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溫熱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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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中西溫熱串解

作者
吳瑞甫
朝代
民國
年份
公元1920年
底本
*《中西温热串解》,福建科學技術出版社,2003年,ISBN: 9787533520779。

吳瑞甫先生,余總角交也。十餘歲時,與餘論詩文甚相得。社友計五人,時常聚首,朝夕觀摩,文思益進。不幸葉君耀南以疾早世,胡君墨仙以經營商業遠出,獨余與陳君舟及先生,均以縣試第一人,有聲黌序。今所得而敘舊者,惟先生及余而已,真令人有今昔之感也。

先生弱冠時,奉鯉庭明訓,謂余曰:「士當求為有用之學,詞章末藝,不足道也。吾家自撝吉祖以來,世代皆精於醫,所藏秘本驗方,計拾余卷,俟確試有效後,當陸續刊出,以公諸世。」先生存心之仁,固如此者。余與先生交遊日久,知先生讀岐黃家言,手不釋卷者,已三十餘年。自《靈》、《素》以迄漢晉唐宋元明諸書,靡不窮原竟委,別有會通。所評註醫書,達千餘卷。登賢書後,益收斂才華,力求精粹。嘗謂我國醫學,如魏念庭、葉天士、徐靈胎、柯韻伯、陳修園諸先生,皆有神悟,卓卓可傳。所惜當時無西人解剖學以為考證,遂不免有出入處耳。治溫熱獨取王士雄先生五種,最為精本,謂前代醫學家不及也。近以西人醫術日新月異,從師訪道,彌益勤劬。凡有譯本,不惜善價購求,朝夕考鏡。如是者十餘年。嗚呼!以先生之才之悟,又濟以先生之學之勤,在我國固可闡軒岐之奧,在近世發明諸新學說,更不難登其堂而嚌其胾。改良我國醫學,非先生任,又將誰任也?余嘗論醫學家精中法者,每不欲講求西法,而習西法者,又不免輕視中法,二者皆先人為主之見,誤之也。不思學無論中西,惟求其實效而已。中西醫治病,均有試驗特效各方法,西藥固速效,而失之劇烈,用偶不當,害亦隨之,中藥固失之和緩,而加減配合,果有法度,亦能起危病於頃刻。固不必有分門別戶之見,亦不必有尊中抑西之心。德無常師,取善為師,古聖人之明訓也。先生治病,宜於中則中,宜於西則西,如鑑照物,隨物以應,真所謂變通先輩自為面目者。近以《中西溫熱串解》一書示余,余謂我國三十年來病證,溫熱為多,是書統匯中西學說,確切不磨,宜急付石印,以餉於各醫界,於醫學家裨益,尤為不少。先生謂余言,所評《三因方》,已印刷行世,尚有《腦髓病論》兩卷、《中西脈學》一卷、《中西內科學》十卷,將以次刊出。余與先生最知交,知先生才學湛深,以之融會中西醫說,實勝任愉快也,爰特弁數語於簡端。

民國九年三月社愚弟蘇萬靈拜序

緒言

余少習舉子業,奉先大父筠谷公之命曰:詞章之學,無補於世,吾家世代均以醫名於時,其繼承先業,毋或怠。璜受而謹識之不敢忘。因當時為科舉時代,思欲博科名為父母歡,旋習旋輟,徒勞罔功。乙未八月,先大父病溫熱,遍延名醫無一識者,尋以誤藥變症棄世,至今有餘痛焉。先父歿後,璜盡棄科舉學,朝夕研岐黃家言,無間寒暑,如是者十餘年,蓋欲遵父命以贖前愆也。習之既久,每慨我國醫學,精粹者雖多,而紕繆者益復不少,用是加以評註,摘其瑕而錄其瑜,不下千餘卷,如是者又有年。繼又思我國醫籍,如柯韻伯、徐靈胎、魏荔彤、陳修園輩,皆明於理法,卓卓可傳。顧臟腑未經剖驗,血液未經細核,於疾病原因未由推勘人微,確有印證。雖悟性過人,仍不無惝恍難憑之處。則其書雖存,謂之心思靈敏,所試輒效則可。謂之確知病原之所在,則斷乎未可也。錫璜不敏,才短願長,思欲融貫中西學說。為改良醫學計,遍購中西著名醫冊而講肄之。又十餘年,乃知中西醫學,有宗旨懸歧者,有名詞不同而理法並無差別者,而溫熱一書,尤易參互考證,以會其通。特就中東西治熱各書,繁徵博引,互為推勘,說取其長,理取其足,方取其效。雖未敢謂治溫熱之法,精到無遺,然較之舊刊溫熱各書,確鑿有據,則斷乎可以自信也。書成名之曰《中西溫熱串解》。願以質世之精,於中西醫學者而就正焉。

學西醫者,每謂中國醫學但憑理想,比之陳羹土飯者有之,比之元酒太羹、吉光片羽者又有之。且謂及今不急改良,則所有舊方籍,不過僅為他日圖書館之陳列品,揆諸優勝絀敗之公例,將無以自存。是說也,余曏者亦甚惑之,及證以生平之閱歷,乃知其大謬不然。夫中醫言其理也,西醫言其原因也。考天時之變,察臟腑之偏,此中醫所長也,而西醫嘖嘖議之。一若中法之診脈辨證處方,均無一有合。不思我國開化最早,經驗亦最宏富,凡今人所患之病,經古人辨別施治,而確有實效者,殆十之六七。其所云不治者,雖以今日科學發明之新理、新藥,亦無可如何。蓋世界之病,實有非藥所能治者,如謂病皆可以藥治,則古之神醫若神農、岐伯、倉公、扁鵲、華元化、張仲景之闡天人之秘,今之西醫如發明電學治病之約翰氏,發明化學治病之畢始利氏,發明血液循環、腦筋功用之哈斐氏,與夫古井氏之創設細菌學,巴斯德氏之實驗病理學,均極精研,即均可以長生不死,有是理耶?有是事耶?

今則以溫熱證論之。是證也,西人謂輕重熱症及流行性感冒,其認病也試察體溫,檢查黴菌,打診、聽診、試尿、試糞,用幾種解熱劑、輕瀉劑以減其熱;其起臥不安,神思昏懵者,用安腦提神諸品;有病原菌者,用殺菌各方法,如是焉已。而以我國治法,必須察其在氣、在血,審其何臟、何腑,見何表證、里證,有無夾痰、夾食,病狀如何,體氣如何,應否寒下,應否清解,應否溫運,應否滑降,應否大生津液,應否通津以為透汗之原,應否育陰以為養正解熱之助。自葉天士治溫熱,別出手眼,王士雄又以天資學力,斷證明確,議藥精當,纂成經緯一書,靈心慧舌,博大昌明,與西人考察病原,多有互相契合之處,乃知古人才識心思,良為精到,不事剖割,而洞見五臟癥結。益嘆古人之學識、經驗為不可及也。

我國醫者不細心考究則已,一細心考究,未有不名著一時者。若吳坤安、吳鞠通、章虛谷、沈步青、雷少逸,誰非講葉氏之法者,而其明效大驗卓著若此。治溫熱者,本數書而習之,均足起我國人之信用,然則我國醫學,豈皆模糊影響者乎?豈宜受天演淘汰之例者乎?丁巳之秋,鼓浪嶼某氏婦病營熱,延某國西醫能操中國音者診視,病已十餘天矣。某國西醫用鐵酒、金雞納霜、牛肉汁等,謂須補身至四禮拜,方可望愈。余至曰:此用我國醫法,可以數日而愈者,投以減味復脈湯加知母,三日痊愈。己未余在申,有一馬姓患痰熱,西醫所謂流行性肺炎也,延某國著名醫生視之,謂療四五禮拜,庶得漸愈。余用清燥救肺湯加減,日服兩劑,五劑而瘳。治溫熱證,以中西醫比較,孰短、孰長,孰緩效、孰速愈,孰以輕清藥愈重病、孰以劇烈藥致病變,(如服安知拜林解熱致汗多、心停之類。)今之人自有能辨之,無待余之再贅也。

西醫之較精於中國者,曰手術、曰切開術、曰衛生、曰消毒法、曰檢查黴菌、曰注射,此皆我國醫者所宜注意學習之一事也。然曰人治盲腸炎,竟用仲景方施治痊愈,而不必開刀者,則剖割之法,不全可恃也。硬脾,西人有施摘發手術者;有抽泄其血,使病輕減者;有用針劑、信石、金雞納霜,服之日久,毫無效驗,而我國人以草頭方愈之者。則殺菌、改血之未盡可恃也。我國無檢查毒菌之法,而醫學家辨證用方,動多奇中。則歷代名賢,經驗之大經、大法,有以作後學之矩矱也。所惜我國聰明才俊之士,習醫者殊少,而市井無學之輩,為餬口計,稍識幾味藥物,略讀幾方歌訣,便公然出為診證。問以是何病名則不知,問以如何為病之出路又不知。六經之傳變何因,方法之配合何義,茫茫然如遊煙霧中,莫知蹊徑。徒以搔不著癢之藥,毫無治病能力者,模糊塞責。嗚呼!醫風之陋,乃至此耶!璜以為此則政府之過也。地方社會不知慎重人民,創設醫校,以為考究,坐令碔砆亂玉,死者接踵,夫復何言!

近則五洲通市,東西洋各醫者力爭上游,而我國猶疲玩如故,拘泥故常如故,無怪為西醫所輕視也。人之言曰:西醫精於外治,不精於內治。考之實用,雖未盡然,而西藥劇烈,服之過量,便能殺人,餘生平最慎用之。溫熱諸證,用西藥尤多窒礙。蓋西醫治熱證,每喜用退熱藥,其總綱亦不外汗、吐、下三法。熱稍重者便用冰於頭,以止頭痛,而保護其腦。不知我國治熱證,固有忌汗、忌吐、忌下者,重熱證尤忌寒涼冰閉以遏其毒,致熱入內故而死。近世治溫熱書,法多精純,方多超妙,非見病治病者,所可同日語也。錫璜不揣固陋,爰將中東西治溫熱各學說,斟酌以會其宜,比類以提其要。固不願徒學西法者,有鄙夷中法之思,尤不願專習中醫者,有尊中抑西之見。總期取彼之長,以補我之短。其有發明新法,及治病有特效者,採而輯之,間亦竊附己意,融會而貫通之,務使理解明晰,確有實驗,不敢沿訛襲謬,以誤後學。亦不敢拘泥形跡,使中華最精、最切之國粹學,因喜新厭故,起後人是丹非赤之心。則以中國心思之穎悟,學問之淹通,藥物出品之多,為五洲冠。倘能兼通西法,一改良以求完備,匪徒可弭利源之外溢,且可使我國新藥,出產日多,不必過用劇烈之品,而可確收治病之效,是則錫璜所馨香禱祀以求之者也。

考古醫師,取毒藥以供醫事,載在《周禮》。以毒藥去病,功力較厚也,西洋藥物學近之。然我國治病有輕可去實之法,西人治毒熱,亦有用雞湯、牛羊肉汁諸補身之品,滋養臟真,靜候解熱,與我國養正托邪用法,大旨相同,又非專恃毒藥治病也。況臟腑有偏勝者,以藥物調之使平。細菌之為害於身體者,能殺其菌,諸病自退。是在醫者講求去病之方法,學無論中西,惟能收偉效,便是良法良藥。倘必以毒藥治病,雖病除而氣血之損傷已屬不少。況喜用毒藥,萬一不效或與體質不合,且將束手無策。我國藥物學,雖不若西人之雄厚,而活法通變,妙用無窮,此本書所以多用中藥之意也,原以質世之操活人之柄者。

中華民國九年三月閩同安吳錫璜瑞甫氏識於廈門回春廬醫院

卷一

考證溫熱名義

《經》云:「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又曰:「冬不藏精,春必病溫。」同一病溫耳,而必別之曰是為傷於寒,是為不藏精,其義何居?曰:此皆伏氣之為病也。傷寒甚者,冬時即病,微者不即病。其氣伏匿於肌腠及少陰,至春陽氣開泄,觸動伏氣而為病。此一例也。西洋醫謂潛伏期不過十四日,無冬傷寒至春乃病之理,不思痘疹、麻疹,為先天之毒,有潛伏至十餘年,二三十年者,由冬及春,一剎那間耳,能決其必無是病乎?不藏精之說,注家謂不專主陰精而言,如冬應寒不寒,桃李反花之類。夫氣候不寒,陽邪早發,消鑠陰液,腎精內虧,至春陽氣舒張,或新邪引觸伏邪為病。人與天地同一氣耳,氣候不和,感觸蘊藏,日積月累,而病以生,此又一例也。《經》又曰:「先夏至日為病溫,後夏至日為病暑。」暑即熱也。夏至以前,氣候和煦,故感之者隨時令而病溫。夏至以後,氣候酷熱,故感之者隨時令而病暑。溫者較熱為微,熱者較溫為重,此又一例也。溫熱雖隨時令而變遷,究之,病重於溫則為熱,又不可謂夏至以前必無熱病也。東洋醫學,謂人為溫血動物,以熱度表測算,通常在攝氏寒溫計三十六.五度與三十七.五度之間。溫特爾里希氏以三十七度五分,乃至三十八度,名為次熱;三十八度乃至三十八度五,名為輕熱;三十八度五分乃至三十九度五分,名為中熱;三十九度五分乃至四十度五分,名為高熱;四十度五分以上名為劇熱。但至四十度以上,患者必無生望。其以熱度表九十八度起算者規例亦同。夫次熱、輕熱,即溫病之類也;高熱、劇熱,即熱病之類也。觀此而溫與熱之名義,渙然冰釋矣。

熱度表檢溫熱法

我國醫學,僅以望、聞、問、切為診病之準繩,而於溫熱之度數未能周悉,此缺點也,則檢溫之法尚焉。檢溫部位,以腋窩為便。檢時先視腋窩干、濕、倘有汗,則蒸散時皮膚溫度下降,不可不知。檢溫器之水銀部,須留神高插於腋窩之內,使病人固定上膊於胸側,其上膊向前上方屈曲,經十分至十五分取出,視其度數。留點檢溫器之種類,近益增多,以節省時間之故。有二至三分鐘即可表示體溫者,所謂分時檢溫器是也。

在腋窩中故意摩擦水銀部,或強力壓迫時,則溫度上升,診病時務須注意。病人衰弱過甚,而精神模糊,或幼兒檢溫時,其上肢不能保正當之位置者,可於肛門或陰戶內檢之。身體表部,血分減少時,如熱病惡寒期,虛脫、霍亂等,亦有在此處檢溫者。行時須以脂肪或油塗檢溫器,送入大腸肛門。溫度較腋窩常高○.二至○.五度,水銀柱上升亦較早,尋常須十分者,此則五分已足用,分時檢溫器,則僅一至二分鐘即可知矣。

