木賊而愈。後勞役發熱,誤用寒劑,不時身癢,日晡赤暈,早與補中益氣湯加五味、麥冬、山藥,午後與加減八味丸,尋愈。後食炙爆等物,仍發疙瘩,小便白濁,關脈滑大有力,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梔,諸症悉退。
一男子秋間發疙瘩,兩月餘漸高,有赤暈,月餘出黑血,此風熱血虛所致。先用九味羌活湯,風熱將愈,再用補中益氣湯而愈。後不慎房欲,復作盜汗,晡熱,口乾,唾痰,體倦懶言,用補中益氣湯,加減八味丸頓愈。
一婦人遍身疙瘩,瘙癢,敷追毒之藥,成瘡出水,寒熱脅痛,小便不利,月經不調。服祛風之藥劑,形體消瘦,飲食少思,此肝火血燥生風也。前藥益傷肝血,先用歸脾湯二十餘劑,又用加味逍遙散二十餘劑,諸症漸愈。乃用六味地黃丸調理而瘥。此等症候,服風藥而死者多矣。
一男子不時患疙瘩,搔癢成瘡,膿水淋漓,惡寒發熱,先用羌活當歸散而癢止,又用易老祛風丸而不發。後飲燒酒,起赤暈,二便不通,口舌生瘡,熱渴不安,用防風通聖散,二便遍利。但口乾體倦,飲食不入,用七味白朮散去木香,四劑而愈。
一男子遍身患疙瘩作癢,勞而益甚,用參、耆、歸、術為君,佐以柴胡、炒芩、桔梗、川芎、炙草而痊。更用補中益氣湯之劑,後不再發。
一男子患疙瘩,癢,發熱,形氣虛弱,口鼻氣熱,且喜飲冷,屬外邪也。以消風散二劑,外邪悉解。但倦怠少食,更以參、耆、陳皮、炙草、五味而健。又以補中益氣湯去柴胡、升麻,加茯苓、白芍乃痊。
一男子患疙瘩,多在臀腳,勞役則癢甚,小便色黃,服敗毒散、芩、連之劑,患處癢痛,夜不能寐。此脾氣下陷,用補中益氣湯加五味、麥冬、炒黑黃柏,治之而痊。凡病日間如故,日晡倦怠,遇勞愈加,晨起如故,皆元氣虛也,宜用前藥補而治之。
一男子患疙瘩,色黯作癢,出黑血,日晡至夜益甚,其腿日腫夜消。以為氣血虛而有熱,朝用補中益氣湯,夕用加味逍遙散而愈。
一儒者應試後,遍身瘙癢,後成疙瘩。此勞傷元氣,陰火內熾,秋寒收斂腠理,鬱熱內作,補中益氣湯加茯苓、川芎、白芷而愈。後復勞,仍作,惑於人言,服祛風敗毒藥,如大風之狀。又發熱作渴,倦怠懶食,用補中益氣湯倍參、耆、歸、朮、半夏、茯苓、五味、麥冬而愈。
一婦人遍身患疙瘩,發熱作癢,內服敗毒祛風,外搽攻毒追蝕,各潰成瘡,膿水津淫,形氣消瘦,飲食日減,惡寒發熱,作渴飲冷,脈浮數,按之則澀,此元氣復傷也。先用七味白朮散數劑,其渴漸止,飲食稍加。乃用八珍湯加柴胡、丹皮,膿水漸干。又用六君、芎、歸、丹皮、山梔,瘡漸收斂。仍用八珍、山梔、丹皮而愈。
一婦人因怒,寒熱,發赤暈。服祛風之劑,發疙瘩。或砭出血,患處焮腫,發熱頭痛。內服外敷,俱系風藥,膿水淋漓。服花蛇酒之類,前症益甚,更加晡熱,煩渴不寐,脈洪大,按之如無。此血脫煩躁,先用補血當歸湯,稍緩。用四君、當歸數劑,得睡。但倦怠,頭暈,少食,用補中益氣湯加蔓荊子稍可。又用八珍湯加用芎、芍,倍用參、術,三十餘劑而能步履,又復月餘而痊。
一婦人性急善怒,月經不調,內熱口苦,患疙瘩作癢。服敗毒之藥,膿水淋漓,熱渴頭眩,日晡益甚。用加味逍遙散漸愈。後因大怒,月經如湧,眼出淚,用四物湯加山梔、柴胡、連、芩,數劑而愈。年餘,左足、臂、腕起白點漸大,搔起白屑,內熱盜汗,月經兩月餘一至。每怒,或惡寒頭痛,或不食作嘔,或胸乳作脹,或腹內作痛,或小便見血,或小水不利,或白帶注下,此皆肝木製伏脾土,元氣虛而變症也。用補中益氣湯加炒黑山梔,及加味歸脾湯,服半年而愈。後每怒惱,患赤暈,或以風疾治之。發疙瘩,又服遇仙丹。赤腫作癢,出膿水,外敷追蝕之藥。寒熱作渴,又服胡麻、草烏之藥。遍身瘙癢,眉毛脫落,膿水淋漓,咳嗽發熱,月經兩月一行,用四君、當歸、丹皮月餘。熱渴稍止,飲食少進,又服月餘,咳嗽少可。卻用八珍湯加丹皮,二十餘劑,患處漸干,經水如期。復因傷食,作瀉不食,用六君子湯,飲食漸進。又因怒,發熱作渴,患處作痛,經行不止,用加味逍遙散漸可。仍用四君子湯而全愈。
一女子二十歲,月經先期或過期。或怒,則身發赤暈,或患疙瘩,六七日方退。服祛風藥,瘙癢作渴,搔破成瘡,膿水浸淫。曰:此肝火生風,再服是藥,必致筋攣。不悟,後兩手拘攣,始信。先用地黃丸,四物湯月餘,熱渴頓減。乃佐以加味逍遙散,又月餘,患處膿少。又用四君子、山梔、丹皮,二十餘劑,指能伸屈。因怒,發熱,經水不止,睡中筋脈抽動不安,以加味逍遙散加鉤藤治之而痊。仍用四物、山梔、鉤藤、丹皮而瘡結靨。乃去鉤藤調理,元氣復而瘡靨干。
一女子常患癮疹作癢,因怒發熱,變為疙瘩,腫甚,用梔子清肝散治之而愈。後又怒,患痕起赤暈,遊走不定,自砭出紫血。甚癢徹骨,其熱如炙,如大麻風,欲用風藥,治之不效。乃以當歸補血湯四劑,其熱悉止。又用聖愈湯,加味逍遙散而痊。
一婦人身發疙瘩,或如丹毒,癢痛不常,搔碎成瘡,膿水淋漓,發熱渴煩,頭目眩,日晡益甚。此血虛內熱之症,以當歸飲加柴胡、山梔,治之而愈。
一婦人患前症,肢體疼痛,頭目不清,自汗盜汗,月水不調,肚腹作痛,食少倦怠。先用人參荊芥散,後用逍遙散,治之而痊。
一婦人因忿怒,身發疙瘩,憎寒發熱。此肝火,用小柴胡湯加山梔、黃連,治之而愈。後口苦脅痛,小便淋漓,復用前藥,遂全愈。
一婦人患前症,發熱,夜間譫語。此血分有熱,以小柴胡湯加生地,治之而安。後用四物湯加柴胡、山梔、丹皮而熱退,又用逍遙散全愈。
一女子常患疙瘩,時或作癢,服消風之類,搔破成瘡,其癢不止,延及頭面。先用羌活當歸散,其癢頓止。用加味逍遙散,其熱頓痊。又用當歸飲,而瘡亦愈。用八珍、柴胡、山梔,而不再作。
血風隱疹
薛立齋治一男子,面赤作渴,面常患小瘡作癢。服祛風藥,遍身發赤㿔。服白花蛇酒,更發赤暈。遍行砭刺,又服消風散,發熱口渴,飲水不止。謂肝經血虛而風熱也,用梔子清肝散及地黃丸料煎服,熱渴漸止,瘡漸結靨。用八珍湯、地黃丸,瘡靨漸脫,又復月餘,瘡漸愈。
一男子面生粉刺,或生小㿔,服消風散,瘡益甚。服遇仙丹,加遍身赤癢。仍服前藥,發熱焮腫。又服旬余,潰而出水,形體骨立。先用四君子、當歸、桔梗,四劑飲食稍進。又用八珍湯,數劑而痊。
一男子嗜膏粱炙爆、醇酒辛辣之物,遍身生㾦㿔,甚癢。服消風散之類,更起赤暈。又砭出血,其癢益甚。敷敗毒之劑,遂各成瘡,膿水津淫,眉毛漸脫,赤癢益甚。此脾經積熱傷血所致,先用犀角地黃湯加黃連治之。膿水漸止,乃以八珍湯加山梔、丹皮,眉毛漸生。因飲食失宜,胸腹作脹,飲食少思,或大便下血,用五味異功散加升麻,飲食漸進,又用補中益氣湯而血止。仍用異功散加當歸、丹皮而痊。
一女子性急多怒,月經先期,患㾦㿔,色赤作癢,搔破膿水不止。服祛風藥,其瘡益甚。服花蛇酒,四肢瘛瘲,眉毛脫落。先用柴胡清肝散加鉤藤,數劑,又用加味逍遙散加鉤藤,諸症漸愈。又用易老祛風丸而安。
一女子年十四,腕軟處生物如黃豆大,半在肉中,紅紫色,痛甚,諸藥不效。一方士以水銀四兩,白紙一張,揉熟,蘸水銀擦之,三日自落而愈。(李樓怪症)
朱丹溪治朱院君,三十餘,久患癮疹,身痹而紫色,與防風通聖散加牛蒡,為極細末,每一錢,水盞半,入薑汁,令辣,煎食熱飲之。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六十,形瘦蒼紫,夜常身癢,搔之熱蒸,皮肉磊如豆粒,癢止熱散,肉磊亦消。醫用烏藥順氣、升麻和氣等,不效。診之,脈皆細濡近駛,曰:此血虛血熱也。而為順氣和血,所謂誅罰無辜,治非所宜。遂以生地、元參、白蒺藜、歸、芎、耆、芍、黃芩、甘草、陳皮煎服,月餘而愈。
一老人患疹,色微赤,作癢,發熱,以人參敗毒散,二劑少愈。以補中益氣湯加黃芩、山梔而愈。
一婦人遍身瘙癢,秋冬則劇,脈浮數,此風邪客於皮膚而然也,名曰血風。飲以消風散,及搽蛇床子散少可。更以四物湯加荊、防,數劑而愈。一婦患此,夏月尤甚,脈洪大,以何首烏散;一婦患赤斑瘙癢,搔破成瘡,出水久而不愈,內服當歸飲,外搽蛇床子散。並愈。又一婦患此,諸藥不應,以四生散,數服而愈。大抵婦人體虛,風邪客於皮膚,則成白疹。寒濕客於肌肉,鬱熱而為赤疹。色雖有異,治法頗同。凡人汗出,不可露臥及浴。經云:汗出見濕,乃生痤痱。雷公云:遍身風疹,酒調生側柏。用之屢驗。
瘙癢
薛立齋治一男子,遍身瘙癢,後成瘡出水,灑淅惡寒,皮膚皴起,眉毛漸落,大便秘結,小便赤少。此屬肺火為患,用補氣瀉榮湯四劑,諸症漸退。但倦怠惡寒,小便清少,此邪氣去而真氣虛也,用補中益氣湯兼換肌散,半載,元氣復而諸症退。時中秋,忽大便不實,小便頻數,體倦食少,灑淅體重,此濕邪乘虛而作,用東垣益胃湯,二劑頓安。仍用前藥,調理三月餘全愈。
一男子兩目俱赤,遍身癢痛,搔起白皮。此肝肺陰虛,誤服驅風燥劑,鼻赤面紫,身發疙瘩,搔出血水。用升麻湯下瀉青丸數服,又用加味逍遙散數劑,身鼻漸白,疙瘩漸消。又用四物湯加參、耆、柴胡、山梔,並換肌散,各百餘服,喜其年少謹疾,全愈。
一婦人日晡身癢,外內用追毒祛風之劑,膿水淋漓,午前畏寒,午後發熱,殊類癘風。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梔、鉤藤,又以加味逍遙散加川芎而愈。
一婦人手心赤,瘙癢發熱,頭暈作渴,晡甚。服祛風清熱之藥,膚見赤痕,月經過期。用加味逍遙散倍熟地,熱止癢退。更以四物湯加柴胡、參、耆、炙草、茯苓,頭清渴止。再用四物湯加參、朮、茯苓、山梔,赤暈亦消。
一男子患瘙癢,破而成瘡,如大麻風。服遇仙丹,發熱作渴,大便秘結,脈沉實,右關為甚,此熱蓄於內也。先用黃連內疏湯,而大便通利。又用防風通聖散去硝、黃而熱渴止。卻用八珍湯而瘡愈。
一男子脾腎氣虛血熱,遍身瘙癢,時喜熱水浴之,後患瘡㿔,破而出水,用風藥益甚,或赤或白,眼作花癢。先用胡麻散、六味丸而痊。次年兩股、小腹、頸、項復作癢,用四生散、六味丸而愈。
一婦人經水先期,勞役或氣惱,則寒熱瘙癢。服祛風降火等藥,不勞怒而自癢發熱,更加痰喘氣促。服化痰清氣之藥,形氣倦怠,食少胸痞,身發瘡疹。服消毒之類,膿水淋漓。服大麻風藥,口乾作渴,欲水而不敢飲,經水又過期,眉間若動。又復月餘,眉毛脫落,經水淋漓。此心肝二經風熱相搏,制金不能平木,木克脾土而不能統血,肝火旺而不能藏血也。經雲水生木,遂朝用地黃丸以滋腎水,生肝血,夕用加味逍遙散以清肝火,生肝血,月餘諸症漸愈。又佐以四君、芎、歸、丹皮,月餘而經水旬日而止。又兩月餘,經水五十餘日而至。乃夕用五味異功散加當歸,服兩月,經水四十餘日而至。因怒寒熱,經水如崩,眉稜角動,脈洪數弦,肝脾二脈為甚,用柴胡梔子散二劑以平肝火,用五味異功散二劑以補脾氣,發熱頓退,經水頓止。更以八珍湯倍加參、術及地黃丸,兩月餘,經水如期,眉毛漸生。因食停滯,腹脹作痛,另服祛逐劑,泄瀉不止,小腹重墜,飲食甚少。先用六君子湯送四神丸,數劑瀉漸止,飲食少進。又用補中益氣湯倍用升麻,數劑重墜漸愈。後因勞心發熱,飲食難化,嘔吐涎水,其熱自臍上起,覺飢熱頻作,乃用六君子湯加炮姜治之,熱時飲稠米湯,稍安。兩月餘,又常服加味歸脾、補中益氣二湯而痊。
一婦人秋間肢體作癢,時發寒熱,日晡熱甚,口苦喜酸,月水先期,面色常青,熱甚則赤。恪服清熱涼血,後發疙瘩,赤癢益甚,乃清熱敗毒,破而膿水淋漓,謂此肝脾血虛燥。不信,仍治瘡毒,其瘡益甚,形氣倦怠,飲食減少。先用補中益氣湯,間佐以六君、當歸,元氣稍復。乃以八珍湯,倍用參、術,少用川芎、白芍,間佐以補中益氣湯,諸症漸愈。又以四君子湯,佐以加味逍遙散,兩月餘,膿水漸少。又復月餘,瘡漸結靨。因怒寒熱腹脹,飲食少思,患處復甚,用六君子湯加山梔、柴胡,乃用四君子湯為主,而瘡漸愈。又因怒,月經甚多,發熱作渴,瘡痛出血,用柴胡清肝散,熱退止痛。仍用四君子湯而結靨。又用八珍湯、山梔、丹皮而愈。
一婦人遍身瘙癢,膿水淋漓,發熱,身如蟲行,月經不調。先用升麻湯送瀉一丸,熱癢頓退。又用加味逍遙散,經行如期。用換肌丸而瘡愈。後因怒,經行不止,筋骨作痛,用秦艽地黃湯、易老祛風丸而愈。
一婦人性沉靜,懷抱不樂,月經過期,遍身作癢。服祛風清火之劑,搔破成瘡,出水不止,其癢益甚。或用消風散之類,眉稜跳動,眉毛折落。又服遇仙散,患處俱潰,咳嗽發熱,飲食日少,月經先期。作肝脾鬱怒而血燥,前藥復傷而益甚。先用四君子、芎、歸、山梔、丹皮,飲食漸進,服月餘而嗽止。又以加味逍遙散加鉤藤,二十餘劑而眉不動。乃去鉤藤,倍加參、朮、當歸,月餘瘡結靨。又以八珍湯加山梔、丹皮而痊。
一婦人患前症,膿水淋瀝,發熱作渴,體倦惡寒,經水不利,久而不愈,此肝脾虧損而虛熱也。先用補中益氣湯加山梔、川芎,而元氣漸復。又用逍遙散而瘡漸愈。又虛後患疥,遍身作癢,搔起疙瘩,破而出膿,或出血水,誤服醉仙散。殊類風症,用八珍湯數劑而安。又用十全大補湯,患處漸干矣。
一婦人日晡身癢,素清苦,因肝鬱怒,遍身晡熱內熱,自汗盜汗,月經不行,口乾咽燥。用歸脾湯數劑,諸症稍退。後兼加味逍遙,五十餘劑而痊。
一婦人瘙癢發熱,日晡益甚,皮膚赤暈,月經過期,此血虛而有熱也。以逍遙散,倍加熟地,熱止癢退。更以四物加柴胡、參、耆、炙草、茯苓,調理而愈。
一婦人懷抱久郁,患前症,膿水淋漓。服連翹消毒散,食少胸痞。服清氣化痰丸,作嘔吐痰。服清熱化痰丸,煩熱畏寒,四肢焮熱,面目赤色,脈大而無力。此脾胃虧損,而虛寒隔陽氣於外。遂用六君子湯加炮姜治之,諸症少愈,飲食頓進。又佐以四物湯,諸症漸愈。又以四君子,每味各一錢,四物湯每味各五分,諸症全愈。
一婦人每秋間,兩手心作癢,搔起白屑。因勞役惱怒,則發寒熱,遍身作癢,起疙瘩。或以為風症,內服花蛇等藥,外敷硫黃之類,又服遇仙丹,諸熱渴益甚,月水不通。謂脾肝二經血燥生風,先用加味逍遙散,熱渴漸減。又用八珍、柴胡、山梔,患處少可。後因怒氣,發熱脅痛,患處焮腫,用加味逍遙散,四劑而安。又用四君、芎、歸、山梔、丹皮,至半載而痊。