直腸或陰戶有分泌物者,用過之檢溫器,可用石灰酸或昇汞水消毒。近多用輕便小檢溫器,宜於舌下檢溫。使病人閉口以鼻呼吸,檢溫器必使常在舌下,其檢定溫數,殆與腋窩無異。

檢溫次數,若僅一次,則不過辨有熱、無熱而止。非反復行之,於診斷、預後及治療上,無應用之價值。檢查次數,視熱之高低,病之輕重而異,雖在輕症,至少一日二次,即午前七時至九時、午後四時至六時各一次;重病則每二至三小時檢一次,是為通例。體溫升降情形,欲使一目瞭然,每次檢溫,必將度數記於熱度表,因此可知所謂熱曲線,而脈搏、呼吸之數,尋常亦同記於表中。

檢溫器至熱證將愈期尤不可離。蓋慮其復發故也。

檢溫器一則查其身熱度數,一則查水銀上時之遲速,以知身熱之盛衰。

檢溫熱為辨證之助

檢溫不徒可以分熱之度數也,尤可為辨證之助。例如,平人先一日毫無別恙,忽然身熱至寒暑計高四十度,或一百度,於次日尤減低者,此必感受黴毒,若時瘧之類,故變遷如此之速。尋常熱症,如感冒傷風發熱,自始至終,皆有一定,即朝夕加減度數,亦無大差。從無忽然變遷,驟加驟減者,熱度表以行度高低,及有定無定,足以別其症之彼此不同。醫者於此可免錯誤,即大熱症於病盛時,或將愈時,忽起發炎,或復發等事者,必其身熱有所變遷,用檢溫器均可先見,故醫者不可一日而不用熱度表也。

熱度高則證必重,亦必有發炎及毒入血內等事,醫者於此均不可輕言易治。倘已查其身熱甚高,所加度數又速而不絕,則證必重。若大小便閉,而其身又無汗,則危險更不可言。

熱度表查其身熱忽有變遷,或加過高,或減太低者,必兆其證有變重之危。雖不即變,後數日亦必變之,如小腸壞大熱症,而身熱忽然減低過常人之度,則必有大、小腸流血之徵。

身熱數日而熱度不見加高,或自朝至晚略減低者,則其證必易治。設或本晚熱既減低,而次早復高者,則症又略重焉。

熱極應退之時,不拘輕重,能按次第漸減而不復加,則必漸愈;若應退之期熱仍不減,或一時減而又加者,則必危矣。

熱病雖退之甚速,但脈與呼吸並不見靜,而反躁急,其各處病狀不見減而反增多,則症必危殆。故身熱必按次第漸退,各病狀與脈、呼吸亦皆減輕,乃為見效,若僅退熱非愈兆也。

飲食勞動時及憂思忿怒,熱度表亦必加高,非徒病者然,即無病亦然也。身熱有因大、小便閉小而加高者;下利後試之,則減低矣。若熱病初痊,其熱度往往比常人尤低,數日方復原者,此又不獨大熱症為然,即各等瘧證與應時輕重熱症皆然也。

溫熱提要

俞東扶曰:「今之所謂傷寒者,大概皆溫熱病耳。」仲景云:「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在太陽已現熱象,則麻、桂二湯必不可用,與傷寒迥別。《內經》云:「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是指諸凡驟熱之病,皆當從傷寒例觀。二說似乎不同,因審其義,蓋不同者在太陽,其餘則無不同也。溫熱病只究三焦,不講六經,此是妄言。仲景之六經,百病不出其範圍,豈以傷寒之類,反與傷寒截然兩途乎?葉案云:溫邪吸自口鼻,此亦未確。仲景明云伏氣之發,李明之、王安道俱言冬傷於寒,伏邪自內而發,奈何以吳又可《溫疫論》牽混邪?惟傷寒則足經為主,溫熱則手經病多。如風溫之咳嗽、鼻鼾,熱病之神昏譫語,或溏瀉黏垢,皆手太陰脈、手厥陰心包絡、手陽明大腸現症,甚至喉腫肢掣,昏蒙如醉,躁擾不寧,齒焦舌燥,發斑發頤等症。其邪分布充斥,無復六經可考,故不以六經法治耳。就餘生平所驗,初時兼挾表邪者多,仍宜發散,如防、葛、豉、薄、牛蒡、杏仁、滑石、連翹等。以得汗為病輕,無汗為病重。如有斑,則參入蟬蛻、桔梗、蘆根、西河柳之類;如有痰,則參入土貝、天蟲、瓜蔞、橘紅之類;如現陽明證,則白虎、承氣;少陽證則小柴胡去參、半加花粉、知母。(璜按:少陽證因於溫暑者,雷少逸清營捍瘧法較穩。) 少陰證則黃連阿膠湯、豬苓湯、豬膚湯。俱宗仲景六經成法有效,但溫熱病之三險證多死,不比傷寒。蓋冬不藏精者,東垣所謂腎水內竭,孰為滋養也。惟大劑養陰,佐以清熱,或可救之。養陰如二地、二冬、阿膠、丹皮、元參、人乳、蔗漿、梨汁;清熱如三黃、石膏、犀角、大青、知母、蘆根、茅根、金汁、雪水、西瓜、銀花露、絲瓜汁,隨其對證者選用。若三陰經之溫藥,與溫熱病非宜,亦間有用真武、理中者。百中之一二而已。大抵溫熱病最怕發熱不退,及痙厥、昏蒙。更有無端而發暈,及神清而忽間以狂言者,往往變生不測。遇此等症,最能惑人。不比陽證陰脈,陽縮舌卷,撮空見鬼者,易灼其危也。要訣在辨明虛實,辨得真方可下手,然必非劉河間、吳又可之法所能救。平素精研仲景《傷寒論》者,庶有妙旨。至若葉案之論溫熱,有邪傳心包,震動君主,神明欲迷,瀰漫之邪攻之不解,清竅既蒙,絡內亦痹。豁痰降火無效者,用局方至寶丹或紫雪或牛黃丸。宗喻氏芳香逐穢之說,真足超越前賢,且不蹈用重藥者一點偶誤,覆水難收之弊也。

璜按:喻氏此論,確切不移。其間有云:「無端發暈,神清而忽間以狂言者,往往變生不測。因此證神氣半明半昧,察其舌色淡紅而近紫,苔甚薄,或無苔,死期每在五六日之間,余於臨證見之屢矣。此證在西醫以為延髓神經為細菌所侵害,此因由顯微鏡之檢查而得者也。未識我國醫者以為然否?

溫熱病候

《難經》云:熱病皆傷寒之類。歷考各醫家皆謂未可概以傷寒法治之,茲特覶列如下,以為辨證之準的。

霜降後,天氣寒冷,感之即病者,傷寒也。

霜降後當寒不寒,乃更溫暖,感冒而即病者,冬溫也。

春氣和暖,初病但熱不惡寒而口渴,此由內發外,伏氣之春溫也。初起微寒,後即但熱不寒,此感而即發之春溫也。

夏至以後,時令炎熱,一起壯熱,煩渴,而不惡寒者,熱病也。熱病與中暑相似,但熱證脈盛,中暑脈虛。

夏月有病,頭痛,譫語,自汗,身不甚熱,兩脛逆冷,四肢沉重,胸腹滿而渴者,濕溫也。其人常傷於濕,因而中暑,濕熱相搏,故發此病。

頭痛,身熱,自汗,與傷寒同,而脈尺寸俱浮,身重,默默但欲眠,鼻鼾,語氣難出,四肢不收者,風溫也。

身熱足寒,頭項強急,惡寒時頭熱面赤,目脈赤,獨頭搖,卒口噤,背反張者,痙也。《金匱要略》云:太陽病,發熱,無汗,惡寒者,為剛痙;發熱,汗出,不惡寒者,為柔痙。

伏天受暑,至秋晚發,新邪欲人,伏氣欲出,寒熱類瘧,脘痞渴悶,午後則甚,入暮更劇,天明得汗,則諸恙稍緩者,伏暑也。

大火西流,炎𭶟一如盛夏。暑溫交烝,病見壯熱,煩渴,蒸蒸自汗者,秋暑也。

璜按:《傷寒指掌》云:古時傷寒十一證,類傷寒六證,時行傷寒二證,細考之屬於溫熱為多。故今之所謂傷寒,大半屬於溫熱也,而治法究與傷寒不侔。傷寒入足經,而溫邪多入手經;傷寒宜表,而溫邪忌汗;傷寒藥宜辛溫,而溫邪藥宜辛涼。苟不辨明,必多誤傷。歷代以來,若河間之《原病式》,楊慄山之《寒溫條辯》、吳又可之《醒醫六書》,戴天章之《廣瘟疫論》,皆能就傷寒、溫熱之病證不同處剖析精詳。而用藥大法,非升散即苦寒,猶非面面圓到。葉天士先生出,於溫熱治法,具有慧舌靈心,章虛谷、邵步青、王士雄、吳坤安、吳鞠通、杜羲桐輩皆宗之,治效歷歷可紀。李纘文、陸九芝信口謾罵,非正論也。璜以類傷寒各症,與溫熱頗不相似,特將伏暑、秋暑二病類入。因近代此病最多,救世急也。

論病所以發生溫熱及惡寒之原理

何謂熱?因新陳代謝之變化,而起之體溫升騰也。健康者之體溫,在腋窩不逾攝氏三十七度二分至三十七度三分,在直腸不逾三十七度五分至六分。然既罹於傳染病,則由微生體之作用,於身體內,增進蛋白質之分解,以是發生體溫,恆較常態為多。況因傳染之感作,乃體溫之升騰,呼吸、心搏,俱各增加,故亦能發生體溫。此發生之體溫,在健體者,即因溫放散機能之精進,而調節平均之。在發熱者,則因水分蒸發之溫放散,失其調節,與溫發生不能均勻,遂至體溫蓄積而升騰。其所以起此失調者,大率皆由神經中樞之溫政主宰部有變動故耳。

當發熱之初期,其發生之溫,增進頗著,而皮膚之血管收縮,水蒸氣之發散,同時減少,以抑制溫之放散,兩者相助為虐,遂使體溫升騰。若此時皮膚之血管,收縮過度,且甚急劇,則患者頓覺寒冷,兼起不隨意之筋運動,及鬥牙等,是謂戰慄。若皮膚之血流,略起變化,其所起亦不甚急劇,則其發熱,常以惡風力始。

發熱達極點時,則溫放散亦增進,皮膚感熱,然尚不能驅除過剩之溫,觸於皮膚,則覺其乾燥,是為水蒸氣放散減少之症。

熱之將下降也,溫調節機漸復常態,或急速放溫,故流汗淋漓高溢,在二十四時內即峻下而復平溫,是謂分利;或則由產溫之漸減而解熱,降熱徐緩,無分利性之發汗,是謂渙散。

璜按:此即我國醫家所謂正復邪自退之義。

凡高熱之後,體溫必先降於常溫以下。凡腋窩在三十七度、直腸在三十七度三分以內,乃得謂為解熱。解熱後體溫暫時尚易移動,稍有感作,其體溫即增加,是溫調節機猶未復元之症也。

傳染病逞雄威之機生體,其抵抗力失墜時,體細胞已蒙其障害之結果,則分解蛋白質,以減降發生體溫之機能,即此時之溫放散機能,亦從而沉降。其調節不完全時,則身體之厥冷過甚,是謂虛脫,如是患者外貌頓呈危險之狀,則知其解熱非良徵也。

璜按:此即我國醫學所謂假熱一退、真寒便生之義。

體溫之升騰,以高於蛋白質之分解,加以傳染亦消耗蛋白,而發熱時之攝取食物又不充足,心筋及呼吸筋過勞,欲體脂肪之遠原,以是其熱稍高,或稍持久,則體重必減少。睹其體筋肉瘦削,及漸次倦怠無力,可知熱病之消耗蛋白質為不少也。

神經中樞為細菌毒易於侵害之處,往往起頭痛不安、不眠、意識混濁、譫妄等症,於延髓之循環、呼吸中樞,亦受侵害,則其麻痹,實占死因之多數。

璜按:此即中醫所謂熱入心包也。

就心臟之節序,呈種種之變化,其心力又往往低降。夫心力之低降,本於心筋之解剖的變化。然血管運動神經之變化,亦與有力焉。蓋血管運動神經中樞受障礙,則血管弛緩,血液幾全集於內臟神經所分配下之下腹血管中,終至誘起腦、皮膚、筋、肉等之貧血,而虛脫時之體溫沉降,亦與此循環障礙有密接之關係。從可知血管運動神經之關係於傳染者,若是其大也,而傳染病之恢復期,其關係於心臟之障礙者尤重。

璜按:王肯堂有心血一調,其熱自退之說,義與此合。

肺臟亦多因微生體之為病,或渾合傳染,而陷於炎症,為直接之死因。

脾臟肥大,恆於多數之傳染病見之,其意雖未詳,然每為細菌之巢窟,如霍亂症、小腸炎,其脾臟中,多含細菌所產之破壞物質。

璜按:熱證及溫瘧,其脾脹大者甚多,左脅下痛,即其據也。

腎臟有排除細菌毒於體外之用,而此時之上皮及血管被其障害,輕者現熱性蛋白尿,重者必起純然之腎炎。腎炎之起,多在有熱期。然如患猩紅熱症,則又往往至恢復期而始然也。

璜按:溫熱病後所以多水腫者,此亦其一原因。吳鞠通《溫病條辨》中於下焦病關於少陰者,每用減味復脈湯,最為卓見。喻氏有病後血虛氣盛,下部發腫之說,亦腎炎也。

論熱病輕重進退之狀況

熱病中有所謂輕熱症者,其熱或往或來,神經不受障害。雖熱時試以熱度表甚高,殆汗出熱退,氣體即見平和,縱有時體溫亢進,亦可漸就痊愈。若因特種之起熱物入於血中,被毒而發,是名之為中毒熱。此熱最重,即我國醫學所謂溫毒是也。

熱病初期,因皮膚血管收縮,而起惡寒,頃之寒退而熱,呼吸頻數,頭痛不快。有體溫升騰,經一二時而達於第二期者,有體溫徐升,經一日至數日而達於第二期者。此期發熱增加,雖有一二次之升降,而脈管神經,興奮不止。肌溫及放溫毫無定則,或皮膚次厥,或潮紅灼熱而乾燥,或手足冷厥而軀體灼熱,脈軟而數,煩渴引飲,手揚足擲,倦怠不安,此期為最害身體之時。故熱病之輕重,一以此期之熱度及心力為斷。大概熱度不越三十九度者為輕症,越四十度者為重症,心力強者其預後良;弱者即不良,甚至於死。乃百試而百驗者也。

熱病減退期,其皮膚血管擴張而充血,發汗極盛,放溫增加而熱解,脈漸緩和而軟,惟尚疲勞、煩渴,神雖倦而清,臥覺安枕。暫時間縱有急劇之體溫,或呈顯著之升降,亦不過比常溫為高耳。