一男子遍身瘙癢,諸藥不效,脈浮,按之而澀。以生血藥為主,間以益氣,百帖而愈。
宋生遍身作癢,搔破成瘡出水,脈浮數,此手足陽明經風熱所致。以人參敗毒散對四物湯加芩、連服之,外以松香一兩,枯礬五錢,輕粉三錢,為末,麻油調敷,月餘而愈。又一人患此,但脈沉,以前藥加大黃,治之漸愈。再服人參敗毒散而平。
黃錦芳治一僧,身癢異常,服驅風敗毒藥不愈。診其脈,左手俱平靜,惟脾脈湧突異常。詢得飲食無味,飽脹時噯。此內氣不清,而濁邪外溢於經絡也。用茯苓三錢,半夏二錢,木香八分,廣皮五分,川厚朴一錢,日服二劑,遂愈。
瘡癤
陸肖愚治徐邑宰,秋末冬初遍身生癤,大小不一,紅痛焮癢,黃水淋漓。或謂風熱,用防風通聖,數劑不減。或謂諸痛瘡瘍,皆屬心火,用芩、連、山梔、生地等,十劑益甚,且飲食漸減。脈之,浮按微數,沉按中按皆緩而弱。曰:凡風熱,大都為癮疹,未必為瘡癤,至瘡瘍之為心火,經固言之,第脈微弱為多,此元氣不足也。緩者,濕也。數雖為熱,而微數不可純責之火。據今日之症,火為標,濕為本。原得病之由,又濕為標,元氣不足為本。此必乘虛汗出澡浴,濕漬肉腠,久而熱蝕為膿水,發為痛癢也。用蒼朮、薏仁、茯苓燥濕為君,人參、白朮、黃耆、甘草補氣為臣,連翹、蟬蛻清熱為佐,葛根、白芷入陽明肌肉為使。二劑,痛癢頓減,胃少開,十劑全愈。
張子和治穎皋韓吉卿,自髀至足,生濕䘌,大者如錢,小者如豆,癢則搔破,水到則浸淫,類蟲行袴襪,愈而復生,瘢痕成凹,十餘年不瘥。張哂之曰:此濕䘌瘡也,由水濕而得,故多在足下。以舟車、濟川,大下十餘行,一去如掃。
一省掾背項常有痤癤,愈而復生。張曰:太陽血有餘也。先令湧泄之,次於委中䤵針出紫血,病更不復作也。張君袞常,喜熱火烘灼其背及兩足,又食自死肉,久而兩足常生癤毒,愈而復生半月餘。以清涼飲子下之,得紫黑血積於便中,去者月餘,其積毒頓除,是知積熱毒致癰腫者如此。
薛立齋治春元沈霓川之內,暑月面生痤癤,乘涼入風,面目浮腫。赿二日,左臂腫痛,癮疹如丹,背脅髀股等處,發腫塊三四,肉色不紅,痛甚,晝夜號呼,寒熱往來,飲食不思。服活命飲及行氣敗毒之劑,其勢愈熾。肝脈浮澀,脾脈弦弱,此屬二經榮氣不從,風邪乘虛流注經絡為患。先以八珍加黃耆、柴胡、青皮,數處漸漸紅焮。又以十全大補加銀花、白芷、龍膽草、貝母,十餘劑,脅腿二處潰膿碗許,余塊漸平。仍服十全大補湯,調理月餘而安。向使專於祛風攻毒,鮮不敗事矣。
張仲安治凍瘡,用黃柏燒存性,研細,以雞子清調敷。破者,干糝上,神妙。
治暑月肌膚瘡爛,或因搔成瘡,多是大暑汗出,坐臥濕地,致肌膚多瘡爛汁出。有一乳母曰:此易瘥也。取干壁細土末敷之,隨手即瘥。
治一切惡瘡,遍用藥不效者,陳米飯緊作團,火煆存性,麻油、膩粉調敷。蘇滔光丁亥年,耳上病碎瘡,或痛或癢兩月餘,百藥不效。季倅子長傳此方,初不之信,試用之,果日即愈。辛丑年再作,呂仲發顯謨云:此症夏以痰飲法治之。故只用肥皂燒存性,生油、膩粉調敷尤佳。
薛立齋治一男子,年四十三歲。自四十以來,每至夏,發熱而倦,日午益甚,晚涼少可,面生瘡㿔,耳下筋微腫,更結小核三四枚,附筋上。曰:此火令不慎房勞,虧損腎水,不能制火然也,名曰注夏。彼不信,服降火敗毒藥,加口乾倦怠,夜間熱甚,午後腿軟,足心熱,筋牽痛,復來問治。曰:口乾倦怠,此中氣陷下也;夜間發熱,陽氣陷於陰分也;午後腿軟足熱,陰虛火甚也;耳下筋牽痛,血虛不能潤筋也。先以補中益氣湯,少用柴胡、升麻,加五味、麥冬、熟地治之,諸症頓退。更服滋腎丸而痊。若以每至火令而然,用敗毒涼藥,鮮不危矣。凡春末夏初,患頭痛腳軟,食少體熱,此仲景云春夏劇,秋冬瘥,而脈弦大者,正世俗所謂注夏病也。
趙州守北方人,年逾四十,頭面生瘡瘍數枚,焮痛飲冷,積日不潰,服清熱消毒藥不應。診其脈數,按之則實,以防風通聖散,二劑頓退,又以荊防敗毒散而愈。又一男子,患在四肢,審其脈症,亦屬有餘,以黃連解毒湯治之亦愈。
繆仲淳治一婦人,生癤臂上,用連翹、白芷、白芨、花粉各二錢,甘菊一兩,紫花地丁、金銀花各五錢,甘草、生地、茜草各三錢,地榆四錢,角刺、牛蒡各一錢,服之半日,立出膿血而愈。又治一男子,生癤膝下,加牛膝三錢,立破出鮮血愈。(《廣筆記》)
丁右武親驗坐板瘡方,松香五錢,雄黃一錢,均研細。如濕癢,加蒼朮三錢。各末和勻,以綿紙包里,捻成紙燃二條,臘月豬油浸透,點火燒著,取滴下油,搽上立效。(同上。)
立齋治一男子,年逾四十,胃氣素弱,面常生瘡,盜汗發熱,用黃耆建中湯,少愈。更以補中益氣湯而平。東垣云:氣虛則腠理不密,邪氣從之,逆於肉裡,故多生瘡。若以甘溫之劑,實其根本,則腠理自固,即無他疾。
張生患漆瘡作嘔,由中氣弱,漆毒侵之。以六君子湯加砂仁、藿香、酒芍治之。彼不信,另服連翹消毒散,嘔果盛。復求治,仍以前藥,外以麻油調鐵鏽末塗之而愈。
趙千兵患兩腿生瘡,每服敗毒藥,則飲食無味,反增腫脹,此脾虛濕熱下注也。以六君子湯加蒼朮、升麻、酒芍服之,以黃蠟、麻油各一兩,輕粉三錢,為膏貼之而愈。大凡下部生瘡,雖屬濕熱,未有不因脾腎虛而得者。
一男子濕熱下注,兩腿生瘡,以人參敗毒散,加蒼朮、黃柏服之,以金黃散敷貼。又一人患此,久而不愈,以船板灰存性一兩,輕粉三錢,為散,麻油調敷。更以黃柏、知母、防己、龍膽草、茯苓、當歸、川芎、黃耆、白朮,服之亦愈。若人兩腿作痛,或遍身作痛,以當歸拈痛湯治之。
一婦人兩腿腕紫黯寸許,搔破出水。或用祛風砭血之劑,年餘漸平如掌。乃服草烏等劑,遍身搔癢,有時出血水,內熱體倦,飲食無味,月經三月一至,脈洪而數,按之則澀,此燥劑愈傷脾血也。先以補中益氣湯加白芍、川芎、五味,十餘劑,乃與加味逍遙散加熟地、鉤藤,二十餘劑,再用歸脾湯加川芎、熟地,治之而不發。
一婦人素清苦,四肢似癬疥,作癢出水,怒則起赤暈。服祛風敗毒等劑,赤暈成瘡,膿水淋漓,晡熱內熱,自汗盜汗,月經不行,口乾,咽喉腫痛,此郁傷脾血也。用歸脾湯、逍遙散,兩月而痊。
一儒者素食膏粱,發熱,作渴飲冷,患瘡如大麻風,大便出黑血,服清熱祛風等寒藥益甚。謂血分有熱火也,故寒之不寒。用四物二連湯以清熱涼血,用六味丸以補腎生水而熱退。又用柴胡梔子散,調理而痊。
一婦人性急善怒,月經不調,內熱口苦,患時瘡,服敗毒藥,膿水淋漓,熱渴頭痛,日晡益甚。用加味逍遙散,服之漸愈。因大怒,月經如湧,眼赤出淚,用四物湯加山梔、柴胡、芩、連,數劑而愈。年餘,手足臂腕起白點,漸大,搔起白屑,內熱盜汗,月經兩月餘一至。忽怒,或惡寒頭痛,或胸乳作脹,或腹內作痛,或小便見血,或小水不利,或白帶下注。此皆肝木製伏脾土,元氣虛而變症也。用補中益氣湯加黑山梔,及加味歸脾湯間服,半年而愈。
一婦人久郁,患在四肢,腿腕尤甚。誤用敗毒寒涼之劑,晡熱內熱,自汗盜汗,月經不行,口乾咽燥,此鬱火傷脾也。用歸脾湯數劑,後兼服逍遙散,五十餘劑而痊。
劉鬆篁經驗方云:會水灣陳玉田妻,患天蛇毒瘡。一老翁用水蛇一條,去頭尾,取中截,如手足指長,刮去骨肉,勿令病者見,以蛇皮包手指,自然束緊,以紙外裹之,頓覺遍身皆涼,其病即愈。數日後解視,手指有一溝如小蠅,蛇皮內宛然有一小蛇,頭目俱全也。(《本草綱目》)
孫思邈以貞觀五年七月十五日夜,以左手中指觸著庭木,至曉,遂患痛不可忍。經十日,痛日深,瘡日高大,色如熟小豆色。嘗聞長者論有此方,遂用治之,手下即愈,痛亦除,瘡亦即瘥,未十日而復如故。方用蒲公英搗爛取汁,塗之愈。(同上。)
張子和曰:麻先生妻,病足趾痛不可忍,酒調通經散一錢半,夜先吐,吐畢而痛減。余因嘆曰:向見陳五曾病此,醫以為小蟲傷,或以草上有毒物觸之,遷延數月,膿盡方已。今日觀方,可發大笑。
王思中治一人,患瘡疹,陰囊腫脹如斗升,不能跬步。王曰:此瘡蠱也。就外科劑中加麥稈四十九莖遂消。(《吳江縣誌》)
戊申之水,乃二百餘年創見之變,人足浸水中,數日即皮破生瘡,痛不可忍。一法取水荊條煎水浴之立愈。(《續金陵瑣事》)
梁溪一男子,生癤膝下,楚甚。仲淳適至,即於席間作劑服之,飲酒數杯,癤立破,出鮮血愈。連翹三錢,白芷二錢,粉甘草水炙三錢,金銀花五錢,牛膝三錢,生地三錢,地榆四錢,皂刺一錢,鼠黏子酒炒研一錢。
瘍症
魏玉橫治吳性全,忽患症如癘風,眉毛脫落,面額褪皮,皮去,肉色又如白癜風,耳前後,目上下,多生小癤,乳旁及腿上亦有,頗多膿血。往時久病喘,予以養肝之劑愈之。自是,足趾縫及兩旁常作癢,出稠水。及面瘍既發,足疾頓愈。有指為風者,有指為濕者,指為牛皮癬、大麻風者。幸渠素不輕藥,守至數月,不愈,乃就診。余曰:前所指皆非也,此即往時喘之變症耳。良由肝火熾甚,火極似風,上淫於肺,蓋火就燥也。前在經絡則為喘,今在皮毛則為瘍。薛立齋謂之癘,癘瘍類症,治之必五十劑乃瘳。與生地、杞子、蔞仁、赤芍、甘草、麥冬、淨銀花,首烏之屬,出入加減,果五十劑而愈。夫肝木為龍,龍之變化莫測,其於病也亦然。明者遇內傷症,但求得其本,則其標可按藉而稽矣。此天地古今未泄之秘,《內經》微露一言曰:肝為萬病之賊。六字而止,似聖人亦不欲竟其端矣。殆以生殺之柄,不可操之人耳。余臨症數十年,乃始獲之,實千慮之一得也。世之君子,其毋忽諸。(雄按:此玉橫案,余謂外感由肺而入,內傷從肝而起。魏氏長於內傷,此言先得我心。惟各門附案,悉用此法,豈生平得意在此而欲獨豎一幟耶。)
瘍症便秘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癰,未作膿,焮痛煩躁,便閉脈實。用內疏黃連湯二劑,諸症悉退。以四物湯加芩、連,四劑而消。
一男子瘍症潰後,便澀脈浮,按之則澀。以八珍湯加紅花、桃仁、陳皮、杏仁,治之而愈。
一弱人患瘍,潰後便秘而脈澀,以四物湯加紅花、桃仁、黃耆,治之而愈。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瘍,潰後便秘而脈浮,以四君子湯加陳皮、杏仁、當歸,治之而愈。(雄按:此症宜養血。)
一老人患瘍,潰後大便秘,小便赤澀。診之,脈浮數而澀,以八珍湯加知、柏,治之而愈。後小便複數而赤,大便秘,口乾目花,以加減八味丸、滋腎丸治之而愈。此症乃陰血虛,陽火盛,故用前藥有效。若投苦寒之劑,必致有誤矣。
一男子患瘍,潰後便澀,肌膚作癢。謂氣血虛不能榮於腠理,用補劑治之。不信,乃服風藥,致不救。大抵瘡瘍始作,便秘脈數而澀者,宜降火涼血為主;潰後便秘脈澀者,宜補血氣為主。若投風藥,禍在反掌。
鄺進士患癰將痊,大便秘結,服大黃等藥,反廢飲食。乃用補氣血之劑,加桃仁、麻仁,未效。更以豬膽汁,深納穀道,續以養氣血而愈。《原病式》云:諸澀枯涸,皆屬於燥。燥者,火之病氣,病後血衰,故大便秘澀,宜以辛甘潤之。如用苦寒,則胃氣乏矣。凡老弱產後便難者,皆氣血虛也,膽汁最效。
腎臟風
薛立齋治一男子,患腎臟風,飲燒酒,發青暈,砭出血,敷追毒之藥,成瘡出水,日晡益甚,類大麻風。服遇仙丹,眉毛折落,大便下血,虛羸內熱,飲食甚少,勢誠可畏。先用聖濟犀角地黃湯,其血漸止。又用五味異功散加當歸、升麻,飲食漸進。用四物加參、朮、丹皮,內熱漸減。用易老祛風丸,膿水漸少。又以八珍、丹皮之類,漸結靨。因思慮,發熱盜汗,作癢赤暈,用加味歸脾湯,數劑熱漸止。用加味逍遙散、六味丸而痊。
一男子遍身生瘡,膿水淋漓,晡熱口乾,兩足發熱,形體消瘦,雜服風藥,六年未愈。尺脈洪數,而腎經瘡也,如小兒腎疳之疹。用加減八味丸,不半載而痊。
一男子遍身生瘡,似疥非疥,膿水淋漓,兩腿尤甚,作癢煩熱,肢體倦怠,年餘不愈。以為腎經虛火,用加減八味丸而即痊。
一男子素膏粱醇酒,患腎臟風,延及遍身,服癘藥益甚。又用捻藥於被中熏之,嘔吐腹脹,遍身浮腫潰爛,膿水淋漓,如無皮而死。
一男子患足三陰虛,患血風瘡症,誤服祛風敗毒之藥,外敷斑貓、巴豆等藥,肌肉潰爛,嘔吐腹膨,或泄瀉虛冷,或煩熱作渴,此症系脾胃虛敗也,辭不治。不越月歿。
一男子患遍身小瘡,或時作癢,口乾作渴,服消風散,起赤癢益甚。服遇仙丹,膿水淋漓,飲食無度,肌肉消瘦,尺脈洪數,左尺尤甚。謂腎水不足,虛火上炎為患。先用加減八味丸,其渴漸止。用補中益氣湯加五味,肌肉漸生。佐以八珍湯加丹皮、麥冬,百餘帖而痊。二年後,不節房勞,其瘡復作。惑於人言,又服消風散之類,其瘡復患。仍用前藥,不一月而痊。
一男子內臁作癢,色黯,搔起白皮。各砭刺出血,其癢益甚,更起赤暈,延及外臁,浸淫不已。服祛風之藥,肢體亦然,作渴引飲,左尺脈洪大而數無力。謂此腎經虛火,復傷其血,火益甚而患耳。先以八珍湯加五味子、丹皮,三十餘劑,諸症漸退。乃佐以加減八味丸料,又百餘劑而痊。
劉鴻腿生濕瘡,數年不愈,尺脈輕診似大,重按無力。此腎氣虛,風邪襲之而然,名曰腎臟風瘡,以四生湯治之。不信,自服芩、連等藥,遂致氣血日弱,膿水愈多,形症愈憊。迨二年,復求治,仍以前藥治之而愈。夫肢體有上下,臟腑有虛實。世之患者,但知苦寒之藥,能消瘡毒,殊不知腎臟風,因腎氣不足所致。當以蒺藜為君,黃耆為臣,白附子、獨活為佐使。若再服敗毒等藥,則愈耗元氣,速其死矣。
癘風
竇材治一人,病癘症,鬚眉盡落,面目赤腫,手足悉成瘡痍。令灸肺俞、心俞二穴各十壯,服換骨散一料,二月全愈,鬚眉更生。
(雄按:竇氏治中風用換骨丹,治癘風用換骨散,此與第三條所用皆是換骨散。)
一人遍身赤腫如錐刺,竇曰:汝病易治。命灸心俞、肺俞二穴各一百壯,服胡麻散,二服而愈。手足微不隨,復灸前穴五十壯,又服胡麻散二料全愈。(雄按:胡麻散用黑芝麻、紫浮萍、薄荷、牛蒡子、甘草。竇氏方此最平穩。)
一人面上黑腫,左耳下起云,紫如盤蛇,肌肉中如刀刺,手足不知痛。詢其所以,因同僚邀遊,醉臥三日,覺左臂黑腫如蛇形,服風藥漸減,今又發。竇曰:非風也,乃濕氣客五臟之俞穴,前服風藥,乃風勝濕,故當暫好,然毒根未去。令灸腎俞二穴各百壯,服換骨丹一料痊愈,面色光潤如故。
張子和治桑惠民病面風,黑色,畏風不敢出,爬搔不已,眉毛脫落,作癩治三年。張曰:非癩也。乃出《素問·風論》曰:腎風之狀,多汗惡風,脊痛不能正立,其色炲,面龐浮腫。今公之病,腎風也,宜先刺其面大出血,其血當如墨色,三刺,血變色矣。於是下針,自額上下,䤵針直至頭頂,皆出血,果如墨色。遍腫處皆針之,惟不針目銳眥外兩旁,蓋少陽經,此少血多氣也。隔日又針之,血色乃紫。二日外,又刺其血,色變赤。初針時癢,再刺則額覺痛,三刺,其痛不可任,蓋邪退而然也。待二十餘日,又輕刺一遍方已。每刺必以水洗其面,十日黑色退,一月面稍赤,三月乃紅白。但不服除根下熱之藥,病再作。張在東方,無能治者。(雄按:今更無能治之人矣。然不可不知有此證。)
吳恕字如心,錢塘人,博極群書,少貧,貨烏蛇丸,治瘋疾。時乘採風使適有患此疾者,召恕與談,驚服其議論,遂委託治之,疾果愈。(《杭州府志》)
秘韞治大風,用大烏蛇一條,打死盛之待爛,以水二碗,浸七日去皮骨,入糙米一升,浸一日,曬乾。用白雞一隻,餓一日,以米飼之,待毛羽脫去,殺雞煮熟食,以酒吃盡,以熱湯一盆,洗大半日,其瘋自愈。(《本草綱目》)
王海藏云:王氏患大瘋病,眉須墮落,掌內生瘡,服紫菀丸半月,瀉出癩蟲二升,如馬尾,長寸許。紫菀丸:吳茱萸、菖蒲、柴胡、厚朴各一兩,桔梗、茯苓、皂莢、桂枝、乾薑、黃連、蜀椒、巴豆去皮膜肉油炒、人參各五錢,川烏三錢,加羌活、獨活、防風各一錢,蜜丸,桐子大。每服三丸,漸加至五丸、七丸,生薑湯送下,食後臨臥服。孕婦忌服之。此方治病甚多,不能悉錄。
周子固治王君海子病癘,眾醫莫能療。周授已七藥漱之,牙齦出穢血數升。既而形盡瘦骨立,後第以美味補之,數月瘥。(《九靈山房集》)
薛立齋治一男子,冬間口苦耳鳴,陰囊濕癢,來春面發紫塊,微腫麻木,至冬遍身色紫,不知痛癢,至春紫處俱大,至夏漸潰,又至春,眉落指潰。此患在肝膽二經,令刺手指縫並臂腿腕出黑血,先與再造散二服,下毒穢。更以小柴胡合四物湯加白芷、防風、天麻、角刺漸愈,又與換肌散。但遍體微赤,此血虛有火,因家貧,未得調理。秋間發熱,至春面仍發塊,用前散並養血藥,喜年少謹疾,得愈。
一膏粱之人,鼻壞眉落,指脫體潰,熱渴晡甚。四物湯加炒黑知、柏、五味、麥冬、白芷、天麻、角刺,三十餘劑,熱渴少止。時仲夏,精神倦怠,氣喘身熱,小便黃澀,大便稀溏,此元氣虛而時熱勝也。用補中益氣湯頓安,乃與換肌散及益氣湯兼服兩月,更以生肌散代茶飲,瘡少退。至仲秋,眩暈少食,自汗體重,大便溏稀,此亦時濕之症,用清燥湯調理而愈。又用補中益氣湯,少加酒炒黑知、柏、角刺、天麻,兩月餘而痊。又因勞傷倦,聾瞶熱渴,誤服祛風藥,病氣益劇,身發赤疹,與益氣聰明湯,月許而愈。(大麻風症,先麻木不仁,次發紅斑,久則破爛,浮腫無膿。蓋皮死麻木不仁,肉死刀割不痛,血死破爛流水,筋死指節脫落,骨死鼻梁崩塌也。又癩風症,初起水泡作癢成瘡,破流脂水,癢至徹骨,久則成片,傳及遍身,好浴熱湯。徐靈胎曰:大麻風症,總屬不治,遷延歲月則有之,然患此者絕少。若稍似風症,並非真風,醫者竟以治風之惡藥治之,反傷敗氣血,變成風症。此等最多,不可不知。又曰:癩風之症,有似大麻風,而毒氣不深,全在肌肉,故尚可治。喻嘉言曰:治癘風以清榮衛為主。汗宜頻發,血宜頻刺,皆清榮衛之捷法也。生蟲由於肺熱,宜兼清肺,然清肺亦必先清榮衛。蓋榮衛之氣,腐而不清,傳入於肺,先害其清肅之令故也。治宜生血清熱為主,驅風殺蟲為輔。易老祛風丸,東坡四神丹,最為平善。可以久服取效,奉以為法焉。祛風丸:黃耆、枳殼、防風、枸杞子、白芍、甘草、地骨皮、生地、熟地等分,蜜丸。四神丹:羌活、元參、當歸、生地等分,或煎或丸服。)
一男子赤痛熱渴,膿水淋漓,心煩掌熱,目昧語澀,怔忡不寧,此心經受症也。用安神丸,兼八珍湯,少加木通、炒黑黃連、遠志,元氣漸復。卻行砭刺,外邪漸退。但便燥作渴,用柴胡飲並八珍湯而愈。再用換肌散劑而瘥。
一男子肚見赤筋,面起紫泡,發熱作渴,寅卯時甚,脈弦數,腿轉筋,小便澀,此肝經火症。先用柴胡飲,熱退便利。卻用小柴胡合四物湯加龍膽草、炒山梔,三十餘劑,及八珍湯加柴胡、山梔,調其血氣,乃用換肌散,去其內毒而安。年餘,因勞役飲食失宜,寒熱頭痛,遍身亦疹,自用醉仙散而歿。
一男子面發紫疙瘩,膿水淋漓,睡中搐搦,遍身麻木,漸發赤塊。勞則麻,怒則癢,肝脈洪大。砭刺臂腿腕各出血,用清胃湯加大黃、角刺,四劑,煎下瀉青丸,肝脈少退。以升麻湯數劑下前丸,諸症少愈。卻用《寶鑑》換骨散斤許,又用小柴胡合四物湯加蒼朮、天麻、角刺,百餘劑,及六味地黃丸,半載而愈。後因勞,遍身麻癢,脈微而遲。此氣血俱虛,不能榮於腠理。用十全大補湯加五味、麥冬,調理年餘而安。
一男子面赤發紫泡,下體癢痛,午後發熱,大便燥黑,此火盛而血虛也。用再造散及四物湯加防己、膽草,及刺腿趾縫出毒血而便利。仍以前藥加白朮、白芷、茯苓、羌獨活而便黃。仍以四物去膽草、防己,少用獨活,加元參、萆薢,五十餘劑而瘡退。卻用補中益氣湯加天麻、麥冬,而氣血漸充。時仲秋霖雨,遍身痠痛,用清燥湯而安。隨用換肌散、胡麻散、八珍湯,兼服而愈。
一上舍面發腫,肌如癬,後變疙瘩,色紫,搔之出水,此脾肺之症也。先用清胃湯,以清胃熱而解表毒;又用四物湯加山梔、黃芩、柴胡、角刺、甘草節,以癢陰血,祛風熱;又砭臂腿腕手足指縫並患處以出毒血,疏通隧道。乃與八珍湯加白芷、角刺、五加皮、全蠍,及二聖散,兼服月餘,以養陰血,治瘡毒;又與補氣瀉榮湯,少愈,再與換肌散而全愈。後因勞倦,遂發赤暈,日晡尤甚,以四物湯加丹皮、柴胡、山梔,並用補中益氣湯年餘,雖勞而不發。
一男子遍身如癬,搔癢成瘡,色紫麻木,掐之則痛,小便數而少,此脾胃受症,邪多在表。用清胃散,更砭刺患處,並臂腿腕出黑血,神思漸爽。但惡寒體倦口乾,此邪氣去而真氣虛也。以大劑參、耆、芎、歸、蒺藜、桔梗,數劑元氣頓復。卻用八珍湯加黃耆、白芷、蒺藜、天麻、軟柴胡,及二聖散治之,其瘡漸愈。後用換肌散、八珍湯等藥,調理半載而痊。後症仍發,誤用克伐攻毒,患兩感傷寒而死。
一男子遍身疙瘩,搔則癢,掐則痛,便閉作渴,此邪在內也。治以再造散,二服,微下三次。用桃仁承氣湯加當歸,四劑,及砭出黑血,漸加痛癢。但形體倦怠,用培養之劑,復其元氣。又用二聖散,其瘡頓愈。更用大補,年餘而康。後患痰涎壅盛,舌強語塞,用二陳湯、蒼朮、知、柏、澤瀉,數劑而愈。再用補中益氣湯,調理而安。
一男子素清苦,眉盡落,病在肝膽二經也。乃刺臂腿腕及患處出黑血,空心服八珍湯,加五味、胡麻、首烏、威靈,食後服換肌散。喜其無兼變之症,又能篤守禁忌,不半年而愈。
一儒者腳心或癢痛,或麻癢腫脹。二年後,身體作癢,漸變疙瘩,發熱耳鳴,日晡益甚,此屬腎虛也。乃砭刺臂腿腕,及手足指縫,去其瘀血。用六味地黃丸料加五味、柴胡,五十餘劑以補腎,又用換肌散、祛風丸各斤許以治瘡,漸愈。得滋補守禁而痊。
一上舍遍身患之,形病俱虛。謂須調補元氣完復,方治其瘡。不信,恪服蛇酒以攻內毒,更敷砒霜等藥以蝕外毒,頓加嘔吐清水,體痛如錐。或以為毒氣外發,不知脾主肌肉,此因毒藥傷脾而然也。反服祛毒之劑,吐瀉不止而歿。
一男子患癘風,用藥湯熏洗,汗出不止,喘嗽不食,腹鳴足冷,肢體抽搐。謂此因熱傷元氣,腠理不密,汗出亡陽耳。是日果卒。
下疳
(此症與梅瘡無甚差別。)
丹溪治一鄰人,年三十餘,性狡而躁,素患下疳瘡,或作或止。夏初,患白痢,膈上微悶。醫與理中湯四帖,昏悶若死,片時而蘇。脈之,兩手皆澀,重取略弦似數,曰:此下疳瘡之深重者。與當歸龍薈丸去麝,四帖而利減。與小柴胡去半夏,加黃連、白芍、川芎、生薑,煎服五六帖而安。
薛立齋治一男子下疳,腫痛不消;一男子潰而腫痛,發熱,小便秘澀,日晡或熱;一小兒腫痛,諸藥不應。俱以小柴胡湯吞龍薈丸,數服而愈。
一小兒十五歲,患前症,雜用消毒之藥,虛冷悉具,三年餘矣。詢之,乃稟受所致。用萆薢湯月餘,諸症漸愈。又用補陰八珍湯、補中益氣湯而瘥。
一男子陽事腫痛,小便如淋,自汗甚苦,或尿血少許,尺脈洪數,按之則澀。先用清心蓮子飲加牛膝、山梔、黃柏、知母、柴胡,數劑,更以滋腎丸一劑而痊。《玉機微義》曰:如自汗,小便自少。若再利之,則榮衛枯竭,無以制火,而煩熱愈甚。當俟熱退汗止,小便自行也。兼此症,乃陽明經病,大忌利小便。
張景岳治一少年,因偶觸穢毒,遽患下疳。始潰龜莖,敷治不效,旋從馬口延入尿管,以漸而深,真直至肛門,逐節腫痛,形如魚骨。每過夜則膿結馬口,脹不得出,潤而通之,則先膿後尿,敷洗皆不能及。張嘗遇一山叟,傳得槐花蕊方,因以治之,不十日莖根漸愈。半月後,自內達外,退至馬口而痊。後現些微廣瘡,復與五加皮飲,十餘劑而愈。向傳方者曰:此方善治淫瘡,熱毒從小便泄去,且服此者,可免終身瘡毒後患。然猶有解毒奇驗,則在發瘡之時,但見通身忽有云片紅斑,數日而沒者,即皆瘡毒應發之處。瘡毒已解,瘡形猶見,是其驗也。張初未之信,及此人應發瘡之時,固不多,而通身紅斑果見,凡兩日而消。(方在新因陣四十。)
立齋治州守姜節甫,患下疳,膿水淋漓,作渴吐痰,午前惡寒,午後發熱。曰:午前惡寒,屬陽氣虛弱;午後發熱,屬陰血不足。不信,反服二陳、知、柏之類,飲食益少,大便不實。又日晡熱渴,小腹重墜,患處焮腫,服四物、知、柏之類,飲食不思,此脾氣虛而下陷。先用補中益氣湯,調養脾胃,以升陽氣,諸症漸愈。又用六味丸滋補腎水,以生肝血而痊。
一男子患下疳,腫硬焮痛,寒熱。先以人參敗毒散,二劑而止。更以小柴胡湯加黃連、青皮,治之而愈。
一男子患下疳,潰而腫痛,小便赤澀。以加減龍膽瀉肝湯加青皮、黃連,二劑少愈。又以小柴胡湯加知、柏、當歸、茯苓,數劑而愈。
一男子因勞,莖竅作癢,時出白物,發熱口乾。以清心蓮子飲,治之而安。
一男子患下疳,潰而腫痛,發熱,日晡尤甚。以小柴胡湯加黃連、知母、當歸而愈。
一男子患下疳已愈,惟莖中一塊不散。以小柴胡湯加青皮、荊、防服之,更以荊、防、牛膝、首烏、滑石、甘草各五錢,煎湯熏洗,各數劑而消。
一男子莖中作痛,或筋急縮,或作癢,白物如精,隨溺而下,此筋疝也。並用龍膽瀉肝湯治之皆愈。張子和曰:遺溺閉癃,陰痿脬痹,精滑白淫,皆男子之疝也,不可妄歸之腎冷。若血涸不月,月罷腰膝上熱,足躄嗌乾,癃閉,小腹有塊,或定或移,前陰突出,後陰痔核,皆女子之疝也。但女子不謂之疝,而謂之瘕。
一男子下部生疳,諸藥不應。延及遍身突腫,狀似翻花,筋牽骨痛,至夜尤甚,此肝腎二經濕熱所致。先以導水丸五服,次以龍膽瀉肝湯數劑,再與除濕健脾之藥,外貼神異膏,吸其膿血,蒜灸拔其毒而愈。若表實者,以荊防敗毒散。裡實者,以內疏黃連湯。表裡俱實者,防風通聖散。表裡俱虛者,八珍湯。氣虛者,四君子湯。血虛者,四物湯。俱加兼症之藥治之,並愈。(瘍科大法,略具於此。)若服輕粉等藥,反收毒於內,以致迭發。概服防風通聖散,氣血愈虛,因而不治者多矣。
繆仲淳治數友下疳,用黃柏、宮粉、膩粉、杏仁、珠末、冰片敷之,無不愈者。後去膩粉、杏仁,加黃芩,更以大小薊、地骨皮湯,洗淨敷之,效更良。(《廣筆記》)
又下疳糝方,橄欖燒灰,研細末糝之。
仲淳治下疳極秘神方,用鮮小薊、鮮地骨皮各三兩,煎濃汁浸之,不三四日即愈。一切極痛者,屢用神效。(同上。)
立齋治一老人,患下疳,小便淋漓,脈細體倦,此氣虛兼濕熱也。用清心蓮子飲及補中益氣湯,治之而愈。又一弱人拗中作痛,小便淋瀝,此因火燥,下焦無血,氣不能降,而滲泄之令不行。用四物湯加黃柏、知母、茯苓、牛膝、木通,十餘帖,痛止便利。先君氣短,拗中若瘡,小便不通,用四物湯加參、耆,煎吞滋腎丸而愈。蓋前症以虛為本,以病為末,益其本,則末自去。設若不固元氣,專攻其病,害滋深矣。
王錦衣年逾四十,素有疳瘡,焮痛倦怠。用小柴胡湯加黃連、黃柏、青皮、當歸而愈。
繆仲淳治下疳方:蟬蛻七分,白殭蠶用紫蘇葉包、蜜炙七個,杏仁去皮尖七粒,芭蕉根搗爛五錢,獨核肥皂仁七粒,雪裡紅一把打爛,土茯苓去皮二兩,白蘚皮一錢,牛膝二錢,黃柏一錢,木通七分,皂莢核七粒,薏苡仁二錢,連翹一錢,漢防己酒浸六分,甘草節一錢,石斛三錢,柴胡六分,萆薢二錢,地骨皮二錢。水煎,不拘時,飢則服。氣虛脾弱者,加蜜炙黃耆三錢,血虛加生地三錢。
梅瘡
李時珍曰:今醫家有搜風解毒湯,治楊梅瘡,不犯輕粉,病深者月餘,淺者半月即愈。服輕粉藥,筋骨攣痛癱瘓,不能動履者,服之亦效。其方用土茯苓一兩,薏仁、金銀花、防風、木瓜、木通、白蘚皮各五分,皂莢子四分。氣虛加人參七分,血虛加當歸七分。水二大碗,煎飲,一日三服。忌飲茶及牛、羊、雞、鵝、魚肉,燒酒,發麵,房勞。蓋秘方也。(《本草綱目》。雄按:史搢臣方,當歸五錢;淨銀花、防風、荊芥、何首烏,勿犯鐵器,木棒打碎,各三錢;肥皂子九個打碎;土茯苓瓷鋒刮去皮,木棒打碎,四兩;豬胰一具。河水六碗,瓦器煎濃,每早、中、晚空心溫服一碗,恪守禁忌。雖年久毒重者,二十劑即收功,且無後患。此方平淡而有神效也。)
縣中陳某家有使女,生廣瘡,求治於方上道人。其方只用干荷葉一味,煎濃湯當茶,日逐飲之,儘量而止,不過六七日即愈。親試甚驗。又一當縣甲首者生廣瘡,傳方上道人方,用麥冬、母子草根搗汁,和好酒同服即愈。其草取竹中無露水者為上。(李翊《戒庵漫筆》)
馮楚瞻治張姓人,曾患梅瘡,清涼解毒而愈。未幾,忽頭顱、面頰、牙床、鼻柱、疼痛不堪,飲食難進。謂餘毒為害,復用清涼解毒,漸致飲食俱廢,坐臥不寧,精神疲睏,六脈微弱。馮曰:果屬陽毒,脈宜洪大,此為寒涼久服,致陰陽失職耳。即惡瘡初發,亦由精血元陽虧損,斯陰寒凝冱之氣得以乘之。乃與大劑熟地、麥冬、白朮、牛膝、五味、附子,兼八味丸,並服半月而愈。(雄按:如果涼藥過投,陰寒凝冱為病,而六脈微弱,則當溫煦以培陽氣,何必再用大劑熟地,以滋窒膩哉?)