過此以往,體溫每達於常度,或雖比常度較減,悠忽仍復此期間,倘飲食起居不善調攝,亦有發輕熱者,良由溫政未能一時復舊故也。我國醫學所謂余邪稽留或食復者,正此類耳。

論虛熱、實熱之原因

體溫亢進,脈搏增加,此實熱證也。而腦底腦膜炎,熱度雖高,脈不頻數。蓋因滲出物壓迫迷走神經,不得謂脈不數之即為虛熱也。健康強壯者,每遇熱病,心力及血壓亢進,脈大而且洪實。然於危重之熱證,或慢性熱病之末期,心力及血壓衰減,脈遂小而且虛軟。醫學家遂以前者為實性熱,後者為虛性熱。然設此實性、虛性之區別,實不加研究心力及血壓衰減之原因。其原因為何?即久久持續之體溫亢進與病原菌化生之毒物也。夫熱病所以始實而終虛者,蓋由熱度過熾,亢進之血溫,至為心臟筋質及神經質之害。又熱病則食欲不進,營養衰減,心力又為熱所鼓動,大足致心臟之疲勞,因而心臟機能遂至乏困,動脈血壓遂至沉降,而虛候成矣。熱性虛實,既由心力而分,無怪素體血虧及營養不良者,其發熱時心力之衰減,較強壯康健者為尤易也。

論神昏譫語

熱病之神昏、譫語,為最常見之候。此症在我國有云邪入心包者,有云陽明燥實者,有云邪入於腑則不識人者,而在西醫,則以為神經障害之症耳。神經障害有輕、重二候。輕者頭部昏暈,壓重疼痛,身體不安,心煩不眠;重者神氣昏憒,如半睡狀,應答遲滯,又發譫語,起臥不安,精神錯覺,甚至昏昧;在小兒則兩手顫振,喃喃譫語,或發昏睡。推厥病原,良由該疾病所化生毒菌之作用也。

論溫熱、瘟疫、溫毒即西醫之重輕熱症

西醫論熱症有八,除疽、疹、痘外,分為小腸炎、能傳染熱症及復發熱症與輕熱症四種。是四者,中醫列之溫熱門。近人有以小腸炎為即中國之傷寒證,此大誤也。蜀彭唐宗海以小腸炎即中國之腸癰,其說近似而猶未確。何言之?仲景《傷寒》為治六氣之書,並不專指一證而言。見三陽證即用三陽方,見三陰證即用三陰方,甚至有一日而病及少陰者,與小腸炎之來勢甚緩,病情大不相同。彼徒習西法而於中醫學問未深者,烏識所謂傷寒證哉?腸癰初起,亦有惡寒發熱,而小腸炎初起甚寒冷,僅有幾日瀉利,且其熱必朝輕暮重,肚腹按之痛,右胯部按之亦痛,脹滿雷鳴,脾亦腫大,與腸癰症顯有不同。且累及心則積黑血,而血管脹至深紅;累及腎則略變白色,或脹大,或積血而紅。蓋近世醫學進步,以為即腸窒扶斯菌,此菌體小,入人體而每至小腸、迴腸處,侵犯黏膜而繁殖;蔓延腸間脾臟,其毒為體中吸收,則發熱;犯心臟則麻痹;薄腸破碎,則腸出血而斃命。其初起甚輕,至六七日而漸次增重。發病之初,思睡懶言,或有汗,或無汗,頭痛額痛,腰骨四肢痛,脘悶作嘔,鼻衄,肢體不能自持。此則仲景風溫例中所云,風溫為病,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之類也。夏秋熱病重者,亦多類此。西醫於是病,先觀顏容,次及腦部、胃部、皮部與身熱及小便。其察顏容云:先即臉皮略紅,隨即困倦無神,或覺昏昧則症重。愈久則昏昧愈甚。若肺內有壞,則兩顴必露一片圓紅色,用指按則散,指離則紅復聚,分明溫邪為病,首先犯肺之確據。其察腦部云:此七日必見頭痛或腰骨痛,而皆非甚痛,到七日後,其痛漸失,然起譫語者甚多。有要起身下地,自言欲回家者;有勸以睡下,雖聽從而不久復起者;有日靜夜劇者;有所言皆其日用尋常事者。其甚煩躁,大聲疾呼,用力起身不歇,動輒須人看禁。不則心昏昧不能理事,口渴不知引飲,久睡不知轉側,遺溺遺糞,耳聾神呆,撮空捻衣,肢搐眉皴,皆危病也。但此證在西醫以為腦病,然華醫治法,有包絡熱,宜用開竅清血者;有痰熱阻滯經絡,宜用清熱蠲痰者;有燥實堅,宜用下法者,皆能救危亡於頃刻。溫熱書俱在,非可籠統施治也。察胃部病狀云:此證作悶者居多,初起尚思飲食,至神氣半昏半昧,雖飢渴亦不知呼喚,察其舌有薄苔,或厚苔,色有黃、紫、黑之不同。如苔漸退,舌漸潤,則病漸愈。舌苔有退數次復發者;有退後色甚紅者;有滑紅,有乾硬,到神昏則乾硬尤甚者。舌戰動則病重,病重則令伸舌甚難,舌伸又忘卻收回,由其神昏致此耳。牙齒則黑垢常積,牙齦亦有時流血,其腹內各核壞爛,又應細察。以指按右胯,如撈水聲,重按則痛。用指以叩按腹指痛,有氣則應如響,並有腫起如臌者,其痛多在右胯,亦有滿腹皆痛者。若神昏必力按方覺痛。辨之之法,大便瀉,大、小腸有氣,胯部響痛,皆為此證必有之狀況,此西醫之說也。若中醫辨此證,其名詞有各異之處。謂溫熱肺先受病,舌薄苔,邪尚在肺,開肺可愈。肺與包絡為近,包絡即心外衣。熱傳此即昏睡,飢渴不知,神明迷亂也。神明發於心,故熱邪由肺傳心,神氣則半昏半昧也。究之中醫言心、西醫言腦,皆主神明而言也。西醫謂人之精神在腦,乃其論小腸炎也,竟云將患此證而死之人割開視之,見其腦內並無發炎,然則譫語及昏昧等事,其不盡關於腦也明矣。我國言陽明病燥實則譫語,又曰邪入於腑則不識人,故昏沉燥實。曾有用下法而愈者,蓋下其熱則病除,病除則神復也。原此證初起作悶,舌苔厚黃,久則變黑。若紫黑苔漸退,舌漸潤,則病漸愈。絕似中土之時行大熱病,其苔退數次復發者,即伏氣之濕熱病也;其滑紅者必夾濕痰;其乾硬者必傷胃陰;其舌戰及難驟伸者,必由痰阻舌根。右胯部痛者,清熱解毒之外,佐以通絡柔肝。病無不愈,良以用此等藥,即能消伏匿之炎熱故也。至其作瀉,乃熱邪出路,善治者可漸消其發炎。我國治法每以芩、連、銀、翹、知母等大清大解,熱退而炎退矣。其察皮部云:此證身多生類荔枝皮之小粒,色略紅,摩之嶙峋粗糲,此溫熱發斑疹,在時行中發疹之類。另有一證,而由初熱不能用辛涼透汗,或用辛溫藥強發其汗,以致此者,亦屬不少。倘用輕清宣泄,解毒而不冰毒,熱自漸減、漸輕而愈矣。西醫於發疹之病,僅云身熱無汗者乃常事,而竟不以清熱解毒為透汗之地。汗不出則發斑疹,溫熱、溫中每或有之。其察身熱云:熱之輕重,雖時有不同,但朝減夜加乃其常。蓋伏暑、濕溫、秋暑、晚發等病,無不皆然。故余於西醫之小腸炎,敢斷斷言之曰小腸炎即中土之溫熱證,乃正論,而非影響之談也。其察小便云:病時所函之尿底與酸,必多且重,其色亦深,中有蛋白者約六七居其一,有之則病重。據西醫論此病,謂半由內腎積血,半由血內有毒,不知病由伏氣而發,熱邪內灼,銷鑠真陰,故上為不寐,而下為小便混濁,乃熱病常有之症也。清熱育陰,小便自然清長,熱勢自然輕減,加以淡薄滋味,佐以生津養氣,便可復元。此則屢試屢驗之妙法。西醫於此病,每用牛奶、牛、羊肉、雞、鴨、白鴿粥之類,助熱添病。以重熱症,而初起即遽用此,殊非余之所敢知矣。惟其對於此症,只許食流動之食物,粗硬、難化之品,始終禁食,則精切之確論也。能傳染熱症,西醫列之重熱病中,即我國所謂時行之毒,由口鼻傳入於心肺也。此症初起時,甚速又甚重,病情與小腸炎無異,所不同者無瀉利,乃腹中雷聲,作脹、作痛耳。西醫曾剖驗以察臟腑,見其肺本體積血而喘氣,心亦瘀變,其心房與大血管之血,則黑而稀,與葉氏所謂「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者,隱然若合符節。察顏容、皮色瘀晦,眼罩皮多紅脹憔悴,較前尤甚。病深者即一睡不醒,譫妄狂躁,抽搐,循衣撮空。西醫以為病關腦部,若華醫則以為三焦大熱,擾亂神明也。察其舌色紫,苔厚無干裂各狀,惟伸出覺難。齒垢黑積,呼吸氣覺短促。病伏在肺,則轉為咳嗽。病機與小腸炎有分別者,小腸炎來勢緩,此來勢速也;小腸炎傳染較少,此則一人病一傢俱病,鄰里、戚屬,沿門闔境,靡不相同。蓋瘟疫症之類,依中醫法仍須分證施治。西醫論治,與小腸炎相同而多用補身之物,若牛、羊,若雞、鴨、鴿。此則與我國治法,有大相鑿枘之處矣。

復發之熱症,西醫以為饑荒復熱症,我國則以為伏邪在內,纏綿難愈,故多復發也。發病時無論遠近,情狀相同,故西醫名之為速傳症。一染是症,渾身無力,便覺冷顫森然,隨即頭額疼,胸膈痞悶;不久即嘔吐清水,肚腹不舒或作痛;肝脾亦痛,脾腫更痛不可忍;胃不思食,時覺口乾舌潤,而有白淡黃苔,或絳干,或舌尖乾裂,舌色純紅,舌上起粒;或腹瀉,或咽痛,其四肢腰骨則痠痛難當;熱則或早或晏,時刻無定;病者間或略冷,冷後出汗而病不解,熱亦不退;小便略短,睡臥不寧,惟衄血則甚多。病退後,舌苔漸減,並有起咳嗽者,其咳出之痰甚膠黏。略血者亦間有之,或血薄腿腫,周身發黃。孕婦得此病,每小產而變危。小兒及老人,常多不治。病後調理,尤難復元。或頭暈,或瀉,或紅痢;婦人則子宮流血;小兒則嘔吐不止,或氣管內皮發炎,多遷延而成死候。即病輕者亦或悠忽而變重症。據西醫云,治此症宜令其大便隨時不結,又不可頻頻瀉之。若病者早能求醫,宜先與以吐藥令其嘔吐。若見津液尚屬無虧,則可用發表劑,或利小便藥,以清水一片,開火硝一錢或二錢服之。

璜謹案:西醫此說,即中國伏邪在營之證也。伏氣病胸脅滿悶,小便不利,最為常有。脘悶多吐黃涎,或有痰熱瘀積,於吐法尚屬相宜。至發表大法,須養津降熱,俾津通而汗自出,因其人陰氣先傷,陽邪獨發,非此不足以育陰解熱也。利水傷陰,愈蓋其熱,故此病發表利水,皆變危症。西醫晚出,治病僅泥跡象,此其一也。利水則肌肉焚,余曾遇之,始嘆王漢階立說之精。

應時輕重熱症,中土謂之溫瘧。初起腹脹不舒,作悶作嘔,頭身皆痛而困倦。繼則寒冷,非同瘧疾之寒顫,稍覺毛豎,隨即身熱,雖瘧疾極熱亦不及焉。其皮則灼熱如燒,面紅眼亮,頭痛困憊,不能眠睡,久之必發譫語;或有狂妄者,必嘔吐不止,始嘔宿食,繼以清水,終則膽汁或紫或黑,而腹內覺悶脹;舌白唇裂,口極渴,脈必數;有熱六點鐘之久而後減輕者,亦有至半日或一日,甚至兩三日而減輕者;將減時則必發汗,汗出熱減,減後旋覆熱,較重於前。按其減候速遲,以分症之輕重。清早則病略快;有午後起熱而夜半減者;有夜間起熱而次早減者;亦有每日二次,午刻發熱,夜半熱減,減後復熱,次早復輕者。據西醫皆以為重症。謂當邪盛正衰,血氣弱,皮色必黃。瀉血亦常有之,久必變為發黃熱症。肝脾二部必軟腫,小便必短而色深。不知此種病悉由伏氣,華人謂之化瘧不成,執治瘧死板法以治此症,危者接踵。若能精參葉案,細勘溫熱諸書,分其在氣、在血,有汗、無汗,或清手太陰,或治足陽明。挾濕者化之;液燥者滋之;有痰熱者,開降而疏泄之。此症雖纏綿,不十數日而可愈,究竟非重症也。惟老人、小兒及虛甚者,患此多死,又醫者不可不知耳。按此症西醫分為三等:曰輕症,曰重症,曰危症。輕者初起身熱,四五日無甚加減,後則熱之起止,俱有定候。舌苔黃厚,口氣穢濁,作悶,作嘔,頭額骨痛,每覺寒毛森動。其病初起發汗,則身熱略減,越日復作,時必先惡寒,隨即身熱,又加夜不成寐,或流鼻血及輕咳嗽是也。重症身熱,甚少輕減,一似連綿不斷。約第三日腦漿不安,則譫語不能理事。其舌乾裂,皮色發黃,甚則瀉紅利。此脾肺本體腫大之症,多成死候,惟漸變輕,或化瘧則無妨。危症起時,與重症相同。熱連綿甚熾,隨即譫語,不能理事,昏迷沉睡;或初起即現危險之狀,譫語,發黃,諸竅見血,或小便閉,或吐瀉,或紅痢,皆由肺病或肝生瘡,以致此也。據西醫此說,以熱熾昏譫則病腦,瀉利、發黃則病腸、病血,實為危重之症也。此病來因各殊,不能混一施治,然預後不良,多有變痙厥而亡者,此則中外醫學家之所公認耳。

再應時輕重熱症,中國秋間濕熱證,此候最多。華岫云以為不比傷寒之邪,一汗即退,亦不比溫熱之邪,投涼即安者,此病是也。治之不得其法,則告斃甚多。取溫熱各書細心體會,自能措之裕如。