孫文垣治吳東星,瘧止腰疼,白濁咳嗽,肌肉大消,百治不應,痛劇欲死。脈之,左弦細,右滑大,俱六至,口渴眼赤,知其昔患梅瘡,餘毒尚伏經絡,因瘧後氣血不足,舊毒感動,故痛而暴也。以當歸、白芍、甘草、牛膝、鉤藤、薏仁、木通、白蘚皮,用土茯苓四兩,煎湯煎藥,服下痛止,嗽、脈緩其半。數帖大效,精神漸復。冬至日乘酒縱欲,次日腰如束縛,足面疼,左眼赤,小水短,足底有火,從兩胯衝上,痛不可言,再以歸、芍、鉤藤、甘草、牛膝、薏仁、石斛、紅花、生地、黃柏,調理三日,症略減。適大雪寒甚,有女醫因其大便燥結,一日夜進玄明粉一兩五錢,大便且不行,而腰痛愈猛,兩足攣縮,氣息奄奄,面青慘,六脈俱伏,痛使然也。知服玄明粉所致,曰:症雖熱,但病在經絡筋骨間,徒瀉腸胃無益也。足攣腰痛也者,由天氣寒極,經絡凝澀,法當溫散寒邪之標,使痛定,然後治本。乃用桂心、杜仲、炙草、蒼朮、破故紙、五加皮,二劑痛定,四肢柔和,飲食始進。囑曰:病在經絡,俟春和始可除之,勿亟也。不信,更服滋陰降火之劑,兩月無功。再求治,乃以煨腎散進,大瀉五六度,(仍是瀉其腸胃矣。)四肢皆冷,咸以為瀉之非也。曰:病從此減矣,夫何憂?再進理脾藥數帖,神氣遂轉,腰胯柔和,漸能步履。乃以威靈仙末二錢,入豬腰內煨食之,又瀉一二度。審其梅毒濕熱已清,改用薏仁、當歸、生熟地、白芍、牛膝、黃柏、丹參、龜板,調理全安。(雄按:煨腎用甘遂或用牽牛,皆通行經絡,不比玄明粉之直走陽明也。繼煨以靈仙,用意尤妙。)
俞東扶曰:此條病情反覆,孫公能隨其病機曲折以赴之。就所錄者,已有七次,治法惟始終匯載,方知其中間有效有不效,乃可垂為模範。苟逸其半,而存其半,則不知來路之淵源,未明結局之成敗,何以評騭其是非乎?因不禁慨然於《臨證指南》。
朱懷竹壯年客外不謹,患楊梅瘡。恐人知之,欲歸,乃求速愈,用藥熏洗,不瘳。又用藥末點之,日服煎藥三帖,治兩月,毒且入內,下則肛脫,瘡滿如蕈,上則肺壅喘甚,胸脹不能仰臥,內熱惡寒,譫語,陰囊疙瘩腫痛,兩足瘡延腫大。脈之,俱洪大而數,曰:病重甚,壯年猶可治。第胸中有瘀血毒物,俟出後,乃可與藥,否則反用致疑。另延醫,果大發喘嗽,吐紫黑血塊如膿者碗許,腥穢不可近。此熏藥迫毒入肺,瘀壅肺竅,喘嗽,必俟吐盡,從而消之,斯易為力也。乃用丹皮、桑白皮、白蘚皮、木通、前胡、枳殼、桔梗、甘草、薏仁、杏仁、葶藶,服後大便急重,二十餘次,所下黑紫膿血甚多,喘咳稍定,紅痰稍淡。二三劑,能臥。改用白芍、當歸、白蘚皮、貝母、黃連、銀花、皂角、薏仁、麥冬、木通,二帖,足瘡腫漸消,陰囊出膿血二碗,兩尺已不洪大。前方加丹參,又二帖,囊結疤,三日後落下,厚可半寸,洞見兩丸,系一光薄白胞。用紅粉霜加生肌藥敷之,日三次,膿水乾。再以人參、歸、芍、白芷、甘草、白蘚皮、皂角、薏仁、首烏,調理一月悉愈。令日用土茯苓、豬肉各半斤,同煎爛,入醬鹽如常食之,湯當茶飲,遂瘳。次年生女。
譚公亮患結毒,醫用五寶丹,餌之三年不效。仲淳云:五寶丹非完方也,無紅鉛靈藥不能奏功。時無紅鉛,姑以松脂、鉛粉、麻油調敷,應手而減。公亮先用喬伯珪所贈乳香膏,止痛生肌甚捷。及用此二味,功效彌良,乃知方藥中,不在珍貴之劑也。(《廣筆記》)
陸養愚治朱少川,因感冒,寒熱咳嗽,筋骨疼痛。服發散之藥,寒熱已除,而疼痛咳嗽不止。或以羌活治痛,前、杏治嗽,不效。又以其漁色,必陰虛,投六味月餘,反口渴異常,身熱,疼痛益甚。脈之,沉細弦數而有力,因問其曾患梅瘡否?答曰:已過矣。曰:此症正其遺毒也。疼痛者,毒在經絡骨髓也;咳嗽口渴者,毒火上炎也。用養血解毒之劑,倍土茯苓,數劑而減,十劑全愈。
薛立齋治一男子,遍身皆患梅瘡,左手脈浮而數。以荊防敗毒散治之,表症乃退。以仙方活命飲,六劑漸愈。兼飲萆薢湯,月餘而愈。
一童子外腎患此症,延及小腹數枚,作痛發熱,以小柴胡湯吞蘆薈丸,更貼神異膏,月餘而安。
一儒者患前症,先外腎作癢出水,後陰囊、股內、小腹、脅臂發小瘰,或干或膿窠。誤服祛風等藥,肢體倦怠,惡寒發熱,飲食漸減,大便不實,脈見浮弦,兩尺浮數,此腎水虛熱,肝木乘脾土也。用六味地黃丸、補中益氣湯為主,佐以換肌消毒散而愈。
一人患此症,服攻毒等藥,患處凸而色赤作痛,肢體倦怠,惡寒發熱,脈浮而虛,此元氣復傷而邪氣實也。用補中益氣湯二劑而愈。
進士劉華甫,患此症數月,用輕粉、硃砂等藥,頭、面、背、臀各結一塊二寸許,潰而形氣消弱,寒熱口乾,舌燥唇裂,小便淋瀝,痰涎上湧,飲食少思,此脾胃傷,諸臟弱而虛火動也。先用六君子湯二十餘劑,又用補中益氣湯加山藥、山萸、麥冬、五味,服之,胃氣復而諸症愈。惟小便未清,痰涎未止,用加減八味丸而痊。
一男子患楊梅瘡後,兩腿一臂各潰二寸許一穴,膿水淋漓,少食不睡,久而不愈。以八珍湯加棗仁、茯神服之,每日以蒜搗塗患處,灸良久,遂貼膏藥,數日稍可。卻用豆豉餅灸之,更服十全大補湯而愈。
一婦人患此症,皆愈。惟兩腿兩臁各爛一塊如掌,兼筋攣骨痛,三年不愈,諸藥無效,日晡熱甚,飲食少思。以萆薢湯兼逍遙散,倍用茯苓、白朮,數劑熱止食進。貼神異膏,更服八珍湯加牛膝、杜仲、木瓜,三十餘劑而愈。
薛立齋治一婦人患此症,燃輕粉藥於被中熏之,致遍身皮塌,膿水淋漓,不能起居。以滑石、黃柏、綠豆粉末等藥,鋪席上,令可臥,更服神功托裡散,月餘痊。
青浦四十二堡一大家,聚妾,生楊梅瘡,遍身潰爛。臨終,棄之於野。一乞丐收養之,數日不死,女忽思食肉。適有數盜在盂婆墩祭賽,丐者乞肉,即與一肩,懷歸食婦。食未盡者,懸之樹枝,為蜈蚣所食,毒侵肉中。婦食之,瘡為毒發,旬日全愈,其色更麗於前。丐欲送歸,婦不許,曰:我當終身從君矣。遂為伉儷,生一子。丐者日操舟,乞食龍潭。其婦言笑不苟,亦云賢矣。(《云間雜誌》)
立齋治一男子,咽間先患及於身。服輕粉之劑,稍愈。已而復發,仍服之,亦稍愈。後大發,上齶潰蝕與鼻相通,臂腿數枚,其狀如桃,大潰,年餘不斂,神思倦怠,飲食少思,虛症悉具,投以萆薢湯為主,以健脾胃之劑兼服之,月餘而安。
一婦人患此症,臉鼻俱蝕,筋骨作痛,腳面與跟各腫一塊,三月而潰,膿水淋漓,半載不斂,治以前藥亦愈。
一男子陰莖患此症,腫痛。先以導水丸、龍膽瀉肝湯各四服,少愈。再以小柴胡湯加黃柏、知母、蒼朮,五十餘劑而平。
一男子患此症,陰莖腫潰,小便赤澀,肝脈弦數。以小柴胡湯加木通、青皮、龍膽草,四帖,又服龍膽瀉肝湯,數帖而全愈。
一婦人患此症,焮腫便秘作渴,脈沉實。以內疏黃連湯二劑,里症已退。以龍膽瀉肝湯數劑,頓退。間服萆薢湯,月餘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發寒熱,便秘作渴,兩手脈實。以防風通聖散治之而退。以荊防敗毒散兼龍膽瀉肝湯愈。
一男子患此症,愈後腿腫一塊,久而潰爛不斂。以蒜搗爛敷患處,用艾隔蒜灸之。更貼神異膏,及服黑丸子並托裡藥,兩月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皆愈。但背腫一塊甚硬,肉色不變,年餘方潰,出水,三載不愈,氣血俱虛,飲食少思。以六君子湯加當歸、藿香,三十餘劑少愈。更飲萆薢湯,兩月餘而愈。
一男子患此症,勢熾,兼脾胃氣血皆虛。亦服前藥而痊,後不復發。
馬銘鞠治李行甫患黴瘡。(俗名廣瘡。)誤用水銀、番磽等藥搓五心,三日間,舌爛、齒脫、喉潰,穢氣滿室,吐出腐肉如豬肝色,湯水不入,腹脹,二便不通,醫皆謝去。獨用治喉藥吹喉,痰壅愈甚,痛難忍,幾死。馬按其腹不痛,雖脹滿未堅,猶未及心,知水銀毒入腹未深,法宜以鉛收之。急用黑鉛斤余,分作百餘塊,加大劑甘桔湯料,銀花、甘草各用四五兩,水二三十碗,鍋內濃煎。先取三四碗入湯注中,徐灌之,任其自流。逾時,舌漸轉動,口亦漱淨,即令恣飲數盞,另取渣再煎,連前濃汁,頻濯手足。次日二便去黑水無算,始安。方用吹口藥及敗毒托裡藥,數劑而愈。後賈僕有顏孝者,亦患黴瘡,誤用水銀熏,其症如一,行甫即以前法治之,次日立起。(《廣筆記》)
《廣筆記》治黴瘡方:豬胰脂二兩,金銀花二錢,皂角刺一錢,芭蕉根一兩,雪裡紅五錢,五加皮二錢,土茯苓白色者二兩,皂莢子七粒,打碎,獨核肥皂仁七粒,切片,白殭蠶炙七分,木瓜一錢,白蘚皮一錢,蟬蛻一錢。年久力衰者,加薏苡仁五錢,甘草節二錢,綿黃耆三錢,生地二錢,人參二錢;久不愈,加胡黃連三錢,胡麻仁二錢,全蠍七枚。水三大碗,煎至一碗,不拘時,餓則服。
《廣筆記》治結毒方:獨核肥皂仁七粒,雪裡紅(一名千年矮。)一兩,皂莢子七粒,甘草節一錢半,木瓜錢半,蟬蛻一錢,青木香一錢,土茯苓白色者二兩,綿黃耆鹽水炒三錢,連翹一錢,白殭蠶蜜炙炒研七分,鱉蝨胡麻仁炒研三錢,白芷一錢,何首烏三錢,金銀花三錢,水煎服。
又方:極木,一名十大功勞,一名貓兒殘,(即本草拘骨。)黑子者是,紅子者名樞木,亦可用。取其葉,或泡湯,或為末,不住服。此方兼治積年虛勞痰火,健脾進食。
《廣筆記》云:凡父母正患黴瘡時,生兒鮮有完者。其證渾身破爛,自頂至踵,兩目外幾無完膚,日夜號泣,或吐或瀉,似瘧似驚,變態百出。若別作治療,十無一全。治法以牛黃為君,量加犀角、羚羊角、硃砂、冰片,和入茯苓粉,生蜜調服,使兒日日利出惡毒。見有他證,隨宜治之。母亦隨宜用藥。其外用大粉草、金銀花,為極細末二三升,破爛處洗淨,大握敷之。半月後再易,神效。敷藥,再敷數日愈。愈後一兩月,當復發。再後兩三月,當再復發,發漸輕,仍如法治之,自愈。愈後,或口角眉角,或肛門,存二三餘毒,不必治矣。其渾身或癬或瘡,忽聚忽散,敷之便愈。大抵年餘,始得除根。若母不禁口,或兒漸大,不能禁口,有延至二三年者,然不斃足矣。胎中之毒,徹骨入髓,焉能旦夕除哉?