辨寒熱

傷寒、溫熱、瘡瘍、癆病,無不惡寒發熱,而皆有不同。瘡瘍寒熱,周身必有痛處。癆病雖潮熱,而勢不甚,且由咳,肺體生病得來,不難辨悉。風寒外感,惡寒發熱無時,而勢不甚。時疫惡寒,有時而勢甚,惡寒之後,必見發熱,熱時自熱而不覺寒,寒時自寒而不覺熱,非若外感諸病,惡寒發熱之相兼也。時疫溫熱,病由里達表,初起皮膚怫鬱則惡寒,發熱汗多亦惡寒。有但熱不寒者,有寒熱往來如瘧者,治須以清裡透表為主義。其或邪深入里,失於攻下,成熱深厥深之病,反欲擁被向火,惡寒而不發熱,即熱亦微,甚則四肢反厥。此雖惡寒,實非寒也。陽氣為邪所鬱而不通,以通郁為主,清熱而不冰熱,斯為得之;裡實者切須攻下,使氣通而鬱陽發,反大熱而煩渴也。此證在惡寒時最難辨其為熱,須於九竅察之。如目大小眥赤,鼻干唇紅,舌苔黃黑燥,耳鳴或聾,小便黃赤、澀痛,大便燥結,或稀黃極臭,或鮮血,或心下至少腹,有痛不可按處。此熱深陽郁之象。大抵周身皆見冷證,一二處獨見熱病,反當以熱證為主,反此亦然,乃辨寒熱真假之機要也。至本系熱證,因其平素虛損衰老,及大病後攻伐寒涼太過,至汗出不止,嘔利俱作,四肢微厥,六脈細濡而惡寒者,為陽虛,乃攻伐太過所致。雖有時當用苓、朮、參、耆;寸脈微,佐以升、柴;尺脈微,佐以桂、附,仍宜活法變通。須知雖屬陽虛,卻從熱證來,而陰必虧,參、耆、桂、附,亦不可過用,當佐以護陰藥,如白芍、麥冬、五味之類。此證溫補略緩,及清補不到則死,或過用溫補,陽回而陰竭亦死。有熱邪退淨,神情昏睡,口不能食,而人事不省者,急用溫補,自然神清,緩補亦死。此外更有寒涼太早,而成實證之惡寒。因熱邪未經傳變,胸膈積有痰滯,有見其煩躁而遽用知、膏、芩、連者;有因其作渴,而遽用生地、麥冬者;有病者自認火證,而恣啖冷水、西瓜、梨、薺太早者,皆能郁遏陽氣,壅閉邪熱,遏於中、下二焦。若冷物停痰,滯於上焦,每見惡寒症。遇此惟以宣導痰滯為主,滯通則惡寒自止。不可過溫,致下焦虛熱,為蓄血、斑黃、呃逆而死。不可清涼,致胸腹痞悶而危。宜用草果、厚朴、檳榔末、香附、半夏、萊菔、白蔻仁、苓、澤,導痰、開滯、逐水,痰滯去則惡寒止,而熱證見。證之甚者,至膈間冷氣,喜大熱飲,仍屬熱痰瘀滯心下。大劑清解中,兼以開痰。汗多者白虎湯,加旋覆、滑石、川貝、厚朴、萊菔、連翹、天竺、菖蒲、瓜蔞、半夏,清肅開降,以通上、下之樞機。熱邪怫鬱於皮膚,更有寒熱往來,絕類瘧象。又有舌絳純寒無熱者,此不關少陽為病,或清肺、胃,或清絡熱,當隨其傳變,而施以對病之藥。蓋傷寒惡寒為重,時疫惡寒為輕。多有初起惡寒,及發熱而惡寒自已者,若誤用辛溫及發汗劫津之方,禍不旋踵。

溫病養津須防窒膩

溫熱、瘟疫,宜養陰清潤。甘涼、甘寒,皆養陰之法也,然不能透汗。不知豁痰開降,以和上、中二焦,則藥雖清潤,仍效者少而不效者多。故此病除舌乾絳,鼻血、洛血,可用生地、二冬、元參之屬。此外務取清靈妙品,若花粉、蘆根、瓜瓣、川貝、知母、天竺、旋覆、荸薺、梨肉諸清降肺胃等味,皆能解熱。即皆能生津,又當隨症而進退去取,務求清熱而不冰閉,育陰而不滯邪,斯為得之。倘徒知育陰,而於升降氣機之大法,不能探討,膈間受陰藥阻隔,痰氣一逆,神昏目閉,痙厥立至矣。溫病挾濕,用升提,則熱熾津枯而變痙。多服陰藥,濕盛痰升而亦變痙。不知者每謂寒涼太過,中藏寒生。嗚呼!豈真由於中藏寒生也哉!

溫熱、瘟疫脈遲、脈虛勿認作陰寒

溫熱、瘟疫,傳變後,脈症與風寒頗同,初起時與風寒迥異。風寒從皮毛入,一二日脈多浮,或兼緊、兼緩、兼洪而皆浮。迨傳入里始不見浮脈,其至數亦清楚而不模糊。溫熱、瘟疫,自里出表,初起脈多沉。迨自里透表,脈始不沉,乃不浮不沉而數,或兼弦兼大,至數或不清楚。初起脈沉遲,勿作陰寒斷。沉者,邪在裡也;遲者,邪在陰分也。或有汗則脈遲細而虛。汗為心液,脈為血脈。熱邪怫鬱於氣血中,借汗而泄。心脈不受熱一蒸,故遲細而虛;其伏邪猶尚在裡,乃熱病,非陰寒病也,脈象雖類陰寒,而氣則臭腐,色則垢滯,或如油膩,或如煙燻;舌則白厚或白燥,或淡黃,或粗如積粉,或雖有淡薄黃白苔,而頗乾燥;神情恍惚變常,或煩躁,或譫語,或癡如醉,擾亂驚悸。輕者雖神氣清明,亦能自主,仍多浮思、幻想,夢寐不安,閉目即妄有所見。此浮思幻想,即為譫妄之根原,亦即為熱病傷腦之確據,所謂舍脈從症也。又熱病有脈數而無力者,萬勿誤認為虛。緣熱蒸氣散,脈不能鼓指,但當解熱,不宜補氣。熱清而脈轉為滑數者,往往而有。設認為虛寒而誤投補劑,熱得補而愈熾,上下氣機不通,熱邪盡攻腦髓,馴至痙厥神昏,而其人已萬無生理矣。故治溫熱、溫疫者,雖宜辨脈,而斷不可執常法以論脈。

身熱不退治法

瘟疫、溫熱,表證未得汗解;里證未得下解;或半表半裡未得和解;或肺胃熱盛,未得疹出;或心脾熱盛,未得斑出;三焦、小腸熱盛,未得尿利;或熱痰結胸,未得化吐;或濕熱沁肉,未用山梔、茵陳;或新停食於胸胃,未得楂、樸、菔、枳;或服寒涼冰閉,未得宣透疏泄;或濕痰包熱,蘊結中焦,未得辛香滌穢,皆能作身熱不退,務加察也。大法隨症汗、下、和解。斑疹未出,宜涼血透毒,生地、銀花、芥穗、牛蒡子之屬是。熱盛尿澀,宜清降,生地、滑石、知母、花粉之屬是。熱痰結胸必滿悶,小陷胸加入蔥白、薤白之屬是。寒涼冰閉、濕痰蘊結宜溫運,溫膽類加蘭草、鬱金、藿香、降香之屬是。隨病所宜,加入於透汗劑中。諸症一解,汗自出而熱自退,不同傷寒病宜溫散也。

卷二

時感風寒辨

傷寒一書,乃治六氣之書也。其開章分中風、傷寒、溫病為三大綱。中風、傷寒,主以麻、桂二湯。獨於溫病並不出方者,以溫熱病因各殊,變幻不測,未可以數方印定後人耳目也。然於溫病誤汗、誤下之原文,最精最確,後有作者夐乎莫尚矣。其曰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風溫為病,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已將誤汗變為神昏,誤汗變為灼熱者,一一指出。其曰若被下者,小便不利,直視失溲,見誤下重傷其陰,已成陰氣將竭之危象。其曰劇則如驚癇時瘛瘲者,又明明將誤治引動肝風,立變痙厥之危病情形,開示後學。奈何舉世醫者,不精參六氣,不研究聖法,柴、葛、羌、防、麻、桂,隨手浪投,以致變證百出,死者載途。不知自古精傷寒者,於寒溫異氣,靡不了了。西昌喻氏論溫,未能跳出傷寒圈子,而其言曰:溫熱病無風傷衛、寒傷營之例,原無取於麻、桂二方。昌邑黃元御讀仲景書,直窺閫奧,而其論寒溫異氣也,曰:傷寒中風,本無內熱,但因風寒外感而發。其視溫病之熱自內發者不同。而病傳陽明則為熱,病入陰臟則為寒。其視溫病之表裡皆熱者亦不同。由此觀之,可見諸凡伏氣,無非熱自內發,即以修園精仲景書,而其注溫病也,諄諄重戒曰:切不可用辛溫以發汗。從知時感風寒,截然兩橛。仲景尚不以治風寒之法治溫,何醫者乃用羌、防、柴、葛,曰殺數人而不之悔耶!璜竊以為由於時感風寒,辨別不清,故動手便錯耳。請詳言之,以維殺運可乎!夫風寒之為病也,其初起必先惡風、惡寒,然後頭痛、手痛,即發熱,而惡風寒仍在,脈浮而數。其脈緊無汗為寒邪,其脈緩有汗者為風邪。若溫熱、秋暑、瘟疫、雜氣,初起微覺凜凜,或惡寒雖甚,到發熱即但熱而不寒,或雖惡寒而必不甚。從濕熱發者,舌苔必厚膩;從營分發者,舌色必絳,或淺絳;從□□□□□,或白無苔,或淡紅無苔,此風寒時感與外候不同處。且傷寒自毛竅入,時感疫病自口鼻入;由風溫、濕溫發者,或伏邪在氣,或伏邪在血,或在太陰,或由太陰傳陽明,或在厥陰、少陰,各有不同。吳又可云:傷寒感而即發;瘟疫多感久而後發。傷寒感發甚暴;瘟疫多淹纏二三日,或漸加重,或五六日忽然加重。傷寒投劑得汗而解;瘟疫發散,雖汗不解。傷寒投劑可使立汗;瘟疫汗解,俟其內潰,汗出自然,不可以期。此皆閱歷有得之言。推之溫熱各病,多可如此看法。究之溫熱投以辛涼,即汗解,或不服藥,亦有自汗而解者。但出表即為順證。惟伏邪未退,所出之汗,只得衛氣漸通,熱雖漸減,移時復熱矣。故傷寒取皮膚濈濈微似有汗者佳;溫熱病則汗出如水淋漓,多可得愈。傷寒病由足太陽入;溫熱時感,多由手太陰入。傷寒病變,隨六經而用藥;溫熱時感,分三焦而施治。傷寒初起宜溫散,以發表為主;溫熱初病宜開降,以下行為宜。傷寒脈浮緊,傷風脈浮緩;溫熱時感則脈多浮弦而數。由暑邪發者,雖浮虛仍有數象。若內有伏熱,則沉盛於浮。表證方愈,而裡熱更依經而發。其證傳變無定,或始終在一經不移。診脈審症,全仗心細,其中夾痰夾症,均須詳審。

溫病無汗宜透汗,有汗宜養津,誤下宜生津解熱

吳鞠通《條辨》云:溫病忌汗,汗之不惟不解,反生他變。蓋病在手經,徒傷足太陽無益;病由里出表,徒發其表亦無益也。且汗為心液,心陽受傷必有神明內亂、譫語發狂之症。此語於溫熱治法,實能獨出手眼,其有功於醫學不少。洵足為開手便用九味羌活及柴葛解肌者痛下針砭。余則為溫病雖不可發汗,而未嘗不可透汗。透汗者,養津液以為汗出之原也。溫病傷陰最速,而仍宜藉汗以為出路,斯熱始漸退,津液始漸流通,故養津開肺,而表即解。若杏仁、蘆根、香豉、薄荷、沙參、麥冬、竹葉、連翹、綠豆衣、荊芥、牛子、池菊、山梔皮之類,皆良藥也。治溫病切宜刻刻顧其津液。一用辛溫升發,而津則立涸,變且叢生。倘其人素體陰氣先傷者,小便必不利;或用藥傷其真陰,小便亦不利。治此者仍須清肺養津,俟臟真敷布,小便自長。大忌苓、朮、澤、半等藥。倘醫者見病治病,誤滲其津,則大渴而危矣。又熱氣壅過於上,胸脘痞悶,大便亦多不利。非用開降之藥,透達汗孔,津液不得流通,氣機便不下行。每見有便秘八九日,腹無脹苦,累用清降諸方,則熱氣降下,大解宣暢,或溏泄,或下膠糞醬矢者,實因伏邪在肺,胃不燥實故耳。粗工每用大黃妄下,不知胸以上熱未盡解,而早用大黃,則熱愈壅而津愈傷,痰愈蒸而胸愈結。正氣既因瀉而虛,則陰亡津竭而危,加以治不如法,則熱爍津枯而死矣。治法審其兩關,重診洪而有力,舌苔漸厚,或絳而微黑,津少口乾,漸渴而黏。宜急清肝膽、脾胃,生津解熱,若生地、二冬、黃芩、銀花、石斛、雪水、石膏、知母、山梔等類可也。頭尚痛加薄荷,小便黃加車前、滑石,利不傷陰,斯為得之。若夫汗出過多者,裡熱熏蒸,損液傷津最速。若舌黃而渴,或伏邪在肺,舌無苔而亦渴,可用仲景白虎湯及竹葉石膏湯甘寒養津,實降火滋液之妙品。熱邪傷津,溫瘧有汗,舌苔變黑色者,連翹、花粉、石斛、生地、麥冬、參葉、梨汁、蔗漿、荸薺汁,皆為生津滌暑之良劑。若舌苔黃厚,大渴,兩關俱盛,六脈皆浮,唇乾,小便短赤,大便閉結,下症畢具,及熱病初起,脈極洪實,神昏目紅,二便俱閉,大熱,大渴,大汗,尤亟宜養津而佐以攻下之品。白虎加生大黃、芒硝、貝母、石斛、二至、生地之類。舌本乾薹黑,加大青、板藍根、人中黃、黃連。苔黑生刺,加犀、羚二汁。痰盛加竹瀝、膽星。務期調其津液,養其臟真。透汗以通其表裡,滑降以速其下行。上焦開,津液降,胃氣和,於溫熱治法,思過半矣。