升藥五靈散方,膽礬治筋而滋肝,辰砂養血而益心,雄黃長肉而補脾,明礬理脂膏而入肺,磁石榮骨而壯腎。此方見焦氏。外加水銀一兩,與前五味,等分和勻,入陽城罐內,打火三炷香,取出加入敷藥中,用之效。又神效敷藥方,合花白者良,陰乾;象皮同黃砂炒,候軟切片,再炒,候冷方研;降香炒研;乳香、沒藥各去汗;血竭、兒茶,濕紙包煨;花蕊石、五倍子色帶紅者良,半生半煆,各一兩;白蠟八錢,珍珠五錢,冰片一錢。各研極細末,方入白蠟研勻,最後入冰片。如欲去腐,每兩加五靈散二錢;欲生肌,每兩加前散三分或五分;如治痘後膿水淋漓、下疳等瘡,只加一二分;治湯火傷,每兩加絲綿灰二錢,剔牙鬆皮煆存性五六錢,鉛粉煆黃五六錢,或干糝,或香油調。一切外症俱效。
卷三十六
白癜風
(附紫癜風)
薛立齋治一男子,常咳嗽,腿患白癜風,皮膚搔起白屑,服消風散一類,癢益甚,起赤暈。各砭出血,赤暈開消,而癢愈甚。服遇仙丹之類,成瘡出水,殊類大麻風,咳嗽吐痰,面色皎白,時或萎黃,此脾肺二經虛熱之症。先用五味異功散治之,虛熱稍退。又用地黃清肺飲,肺氣漸清。又用八珍湯、六味丸而尋愈。後又咳嗽痰喘,患處作癢,用參蘇飲二劑,散其風邪。又用五味異功散加桔梗,補其肺氣而痊。二年後,咳嗽作渴飲水,脈洪大,左尺為甚,用加減八味丸補腎水而痊。
一男子素不慎房勞,常患足三陰虧損。治愈後,兩腿腕患紫癜風,延於兩腿作癢。各砭出血,癢處日甚。服消風等藥,患處微腫,延及上體,兩眼昏澀,謂腎臟風。先用四生散,四服後,用易老祛風丸月餘,再用地黃丸,兩月餘而痊。後飲食起居失宜,肢體色赤,服二丸隨愈。
一男子患白癜風,過飲或勞役,患處色赤作癢。服消風散之類,頓起赤暈,遍身皆癢。砭出血,服祛風藥,患處出血。恪服遇仙丹,患處愈焮,元氣日虛。先用九味蘆薈丸、九味羌活湯,諸症頓愈。用加味逍遙散、加味四物湯乃痊。
一婦人患白癜風,誤以為大麻風,服蛇酒等藥,患處焮腫,經水兩三月一行。曰:此肝血傷而內風也。誤服風藥,必筋脈拘急。不信,仍作風治。果身起白屑,四肢拳攣,始信。先用八珍湯四劑,又用四君子湯二劑。月餘,乃用四君子湯,又用八珍湯二劑。又月餘,諸症漸退,元氣漸復,又以四君子湯為主,以逍遙散為佐。將兩月,瘡靨脫落,又月餘而愈。
斑瘡
唐·王燾云:比歲有病天行發斑瘡,頭面及身須臾周匝,狀如火燒,瘡皆帶白漿水,隨破隨生,不治,數日必死。治後,瘡瘢黯,一歲方滅。此惡毒之氣所為,以水煮升麻,綿沾洗之。若酒煮彌佳,但躁痛不可忍也。又云:建武中,南陽擊虜,初呼為虜瘡,諸醫參詳療之方,取好蜜摩瘡上,以蜜煎升麻數拭之。(《外臺秘要》)
繆仲淳治顧奉常女,臂患紫雲風,用稀薟、蒼耳、雄黃末之,醇漆為丸。或疑漆有毒,競沮之。然竟以此藥收功。(制漆,用生蟹黃攪和,可化作水入藥。《廣筆記》)
一婦人患斑症作癢,脈浮數,以人參敗毒散二劑,少愈。更以消風散,四劑而安。又用柴胡清肝散而愈。
一婦人患斑症癢痛,大便秘結,脈沉實,以四物湯加芩、連、大黃、槐花治之而便利。用四物二連湯而瘡愈矣。
一婦人患斑作癢,脈浮,以消風散,四劑而愈。
一婦人患斑作癢,脈浮數,以人參敗毒散,二劑少愈。更以消風散,四劑而安。
一男子患斑,色赤紫焮痛,發熱喜冷,脈沉實,以防風通聖散,一劑頓退。又以荊防敗毒散加芩、連,四劑而愈。
舉人陸世明,會試途中勞役,胸患斑,焮赤作痛,頭痛發熱,形倦少食,大便或溏或結,小便赤澀,此勞傷元氣,而虛火內動。投補中益氣湯,一劑頓退,再劑而痊,又數劑而平復。
一室女年十四,天癸未至,身發赤斑癢痛,左關脈弦數,此因肝火血熱。以小柴胡湯加山梔、生地、丹皮,治之而愈。若因怒而致者,亦宜治以前藥。
一男子面起赤暈,時或發腫,臂手亦然,搔起白屑。服癘風藥,內熱體倦,脈大而虛,此因元氣虛而陰血復傷。用六味丸、補中益氣湯而愈。
一婦人身如丹毒,搔破如癘,熱渴頭暈,日晡益重。此屬肝經風熱血燥,用加味逍遙散而愈。
一婦人身如丹毒,搔破淋漓,熱渴頭暈,日晡益甚,用逍遙散加炒山梔、陳皮而愈。又用八珍、柴胡、山梔、丹皮而痊。
一婦人患前症,誤服大麻風藥,破而出水,煩渴頭暈,誠類風症,六脈洪數,心肝脾為甚。曰:風自火出,此因怒動肝火,血燥而生風耳,非真風症也。與逍遙散、六味丸以清肝火,滋脾血,生腎水而痊。
一婦人患前症,搔破久不愈,食少體倦,此肝脾虧損,陰虛發熱也。先用補中益氣湯加川芎、炒梔,元氣漸復。更以逍遙而瘡愈。
一婦人患赤遊風,晡熱癢甚,用清肝養血之劑。不信,乃服大麻風藥,臂痛筋攣。又服化痰順氣之劑,四肢痿弱。又一婦患前症,數服風藥,煎湯泡洗,以致腹脹並歿。
一女子月經先期,先發赤暈,微腫作癢。若遇氣惱,赤癢益甚,服祛風之藥,患處更腫。砭出紫血甚多,其癢愈作。謂肝火血燥,風藥復傷血而為患也。先用加味逍遙散清肝火,益肝血,赤腫少止。用地黃丸滋腎水,生肝木,各五十餘帖而痊。後因惱怒,經水不止,發熱作渴,患處赤癢,先用加味小柴胡湯二劑,諸症頓止。又用加味逍遙散而安。
天泡瘡
(其症屬元氣不足,邪氣所乘,亦有傳染而患,主在肝腎二經,故多在下體發起。楊梅、下疳略同。)
薛立齋治一儒者,患天泡,色焮赤作痛,大便秘而不實,服祛風散毒等藥,舌痛口乾,脈浮而數,此邪氣去而陰虛所致。用六味丸料加山梔、當歸,四劑脈症頓退。又用八珍湯加山梔、丹皮,瘡色漸白。後用四君加歸、耆而愈。
一儒者患天泡,誤服祛風消毒之藥,復傷元氣。因勞役過度,內熱口乾,齒齦作痛,右關脈洪數而虛。此脾胃受傷而火動,用清胃散之類而愈。
一儒者患天泡,或成粒,或成片,或出水,脾肺脈俱洪數,此風邪所傷。先用荊防敗毒散加萆薢、鉤藤,數劑漸愈。但口內乾熱,用四物加山梔、鉤藤、銀花、甘草節而愈。後遍身瘙癢,內熱口乾,佐以六味丸而瘥。
一商人每勞役飲酒後,則遍身生瘡,服祛風敗毒之劑,面目、胸、背、臂、脅結一塊如桃慄,凹凸癢痛,膿水淋漓,氣血虛甚,寒熱往來,作渴痰湧,此濕熱壅盛,元氣虛而不能愈也。外敷當歸膏,內服補陰八珍加萆薢五錢,並換肌消毒散加乾葛、鉤藤各一錢。二十餘劑,諸症漸退,仍以前藥為主,佐以調理之劑,兩月餘,氣血復而瘡愈。
一男子焮腫痛,發熱,服祛風清熱藥愈熾。診其脈沉實,乃邪在內也。用防風通聖散,一劑頓愈。又防風敗毒散,二劑而安。夫此症雖屬風熱,當審在表裡無誤矣。
一小兒患此症,焮痛發熱,脈浮數,挑去毒水,以黃柏、滑石末敷之,更飲荊防敗毒散,二劑而愈。
一小兒患此症,焮赤發熱,以黃柏、滑石末敷之,飲大連翹湯,二劑少愈,更以金銀花散而痊。
毛閣老孫,年十餘歲,背側患水泡瘡數顆,發熱脈數,此肺胃經風熱所致,名曰天泡瘡。遂以荊防敗毒散加芩、連服之,外去毒水,以金黃散敷之,又四劑而愈。
楊文魁腹患此症及腰背焮痛,飲冷,脈數,按之愈大,乃表裡俱熱也。以防風通聖散一劑,更敷金黃散,勢減大半。再以荊防敗毒散二劑而痊。
瘀血腹痛
立齋曰:予於壬申年,被重車碾傷,悶瞀良久復甦,胸滿如築,氣息不通,隨飲熱童便一碗,胸寬氣利,惟小腹作痛。吾鄉徐銀臺東濠先生,與復元活血湯一劑,便血數升許,痛腫悉退,更服養氣血藥而痊。大凡損傷,不問壯弱及有無瘀血停積,俱宜服熱童便,以酒佐之,推陳致新,其功甚大。若脅脹或作痛,或發熱煩躁,口乾喜冷,惟飲熱童便一甌,勝服他藥,不動臟腑,不傷氣血,萬無一失。嘗詢諸營操軍,常有墮馬傷者,何以愈之?俱曰:惟服熱童便即愈,此其屢試之驗亦明矣。戊辰年,公事居庸關,見覆車被傷者七人,仆地呻吟,一人未蘇,俱令以熱童便灌之,皆得無事。又凡腫或傷損者,以蔥搗爛熱罨之尤妙。
治一人仲秋夜歸墜馬,腹內作痛,飲酒數杯。翌早,大便自下瘀血即安,此元氣充實,挾酒勢而行散也。
一男子跌傷,腹痛作渴,食梨子二枚益甚,大便不通,血欲逆上,用當歸承氣湯加桃仁,瘀血下而瘥,此因元氣不足,瘀血得寒而凝聚也。故產婦金瘡不宜食此。
一男子盂冬墜梯,腹停瘀血,用大黃等藥,而其血不下,更加胸膈脹腫,喘促短氣。用肉桂、木香末各三錢,溫酒調服,即下黑血,及前所服之藥而蘇。此因寒凝滯而不行,故用辛溫之劑散之。
一老人墜馬,腹作痛,以復元通氣散,用童便調進二服,少愈。更以四物湯加柴胡、桃仁、紅花,四劑而安。
一男子墜馬傷作痛,以桃仁承氣湯加蘇木、紅花下之頓愈。更以四物湯加花粉、柴胡,二劑而愈。
脾傷腹痛
(附血虛脅脹、血瘀脅脹。)
陳侍御墜馬,腿痛作嘔,服下藥一劑,胸腹脹痛,按之即止,惟倦怠少氣。診其脈,細而澀,曰:非瘀血也,乃痛傷氣血,復因藥損脾氣而然耳。投養脾胃生氣血之藥而愈。
李進士季夏傷手,出血不止,發熱作渴,兩脅作脹,按之即止,此血虛也。用八珍加軟柴胡、花粉治之而愈。更用養氣血之藥調理而痊。
孫文垣治桂亭兄,壯年原有濕熱痰積。年逾艾,偶墜轎,跌傷背脅,外敷內攻而愈。越十五年,左脅痛,手不可近,左脈弦數,堅勁搏指,小腹亦痛。知為舊瘀及痰積作祟,以青皮、赤芍、黃連、當歸尾各一錢,桃仁錢半,大黃二錢,滑石三錢,臨服調元明粉一錢。服下吐痰碗余,大便僅行一次,左胯及腿膝皆痛,臥不安,小腹痛甚,此瘀血欲行未能也。再與前方加減,便三次,皆沉香色稠黏瘀物,腹痛除,胯痛仍在。再與加減,便行四次,所下紫黑如筋膜者甚夥,諸症悉減。因食雞湯、牛肉,腹痛復重,此余積未盡,欲再下之,恐年高不任。曰:藥力已到,積已動,行而後補,庶無反顧之憂。仍以前藥去大黃,調元明粉,下二次,瘀物如前之半,諸痛俱平。用人參、白芍、甘草、陳皮、山楂、桂心、當歸、半夏,調理半月而愈。
一男子跌僕,皮膚不破,兩脅作脹,發熱口乾,自汗,類風症,令先飲童便一甌,煩渴頓止。隨進復元活血湯,倍用柴胡、青皮,一劑脹痛悉愈,再劑而安。發明經云:夫從高墜下,惡血流於內,不分十二經絡,聖人俱作風中肝經,留於脅下,以中風療之。血者,皆肝之所主,惡血必歸於肝,不問何經之傷,必留於脅下,蓋肝主血故也。甚痛則必有自汗,但人汗出,皆為風症。諸痛皆屬於肝木,況敗血凝滯,從其所屬入於肝也。從高墜下,逆其所行之血氣,非肝而何?以破血行經藥治之。
一男子墜馬,兩脅作痛,以復元活血湯,二劑頓止。更以小柴胡加當歸、桃仁,二劑而安。
血虛煩躁
(附亡血出汗,亡血昏憒。)
吳給事墜馬傷首,出血過多,發熱煩躁,肉瞤筋惕,或欲投破傷風藥。曰:此血虛火動所致,當峻補其血為善。遂用聖愈湯,二劑即安,又養氣血而瘥。
一男子損臂,出血過多又下之,致煩熱不止,瘀肉不腐,以聖愈湯,四劑少安。以八珍湯加五味子、麥冬而安。更以六君子湯加芎、歸、黃耆,四劑而潰,又二十餘劑而斂。大抵此症,須分所患輕重,有無瘀血,及元氣虛實,不可概下。蓋恐有傷氣血,難以潰斂,常治先以童便和酒飲之,或加紅花、蘇木,其功甚捷。若概用攻利之劑,鮮有不誤。凡瘡愈之遲速,在血氣之虛實故也。
張進士季秋墜馬,亡血過多,出汗煩躁。翌日,其汗自止,熱躁益甚,口噤手顫,此陰血虛,陽火乘之而汗出,為寒氣收斂腠理,故汗不得出,火不得泄,怫鬱內甚,而益增他症也。(凡一切病,火盛而汗出者,若驟斂之,反增他症。)乃用四物加柴胡、黃芩、山梔,四劑少止。又用四物、參、耆、軟柴胡、五味、麥冬,治之而痊。
一婦人孟冬傷足,亡血,頭汗,內熱作渴,短氣煩躁,不時昏憒,其脈洪大,按之微弱,此陰血虛於下,孤陽炎於上,故發厥而頭出汗也。以四物合小柴胡湯,一劑汗即止。以四物去川芎,加參、耆、麥冬、五味、炙草,少用肉桂,四劑諸症悉去,又三十餘劑,血氣復而愈。
一男子孟夏折腿,出血過多,其初眩暈眼花,後則昏憒,此陰血傷損,陽火熾甚,制金不能平木,木旺生風所致。急灌童便,更用人參、當歸各五錢,荊芥、川芎、柴胡、白芍、白朮各二錢,山梔、黃芩、桔梗各一錢,甘草五分,服之隨爽。又用四物,參、耆各三錢,生地、柴胡各一錢,四劑煩躁悉去。
濕痰作痛
(附肝火作痛,血虛作痛。)
大宗伯沈立齋,盂冬閃腰作痛,胸間痰氣不利,以枳殼、青皮、柴胡、升麻、木香、茴香、當歸、川芎、赤芍、神麯、紅花,四劑而瘥。但飲食不甘,微有潮熱,以參、耆、白朮、陳皮、白芍各一錢,歸身二錢,川芎八錢,軟柴胡、地骨皮、炙草各五分,十餘劑而康。
劉尚寶體臂閃作痛,服透骨丹,反致肢節俱痛,下體益甚。以二陳、南星、羌活、防風、牛膝、木瓜、蒼朮、黃芩、黃柏治之,身痛遂安。以前藥再加歸尾、赤芍、桔梗,治之而痊。
鄭吏部素有濕痰,孟冬墜馬,服辛熱破血之藥,遍身作痛,發熱口乾,脈大而滑,此熱劑激動痰火為患耳。治以清燥湯去人參、當歸、黃耆,加黃芩、山梔、半夏、黃柏,熱痛頓去,患處少愈。更用二陳、羌活、桔梗、蒼朮、黃柏、薑製生地、當歸遂痊。
楊司天骨已入滭,患處仍痛,服藥不應,肝脈洪大而急,此肝火盛而作痛也。用小柴胡湯加山梔、黃連,二劑痛止。用四物、山梔、知、柏調理而康。
一婦人磕臂出血,骨痛熱渴,煩悶頭暈,日晡益甚,此陰虛內熱之症。用八珍湯加丹皮、麥冬、五味、骨碎補、肉桂及地黃丸,治之悉愈。去桂加牛膝、續斷,二十餘劑而瘡愈。
骨傷作痛
(附氣虛血滯,氣虛不潰。)
一小兒足傷作痛,肉色不變,傷在骨也。頻用炒蔥熨之,五更用和血定痛丸,間用健胃生氣血之劑,數日後服地黃丸,三月餘而瘥。
一小兒臂骨出漦接入,腫痛發熱,服流氣等藥益甚,飲食少思。以蔥熨之,其痛即止。以六君、黃耆、柴胡、桔梗、續斷、骨碎補治之,飲食進而痛腫消。又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治之,氣血和而熱退愈矣。
戴給事墜馬,腿腫痛而色黯,食少倦怠,此元氣虛弱,不能運散瘀血而然耳。遂用補中益氣,去升麻、柴胡,加木瓜、茯苓、白芍、白朮,治之而愈。
少宗伯劉五清,臁傷一塊,微痛少食,用六君子湯,倍加當歸、黃耆,其痛漸止。月餘,瘀血內痼而不潰,彼以為痊,此陽氣虛極,須用調補。不從,至來春,頭暈,痰涎壅塞。服清氣化痰,病勢愈盛,脈洪大而微細。(此或輕取重取之分。)欲以參、耆、歸、朮、附子之類補之。不信,至秋初旬,因怒昏潰而厥。(雄按:瘀之內痼,未始非初治失佐流通之品所致也。)
氣虛壅腫
(附瘀血腫痛,筋傷壅腫。)
一婦人患臂腕腫大,已三月,手臂日細,肌瘦惡寒,食少短氣,脈息細微,屬形病俱虛也。遂投補中益氣加肉桂,引諸藥以行至臂,再加貝母、香附以解久病之郁,間服和血定痛丸,以蔥熨之,腫消二三。因怒,患處仍脹,胸膈兩脅微痛,以前湯更加木香、山梔、半夏、桔梗,服之少可。復因驚不寐,少食盜汗,以歸脾湯加五味、麥冬,二十餘劑而安。腫消三四,手臂漸肥,但經水過期而少,此心脾之血,尚未充足而然也,乃用八珍加五味、麥冬、丹皮、遠志、香附、貝母、桔梗,四十餘劑,諸症悉愈。後因怒,發熱譫語,經水如湧,此怒動肝火,以小柴胡湯加生地二錢,一劑遂止。以四物加柴胡,調理而康。
州守陳克明子,閃右臂,腕腫痛,肉色不變,久服流氣等藥,加寒熱少食,舌乾作渴。曰:傷損等症,腫不消,色不變,此氣虛而不能愈,當助脾胃,壯氣血為主。如法治之,不二月,形氣漸充,腫漸消。半載,諸症悉退,體臂如常。
一小兒閃腿,腕壅腫,形氣怯弱,欲治以補氣血為主,佐以行散之劑。不信,乃內服流氣飲,外敷寒涼藥,加寒熱體倦。曰:發寒熱,脈息洪大,氣血虛極也,治之無功。後肉潰,瀝盡氣血而亡。
一男子閃傷右腿,壅腫作痛,謂急砭去滯血,以補元氣,庶無後患。不信,乃外敷大黃等藥,內服流氣飲,後湧出穢膿碗許,其膿不止,乃復請治。視其腿細而脈大,作渴發熱,辭不治,後果歿。
窗友王汝道,環跳穴處閃傷,瘀血腫痛,發熱作渴,遂砭去瘀血。知其下焦素有虛火,用八珍加知、柏、牛膝、骨碎補,四劑頓止。用十全大補,少加知、柏、麥冬、五味,三十餘劑而愈。
李考功子十四歲,腳碗閃傷,腫而色夭,日出青膿少許,肝脈微澀,此肝經受傷,氣血虛而不能潰,難消之症,急止克伐之劑。不信,乃雜用流氣等藥,後果筋爛而死。(雄按:此名蹬筋毒,潰後最難收功。初起宜以燒酒於患處蘸拍數百下,後以韭菜杵爛罨之,日日如此,以散為度,甚效,且簡易也。若經外科,每致不救。)
肺火衄血
(附肝火出血,胃火作嘔。)
張地官墜馬傷腿,服草烏藥,致衄血咳嗽,臂痛目黃,口渴齒痛,小便短少,此因燥劑傷肺與大腸而致。用生地黃、黃芩、連、知、柏、山梔、山藥、甘草,以潤肺燥而生腎水,小便頓長,諸症並止。以山藥、五味、麥冬、參、耆、芎、歸、知、柏、黃芩、炙草,以滋陰血,養元氣,而瘡斂。
俞進士折腿,骨已接,三月尚發熱,出血不止,正體醫治不應,左關脈洪數,此肝火熾甚,血得熱而妄行也。遂投小柴胡湯加山梔、白芍、生地、防風,血止熱退。又用八珍、五味、麥冬治之,瘡口即愈。
田宗伯侄,仲秋,因怒跌僕,遍身作痛,發熱衄血,肝脈弦洪。曰:久衄脈弦洪,乃肝火盛而制金也。至春,則肝木茂盛而自焚,或戕賊脾土,非易治之症,當滋腎水以生肝木,益脾土以生肺金。乃雜用瀉肝火等劑,歿於仲春之月。
一婦人因怒仆地,傷面出血,痰盛昏憒,牙關緊急。曰:此怒動肝火,氣逆拂鬱,神明昏冒而卒倒也。兩手脈洪而無倫次,以小柴胡湯加黃連、山梔、芎、歸、桂、橘紅、茯苓、薑汁而蘇。
一膏粱之人,跌腿青腫作痛,服辛熱之劑,反發熱作喘,患處益痛,口乾唇揭。此膏粱之人,內多積熱,更服辛熱之劑,益其胃火而使然也。頻飲童便,以清胃散加山梔、黃芩、甘草,治之頓止。患處以蔥熨之,腫即消散。
陰虛作喘
(附陰虛發熱,氣血虛熱。)
舉人杜克宏墜馬,服下血藥,反作喘,日益甚,此血虛所致而然,非瘀血為患。遂以四物加參、耆、五味、麥冬治之,其喘頓止。又用補中益氣加五味、麥冬而愈。此症果系瘀血蒸熏於肺而喘,宜活血行血,不可下。若面黑胸脹,或膈痛作喘,當用人參一兩,蘇木二兩,作一劑,水煎急服,緩則不治。產婦多有此疾。
楊進士傷手指,焮痛發熱,服寒涼之藥,致飲食頓減,患處不潰。用托裡養血之藥,食進而潰。後因勞,每日晡發熱,此陰虛而內熱也。以四物、軟柴胡、地骨皮乃退。更用養血氣之藥而瘡斂。
一男子墜馬,腹有瘀血,服藥下之,致發熱、盜汗、自汗,脈浮澀。以為重劑過傷氣血所致,投以十全大補湯益甚。時或譫語,此藥力未及而然也。以前藥加炮附子五分,服之即睡,覺來頓安,再劑而痊。
陽氣脫陷
(附膽經血少,腎經虛怯。)
梁閣老侄,跌傷腿,外敷大黃等藥,內服破血之劑,遂致內潰,為針出穢膿三碗許。虛症悉具,用大補之劑兩月餘,稍能步履。因勞心,手撒眼閃,汗出如水,或欲用祛風之劑。曰:此氣血尚未充足而然也。急以艾炒熱頻熨肚臍,(此法羅謙父嘗用之。)並氣海穴處。又以人參四兩,炮附子五錢,煎灌。良久,臂少動,又灌一劑,眼開能言。但氣不能接續,乃以參、耆、歸、術四味共一斤,附子五錢,水煎成,徐徐服之。元氣漸復,飲食已進,乃去附子,服之而瘡愈。
一女子年十七,閃右臂,微腫作痛,寅申時發熱,決其膽經血虛火盛,經水果先期而至。先以四物合小柴胡湯,四劑熱退。更加以四物湯加香附、地骨皮、山梔各五分,芩、連、炙草各二分,二十餘劑,其腫亦消。乃去黃連、山梔,又五十餘劑,經水調而元氣充矣。
儒者王清之,跌腰作痛,用定痛等藥不愈。氣血日衰,面耳黧色,曰:腰為腎之府,雖曰閃傷,實腎經虛弱所致。遂用杜仲、補骨脂、五味、山萸、蓯蓉、山藥,空心服,又以六君、當歸、白朮、神麯各二錢,食遠服,不月而瘥。
一三歲兒,閃腰作痛,服流氣等藥,半載不愈,此稟腎氣不足,不治之症也。後果歿。
痛傷胃嘔
(附氣遏肉死。)
一婦人指傷,背俱腫,微嘔少食,彼以為毒氣內攻。診視其脈沉細,此痛傷胃氣所致也。遂刺出膿碗許,先以六君子、藿香、當歸而食進,繼以八珍、黃耆、白芷、桔梗,月餘而愈。
一男子修傷足趾,色黑不痛而欲脫,此因陽氣虛,不能運達於患處也。急去之,速服補劑,以壯元氣。否則死肉延足,必不救矣。不信,果爛上脛而死。
一女子數歲,嚴寒上京,兩足受凍不仁,用湯泡潰。至春,十趾俱爛,牽連未落,先用托裡之劑助其陽氣,自潰脫,得保其生。此因寒邪遏絕,運氣不至,又加熱湯泡潰,故死而不痛也。常見人嚴寒而出,凍傷其耳,不知癢。若以手觸之,其耳即落。當以暖處良久,或熱手熨之,無恙。若以火烘湯泡其耳,即死,至春必潰落矣。北方寒氣損人若此,可不察之?
涼藥遏經
云間曹子容,為室人中風灌藥,誤咬去指半節,焮痛寒熱。外敷大黃等,內服清熱敗毒,患處不痛不潰,膿清,寒熱愈甚,此因涼藥遏絕隧道而然也。遂敷玉龍膏以散寒氣,更服六君子湯以壯脾胃。數日後,患處微痛,腫處漸消,此陽氣運達患處也。果出稠膿,不數日,半指潰脫,更服托裡藥而斂。
上舍王天爵傷足焮腫,內熱作渴,外敷內服,皆寒涼敗毒,患處益腫而不潰,且惡寒少食,欲作嘔吐。此氣血俱虛,又因寒藥凝結隧道,傷損胃氣,以致前症耳。遂用香砂六君子、歸、芎、炮姜,外症悉退。惟體倦晡熱,飲食不甘,以補中益氣湯加地骨皮、五味、麥冬,治之而愈。
州守王廷用傷指,即用帛裹之,瘀血內潰,焮痛至手。謂宜解患處,以出瘀血,更用推陳致新之劑。不信,而敷涼藥,雖少止,次日復作。又敷之,數日後,手心背俱潰,出瘀穢膿水。尚服敗毒之劑,氣血益虛,色黯膿清,飲食少思。仍請治,投以壯脾胃氣血之劑,由是膿水漸稠而愈。
錢國賓曰:甲子春,余舟泊清江浦時,徵遼官兵沙船,兩岸打閘,水急索斷,頭目王元跌倒,頭向地,腳朝天,正對石椿,腦蓋骨圓圓如鍾大,竟離頭墜地,去人丈許。眾兵圍看,余見而呼曰:某知接骨,今病者破腦,魂魄驚散,怕人,不敢歸竅,汝等在此,此人立死矣。且暫散,診其脈洪浮,腦骨雖墜,腦膜未破,可救。先安腦骨,急取舟中接骨藥,散於周圍,內用四物湯加桃仁、大黃各一錢,紅花五分。恐血攻心,移病者於無風之室,令倚勿睡,睡則血上。至半日,始甦醒,次日能飲食。日日與接骨藥一劑,十日而痊。接骨神方:土鱉蟲四十九個,酒炙黃;暴死人骨一兩;螃蟹煆黃,五錢;象蝨十個;半兩錢十個,煆紅醋淬取末;自然銅三錢,煆紅醋淬;乳香、沒藥各三錢;木香二錢;麝香五分。為末,每服七分,熱酒調下。照量加酒,以行藥力。服後,骨中自響。輕者數服,重者十餘服,接骨如故。
杖傷
(分症三十條。)
張子和治一男子被杖,瘡痛焮發,毒氣入里,驚涎堵塞,牙噤不開,粥藥不下,前後月餘,百治無功,甘分於死。先以三聖散,吐青痰驚涎,約半大缶。次以利膈丸百餘粒,下臭惡燥糞又一大缶。復煎通聖散數錢,熱服之,更以酸辣蔥醋湯發其汗。斯須,汗吐交出,其人活矣。此法可以救冤人。
鄭金曜有杖丹一方,用水蛭為末,和朴硝少許,以水調敷瘡上,屢施於人,良驗。(《志雅堂雜抄》)
崇禎庚辰,黃公石齋,解公石帆,葉公潤山被杖,士夫皆謀蚺蛇膽。愚謂此大寒,令人絕嗣,不如三七、無名異、地龍蠟丸,酒服,則杖不知痛。如不即得,則白蠟一兩,䗪蟲一枚,酒服亦妙。壬午,則熊公魚山,姜公卿墅,復以直言受杖,遣人急白,如須用之。《中州集》曰:貞祐中,高琪柄國,士夫被棰辱,醫家以酒下地龍散,投以蠟丸,則受杖失痛。範中歌曰:嚼蠟誰知味最長,一杯卯酒地龍香,年來紙價長安貴,不重新詩重藥方。偶書及此,為之一嘆。痕痏青腫,用萊菔搗爛敷之即消,或用綠豆粉調敷。(《客中間集》)
薛立齋治文刑部用晦,伏闕諫南巡,受杖,瘀血已散,壞肉不潰,用托裡之藥,稍潰而膿清,此血氣虛也,非大劑參、耆不能補。文君亦善醫,以為恐腹滿,強之飲食稍思,遂加大補劑,飲食日進,肉潰膿稠而愈。嘗治江翰林姚、王、鄭三吏部,李、薑、陳三禮部,南、吳二刑部,皆與文同事者,先散其瘀血,漸用排膿托裡之藥俱愈。夫叫號則傷氣,忍痛則傷血,此氣血之虛明矣。況脾主肌肉,脾氣受傷,飲食必減,血一冰,則肌肉不旺,故必理脾,脾健肉自生。若非參、朮、歸、耆之類,培養脾土,則肌肉何由而生?然又須分病人虛實,及有無瘀血停積。蓋打撲墜墮,皮肉不破,肚腹作痛者,必有瘀血在內,宜以復元活血湯攻之。老弱者,四物湯加紅花、桃仁、穿山甲補而行之。若血去多而煩躁,此血虛也,名曰亡血,以獨參湯補之。有損傷稍輕,別無瘀血等症,但瘀痛不止者,惟和血氣,調經脈,其痛自止。更以養血氣,健脾胃,無有不效。亦有傷痛胃氣作嘔,或不飲食者,以四君子湯加藿香、砂仁、當歸治之。若有瘀血,不先消散,而加補劑,則成實實之禍。設無瘀血,而妄行攻利,則致虛虛之禍。
夏鳳北京人,因杖瘡,臀膝通潰,膿瘀未出,時發昏憒,此膿毒內作而然也。急與開之,昏憒愈盛,此虛也。以八珍湯,一服少可。數服,死肉自腐,頓取之。令用豬蹄湯洗淨,以神效當歸膏塗貼,再以十全大補湯,兩月而愈。若更投破血之帖則危矣。大抵杖瘡一症,皆瘀血為患,治療淺者砭之,深者針之,更以活血流氣藥和之,內潰者開之,有腐肉取之,以壯胃生血藥托之,可保無虞。有傷筋骨而作痛者,以沒藥降聖丹治之。若牙關緊急,或腰背反張者,以玉真散治之,並效。
薛立齋治一人,杖後,兩脅脹悶,欲咳不欬,口覺血腥,遍身臀腿脹痛,倦怠不食,煩躁脈大,此血脫煩躁也。與童便酒,及砭患處,出死血糜肉甚多。忽發熱,煩躁汗出,投以獨參湯三劑少止,又用補氣血、清肝火之藥,數劑飲食少進。後用獨參湯間服,諸症悉退,飲食頓加。但不能多寐,以歸脾湯加山梔、竹茹,四劑而熟睡。因勞心,遂煩渴自汗,脈大無力,以當歸補血湯,二劑而安。又以十全大補去川芎,加麥冬、五味、牡丹、地骨、麻黃根、炒浮麥,數劑而汗止,死肉且潰。又二十餘劑而新肉生。
一人煩躁面赤,口乾作渴,脈洪大,按之如無,此血虛發躁也。以當歸補血湯,二劑即止。後日晡發熱,更以四物加柴胡、牡丹、地骨、知、柏治之,熱退而瘡斂。東垣云:發熱惡寒,大渴不止,其脈大無力者,非白虎湯症。此血虛發躁,宜用當歸補血湯治之。斐先生云:肌熱躁熱,目赤面紅,其脈洪大而虛,此血虛也。若誤服白虎湯,輕則危,重則斃。
一人杖後,頭額出汗,熱渴氣短,煩躁骨痛,瘀血不潰,此氣虛血熱也。遂割去之,出血,服芩、連之藥益甚,其脈洪大而微,此氣血俱虛,邪火熾甚所致。以四物加參、耆、朮、草,少用柴胡、炒芩,二劑頭汗頓止。又加麥冬、五味、肉桂,二劑諸症悉退。後用參、耆、歸、朮、炒芍、熟地、麥冬、五味,十餘劑,瘀血潰而膿水稠矣。但新肉不生,以前藥倍用白朮而斂。
一人杖後,瘀血流注,腰脅兩足俱黑,此瘀泛注也。隨飲童便酒,砭出瘀血糜肉,投以小柴胡湯去半夏,加山梔、芩、連、骨碎補,以清肝火,用八珍、茯苓,以壯脾胃,死肉潰而新肉生。後瘡復潰,得靜調治,年餘而痊。
一人瘀血攻注陰囊,潰而成漏,膿水清稀,所服皆寒涼之劑。診其肝脈短澀,餘脈浮而無力,此肝木受肺金剋制,又元氣虛,不能收斂。遂用壯脾胃生氣血之方,元氣少復,後終歿於金旺之日。
一人傷處腫痛發熱,作渴汗出,此瘀血作痛也。先砭去惡穢以通壅塞,後用四物、柴、芩、山梔、丹皮、骨碎補以清肝火而愈。
一人傷處揉散,惟腫不消,此瘀血在內,宜急砭之。不從,乃以蘿蔔自然汁調山梔末敷之,破處則以膏貼之,更服活血之劑而瘥。數年後,但遇天陰,仍作癢痛,始知不砭之失。
一人杖後,臀腿黑腫,而皮不破,但脹痛重墜。皆以為內無瘀血,惟敷涼藥,可以止痛。診其尺脈澀而結,此因體肥肉厚,瘀血蓄深,刺去即愈。否則肉潰,有爛筋傷骨之患。乃入針四寸,漂黑血數升,腫痛遂止。是日,發熱惡寒,煩渴頭痛,此氣血俱虛而然也。以十全大補之劑遂愈。
一人杖後,瘀血內脹,焮痛發熱,口乾作渴,飲食不甘,四肢倦怠,此肝火作痛也。脾土受制,故患此症。喜其稟實年壯,第用降火清肝活血之劑而愈。
一人杖後,患處脹痛,悲哀忿怒,此肝火忿怒也。厥陽之火,為七情激之而然耳。遂砭去瘀血,以小柴胡湯加山梔、黃連、桔梗而安。後用生肝血、養脾氣之藥,瘡潰而斂。
一人杖後,患處腫,脹痛發熱,欲吐嘔,兩脅熱脹,肝脈洪大,此肝火脅脹也。但令飲童便,並小柴胡湯加黃連、山梔、歸尾、紅花,諸症果退。此症若左關脈浮而無力,以手按其腹反不脹者,此血虛而肝脹也,當以四物、參、苓、青皮、甘草之類治之。若左關脈洪而有力,胸脅脹痛,按之亦痛者,此怒氣傷肝之症也,以小柴胡、芎、歸、青皮、白芍、桔梗、枳殼主之。蓋此症不必論其受責之輕重,問其患處去血之曾否,但被人扭按甚重,努力恚怒,以傷其氣,瘀血歸肝,多致前症。甚則胸脅脹滿,氣隧不通,或血溢口鼻,多致不救。
一人受杖愈後,口苦,腰脅脹痛,服補腎行氣等藥不效。按其肝脈,浮而無力,此肝膽虛症也。用參、耆、芎、歸、地黃、白朮、麥冬、五味,治之而愈。
一人杖後,服四物、桃仁、紅花、大黃等劑,以逐瘀血,腹反痛,更服一劑,痛益甚,此血虛腹痛也。宜溫補之劑,遂以歸身、白朮、參、耆、炙草,二劑痛即止。
一人杖後,瘀血已去,飲食少思,死肉未潰,又用托裡之藥,膿稍潰而清,此血虛不潰也,非大補不可。彼不從,乃強與大補之劑,飲食進而死肉潰。但少寐,以歸脾湯加山梔,二劑而愈。因勞心,煩躁作渴,脈浮洪大,以當歸補血湯,二劑而安。
一人受刑太重,外皮傷破,瘀血如注,內肉糜爛、黯腫,上引胸背,下至足趾,昏憒不食,此寒凝不潰也。隨以黑羊皮熱貼患處,灌以童便酒,薄粥,更以清肝活血、調血健脾之劑,神思稍蘇,始言遍身強痛。又用大劑養血補氣之藥,腫消食進。時仲冬,瘀血凝結,不能潰膿,又用大補之劑,壯其陽氣,其膿方熟。遂砭去,洞見其骨,塗當歸膏,及服前藥百餘劑,肌肉漸生。
一人杖後而傷虛潰甚,以內有熱毒,欲用涼藥。此脾虛不斂也,非歸、朮、參、耆之類,培養脾土,則肌肉何由而生?豈可復用寒涼克伐之藥,重揖氣血耶?遂用前藥而愈。
一人杖後,腹脹,嘔吐眩暈,筋骨痛,此血虛筋攣也。用柴胡、黃芩、山梔、紫蘇、杏仁、枳殼、桔梗、川芎、當歸、赤芍、紅花、桃仁,四劑而定。後又出血過多,昏憒目黑,用十全大補等藥而蘇。時肌肉潰爛,膿水淋漓,筋攣骨痛,切其脈,浮而澀,沉而弱,皆因氣血耗損,不能養筋,筋虛不能束骨,遂用養氣血之藥,治之而愈。
一人杖瘡愈後,失於調理,頭目不清,此腎虛氣逆也。服祛風化痰藥,反眩暈。服牛黃清心丸,又肚腹瘀痛,杖痕腫癢,發熱作渴,飲食不思,痰氣上升,以為杖瘡餘毒復作。診之,左尺脈洪大,按之如無,此腎經不足,不能歸源,遂用人參、黃耆、茯苓、陳皮、當歸、川芎、熟地、山藥、山萸、五味、麥冬、炙草,服之尋愈。後因勞,熱渴頭痛,倦怠少食,用補中益氣加麥冬、五味而痊。
一人受杖愈後,腿作痛,意膿血過多,瘡雖愈,肝經血尚未充,而濕熱乘肝也。遂以八珍加牛膝、木瓜、蒼朮、黃柏、防己、炙草,以祛濕熱、養陰血。痛漸止,乃去防己、黃柏,服之遂瘳。
一人杖後,瘀血失砭,脹痛煩渴,縱飲涼童便,脹頓止。以蘿蔔細搗塗之,血漸散。已而患處作癢,仍塗之,癢止後口乾作渴,小腹引陰莖作痛,小便如淋,時出白津,此肝經鬱火也。遂以小柴胡湯加大黃、黃連、山梔飲之,諸症悉退,再用養血藥而安。夫小腹引陰莖作痛等症,往往誤認為寒症,投以熱藥,則諸竅出血,或二便不通,以及危殆。輕亦損其目矣。(凡肝鬱病,誤用熱藥皆貽大患。)
一人杖後痛甚,發熱,嘔吐少食,胸膈痞滿,用行氣破血之劑益甚,口乾作渴,大便不調,患處色黯,此痛傷胃嘔也。遂以四君、當歸、炒芩、軟柴胡、藿香,二劑諸症漸愈。又用大補之劑,潰之而瘳。
一人杖後,發熱焮痛,服寒涼藥,更加口乾作渴,肚腹亦痛。自以為瘀血,欲下之。按其肚腹不痛,脈微細而遲,飲食惡寒而嘔,此涼藥傷胃也。急用六君加白芍、當歸、炮附子各一錢,服之,前症益甚,反加譫語面赤。意其藥力未至耳,前藥再加附子五分,(非明眼不能。)服之即睡,覺來,諸病頓退而安。
一人杖後,瘀血雖去,飲食形氣如故,但熱渴焮痛,膈間有痰,以小柴胡湯加花粉、貝母、桔梗、山梔,二劑少愈。又加生地、歸尾、黃芩、柴胡、山梔、花粉而愈。凡治百餘人,其受杖血氣不損者,惟此一人耳,治者審之。
一人杖後,誤服行氣之劑,胸痞氣促,食少體倦,色黯膿清,此形氣俱虛之症也。先用六君、桔梗,二劑胸膈氣和。後用補中益氣去升麻,加茯苓、半夏、五味、麥冬治之,元氣漸復而愈。若用前劑,戕伐元氣,多致不救。
一人去其患處瘀血,用四物、柴胡、紅花治之,焮痛頓止。但寒熱口乾,飲食少思,用四物、白朮、茯苓、柴胡、黃芩、花粉,四劑寒熱即退。用六君、芎、歸、藿香,而飲食進。腐肉雖潰,膿水漸稠,誤服下藥一鍾,連瀉四次,患處色黯。喜其脈不洪數,乃以十全大補,倍加肉桂、麥冬、五味,數劑肉色紅活,新肉漸生。喜在壯年,易於調理,又月餘而愈,否則不救。凡杖瘡跌撲之症,患處如有瘀血,止宜砭去,服壯元氣之藥。蓋其氣血已損,切不可再用行氣下血之藥,復損脾胃,則運氣愈難榮達於下,而反為敗症。怯弱者,多致夭枉。
一人受杖,腫痛,敷寒涼之藥,欲內消瘀血,反致臀腿俱冷,瘀血並胸腹痞悶。急去所敷之藥,以熱的童便酒洗患處,服六君、木香、肉桂,四劑瘀血解,乃刺之。更以壯脾胃、養氣血得痊愈。蓋氣血得溫則行,得寒則凝,寒極生熱,變化為膿,腐潰深大,血氣既敗,肌肉無由而生,欲望其生難矣。
一人杖後,發熱煩躁,宜用四物、黃芩、紅花、軟柴胡、山梔子、花粉,煩熱已清,瘀血深蓄,欲針出之。不從,忽牙關緊急,患處作痛,始針去膿血,即安也。用托裡養血,新肉漸長。忽患處瘙癢,此風熱也,用祛風消毒之劑而痊。
有一人杖後,臀腿脹痛,發熱煩躁,刺去死血,脹痛少寬,熱躁愈甚,此血脫邪火旺而然也。急宜用獨參湯以補之,少愈。又以健脾養氣血藥以治之,而腐漸潰遂愈。大抵有此症,則宜預為調補,以顧收斂,切勿使伐其氣與血,不行補益遂致不能收斂也。