溫熱、瘟疫多伏氣,溫補、燥散俱不相宜

《王氏醫存》謂溫病、疫病,乃外感、內傷兼證。是不然。溫熱、瘟疫由伏氣時感發者最多。病因早時感受六淫,有所抑遏,未即發越,久蓄潛釀,而為伏熱,又不能隨氣血而運化。人身鼻氣與空氣相應,一旦時行穢濁之氣,混雜於空氣中,毒菌吸入口鼻,便化為熱。初起脘悶作嘔,即其據也。伏邪有在氣、在營之分,一受空氣中穢濁之氣,傷其營,則伏熱於血者發矣;傷其衛,則伏熱於氣者發矣。故其證有由營出氣、由氣入營之別。舌苔白色淡紅,或雖重紅,而時露一二處白黃色,為邪尚在氣分;舌淺絳無苔,或純絳色,或雖有黃白苔,而舌色仍絳,皆為伏邪在血。初病之時,以此診舌,百不失一也。故無論本體強弱,其自內鬨於外者,皆豢養日久之實熱。當其病伏未發,猶爐中種火,偶經引而勃發,則燥火之烈燎矣。往昔未必不受外感,其伏熱不發者,彼時真陰尚能生水,潤溉諸經,熱被遏抑也。今乃感引而發,則真陰不足生水,熱無所制,故治溫、治疫,終始以養陰生水為第一義,而傷陰涸液之品,宜嚴禁。如茯苓、陳皮、半夏、蒼朮、人參、黃耆、升麻、柴胡、肉桂、乾薑、麻黃,及一切溫補燥散之品,皆能耗盡既涸之津液。妄用之始,則大煩渴,繼則大熱,不數日危矣。蓋此等藥惟濕溫病,及水盛火弱者,可間一用。今者但余幾微之真陰,養之惟恐不及,而誤用溫補燥散,藥一入口,各奏其滲濕涸水之功,搜索津液而耗之。故其大渴,非復胃熱也,乃津液干也;其大熱,非復外感也,乃肌肉焚也。

溫熱須汗至腳

溫熱病,六脈多浮、弦、數、軟,雖不宜辛溫發汗,仍當以汗為出路,若未汗則未愈也。多服清降,二便自利,其脈不過減少,至將汗時,脈全浮數,病者煩躁不安,不時得汗則愈。若其病劇,常有忽而一手無脈,忽而兩手無脈,其人煩躁,亦不時汗愈。若只上半身汗,則只半愈,仍須按脈對症,用清解化痰之藥,加入蔥、豉,務使汗至腳乃痊愈。更有神氣昏沉,肢冷如冰,作戰汗解者,用清粥調和元氣為要。病愈後以清為補,慮伏邪未淨也。倘妄用溫補,或飲食不節,則餘熱得補而復熾矣。故溫病時疫,始終忌溫補,始終忌止汗,仍始終宜用養津以透汗。

論汗

人身腐穢之氣,賴汗以排泄之,此身體自有治病之機能也。未病之時,皮膚每有蒸氣泄出,以手摩挲,常能柔嫩。此即汗也,特至小至微,目力不能見耳。又或負重或遠行,皮膚溫度太過,則能出汗。汗由熱迫,其大較也。疫邪溫熱,自內達外,初起時每多自汗,甚至淋漓不止,不可以表虛論,乃里熱迫汗自出也。其無汗者,飲以熱茶涼水,亦多發汗。緣熱茶助身中之勢力,故作汗。津為熱爍,欲汗而不得泄,熱勢彌甚,一飲涼水,則足以助汗之來源。熱得清而汗亦解也。兼頭痛、身痛,沙參、桑、菊為主藥。兼煩渴,宜清陽明,白虎湯、竹葉石膏湯為主藥。有熱有結,破結為主,陷胸、三承氣之類。汗出肢脹,神氣不清,絕類亡陽。審其脈和緩無脫象者,通絡、滌痰為佳,參葉、竹葉、桑葉、川貝、菖蒲、羚羊、膽星、鉤藤、絲瓜絡、橘絡之類。若屢經汗、下,邪已全退,脈虛而舌無苔,二便清利,內無餘熱,方可從虛斂汗,生脈飲加茯神及二加龍骨湯之類。究之時疫、溫熱,得汗為邪有出路,宜用斂汗、補虛。見此證者絕少,宜用此藥者亦絕少。

戰汗

時行熱病,不論初起、傳變末後,俱以戰汗為佳兆。以戰則邪正相爭,汗則正逐邪出。然有透與不透之分。凡透者汗必淋漓,汗後身涼,口不渴,舌苔淨,二便清,胸、腹、脅無阻滯、結痛,始為全解之戰。否則余邪未淨而復熱,則有再作戰汗而解者;有戰汗須三四次而後解者;有戰汗一次,不能再戰,待屢下而退者;有不能再作戰汗,即為沉困而死者。總視其本氣之強弱何如耳。凡戰汗之時,不可服藥,服則戰止而汗不透,留邪為患。汗、下則太過而成虛脫,應聽戰汗,汗徹再觀脈症施治。當戰時或多與熱湯飲之,助其作汗。戰汗之時,脈多停止,勿訝,待戰汗之後,脈自見也。大抵戰汗之時,脈以浮為佳,邪出於表也。虛、散、微、濡應有變,煎獨參湯待之,防其脫也。貧者米飲聊代之,然必察其戰後邪淨而氣欲脫,方可用。凡戰汗後神靜者吉,昏躁者危;氣細者吉,氣粗而短者危;舌痿不能言者死;目眶陷者死;目轉運者死;戴眼反折者死;形體不仁,水漿不下者死。戰汗雖為佳兆,亦有吉凶。得戰汗固由治得其宜,邪退正復而致,不可強也。嘗服大發汗藥毫不得汗,而飲冷水得汗者,又有用下藥得戰汗者,涼血、活血得戰汗者,生津益氣得戰汗者,種種不一。當知戰汗乃陰陽交和,表裡通達,自然而然,非可強致也。

續雷少逸

雷少逸云:溫者,溫熱也;瘟者,瘟疫也。其音同,其病實不同矣。吳又可《瘟疫論》中,謂瘟即溫也。鞠通《條辨》,統風溫、溫熱、溫疫、溫毒、冬溫為一例。兩家皆以溫、瘟為一病,不知溫熱本四時之常氣,瘟疫乃天地之癘氣。如春令之春溫、風溫,夏令之溫病、熱病,長夏之暑溫,夏末秋初之濕溫,冬令之冬溫,鞠通之書,皆已備述。至瘟疫之病,邪由口鼻而入,沿門闔境相同。有頭面、頸項、頰腮並腫者為大頭瘟;發塊如瘤,遍身流走者為疙瘩瘟;胸高脅起,嘔血如汁者為瓜瓤瘟;喉痛頸大,寒熱便秘者為蝦蟆瘟;兩腮腫脹,憎寒惡熱者為鸕鶿瘟;遍身紫塊,發出黴瘡者為楊梅瘟;小兒邪郁皮膚,結成大小青紫斑點,為葡萄瘟。此皆瘟疫之症,與溫病因時之症之藥,相去徑庭,決不能溫、瘟混同立論也。少逸此論,苦心分明,殊為確鑿。然其謂溫病之書,不能治瘟疫;瘟疫之書,不能治溫病,則言之太過也。夫溫為常氣,瘟為雜氣,二者截然不同,而究其病原,多從手太陰主治。若銀翹散、桑菊飲、普濟消毒飲皆初起治病之良方也。故謂溫、瘟與傷寒太陽病之症之治不同則可,謂溫病之書不能治瘟疫,則未可。況讀葉香岩之《外感溫熱篇》,其診舌各法,無論溫熱、瘟疫,俱可准此施治。戴麟郊之《廣瘟疫論》,以之診伏氣、溫熱,辨證大略相同。王士雄精於溫病,以治溫病大法,註釋余師愚《疫病篇》,細及毫芒。由此觀之,溫熱書何嘗不可以治瘟疫哉!《傷寒》治六氣之書也,麻、桂、青龍等方,不可治瘟熱。傳至陽明及三陽各病,有是病則用是方,溫熱、傷寒,俱可通用。矧瘟疫多隨四時常氣而發,正宜按氣候調治,而佐以解毒、搜邪、滌穢之品。學者誠能精參溫熱、瘟疫各書,而因心化裁以通其變,於治溫大法,措之裕如矣。

元和陸懋修云:吳氏書名「瘟疫」,而不知其所論但為溫疫。戴氏專論溫熱,而不知其書之不可以名「瘟疫」。此直以溫、瘟為二證,且以戴氏之五兼十夾,為主溫熱立論也。而按之楊慄山論說,謂仲景書言治溫病,可刺五十九穴,只言溫病,未有所謂瘟疫也。後人省「氵」加「疒」為「瘟」,即「溫」字也;省「彳」加「疒」為「疫」,即「疫」字也。又如病證之「證」,後人省「登」加「正」為「証」,後又省「言」加「疒」為「症」,即「證」字也。古人並無「瘟」字、「疫」字、「證」字、「症」字,皆後人之變易耳。不可因變易其文,遂以「瘟」、「溫」為兩病。不知「溫」、「瘟」多屬時行之氣,西人謂之「輕重熱症」及「有毒熱症」是也。凡初起惡寒,發熱後即不惡寒,便謂之「溫」。時行疫癘,挾毒而發,便謂之「瘟」。其判證處當苦心分明,總不若西人之論「輕重熱症」及「有毒熱症」,為得執簡御煩之法也。

論戴麟郊五兼十夾

戴麟郊《廣瘟疫論》,其辨證分五兼十夾,於熱疫大法頗詳備。竊以為十夾體會病情,精粹語尚多。五兼不過隨時令、時行之氣而發也。夫病既為瘟疫,則無論兼寒、兼風、兼暑、兼瘧、兼痢,治其疫而病自瘳,一定不易之法也。瘟疫、溫熱、傷寒,病原菌分別極清,不可含混。特我國尚無顯微鏡試驗方法,今且依中學說解之。果系兼寒而脈浮數、浮弦、浮大,身痛,惡寒,無汗,於辛涼解毒方中,佐以透汗解表,若蔥豉、薄荷、杏仁、蘆根、橘皮之類,自然汗出而解,寒邪悉去。若兼風而多汗,鼻塞,鼻鳴,嚏噴、咳嗽,試有如戴氏所云時疫著寒,能令病勢增重,兼風反令病勢易解。以寒邪主凝泣,則疫邪內郁,郁一分,病勢增痼一分。風主遊揚,則疫邪外疏,疏一分,病勢解散一分。審其兼風而發者,桑菊飲治之甚妙。若夫兼暑、兼瘧、兼痢,病狀雖殊,病情則一。夫溫疫、溫熱多發於夏秋之間,其原由於暑濕,若時行,若瘧痢,其病皆能傳染。因其時有其氣,故沿門闔境,靡不相同。西醫之所謂菌,即中國所謂時行之氣也,其為病多似瘧。有陷下作痢者,有瘧痢交作者,察其原皆由時令發生之毒菌內侵,故不瘧則痢,非痢則瘧耳。或始雖患熱疫,比及化瘧,則病漸愈。並有患熱疫腹痛頻下,似痢非痢者,此等病西醫前以為染黴毒氣,近今醫學日進,乃以為寄生蟲並黴菌之所傳染耳。若依中法以治時瘧之例清其源,以治濕熱之例塞其流,精參葉案,並熟讀溫熱諸書,融會而化裁之,於兼暑、兼瘧、兼痢諸治法,思過半矣。

瘧由蚊嘴寄生蟲螫人而發,痢由大腸桿菌而發,二者病原菌截然不同。然我國每有瘧痢交作者,且有瘧邪陷下作痢者,用仲景小柴胡湯加銀花、天花粉,兼解腸熱,並滑痢其腸,靡不取效。蓋瘧、痢同一病原者有之,此則檢驗黴菌,未盡可恃也。金雞納霜為治瘧特效藥,為其殺菌最有功力也。乃有服之而變痢,百藥不效,必須用小柴胡湯治瘧方法方效,則殺菌之藥又未盡可恃也。噫,病變無窮,必拘拘於檢查病原蟲一法,謂確由鏡檢之目力所得,且鄙視中醫法為影響模糊。嗚呼!其然豈其然乎!附識之以告世之習東、西醫者。

夾痰水

飲入於胃經,蒸變而稠濁者為痰,未經蒸變而清稀者為水。痰與水一物也。痰能作熱,水能作冷,時疫屬熱證,故夾者更增其熱。脈症治法無甚參差,但於疫變中加瓜蔞、貝母,甚則加牛黃。夾水者脈必數,而夾水在胸膈,其脈多緩,甚則遲弦,此脈夾水之辨也。時疫之舌,一經傳里,即轉黃、轉燥、轉黑。若有水在胸膈,則煩躁、譫妄、沉昏。諸症備具,而舌色白潤,間有轉黃黑者,亦必仍有白苔,或滿舌黃黑,半邊夾一二條白色,或舌尖、舌本俱黃,中夾一段白色,此舌夾水之辨也。時疫胸滿,心下硬痛,手不可按,一有水在胸膈,心下雖滿痛,按之則軟,略加揉按,則漉漉有聲,此症夾水之辨也。時疫見夾水脈症,雖有表證,不宜純用辛涼發散。純用辛涼,則表不解,而轉見沉困。有里證不可遽用苦寒,早用苦寒,必轉加昏憒。此水氣鬱遏熱邪,陽氣受困,宜於清裡藥中,加辛燥利氣利水之品,以祛水氣。迨水氣去,郁遏發,然後議攻議涼,則無不效者矣。燥濕則半夏、蒼朮;利水則木通、苓、澤;利氣則萊菔、草果、木香,甚至有至須用大戟、芫花者。在時疫雖屬熱邪,往往有投三承氣、黃芩、白虎而不效,偶因溫暖藥收功者,遂相訟清熱之非,不知熱邪乃其本氣,夾雜乃其間氣者也。

璜按:溫熱時疫,夾雜痰、水,舌白,脘悶,譫妄,昏煩,此症最多。於清熱解疫方中,加小陷胸法,甚者加萊菔汁同煎最效。蒼朮燥液,苓、澤泄陰通陽,均能助熱添病,茲特補而正之。

夾食

時疫夾食者最多,而有食填膈上,食入腸胃之不同。入腸胃則為陽明諸熱證,治法備於三承氣湯。惟食填胸膈,往往有脈沉手足冷者,誤認三陰,投以溫劑,亦無一毫熱渴發見,但煩躁倍增,甚則一二日即死。蓋胸中乃陰陽升降之路,食填之則氣閉,氣閉則熱鬱於下,而無所疏泄。誤溫則熱愈郁於內,故外無發熱症;熱鬱於下,故上無口渴症。溫熱以出表為輕,入里為重;在淺為輕,在深為重。此證一溫,則逼邪入里、入深,以致速死,而不見熱證也。如氣色、神、舌、脈,辨得為溫熱證,遇有脈沉、手足冷者,即當細詢其胸膈。若痞塞悶滿,即是夾食。再辨其舌苔白厚,而微兼淡黃,益為食填胸膈上之明驗。於治疫藥中加桔、枳、青皮、萊菔、神麯、麥芽、山楂,甚則用吐法以宣之,使膈開而腸氣宣達,而熱證自見。當解表,當清裡,自無誤治。

璜按:夾食亦有人迎緊盛者,於清熱方中重加萊菔子,消食破結,亦多取效。

夾郁

時疫夾氣鬱者,初起疫症悉同,而多脈沉,手足冷,嘔逆胸滿,頗類夾食。但夾食為有物,為實邪,舌苔厚白而微黃,胸膈滿痛,不可按而亦不移;夾氣為無物,為虛邪,舌苔白薄,胸膈滿痛,半動而可按。宜先宣通其郁,然後解表清裡,自無不效。若不舒鬱而徒發表,則裡氣不能外達,而難於徹汗;遽用清下,則上氣不宣,多致痞逆。惟於表藥中加蘇梗、木香、大腹皮、香附等類,以宣其氣,則表易解;於清裡藥中,加川貝母以舒其郁,則里易和。貝母為舒郁要藥,但力性緩,必用至五錢、一兩,方能奏效。

璜按:觀夾痰水、夾食、夾郁等證,益知古人診腹之法,為治病者一大法門也。奈今人診脈、問症,便即處方,此醫風所以日下也。敬告醫者,切宜博考認病各方法,值科學發明時代,尤責無可辭。倘僅沿訛襲謬,因陋就簡,將不免受天演之淘汰。籲!可畏哉!