一人仲夏受杖傷手,腰背發脹,牙關緊急,脈浮而散,此表症也。遂用羌活防風湯,一劑即解。此症若在秋冬,腠理致密之時,須用麻黃之類以發汗,此乃暴傷,氣血不損治法也。
一人杖處略破而患痛,脈洪大而實,此里症也。用大芎黃湯一劑,大便微行一次,悉退。若投表藥必死,宜急分表裡虛實而治之,庶無誤也。
一人杖後,寒熱口乾,用四物、參、耆、白朮、軟柴、炒芩、麥冬、五味,四劑少退。欲砭去瘀血,不從。後怔忡不寐,飲食少思,牙關牽緊,頭目瘀痛,惡寒發熱,此膿內焮,類破傷風也。遂砭去之,即安。以八珍、棗仁、麥冬、五味,五十劑,前症漸愈。又用前藥及獨參湯,瘀血潰。後因勞,又寐盜汗,以歸脾湯加麥冬、五味、遠志而痊。後牙關脹悶,面目焮赤,又似破傷風。仍以為虛,用八珍等藥亦安。
一人杖後,腹脹,喘促作渴,寒熱,臀腿糜爛,與死肉相加和,如皮囊盛糊,用童便煎四物、桃仁、紅花、柴胡、黃芩、麥冬、花粉之類,頓退。彼用黑羊皮貼之,益甚。後砭去膿血甚多,氣息奄奄,唇口微動,牙關急緊,患處色黯。或欲用破傷風藥。曰:此氣血虛而變症也。用參、耆、芎、歸、白朮,並獨參湯、人乳,元氣復而諸症愈。乃用十全大補調理而安。此症若膿瘀內焮者,宜針之。若潰後口噤遺尿,類破傷風等症者,乃氣血虛極也,急用大補之劑。若素多痰,患風症者,宜清痰降火。若因怒而見風症者,宜清肝降火。若不慎房勞,忽患前症,此由腎水不足,心火熾甚,宜滋陰補氣血為主。若誤作風症治之,即死。
一人受杖內潰,針出膿三五碗,遂用大補之劑。翌日熱甚,汗出足冷,口噤,腰背反張,眾欲投發散之劑。曰:此氣血虛極而變痙也,若作風治誤矣。用十全大補等藥而愈。此症,或傷寒汗下過度與產婦、潰瘍、氣血虧損所致,但當調補氣血為善。若服克伐之劑,多致不救。
一人杖後兩月餘,瘡口未完,因怒發痙,瘡口出血,此怒動肝火而為患耳。用柴胡、芩、連、山梔、防風、桔梗、天麻、鉤藤、甘草,治之頓愈。劉宗厚云:痙有屬風火之熱而作者,有因七情怒氣而作者,亦有濕熱內盛,痰涎壅遏經絡而作者,惟宜補虛降火,敦土平木,清痰去濕。
一男子杖瘡瘀血不腐,以大補之劑,漸腐,更以托裡健脾藥而斂。
一男子風入杖瘡,牙關緊急,以玉真散一服少愈,再服而安。
小渠袁三,因強寇入家,傷其兩胻外臁,作瘡,數年不已,濃汁常涓涓然。但飲冷則瘡間冷,水浸淫而出,延為濕瘡,求治。張曰:爾牛焦常有綠水二三升,涎數掬。袁曰:何也?張曰:當被盜時,驚氣入腹,驚則傷膽,病在少陽經也。兼兩外臁皆少陽之部,此膽之甲木受邪。甲木色青,當有綠水,少陽在中焦如漚,既伏驚涎在中焦。飲冷水,咽為驚涎所阻,水隨經而旁入瘡,故飲水則瘡中水出。乃上湧寒痰,汗如流水,次下綠水,果二三升,一夕而痂干,真可怪也。
王涇以高宗疾,奉御無狀,鞭背都市,流遠方。後歸,自言不曾受杖,嘗袒而示某,以背完瑩無症,初不解其如何也。後見他醫言,杖皆有瘢,惟噬膚之初,敷以金箔,則瘢立消,意金木之性相制耳。(《程史》載岳珂)
金瘡
《蜀志》:關雲長,常為流矢所中,貫其左臂,瘡雖愈,每至陰雨,骨常疼痛。醫曰:矢鏃有毒入骨,當破臂刮骨去毒乃除。云長便伸臂令劈,時方請諸將飲食相對,臂血流離,盈於盤器,而割炙飲酒,言笑自若。隋末,高開道被箭鏃入骨,命一工拔之不得。開道問之,云畏王痛,開道斬之。更命一醫,云:我能拔之。以一小斧當刺下瘡際,用小棒打入骨一寸,以鉗拔之,開道飲啖自若,賜醫工絹三百匹。(《槎庵小乘》)
七釐散,專治金瘡跌打損傷,骨斷筋折,血流不止。先以藥七釐,燒酒沖服,復用藥以燒酒調敷傷處,瘡口大則干糝之,定痛止血,立時見效。上硃砂一錢二分水飛淨,麝香一分二釐,冰片一分二釐,乳香一錢五分,紅花一錢五分,明沒藥一錢五分,血竭一兩,兒茶二錢四分,於五月五日午時,為極細末,密貯。每服七釐,不可多服。
劉涓子于丹陽郊外較射,忽有一物,高二丈許,因射而中之,走如電激,聲若風雨,夜不敢進。明日,率數十人尋其蹤跡。至山下,見一小兒,問曰:何往?答曰:主人昨夜為劉涓子所射,取水以洗瘡。因問主人是誰,答曰:是黃父鬼。乃將小兒還。未幾,聞搗聲,遙見三人,一人臥,一人閱書,一人搗藥,即齊聲叫突而前,三人並走,遺一帙癰疽方,一臼藥。時涓子得之,從宋武帝北征,有被瘡者,以藥塗之,隨手而愈。涓子用方為治,千無一失,演為十卷,號《鬼遺方》。(龔慶先《鬼遺方》敘)
宋元泰中,青州劉𢣺,射一鹿,剖五臟,拾青草塞之,蹶然而起,𢣺怪而拔草,復倒,如此三度。𢣺錄此草種之,多主傷折,俗呼劉𢣺草,亦曰天名精,此草亦寄奴之類。(《槎庵小乘》)
(琇按,前劉涓子及此則,皆脫胎宋祖荻洲事,要其藥皆寄奴也。)
斐昊旻山行,有山蜘蛛,垂絲如疋布,將及旻,旻引弓射殺之,大如車輪,因斷其絲數尺收之,部下有金瘡者,剪方寸貼之,血立止。(《南部新書》)
夏侯鄆為閬州,有人額上有箭痕,問之。云:從馬侍中徵田悅中箭,侍中與一藥,乃用巴豆微炒,同蜣蜋搗塗,斯須,痛定微癢,待極癢不可忍,乃撼動拔之,拔之立出。後以生肌藥敷之乃愈。因以方付鄆云:凡諸瘡皆可療。後鄆至洪州,逆旅主人妻,患瘡呻吟,用此立愈。(《本草綱目》)
受箭鏃不出者,以蜣蜋、巴豆同塗,癢不可當,以雄磁石挾之即出。象牙、牡鼠肝腦、慄屑、烏雞尾、灰白梅仁、瓜仁、齒齧和黑蝨,皆能出箭頭。又針線在肉者,張子和《儒門事親》方,端午取莨菪作丸,黃丹衣之,置臍,而箭頭自出。劉薦叔曰:近日行伍,惟以干莧菜與沙糖塗之,能出箭頭與鉛砲子。此常驗者,則古方所未載也。
昔有人肩胛中瘡,血如湧出,醫用原蠶沙,為細末敷之,血立止。一云用真降香,煆存性,為末貼之,尤效。(《吹劍續醫續錄記》)
王肯堂云:余近得一金瘡方,大有神效,功在三日,長肌肉。以黃牛膽煆存性,為細末敷之,此實一奇方也。(《續醫說》)
布智爾從太祖徵回回,身中數矢,血流滿體,悶僕幾絕。太祖命取一牛,剖其腹,納之牛腹中,浸熱血中,移時遂蘇。又李庭從巴延攻郢州,炮傷左脅,矢貫於胸,幾絕。巴延命剖水牛腹,納其中,良久而蘇。何孟春云:予在職方間,各邊將無知此術者,非讀《元史》弗知也。故書於此,以備緩急。(《本草綱目》)
孫法宗苦頭瘡,夜有女人至,曰:我天使也,事不關善人,使者誤及耳。但取牛糞煮敷之,即驗。如其言果愈。(《宋書》、《本草綱目》)
張禧,身中十八矢,一矢貫腹,悶絕。世祖即取血竭,遣人往療之。(《元史》)
蒙古中有墨爾根、綽爾濟者,精岐黃。有正白旗先鋒鄂碩,與蒙古戰,中流矢,殆甚。濟為拔鏃,敷以藥,遂愈。又都統吳拜,交戰時,身被三十餘矢,已昏絕。濟令剖白槖駝腹,置拜其中,遂蘇。又黃冠苗君稷之徒,臂屈不伸。濟先以熱⿱⺮鐘熏蒸,次用斧椎其骨,手捏有聲,使骨穴對好,即愈。(余文節公常撫軍《宦遊筆記》)
薛衣道人祝巢夫,名堯民,洛陽諸生也。少以文名,明亡,遂棄置舉藝為醫,自號薛衣道人,得仙傳瘍醫,凡諸惡瘡,敷其藥少許即愈。人或有斷脛折臂者,請治之,無不完好。若刳腹、洗腸、破腦、濯髓,則如華佗之神。里有被賊斷頭者,頭已殊,其子知其神,謂家人曰:祝巢夫,仙人也,速為我請來。家人曰:郎君何妄也,頸不連項矣。彼即有返魂丹,烏能合既離之形骸哉?其子因強之,既至,祝撫其胸曰:頭雖斷,身尚有暖氣。暖氣者,生氣也,有生氣尚可以治。急以銀針紉其頭於項,既合,塗以末藥一刀圭,熨以炭火,少頃,煎人參湯,雜以他藥,啟其齒灌之。須臾,則鼻微有息矣,復以熱酒灌之。逾一晝夜,則出聲矣,呼其子而語之矣,乃進以糜粥。又一晝夜,則可舉手足矣。七日而創合,半月而如故。舉家作謝,願產之半酬之。堯民不受,後入終南山修道,不知所終。無子,其術不傳。(《虞初新志》陳定九)
薛立齋治大尹劉國信,金瘡出血,發熱煩躁,屬陰虛為患。用聖愈湯治之,虛火熄而血歸經矣。
梁閣老侄,金瘡腫痛,出血不止,寒熱口乾,此氣虛血無所附,而血不歸經也。用補中益氣、五味、麥冬主之,陽氣復而愈。
舉人余時正,金瘡焮痛,出血不止,惡寒發熱,用敗毒等藥,愈甚。此亡血過多,氣無所附而然耳。遂以四物加知、柏、軟柴胡、參、五味、麥冬治之,即愈。
淮西總管趙領衛,名寓殿,岩密之子,云取箭鏃法仇防禦方,張循王屢求不得,因奏之德壽宣,取以賜之,有奇效。以天水牛一個,獨角者尤緊,以小瓶盛之,用䗯砂一錢,細研,水少許化開,浸天水牛,自然成水。上以藥水滴箭鏃處,當自出也。(《是齋方》)
凡刀刃傷,用石灰,不以多少,端午日午時,取百草搗汁濾過,和作餅子,入韭菜汁尤妙,陰乾,遇有傷,即以末糝之。如腸胃出,桑白皮縫罨之,帛系。吳內翰父少保,守南雄州,有刀傷人腸潰者,以此藥治之,全二人之命。一方只用韭汁和石灰,端午日合。又治刀刃傷,用五倍子為末干貼,神效,亦名小血竭。(同上。)
回回田地,有年七八十歲老人,自願捨身濟眾者,絕不飲食,惟澡身啖蜜,經月便溺皆蜜。既死,國人殮以石棺,仍滿用蜜浸,鐫志歲月於棺蓋瘞之。俟百年後啟封,將蜜取下。凡人損折肢體,食少許立愈,雖彼中亦不多得,俗曰蜜人,番言木乃伊。(《輟耕錄》)
杭州赤山之陰,日宵箕泉。黃大癡所嘗結廬處,其徒弟沈生,狎近側一女道姑,同門有欲白之於師,沈懼,引廚刀自割勢,幾死。眾救得活,而瘡口流血,經月餘不合,偶問諸閹奴,教以毀所割勢,搗粉酒服。如其言,不數日而瘥。(同上。)
閩萬夫長陳君,臨陣為刀砟其面,瘡已愈,而痏與鼻不能合,甚惡,時時仰泣曰:吾面無完膚,生何以見妻子,死何以見父母乎?乃拜項彥章求治,項命壯士按其面,膚肉盡熱腐,施之以法,即面赤如頳盤。左右賀曰:復故也。(《九靈山房集》)
湯火傷
薛立齋治一男子,孟冬,火傷臂作痛,喘咳發熱,此火毒刑肺金之症。用人參平肺散治之,喘咳乃止。因勞,又惡寒發熱,此氣血虛也。以八珍湯加枳、梗、白芷,治之而退。再加薄桂三分,以助藥勢,溫氣血,壞肉潰之而愈。如若初起焮赤作痛,用神效當歸膏敷之,輕者自愈,重者自腐生肌,神效。或用側柏葉末,蠟油調敷亦效。若發熱作渴,小便赤色,其脈洪數而實者,用四物、茯苓、木通、生甘草、炒黃連。脈雖洪數而虛者,用八珍。若患處不潰,而色黯者,四君、芎、歸、黃耆之類。若死肉已潰而不生肌者,用四君、黃耆、當歸、炮姜。若愈後而惡寒,陽氣未復也,急用十全大補湯,切勿用寒涼,反傷脾胃。
一男子因醉被湯傷腿,潰爛發熱,作渴飲水,脈洪數而有力,此火毒為患。用生地、當歸、芩、連、木通、葛根、甘草,十餘劑,諸症漸退。卻用參、耆、朮、草、芎、歸、芍藥、白芷、木瓜,新肉將完。因勞,忽寒熱,此氣血虛而然也。仍用參、耆之藥,加五味、棗仁而安。又月餘而瘡斂。
一男子火傷,兩臂焮痛,大小便不利,此火毒傳於下焦。用生地、當歸、白芍、黃連、木通、山梔、赤苓、甘草,一帖,二便清利,其痛亦止。乃以四物、參、耆、白芷、甘草而壞肉去,又數劑而新肉生。
一婦人湯傷胸,大潰,兩月不斂,脈大而無力,口乾發熱,日晡益甚,此陰血虛,火毒乘之而為患耳。用四物湯加柴胡、丹皮,熱退身涼。更用逍遙散加陳皮,以養陰血,壯脾胃,腐肉去而新肉生。
凡湯燙火燒,痛不可忍,或潰爛,或惡瘡,用松樹皮剝下,陰乾,為細末,入輕粉少許,生油調稀敷。如敷不住,紗絹帛縛定,即生痂,神妙不可言。然宜預先合下,以備急。自剝落而薄者尤妙。李莫安撫方,用牛皮膠,入少湯於火上溶稠,狗毛剪碎,以膠和毛,攤軟帛封之,直至痂脫不痛。吳內翰家婢,夜炊米,釜翻傷腿膝,以夜不敢曰,比曉,已潰爛,用此治之而愈。(《百乙方》)
立齋治馮氏子,患火瘡,驟用涼藥敷貼,更加腹脹不食。以人參敗毒散加木通、山梔治之,外用柏葉炒為末,麻油調搽,漸愈。嘗用煮犬汁上浮脂,調銀硃塗之更效。若用涼藥,逼火毒入內,多致不救。
王洪緒治一婦小腿經燙,醫用冰片研雪水敷之,不一刻,腿腫如斗,痛極難忍。曰:幸在小腿,若腰腹間,遏毒入內,難挽回矣。以地榆研細,調油拂上,半刻痛止,再拂數次全愈。
一使女,炭火燙足,背爛一孔,以伏龍肝散,乳調敷,不三日而愈。
一孩被滾湯澆腹,因痛,抓破皮,麻油拂上一次,痛止。以地榆末干糝破處,次日肌生,未破者全愈。
錢國賓曰:余欲之遂昌,宿旅次,聞隔房人呼痛,夜不安枕。次日問店主,對曰:小价提滾水一桶上樓與客洗面,其子拿盆後上,舊桶底脫,滾水灌子之頭,今腫如斗,面目皆平,七日不食矣。余即往視,滿室皆臭,用夏枯草一斤為末,以香油調腫處,厚厚敷上,即時止痛止臭,三日消腫,八日痂落,切忌食醬料。面有黑斑,店主如言藥治而愈。後余回,其子叩謝。
竹木刺傷
曾氏榮曰:元貞乙未春,有王千戶來自廣西,安船河下,一子僅二周,患頭痛,服藥、針灸不效。召曾診視,色脈俱好,惟額上微紅,以手法驗之,大哭淚下。其母怒而見詰,曾亦置之勿論,但究心以病為事,再問當時得病之因。千戶云:初在靜江時,大風吹篷撲著,便不快。曾曰:此疾若令細揣頭上,便知其症。彼諾之,遂遣家人出外探親,其父自抱,曾揣之,果有小筏簽刺在囟上皮下,即篷簽也。以酥油潤透,用鑷摘出,痛定即安。若以匹婦饒舌而退,則及幼之心不溥矣。後之醫流,倘見嬰兒色脈好而病者,用藥不應,必有他故,宜細心推原,切勿拘泥可也。(《幼幼心書》)