夾精血

疫邪傳里之後,積血頗多,治從攻里以解炎熱,正治之法也。若本有內傷停瘀,復感時疫,初起一二日,疫症悉具,而脈芤或澀。細查其胸腹、脅肋、四肢,多有痛不可按而澀者,此胞膜、肢體,積血發腫之故。治法,解毒消腫之中,兼以行瘀,若銀花、連翹、生地、甘菊、桃仁、紅花、歸尾、元胡之屬。痛較甚者,用法以退其腫,和腦筋以止其痛,則表邪自解,炎腫自除。若誤認芤澀為陰脈,而投溫劑,輕者變劇,重者危矣。

璜按:《內科全書》云,有黴毒氣之地,常感成肝積血證。遇有發冷、發熱者,更可無疑。凡瘧症其脾大,其肝亦多積血。心房門戶有所阻礙,則肺內之回管,積血必多,故累及肝之回管亦多積血。初病則渾身不安,四肢腰骨痠痛,下午身熱,舌苔黃,頭痛,胃弱,不思飲食,終日作悶。常覺胃肋牽扯重墜,悶郁不舒,而左睡則肝體無所託靠,牽掛不安。於右肋骨第五條至第七條,扣聽肝部之聲,便可分明。故無病者,其實聲只在肝之四圍不遠,若有積血,則其聲直至胃部與左脅部,亦皆實而不響。且醫者應知肝邊較薄,聲不實喑,所扣實聲處,只在肝邊之上。可知聲外尚餘肝邊許多,則其肝大之狀,亦可概見。治法用金雞納霜二分半,麼啡二釐,分四次和勻服。如欲再服,則用雞納五釐至七釐。元明粉之輕瀉藥,亦可用,並宜用檸檬水以利小便。腹外肝部用熱水巾敷揩,與松節油擦摩,甚佳。

夾脾虛

溫熱時疫,挾濕寒者舌苔必白厚,面色必萎黃,神情必倦怠,氣息必虛促。於清熱治疫方中,須濟以溫運脾陽。徒用寒涼及滋潤等物,氣逆痰升,神昏眼吊,大事去矣。戴麟郊論脾虛一證,不能確指其所以然,僅雲表不能作汗,里不任攻下,或得汗而氣隨汗脫,得下而氣隨脫。此體氣羸弱之病,不盡關於脾虛也。脾虛則血中之白球必多,面色、肢體變黃,故仲景曰在太陰者身必發黃,因脾病而色現於外也。脾主為胃行其津液,其白血球,則胃之津液所化生。熱病日久,血質變弱,紅血輪壞,脾質或變硬,或脹大,或白血球過多。其狀左脅下痛,眼白輪微黃不清,面黃皮膚身體困倦不支,口淡,不喜食。溫病熱疫至十餘日,此病最常有。熱瘧脾體變壞,此證尤多。照中醫治法,須運脾胃而佐以利濕。開濕之藥,如茵陳、皮砂仁、黃柏、澤瀉、海金沙、木通之類,佐於清熱方中。熱減者,桂枝湯加茵陳、滑石亦妙。西醫則用鐵酒、信石水、金雞納霜、了葛之屬,久服以退血中之白血球,為最通行之法。竊意此病須以滲濕之藥為主,以補血之藥為佐,兼用溫運以養血中之熱力。熱病後元氣已復者,用溫胃藥加入針砂、茵陳、地鱉、元明粉之屬,久服無不奏效。因特參中、西各法,以備識者採擇焉。

按:我國方書所謂脾虛,皆胃中濕寒之證也。以西醫學說考之,脾主行血,凡血管所餘之血,皆蓄泄於脾。瘧疾及熱證後之脾多腫,即其驗也。《內經》有脾統血之說,故凡病之血虛、面黃、腹脹者,古人即謂之太陰證,以血虛脾無不虛也。西人所論之血薄症,及血生白珠症,往往由脾與吸核。先有積血,頓覺身體軟弱。血薄作為無力,頭暈且痛,耳鳴心跳,於是血弱而脾亦弱耳。若我國所云脾虛,多主胃寒、吐瀉、腹脹而言。戴麟郊所言脾虛各症,如面色萎黃,神情倦怠,氣息微促,心悸,耳鳴,與西醫書脾脹大,血生白珠之外候,若合符節,特未知其病原由脾積血,致血質因之變壞耳。究之脾虛諸症,實不外此,足見中醫不事剖割,而神悟之性,亦不可及也。中醫以脾兼主消化,西醫非之。最近醫學,乃知剖割死質,未全可恃。且知脾能生甜肉汁以化食物,足見我華自古在昔之神聖醫理,為能通天地之變,性命之微也。

夾腎虛

時疫夾脾虛者為難治矣,夾腎虛者更為難治。蓋脾虛不能運化津液,血質變壞,痿黃困倦,尚可佐溫運以醒脾陽。腎虛則初起眩暈,驚悸,腰膝萎軟,時或手足逆冷,醫者頗難措手,況其中又有陽虛、陰虛之別。時疫必待汗下清而後解。腎陽虛者,一經汗、下,則脫絕之症隨見,必須時時諦察。凡在表見腰痛異常,小便頻數,膝脛逆冷,其人平日,非淋濁、陽痿,即遺泄好內,以此診斷,百不失一。若脈弦勁動芤,尤為遺濁、淋泄之確據。西醫每謂脈潮於心,不能據以斷各臟腑之病象,而素患淋濁者,其關、尺竟確有此證佐,可見身體中氣化之學,不可不講也。審其腎陰虛者,可用生地、知母之屬,照顧腎氣;熱盛當清者,生地白虎湯為佳。西醫言腎失功用,每有神情昏倦,手足搐搦之變。若腎不能化血中之雜質,多致兩足浮腫。竊謂熱病纏綿日久,多有此兩候。中醫所謂久病陰虧,窮必及腎是也。治法以牛黃丸、紫雪丹安其神;以復脈輩消其腫,病無不愈。若病深發痙,汗多齘齒,大承氣湯下之如神。營血虛而當滋清者,清營湯為主。屢清、屢下而熱更甚,舌上燥而無苔,或有燥苔,愈下而愈燥,皆陰虛之症。察其陽明無實邪可據,以六味地黃湯易生地加知母。王太僕所謂寒之不寒,責從無水,壯水之主以制陽光者此也。不應則合生脈飲以滋水之上源,似此熱勢燎原,杯水難救車薪之火,必大作湯液,藥味以兩計,湯液以鬥計。倘頻灌而津不回,猶無根之木,本已先拔,更何法可沃其焦枯耶?直斷為不治可耳。

璜按:《銅人經》云:腎有系二條,自腎而之膀胱,並行而之溲尿處,乃下極部分也。洋醫云,腎乃溺管、脈管、回管及筋膜互相疊里而成,從顯微鏡照之,了了可辨。則腎為司溺之經,與《內經》言腎為水臟,均確鑿不移。戴麟郊以小便頻數及淋濁、遺泄屬於腎症,自是切當。但腎虛多腰痠多溺。溫熱病之腰痠,常因熱濕,尤宜剖析也。若神情昏倦,手足搐搦,洋醫以為腎病,與《內經》「腎藏志」、「白虎通腎所以智」之說,義實相通。蓋腎精成而腦髓生,人之靈機、記性在腦,作強使巧莫大於是,此腎所以藏智也。腎虛則神情昏倦,精衰則智衰也。腎為水臟,陰液虛則腎虛,肝風內動則搐搦。吳鞠通於溫熱「下焦篇」云:以復脈輩復其精,其神昏瘛瘲者,大劑濃濁填陰塞隙,旨哉言矣。

夾亡血

疫證亡血有三,其一未病之先,素亡血而陰虛。一受疫則熱邪乘虛煎熬,亡陰最易。解表清裡,用藥必須步步照顧營血。普濟消毒飲之用元參,清營湯之用丹參、生地,皆能清熱和血,而不使熱傷陰分。此等證切勿多用升藥,一升而吐衄交作者,比比生平見之屢矣。其一當受病之時,忽然吐衄,女子崩漏,甚主血暈昏厥,勢甚危急,亦熱瘧常有也。病家但知血之可不駭,往往不知受疫,醫家亦忽其客邪,惟汲汲於止血,清涼滋補多致危殆。不知血由熱逼,惟當治熱,邪解而血自止。此症不遽見於疫在表時,而見於發熱數日之後,人猶易知,惟疫郁於陰經,而暴見此症者難識,以其症外無頭痛發熱之可據耳。但見微惡寒而大作嘔,急當視其氣色、神、脈、舌苔,若舌有白苔,氣息有一二疫象,即是邪毒,服豬膽汁止血最妙,或用丹參、丹皮、生芍、生藕、生萊菔汁、茅根汁、滑石之屬;嘔加藿香;脹加青皮。但治疫毒則血自已。脫血太甚氣欲絕者,加入人參固中氣,候疫症傳變歸經,然後按經治之,此疫血兼證之最危者,十中僅救一二之證也。其三疫邪大張,煩熱燥渴而見亡血證,溫熱疫瘟之常候也,犀角地黃合白虎湯主之。千金吐血百治百瘥,十治十瘥,千金不傳方亦好。

璜按:素有亡血者,陰氣本虧,一感溫熱,邪氣之鴟張必甚,清熱之下,最宜刻刻育陰,清營湯甚妙。如因感溫熱而吐衄,生刮竹茹湯一二兩煎服,或生用萊菔汁和蜜服,無不奏效,此餘生平屢試屢驗之法也。

夾哮喘

哮喘乃肺家素有痰火,一受疫邪,其濕熱之氣從其類而入肺,發為哮喘。遇此當察其色、神、脈、舌苔,有疫但治疫,其哮喘當自除。於治疫藥中加貝母、瓜蔞、淡豉、桑皮,疫邪哮喘並解,法更精密。

璜按:喘無善症,在方書中幾成為口頭禪,哮喘更為頑痰,病發數次以後,甚難根除。溫熱而夾哮喘,熱邪引動其哮,惟清熱滌痰,頻頻服之,方可望愈。此條不過言其方治如此,效否非敢必也。

夾心胃病

時疫有兼心胃痛者,於其痛時察其氣色、神、脈、舌苔。若有一毫溫熱,但治溫熱。然平時因寒而發,此則惟治其熱。蓋疫邪客於膜原,傳於太陰,而發心胃之痼疾,於當用金鈴子散、丹參、鬱金、橘核、蔥根、生芍、降香之類,使其透發於表,而痛自己。若誤認平常心胃痛,用桂、附、薑、萸,必致危殆。

璜按:此乃胃痛也。我國每以為心胃,原因未明。溫熱胃痛,但治其熱,熱退痛已,固屬正論。然更有一種邪氣欲出而不得出,因之而胃痛者,用通絡搜邪之品,使之由里出表,表熱汗出,痛即立止。余於秋暑流行病中每見之。

夾疝

疫邪夾疝,其腎囊少腹引痛,全是疝症,當照辨氣色、神、脈、舌苔法辨之。一有疫邪,不必治疝,但治疫則疝自消。若依常治疝法,用吳萸、桂、附、茴香諸燥品,輕者變囊癰,重者變為呃逆、噦、厥,昏沉而莫救矣。

璜按:疝症最忌發炎。在感冒溫熱時,較之他症治法,尤須慎重。感疫時方夾疝者,治疫而疝愈;倘系久病,須審其化熱與否,不宜冒昧。素本患疝而後感溫熱者,徒治其熱,疝豈能愈乎?況蠟疝必非服藥可消,但須治溫熱,不必兼顧也。若用吳茱萸等藥,是自求禍矣!

溫熱死候

《內經·刺熱論》云:太陽之脈,色榮顴骨。榮未夭,曰今且得汗,待時而已。與厥陰脈爭見者,死期不過三日,其熱病內連腎。

璜按:西醫嘉約翰云:熱病熱度甚高,歷久無汗,並大小便閉則危險。不知危險不專在無汗也,即汗出亦有死症。《內經》「刺熱論」及「評熱病論」色脈互勘,指出種種死候。此蓋古聖人達性命之微,通死生之故,始能言之,非西醫所知也。《醫門棒喝》註解,未及嘉言根據色脈之超妙,茲照錄之。嘉言云:凡人有病,其色必徵於面,而熱病尤彰。今久邪內伏,其春發溫,必始太陽,經脈紅赤,熱色先見,兩顴如以採飾,熱之先徵也。榮飾之色,只顴骨一處,不交他處,病之淺者也。古經榮未夭,曰今且得汗,待時而已。少需聽其自解,此真訣也。大凡溫病自內出,經氣先傷,雖汗多未解。按:此等處醫者最宜體認,所云不比傷寒之一汗即解也。故云:今且得汗,待時而已。至於與厥陰脈爭見者死,太陽榮顴骨,少陰榮頰前,厥陰榮頰後,少陰榮兩頤。謂太陽、厥陰、陰陽同時並交榮飾,此才名為「爭見」。若只面呈一部,豈爭見乎?爭見赤紫滯晦,傳經勢重,已為主死,青黑克賊,十死不救矣。蓋太陽水而生厥陰木,則發榮滋長,光華畢達,固有善無惡也。厥陰木而孕太陽水,則子藏母腹,勾萌盡達,亦默庇其根也。今外邪入而真藏逼見於面,夫是以死耳。其熱病內連腎,身內百司庶職,惟腎獨為政府,為厥陰母,水熱垂危,求救於腎水。腎水足供,尚可以母子兩全,腎水源流並竭,不母子俱困乎?可見神去則藏敗,藏敗則爭見黧黑,豈脈色不由根心也哉。「刺熱論」云:少陽之脈,色榮頰前,熱病也,榮未夭,曰令且得汗,待時而已,與少陰脈爭見者死。

嘉言云:右頰前赤色未交他處,待汗自已。若兩頤黑色,與少陽赤色爭見則死也。少陰經敗,甚必入腎,腎藏發露,泉水之竭矣,無陰以守之矣。少陽相火,少陰真火,上下交焚,刻頃俱為灰燼,誠劫災也。傳經勢重,間有迴天之手。至於腎內枯槁無救,頰頤紫黑,已見惡痕縷縷不數,此獨陽無陰,如大火聚,安得紫府丹臺,授以太陰神水乎?

「評熱病論篇」:黃帝問曰:有病溫者,汗出輒復熱,而脈躁疾不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為何?岐伯對曰:病名陰陽交,交者死也。帝曰:願聞其說。岐伯曰:人所以汗出者,皆生於穀,穀生於精。今邪氣交爭於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卻而精勝也。精勝則當能食而不復熱。復熱者,邪氣也;汗者精氣也。今汗出而輒復熱者,是邪勝也;不能食者,精無俾也;病而留者,其壽可立而傾也。且夫《熱論》曰:汗出而脈尚躁甚者死。今脈不與汗相應,此不勝其病也,其死明矣。狂言者失志,失志者死。今見三死,不見一生,雖愈必死也。

章虛谷曰:陰陽之氣,本來相交而相生者,今因邪勢瀰漫,外感陽分之邪,與內發陰分之邪,交合為一,而本元正氣絕矣,故病名陰陽交。交者死,非陰陽正氣之相交也。

又曰:汗生於穀,穀生於精者,謂由本元精氣,化水穀以生津液,發而為汗。邪隨汗泄,則邪卻而精勝也。精氣勝則當能食,以化水穀,是邪已泄則不復熱矣。乃復熱者,邪氣未去也。其所出之汗,精氣走泄也,故汗出而輒復熱,是精卻而邪勝也。所以不能食,精無俾也。俾者,倚借之謂。其病雖留連,其壽可立待而傾也。古論云:汗出而脈躁盛者死,正謂其精卻而邪不去也。若邪去而精氣存,脈即靜矣。今脈與汗不相應,則精氣不勝邪氣也,其死明矣;且狂言是失志,失志者死。一也,汗出復熱,精卻邪勝;二也,汗與脈不相應;三也,今見三死症,不見一生症,雖似愈必死也。

璜按:王士雄謂:溫病誤作傷寒治,妄發其汗。多有此候,真乃閱歷之言。「玉版論要」曰:溫病虛其死。吳鞠通曰:病溫之人,精血虛甚,則無陰以勝溫熱,故死。

溫病發於三陰,脈微足冷者,難治;溫病大熱,脈反細小,手足逆冷者,死;溫病初起,大熱,目昏譫語,脈小足冷,五六日脈反躁急,嘔吐昏沉,失血痙搐,舌本焦黑,脈促、結代、沉小者皆死;溫病汗後身熱,脈反盛者,死。

「熱病篇」曰:熱病三日而氣口靜、人迎躁者,取之諸陽五十九刺,以瀉其熱而出其汗,實其陰,以補其不足者。吳鞠通曰:「人近躁」,邪在上焦,故取之諸陽,以泄其陽邪,陽氣通則汗隨之。「實其陰,以補其不足者」,陽盛則陰衰,瀉陽即陰安其位,瀉其有餘,即所以補其不足也。又曰:「實其陰,以補其不足」,此一句,實治溫熱吃緊大綱。蓋熱病未有不耗陰者,其耗之未盡則生,盡則陽無所留戀,必脫而死也。

熱病七八日,脈微小,溲血,口中干,一日半而死;脈代者,一日死。

熱病七八日,脈不躁,或躁不散數,後三日中有汗。三日不汗,四日死。

熱病已得汗,脈尚躁,喘,且復熱,喘甚者死。

熱病不知痛處,耳聾,不能自收持,口乾,陽熱甚,陰頗有汗者,熱在髓,死、不治。沈月南曰:髓者,主陰之精,骨之充也。邪入最深,乃為髓熱,腎氣敗絕,故至死也。

熱病汗不出,大觀發赤,噦者死。沈曰:汗不出,陰無力也。觀赤謂之戴陽。面戴陽,陰不足也;噦者,邪犯胃府,胃虛甚也。本原虧極,難免死矣。

熱病泄而腹滿者死。沈曰:邪傷太陰,脾氣敗也,故死。

熱病,目不明,熱不已者,死。沈曰:目不明,臟腑之精氣竭也。熱不已,表裡之陰氣竭也,故主死。

璜按:此亦熱衝於腦之象。汪謝城據《難經》謂:陰脫而熱猶不已,故死。見解亦超。

熱病,嘔,下血者,死。沈曰:汗不出,陽盛陰虧而閉也;再嘔、下血,邪深血分,陰傷尤甚,故死。

璜按:汗不出,熱無出路,甚至加重,此西醫所忌也。嘔而下血,小腸炎、重熱症多有之,每成死候。讀西說自知。

熱病,舌本爛,熱不已者,死。沈曰:心、肝、脾、腎之脈,皆繫於舌本。舌本爛,加之熱不已者,三陰陰絕也,故死。

按:此證服育陰解熱之品,熱退可生。璜曾治而愈之。

熱病,咳而衄,汗出不至足者,死。沈曰:咳而衄,邪在肺經,動陰血也。汗不至足,尤為真陰虧竭,故死。

熱病,熱而痙者,死。腰折瘛瘲,齒噤、齘也。沈曰:痙,風、強病也。凡脊背反張,曰腰折;肢體抽搐,曰瘛瘲;牙關不閉曰噤;切齒,曰齘,皆痙病也。此以熱極生風,大傷陰血而然。既熱且痙,乃為死症。

璜按:此證遵《金匱》痙症門,用大承氣湯下之,取效捷於桴鼓,真起死回生之方也,屢試屢驗。

熱病已得汗,而脈尚躁盛,此陰脈之極也,死;其得汗而脈靜者,生。吳鞠通曰:汗後脈躁,陰虛之極,故曰死。然能以甘涼藥沃之得法,亦有得生者。

熱病者,脈尚躁盛,而不得汗者,此陽脈之極也,死;脈盛躁,得汗靜者,生。

吳鞠通曰:脈躁無汗,陽盛之極。陽盛而至於極,陰無容留之地,故亦曰死。雖然較前陰陽俱靜有差,此證猶可大劑急急救陰而有活者。即已得汗而陽脈躁盛,邪強正弱,正尚能與邪爭。若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理,貴在留之得法耳。至陰陽俱靜,邪氣深入下焦,陰分正無捍邪之意,直聽邪之所為,不死何待?

璜按:我國醫學,於溫熱死症,分別詳明,醫者於此,於輕重緩急之間,自有把握。而近世西醫,就熱度表及察心力盛衰以辨死症,亦可為診斷之助。查西醫云:熱度之高達四十二度以上,暫時即足致死;或三十九度至四十度,糾纏不解□□□本屬如何,終歸於死。其死候大概由心力之衰弱,最居多數,而□□□□□□以傳染菌之作用者,衰弱尤甚。此心力衰弱,有變在頃刻者,證名虛脫。此等症非溫熱固有之症,大多數由傳染病,或中毒,或吐血下血,或瀉痢,體溫急下,劇性神經障害,每每見之。在輕症,只見手足末梢部冷厥;劇症則皮膚蒼白,容顏衰萎,身體冷厥,神氣昏沉,脈形細小,呼吸似無,五官冥然罔覺,中醫每以為陽脫,不知此乃心臟大衰,血行無力之徵也。熱證所以虛脫而死,正為此心力衰弱之故,危重之傳染症,其初期有體溫亢進不甚而亦死者,此蓋由傳染毒菌之妨害,而非因熱以致死也。

卷三

脈辨

脈浮緊,惡寒,謂之傷寒;脈數,寒少熱多,謂之溫病;脈緩,惡風,謂之傷風;脈盛,壯熱,謂之熱病;脈虛,身熱,謂之傷暑。醫者不可不辨。

凡溫病,脈不浮不沉,中按洪長滑數,右手反盛於左手,總由怫熱鬱滯,脈結於中故也。若左手脈盛,或浮而緊,自是感冒風寒,非溫病也。凡溫病脈,怫熱在中,多見肌肉之分,而不甚浮;若熱鬱少陰,則脈沉伏欲絕,非陰脈也,陽邪閉也。

凡傷寒自外之內,從氣分入,始病惡寒發熱,一二日不作煩渴,脈多浮緊,不傳三陰,脈不見沉;溫病由內達外,從血分出,始病不惡寒而發熱,一熱即口燥咽乾而渴,脈多洪滑,甚則沉伏,此發表清裡之所以異也。

凡浮診中診,浮大而力,浮長有力,傷寒得此脈,自當發汗,麻黃桂枝證也。溫病始發,雖有此脈,切不可發汗,乃白虎瀉心證也。生死關頭,全於此分。

凡溫病內外有熱,其脈沉伏,不洪不數,但指下沉澀而小,急斷不可誤為虛寒。若以辛溫藥治之,是益其熱也。所以傷寒多從脈,溫病多從症。蓋傷寒,風寒外入,循經傳也;溫病,怫熱內熾,郁於經也。

凡傷寒始本太陽,發熱,頭痛而脈反沉者,雖曰太陽,實見少陰之脈,故用四逆湯溫之。若溫病始發,未嘗不發熱頭痛,而見脈沉澀而小急,此伏熱之毒滯於少陰,不能發出陽分,所以身大熱而四肢不熱者,此名厥。正雜氣怫鬱,火邪閉脈而伏也,急以鹹寒大苦之味,大清大瀉之,斷不可誤為傷寒太陽始病反見少陰脈沉,而用四逆湯溫之,溫之則壞事矣;又不可誤為傷寒陽厥,慎不可下,而用四逆散和之,和之則病甚矣。蓋熱邪亢閉,陽氣不能交接於四肢,故脈沉而澀,甚至六脈俱絕,此脈厥也;手足逆冷,甚至通身冰涼,此體厥也,即仲景所謂陽厥,厥淺熱淺、厥深熱深是也。下之斷不可遲,非見真守定通變達權者,不足語此。

璜按:王士雄說,謂沉細之脈,亦有因熱邪閉塞使然。形症實者,下之可生,未可概以陰脈見,而斷其必死。凡熱邪壅遏,脈多細實遲澀,按證清解,自形滑數,不比內傷病,服涼藥而脈加數為虛也。又馬元儀謂:三陽證亦有脈微弱不起者,以邪熱抑遏,不得外達,待清其熱,則脈自起,勿謂陽衰脈微也。二公論脈,與慄山前說均合,乃經驗日久,確切不易之理解,為醫者當切記之。

凡溫病,脈洪長滑數者輕,重則脈沉,甚則閉絕。此辨溫病與傷寒脈浮脈沉異治之要訣也。

凡溫病,脈洪長滑數兼緩者,易治;兼弦者,難治。

凡溫病,脈沉澀小急,四肢厥冷,通身如冰者,危。

凡溫病,脈兩手閉絕,或一手閉絕者,危。

凡溫病,脈沉澀而絕,狀若屋漏者,死。

凡溫病,脈浮大而散,狀若釜沸者,死。

診舌法

舌者,心之竅。凡病俱現於舌,能辨其色,證自顯然。假如津液如常,口不燥渴,雖發熱,尚屬表證。若舌苔粗白,漸厚而膩,是邪已入胃,挾濁飲而欲化火也,此時已不辨滋味矣;再由厚膩轉為黃色,邪已化火;倘熱甚失治,則黃苔變黑,胃火亢極;若厚苔漸退,而舌底紅色,為火灼水虧,此表邪之傳里者也。間有脾胃虛寒者,則舌白無苔而潤,甚者連唇口面色俱萎白,此因受濕,胃無火力也。胃熱者,舌中苔黃而薄;心熱者,舌尖必赤,甚者起芒刺;肝熱者,舌邊赤,或有芒刺。其舌中苔厚而黃者,胃微熱也;舌中苔厚而黑燥者,胃大熱也;倘唇口俱黑,則胃將蒸爛矣;再有舌黑而潤澤者,屬腎虛也;若滿舌紅紫色而無苔,此名絳色,溫熱發於營分,亦多有之;更有病後絳舌如鏡,發亮而光,或舌底溢干而不飲冷,此腎水虧極也。以上驗舌色之大略如此,視其色,即知其病之所在矣。

璜按:熱病一二日,舌上每有厚白膩苔,此病我國名醫主開泄溫痰,百試百驗。考近世西洋醫學說,則以為胃液鹽酸減少,消化機及吸收機衰弱,以致食欲缺乏,味覺變常,口內涸燥,舌上生苔。此等消化力弱,實由病原菌之障害消化器使然。究之西醫所謂消化器,即腸胃也;所謂病原菌,即我國醫學所言之邪氣也。是篇言邪已入胃,挾濁飲而化火,與西說若合符節,特當時未有顯微鏡之檢查,故無病原菌可言耳。究之診舌大法,西疏我密,西略我詳。吳坤安、何廉臣二家診舌法,尤為博大深微,茲摘錄之。

病之經絡、臟腑、營衛、氣血、表裡、陰陽、寒熱、虛實,畢形於舌,故辨感證以舌為主,而以脈症兼參之,此要法也。茲將舌之部位、形色詳列於下。

部位

滿舌屬胃,中心亦屬胃,舌尖屬心,舌根屬腎,兩旁屬肝膽,四畔屬脾。

舌尖屬上脘,舌中屬中脘,舌根屬下脘。

形色

白苔肺經,絳苔心經,黃苔胃經,黑苔脾經,紫色腎經,焦紫起刺肝經,青滑肝經。

診察

白苔肺經,候衛分氣之表邪也。

肺主衛,主氣,主皮毛。風寒先入皮毛,內應乎肺。又太陽亦主一身之表。故散肺分之邪,亦即以疏太陽之表,觀仲景麻黃湯方,意可知。

舌無苔而潤,或微白而薄者,風寒也。外證必惡寒,發熱而口不渴,宜溫散之。

璜按:此等舌苔,無病人多有之,此乃風寒初感。故舌苔無甚轉變,應照風寒外感用溫散之法,以惡寒、口不渴,非溫熱病也。

舌苔白而燥刺者,溫邪也。外感初,必微寒,繼即發熱不已,此邪在手太陰肺經,宜涼散之,忌足經辛溫藥。

舌白而黏膩者,溫邪在氣分也。外證必發熱,頭重,身痛,而口不渴,宜解肌去濕,如杏仁、滑石、紫蘇、二陳、二苓之類。

璜按:此濕邪在氣分之正治也,原本桂技、秦艽未合,今易之。

肺分雖兼太陽,惟寒邪可用足經辛溫藥。若風溫入肺,症見發熱、口渴、咳嗽、喉痛,舌苔白燥,或白兼邊紅,治宜輕清涼解肺經,如焦梔、豆豉、桑葉、杏仁、瓜蔞皮、象貝、前胡、薄荷、蘇子、黃芩、桔梗之類。

絳苔心經,候營分血分之溫熱也。

心主營、主血,舌苔絳,燥邪已入營中,宜清絡中之熱。血分之火,忌用氣分之藥。

凡溫邪從口鼻入上焦,心肺先受,如舌苔先白後紅者,邪先入氣分,後入營分也。如初起舌即絳色者,邪不入氣分,而入營分也,宜清解營分之熱,如犀角、生地、丹皮、元參、竹葉、連翹之類。

璜按:治溫熱病,入手即宜分別氣分、營分。果系在營,便宜清營,不得以病正在初起,而不敢用血藥也。暑邪、溫疫診斷及治熱均同。

凡白苔,邪在氣分,宜解表,忌清裡;絳舌,邪在營分,宜清熱,忌發汗。

璜按:此治溫病、暑疫在氣、在營一定不易之要訣也。

黃苔胃經,辨陽明裡證之熱邪也。

邪入手經,以舌之絳白,分心營肺衛矣;邪入足經,又當以舌之黃白,分表裡施治也。蓋白苔主表,黃苔主裡,太陽主表,陽明主裡,故黃苔專主陽明裡證。辨證之法,但見舌苔帶一分白,病亦帶一分表,必純黃無白,邪方離表而入里。

璜按:邪在陽明之表,未入陽明之裡者,古人每以梔子豉湯主治。

如見白苔白中帶黃,或微黃而薄,是邪病入陽明,猶帶表證,微兼惡寒,宜涼散之。

如黃而兼燥,外證不惡寒反惡熱,是傷寒外邪初入陽明之裡,或溫熱內邪欲出陽明之表,斯時胃家熱而未實,宜梔豉白虎之類,清之可也。如厚黃燥刺或邊黃、中心焦黑起刺,臍腹脹滿硬痛,乃陽明裡證也,承氣湯下之。

璜按:此傷寒傳胃化熱之治法,溫熱、暑疫邪入陽明治法均同。《難經》謂:熱病皆傷寒之類。諒哉斯言!