富次律云:治竹木刺,出《聖惠方》,曾用救一莊僕,極妙。其人有一腳心刺痛楚,瀕死,黃昏敷藥,痛尤甚,至四更視之,刺已出,遂安。用烏羊糞爛搗,水和罨傷處,厚敷之為佳。(《百乙方》)
蟲獸傷
張薦員外住劍南,張延賞判官,忽被蜘蛛咬頭上。一宿,咬處有二度赤色,細如筋,繞項上,從胸前下至心經。兩宿,頭腫瘀大如升碗,肚漸腫,幾至不救。張公出錢五百千,並薦家財又數百千,募能療者。忽一人應召云可治,張公甚不信之,欲驗其方。其人云:不諳方,但療人性命耳。遂取大藍汁一碗,以蜘蛛投之,至汁而死。又取藍汁加麝香、雄黃,更以蛛投之,隨化為水。張公因甚異之,遂令點於咬處,兩日悉平,非小瘡而愈。(《本草綱目》)
《字林》云: 睩聽,形如蜥蜴,出魏興,居樹上,見人則跳來齧之,齧已還樹,垂頭聽哭聲乃去,即千歲蝮也。其狀頭尾一般,大如搗衣杵,俗名合木蛇,長一二尺,談野翁方名斫木蛇,又名望板歸。救之,用嫩黃荊葉搗爛敷之。(《本草綱目》)
處士劉易,隱居王屋山。嘗於齋中見一蜂,冒於蛛網,蛛搏之,為蜂所螫,墜地。俄頃,蜘蛛鼓腹欲裂,徐行入草,齧芋根微破,以瘡就齧處磨之。良久,腹漸消,輕躁如故。自後人有被蜂螫者,芋根敷之則愈。(《筆談》)
蚯蚓糞能治蜂螫。余少時摘黃柑,為蜂所毒,急以井泉調蚯蚓糞塗之,立止。聞之昔人,納涼檐際,見有蜂為蜘蛛所罥,蛛出取蜂,受螫而墮。少蘇,爬沙牆角,以後足抵蚯蚓糞,掩其傷。須臾,健行,卒啖其蜂於網。信乎,物亦有知也。沈存中《筆談》亦記一事,與此相類,但謂以芋梗耳,姑識之。(《客中間間集》)
麻知幾村行,為犬所齧,舁至家,頸腫如罐,堅若鐵石,毒氣入里,嘔不下食,頭痛而重。往問戴人,女僮曰:痛隨利減。以檳榔丸下之,見兩行,不瘥。適戴人自舞陽回,問麻曰:脛腫如此,足之二陰三陽可行乎?麻曰:俱不可行。戴人曰:當大下之。乃命臨夜臥服舟車丸百五十粒,通經散三四錢。比至夜半,去十四行,腫立消,作胡桃紋,反細於不傷之脛。囑其慎勿貼膏紙,當令毒氣出,流膿血水。又一日,恐毒氣未盡,又服舟車丸百餘粒,浚川散三四錢,見六行。病人曰:十四行易當,六行反難,何也?曰:病盛則勝藥,病衰則不勝其藥也。六日,其膿水盡。又囑其膿水行時不畏風,盡後畏風也。乃以愈風餅子,日三服之。又二日,方與生肌散,一敷之而成痂。嗚呼!用藥有多寡,便差別相懸,向使不見戴人,則利減之言非也。以此知醫之難,用醫尤難。(戴人即張子和。)
凡瘋狗、毒蛇咬傷者,只以人糞塗傷處,新糞尤佳。諸藥不及此。(楮記室出《檐曝偶談》)
江懷禪師,為驢咬下鼻,一僧用發入罐子鹽泥固濟,煆過為末,急以鼻蘸灰,綴定,以軟絹縛定效。用此擦落耳鼻,亦效。(《醫學綱目》)
薛立齋治一男子,被犬傷,痛甚,噁心,令急吮去毒血,隔蒜灸患處數壯,痛即止。更貼太乙膏,服玉真散而愈。
一男子瘋犬所傷,牙關緊閉,不省人事,急針患處出毒血,更隔蒜灸,良久而醒。用太乙膏封貼,用玉真散二服少愈。更以解數散二服而痊。若患重者,先須以蘇合香丸灌之,後進湯藥。針灸經云:外邱穴,治猘犬,即瘋犬所傷,發寒熱,速灸三壯,更灸患處,立愈。春末夏初,狂犬咬人,過百日得安。終身禁犬肉蠶蛹,食此則發不可救也。宜先去惡血,灸咬處十壯,明日以後,灸一壯,百日乃止。忌酒七日,搗韭汁,飲一二盞。又方,治狂犬傷,令人吮去惡血,灸百壯,神效。
治蛇入七竅,急以艾灸蛇尾。又法,以刀破蛇尾少許,入花椒七粒,蛇自出。即用雄黃、硃砂末,煎人參湯,調灌之,內毒即解。山居人被蛇傷,急用溺洗咬處,拭乾,以艾灸之,立效。又方,用獨頭大蒜,切片置患處,以艾於蒜上灸之,每三壯換蒜,多灸為妙。
立齋治陳鑑,居庸關人,蠍螫手,瘀痛徹心,頃刻焮痛至腋,寒熱拘急,頭痛惡心,此邪正二氣相搏而然。以飛龍奪命丹塗患處,及服止痛之藥,俱不應。乃以隔蒜灸法灸之,遂愈。薛母及薛皆嘗被螫,如前灸之,痛即止。薛母又嘗為蜈蚣傷指,亦用前法而愈。凡蜈蚣毒之類所傷,依此療之,並效。本草謂蒜療瘡毒,有回生之功。
一獵戶腿被狼咬,痛甚,治以乳香定痛散,不應。思至陰之下,血氣凝結,藥力難達,令隔蒜灸至五十餘壯,瘀痛悉去。仍以托裡藥及膏藥貼之而愈。
王生被狂犬傷腿,頃間焮痛至股。翌日牙關緊急,以玉真散治之,不應。亦隔蒜灸三十餘壯而蘇。仍以玉真散及托裡消毒藥而愈。
立齋父嘗睡間有蟲入耳,痛瞀。將姜擦貓鼻,尿自出,取尿滴耳內,蟲即出而愈。又百戶張錦,自謂耳內生瘡,不時作痛,痛而欲死,痛止如故。診其脈皆安靜,謂非瘡也。話間忽痛作,度其有蟲入耳,令回,急取貓尿滴耳,果出一臭蟲,遂不復痛。或用麻油滴之,則蟲死難出。或用炒芝麻枕之,則蟲亦出,但不及貓尿之速也。(此案,耳門亦收之,非重出也。恐患此者,不知是蟲,便翻閱耳。)
《華佗傳》:彭城夫人夜之廁,躉螫其手,呻吟無賴。佗令溫湯近熱,漬手其中,卒可得寐。但旁人數為易湯,湯冷令暖之,其旦即愈。(《三國志》)
一僧為蛇傷,一腳潰爛,百藥不愈。一遊僧以新水數斗,洗淨腐敗,見白筋,挹干,以白芷末入膽礬、麝香少許,糝之。惡水湧出,日日如此,一月平復。(《奇疾方》)
蘇韜光寓婺女城外魁星館,有人書一方於壁間,曰:此方治諸蟲咬,神效。韜光屢以救人,皆驗。其方用貝母為末,酒調,令病者量飲之,飲不得,即止。頃之,酒自傷處為水流出,水盡為度。卻以貝母塞瘡口,即愈。雖傷已死,但有微氣,可以下藥者,即活,神效不可言。(《集成》)
崇寧末年,隴西兵士,暑月中在倅廳下跣立,足下為蚯蚓所中,遂不救。後數日,又有人被其毒。博識者教以先飲鹽湯一杯,次日鹽湯浸足,乃愈。
《譚氏方》治蜘蛛咬,遍身瘡子,以蔥一枚,去尖頭,作孔,將蚯蚓入蔥葉中,緊捏兩頭,勿泄氣,搖動即化為水,水點咬處,瘥。(本草)
孫真人以武德中六月,得蠼⿰米可尿疾,經五六日,覺心悶不住,以他法治不愈。又有人教畫地作蠼⿰米可形,以刀仔細細盡取蠼⿰米可腹中土,就以唾和成泥,塗之再塗,即愈。方知天下萬物相感,莫曉其由矣。(《千金方》)
立齋治一男子,犬傷青腫作痛,以蘿蔔汁,調梔子末敷之,以四物湯加柴胡、黃芩、花粉、穿山甲,二劑少愈。更以托裡散加生地、柴胡、紅花,數劑而潰。再以托裡健脾藥而愈。
馬銘鞠傳治蜈蚣傷方,蜒蝣塗上,其痛立止,屢試神效。又一法,用舊竹筋,火中將頭上燒黑,取下少許研細,敷患處,立愈。(《廣筆記》)
破傷風
(雄按:史搢臣云:冒風者曰破傷風,染濕者曰破傷濕。今但列傷風,而不及傷濕,猶有缺漏也。)
官使明光祖,向任統制官,被重傷,患破傷風,牙關緊急,口噤不開,口面喎斜,肢體弛緩。用土虺蛇一條,去頭、尾、腸、皮、骨,醋炙;地龍五條,去泥醋炙;天南星八錢重一枚,炮。上為末,醋炙,麵糊為丸綠豆大。每服三丸、五七丸,生薑酒下,仍食稀蔥白粥取汗,即瘥。(《普濟方》、《本草綱目》)
萬密齋治一婦人,年四十餘,形黑而瘠,性躁急,先患左腿發內癰,潰後起坐。萬曰:瘡口未合當禁風。其婦自恃強健,不聽。忽一日眩僕,目貶口喎,身反張,手足攣曲,亟求治。曰:此破傷風,痓病也。用桂枝湯加熟附子、黃耆、防風,一劑而病減。再服十全大補湯,三劑而安。
胡念庵曰:一人因拔髭一莖,忽然腫起不食。有友人詢余,余曰:此破傷風也,速灸為妙。醫乃認作髭疔,治以寒涼,不數日發痙而死。(《醫林指月》)
有男子年六十一,腳腫生瘡,忽食豬肉不安。醫以藥利之,稍愈。時出外,中風汗出,頭面暴腫起紫黑色,多唾,耳輪上有浮泡小瘡,黃汁出,乃與小續命湯加羌、活一倍,服之遂愈。(《醫說續篇》)
薛立齋云:一男子背瘡未斂,以膏藥剪孔貼之,患破傷風症而歿。此先失於內補,外邪集其虛耳。余見此症,貼膏藥剪孔,欲其通氣,而反患破傷風;搽斂藥生肌,欲其收口而助其餘毒,以致歿者多矣。可不慎哉?
一男子風襲瘡口,牙關緊急,腰背反張,以玉真散,一服而愈。仍以托裡藥而斂。
薛立齋治一婦人,臀癰將愈,患破傷風,發熱搐搦,脈浮數,以當歸地黃湯治之。不信,乃服發散敗毒藥,果甚。始信,服數劑而痊。是症須分表裡,別虛實,不可概治。《原病式》云:破傷風,因瘡熱甚,鬱結榮衛,不得宣通,怫熱遍身,故多白痂。是時瘡口閉塞,氣難通泄,熱甚則生風也。不已,則表傳於裡,但有風熱微甚兼化,故殊異矣。大法,風熱躁甚,怫屈在表,而裡氣尚平者,善伸數欠,筋脈拘急,時或惡寒,或筋惕而搐,脈浮數而弦者,宜以辛熱治風之藥,開衛結滯,是與怫屈而以麻黃湯辛熱發者同也。凡用辛熱,宜以寒藥佐之,免至藥中病,而風熱轉甚也。如治傷寒,發熱用麻黃、桂枝,加黃芩、石膏、知母之類是也。或以甘草、滑石、蔥、豉寒藥,發散之妙。若表不已,漸入里,里又未甚,而脈在肌內者,宜以退風熱,開結滯之寒藥調之,或微加治風,辛熱亦得,猶風寒半表半裡,以小柴胡和解之意也。若裡熱已甚,舌強口噤,項背反張,驚惕搐搦,涎唾稠黏,胸腹滿塞,或便溺閉結,或時汗出,脈洪數而弦,此由風熱屈甚於里,而表熱稍罷,則腠理疏泄,而心火熱甚,故汗出也。法宜除風散結,寒藥下之。後以退風熱,開屈滯之寒藥調之。熱除結散,則風自愈矣。凡治此,宜按摩導引,及以藥斡開牙關,勿令口噤,使粥藥不得下也。
治破傷風及金刃傷,打撲傷損,方名玉真散,《本事》、《必用》兩方皆有,但人不知。張叔潛知府云:此方極奇,居官不可闕,是齋宰清流日,以授直廳醫,救欲死者數人,奇甚。用天南星、防風,二味等分為末。破傷風以藥敷貼瘡口,然後以溫酒調下一錢。如牙關緊急,角弓反張,用藥二錢,童子小便調下。或因鬥毆相打,內有傷損,以藥二錢,溫酒下。打傷至死,但心頭微溫,以童小便灌下二錢,並進三服。天南星為防風所制,服下不麻。(《是齋方》)
(按:《衛生寶鑑》以此方兼治狂犬所傷,並諸犬咬,神效。)
附《柳州遺稿》序
魏君柳州詩,名《嶺雲集》者,友人鮑君以文刻以行世。集甫出,人爭傳誦,遂一遊嶺表,越歲歸,優遊里中者十餘年,而柳州辭世。鮑君與胡君滄來、項君金門,復刻其手所自訂後集,以弁首之語屬余。讀卒業,愀然嘆曰:柳州生平成就,所造甚為難耳。柳州少孤,貧無遺資,乃於街市間,勤十指操作自給。既而佐生於質庫中,幾二十年。盡勞所職,至夜篝燈讀書,為同事所憎,乃展卷默誦,復以燈光逼射為詬,於是卷局坐帳中,翳其光而閱,膏盡為度。向無師授,自以堅思力探苦索。積學既久,由漸而致,豁然貫通。家本業醫,兼攻其先人所遺歧黃書,亦臻奧窔。辭歸懸壺,取資以俯蓄妻子。暇則取市扇,需畫者,應其請,得資以助不足。當其畫時,手一扇於前,置一卷於左,勞憊益甚,乃能自拔於庸雜儕偶中,成大雅材之詩人。同事筆硯吟哦輩,排突直出其上,據壇執耳,莫敢枝梧。及壯歲將過,向之積勞漸發,疾漸不可治,年逾五旬而終。嗚呼!柳州學既成,人皆羨之,慕之,舉為一時作手,豈知其從艱瘁中來,如此其甚哉。今其詩具在,吾不敢謂於今之負重名者。優劣若何?於古作者,詩品位置若何?然展帙案,取吾儕倫類中,推云軼倫超群,亦平心之論也。嗚呼!讀書不勝功名,仰屋而思⿱⺮楓猭,行而覓索句於杳渺無何有之處,自矜得意,雖工亦何可藉賴。世不笑其狂,必笑其拙耳。而柳州終身抱此癖,貧困不振,終不自悔。人各有嗜,難為不相謀者道也。
乾隆丁酉仲冬臨江鄉人吳穎芳序
附《先友記》一則
魏柳州先生,名之琇,字玉橫,錢塘人。幼孤貧力學,先府君十餘歲即與定交。以齒長於府君,接之在師友之間。歿為刊其暮年詩,即世所傳《柳州遺稿》也。先是鮑君淥飲,嘗為刊《嶺南詩鈔》,才氣縱橫。落花詩,一時膾炙人口。晚乃悔其少作,力持風格,造詣益上矣。墓在赤山埠,青龍山。題曰:錢塘詩人魏柳州之墓。買山營葬,皆先府君任之。值春秋改序,率同人具斗酒隻雞拜奠墓下,今古歡堂。集中詩人歿後新吟少,世味嘗來古道稀,宿草更彈知己淚,清尊難起故人顏句,皆展先生墓作也。先生精於醫,著《續名醫類案》五(雄按:當作六十。)卷,邀錄四庫館書。吾母嘗言,敬時多病,先生來,必乞為診視。先生歿於乾隆壬辰,時敬甫離襁褓,身受其惠,而先生之音容了不復記,可慨也夫。
《續名醫類案》書後
《提要》謂此書綱羅繁富,變證咸備,惜編次潦草,不免蕪雜。雄按十一卷瘧門陸祖愚治陳雅初案後云:己丑,長至後一日錄是案。嗣考胡書農學士《先友記》言,先生歿於乾隆壬辰,然則以六十卷之書,僅三年而藏事,縱極敏捷,殆不過草創初就耳。倘天假以年,重為刪定,斷無以上諸病矣。雄不才,於先生無以為役。然孤貧艱瘁,少境頗同,讀其書而不覺感慨流涕焉。爰忘弇陋,略附按語,圈其佳案,用質宗工鑑定,且臚目次,以便翻譯。並採《柳州遺稿》序,暨胡氏《先友記》於篇末,俾讀是書者,得見先生大概云。
咸豐元年冬十一月杭州王士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