鮮紅膽經,候少陽內發之溫邪也。

少陽以木火為用,溫邪內發,必借少陽為出路,乃同氣之應也。

如淡紅、嫩紅、白中帶紅、是溫邪之輕者。初起微寒,繼即發熱不已,口渴甚者是也。

璜按:此條未必是少陽證,蓋溫病因時感而發者,多有此候。大概鮮紅比絳色為輕,仍屬血熱,不必瑣分之為膽熱也。膽為遊行之府,膽汁敷布於胃,即能助胃化食。若黃疸,腹脹,飲食不淌,即膽之病也。《傷寒論》以口苦為少陽病,殊有的見。蓋以膽汁入胃,而口苦也。今乃僅以鮮紅屬之膽經,毫無膽之病狀,而觀下節所用藥,仍以犀角、翹丹、生地、元參清血,安見其為少陽之溫邪耶?古人著書,大率有牽扯附會之處,此亦其一也。

如純紅、鮮紅起刺,此膽火熾而營分熱,宜犀角、翹、丹等法解之;如不解,此溫邪伏於少陰,而發於少陽之表也。症非輕渺,速宜重加生地、麥冬、元參之類,以滋少陰之水,而少陽之火自解矣,大忌風藥。

又風溫、暑疫等證,見舌苔鮮紅者,當從少陰治。

璜按:少陰主血,此條仍主清手少陰之血,可見鮮紅仍熱在營分也。

黑苔脾經,辨太陰濕土之寒熱也。

太陰濕土,所主而水就濕,故脾家見症,每每舌見黑色。

如舌苔灰黑而滑者,此寒水侮土,太陰中寒證也。外證腹痛吐利,手足指冷,六脈沉細,宜理中湯主之,甚加附子。

如雜證而現黑滑苔者,必是濕飲傷脾,宜溫中和脾逐飲治之。

如白苔而兼帶灰黑色,更兼黏膩浮滑者,此太陰在經之濕邪,是從雨霧中得之,宜解肌滲濕,如五苓加羌防之類。

如白帶黑點,或兼黑紋而黏膩者,亦屬太陰氣分之濕,宜行濕和脾。

如黃中帶黑,而浮滑黏膩者,是足太陰濕熱內結,宜利濕清熱。

如黑而燥刺,是陽經注入太陰之熱邪,宜清火解毒兼陽明治。如屢清不解,腹無痞滿硬痛之症者,不可妄投承氣,是胃中津液乾涸,少陰腎火不支,宜大小甘露飲主之。

如舌苔黑刺,大便秘結,臍腹礙滿耕痛,此燥矢為患也,承氣湯下之,仍從陽明治。

若黑而堅斂,焦刺如荔子形者,乃陽亢陰竭,胃汁腎液俱涸也,不治。諸書但以黑苔為腎氣凌心,水來剋火,百無一治,語尚未確。

邵仙根云:此係腎陰胃液俱竭,陽熱亢極陰涸而死,故回不治。不得已用大劑滋陰清熱之法,藥勿間斷,希救萬一。又有以舌之五色分五臟,乃五行之死法,不足以測感證之變。

璜按:脾為行血之臟,西法至今功用未明,而熱證、瘧疾,動輒脾腫,往往釀成血薄症,面黃腹脹,氣微喘,四肢無力,身體倦怠。診其舌每淡紅,或白而無苔,生平見此證多矣。是篇以黑苔屬脾,取太陰濕土水就濕之義,從氣化探原立論,亦合。然臟腑挾痰飲之濕,每見黏膩苔,或黃或白,以宣通氣分為治。又不專在太陽一經也,濕結太陰,宜用苦辛開法,與陽明迥別。陽明實滿,舌苔老黃燥裂;太陰濕滿,舌苔白而黏膩。陽明實滿,滿及臍下少腹;太陰實滿,滿在心下胃口,又安舌苔之必變黑也?即以黑苔論胃燥,陰枯者有之;寒結在臟,舌苔黑滑者又有之,亦不盡關於太陰。此節言黑苔屬脾,僅根據濕土而言,乃正論,非定論也。若以西法互勘,則於義難通矣。

紫色腎經,察少陰本臟之虛邪也。

六經惟腎無實證,故仲景於少陰證中揭出脈微細、但欲寐為主病,示正氣之虛也。

璜按:脈微細,但欲寐,病足經而及手少陰心也。脈者,血脈與心之跳動相應。心陽盛則脈大,心陽虛則脈細。西說謂:脈之大小,關於脈管之廣狹。不思脈有乍大而乍小者,豈其動脈管忽廣忽狹,有是理耶?況遺精、白濁之久者,其脈每弦大而芤,豈遺精白濁之人,能使脈管變大耶?璜臨證三十年,知脈法惟我國最精最粹,西醫不及也。病至少陰,氣衰血弱,心房之運血,力亦減少,故脈微細。但欲寐耳,證有虛,即有實,此言其虛者耳,若云無實證,彼少陰之三急下證,獨非實證耶?以此知《傷寒論》之不可不讀也。

如舌形紫燥,唇焦齒黑,二便俱秘,此為陰中兼陽,可兼陽明以治,犀角、地黃、甘露飲之類。

凡舌形圓大胖嫩,皆屬足少陰虛證。

不拘傷寒雜證,如見舌色紫如豬肝枯晦,絕無津液者,此腎液已涸不治,痢疾見此苔,胃陰之竭,必死。

傷寒更衣後,舌苔頓去,而見紫色如豬肝者,此元氣下泄,胃陰已絕,不治。如舌苔去,而見漬紅,有神者佳。

焦紫肝經,辨厥陰陽毒之危候也。

凡舌苔焦紫起刺,如楊梅狀者,此陽邪熱毒已及肝臟,險症也。大便秘者,急以更衣丸下之,金汁、人中黃之類大清大解之。

璜按:此證余曾以大劑清解養津得效。但症至此,其人每多煩渴不寐,原文未言及病情,殊不解。

凡舌苔兩旁有紅紫點者,肝臟伏毒也。大凶之症,急用犀角尖、人中黃透之解之。

青滑肝經,辨厥陰陰毒之危症也。

凡舌苔青滑,乃陰寒之象。急宜四逆、吳茱輩溫之。外證若見面青唇紫,囊縮,厥逆,筋急,直視等症者,厥陰敗症也,不治。

璜按:舌苔青滑,亦有因於痰者。余嘗見一人,舌有兩條青色,由舌根直達舌尖,背常惡寒,時患痰嗽,服溫藥則發喘,清早泄瀉,服暖腎藥則益甚,後借用《吳門治驗錄》:合歡枝、金萱花等類,和入除痰養胃之品,而青色悉化,不得謂青滑,概屬寒證也。附識於此,以就正有道云爾。

凡舌苔紫焦如刺,厥陰熱毒難治;青滑,厥陰寒,吳茱溫之則愈。

璜按:周雪樵曰:舌膜與消化器各臟俱連,故能顯消化部之病,又與津液器、循壞器有密切之關係。驗苔之法,以潤燥為兩大綱,血熱而多則色紅,血寒而小則色淡。若胃有燥糞膽汁無事則逆流無上,其色即黃。其所以色黑者,表明血中有毒也。而舌與心、肺、肝、胃、大小腸等相關,故苔色為治病第一要據。

西醫柯為良曰:凡舌上面有刺,刺中有腦蕊,能主嘗味;亦有苔,用以察病最為有益。西醫合信氏曰:驗舌苔形色、乾溼,可辨表裡。

看舌十法

一曰老嫩。凡物之理,實則其形堅斂,其色蒼老;虛則其體浮胖,其色嬌嫩。而病之現於舌也,其形與色亦然。故凡病屬實者,其舌必堅斂而兼蒼老;病屬虛者,其舌必浮胖而兼嬌嫩。

二曰干潤。干者,津乏而燥;潤者,津足而滑。凡病初起,而舌即干者,中竭可知;病久而舌尚潤者,液存可識。望之若干,捫之卻潤者,若濕熱蒸濁,其色鮮絳;若瘀血內蓄,其色紫暗。望之若潤,捫之卻燥者,若氣濁痰凝,其苔白厚;若氣虛傷津,其苔白薄。又凡陰虛陽盛者,其舌必干;陽虛陰盛者,其舌必滑;陰虛陽盛而火旺者,其舌必干而燥;陽虛陰盛而火衰者,其舌必滑而濕。

三曰榮枯。榮有光彩,凡病皆吉;枯無精神,凡病皆凶。

四曰脹癟。脹者,腫也,或水浸、或痰溢。或濕熱上壅;癟者,瘦也,或心虛、或血枯、或內熱消肉。

五曰軟硬。軟者,柔也,氣液自滋;硬者,強也,脈絡失養。

六曰歪碎。歪者,斜偏一邊也,痙痱與偏枯常有;碎者,血痕傷跡也;舌衄與抓傷當辨。

七曰舒縮。舒者,伸也。伸之無力者,虛氣也;欲伸如有線吊者,或經或脈,非燥即寒也;麻木而伸不出者,內風挾痰也;伸以餂唇者,心熱脾燥也;伸出不收者,脾涎浸也;伸出弄舌者,中蛇毒也。縮者,卷也。邊卷者,胃液燥極也。湯飲潤之而仍坦者,病去而舌未和也,尚可治;卷而縮短者,厥陰氣絕也,不治;垢膩揩去而仍縮者,亦不治。

璜按:何廉臣所訂之看舌法,若老嫩、若干潤、若榮枯、若脹癟,語語切實,具有體會。「歪碎」二字殊不典切,且此病亦少見。若云痙痱偏枯,則必口眼皆歪而舌仍隨之,此乃腦筋病也,與溫熱病無涉。且見此舌乃由腦部牽累而及,非辨證之要點。其中有透舌之腦筋失力,致舌轉掉不靈者,何以並不言及耶?至伸縮不收,乃病重擾害神經,忘卻收回,熱證多有之。云:「脾涎浸」,於理難通,試質諸醫學家然乎否耶?

八曰戰痿。戰者,顫掉不安,蠕蠕微動也。皆舌腦筋戰動使然,舌多紅色。加深紅、赤紅而戰者,宜清降,三黃石膏湯等;紫紅、瘀紅而戰者,宜寒瀉,白虎承氣湯等;淡紅而戰者,宜峻補,十全大補湯等;鮮紅、灼紅而戰者,宜滋補,六味地黃湯等。此舌虛火、實火皆有之,均里證,無表證,誤治即壞。舊說指為汗多之陽或漏風所致,且不詳辨,而概用溫補,謬也。痿者,軟而不能動也,為舌腦筋麻痹所致。淡紅而痿者,宜補氣血,人參養營湯等;深紅而痿者,宜涼氣血,犀角地黃湯等;赤紅而痿者,宜瀉心導赤導赤各半湯等;紫紅而痿者,宜清肝瀉腑,犀連承氣湯等;鮮紅、灼紅而痿者,宜滋陰降火,知柏地黃湯等;惟絳紅而痿者,陰虧已極,無藥可治。舊說只云紅痿而不分類,疏甚。

九曰凸凹。凸者,起瘰也,為梟毒內伏。凹者,缺陷也,為藏形痿頓。

璜按:此節所論之戰、痿,根據西說,言由腦筋使然,於法亦精,而以我國學說勘之,肝風將起,舌多戰痿,危症也,大率津枯者,每見此舌至。舌凸,多由熱毒恆多,熱熾大渴;凹者,餘生平從未見之,不敢強解。

十曰濃淡。舌色本紅,淡於紅者,血虛也。淡紅無苔,反微似黃白苔者,氣不化液也,甚則淡紅帶青者,血分虛寒也,婦人子宮冷者,常有之;久痢虛極者,亦有之。濃於紅者,為絳,血熱也。尖絳者,心火上炎也;根絳者,血熱內燥也;通絳無苔及似有苔黏膩者,血熱又挾穢濁也。絳而深紫,紫而干晦者,肝腎竭;紫而潤暗者,中脘瘀。舌本無苔,而隱隱若摻煙煤者,多兼煩渴,平素胃燥舌也。若不渴、肢冷,即屬陰證;舌光黑無苔而潤者,虛寒積水也。

辨苔十法

一曰有無。病而有苔者,多里滯;無苔者,多中虛。病本無苔而忽有者,胃濁上泛;病本有苔而忽脫者,胃陰將涸。

璜按:必兼舌燥,方為陰涸。

二曰厚薄。苔薄者,表邪初見;苔厚者,里滯已深。

璜按:苔薄,乃胃氣,非病也;厚由里滯,則通矣。

三曰鬆膩。鬆者,無質,揩之即去,為正足化邪;膩者,有地,揩之不去,多穢濁盤踞。

璜按:此解殊精。

四曰偏全。全者,苔滿布也,多濕痰食滯。偏者,苔或偏外、偏內也。凡外有內無,邪雖入里未深,而胃氣先匱;內有外無,里邪雖減而胃滯依然。

璜按:舌心無苔,真陰素虧,好色之徒多有之。兼紫絳者,尤傷精之象。

五曰糙黏。糙者穢濁;黏者痰涎。

六曰紋點。苔有斷紋者,土燥水竭;苔點粞者,內蟲䘌蝕。

七曰瓣暈。凡黑苔起瓣,皆臟腑實熱已竭,或因六氣之燥火灼爍,或因百藥之燥火逼迫,燥火與毒火交戰於中,熏蒸於上。而成此舌苔者,猶之當暑炎熱,土木生菌,惟大雨時行即自銷滅。可知舌有黑瓣,非大寒涼藥,斷難起死回生。此證多大熱大渴,口開吹氣,或絞腸痛絕,或頭腦脹痛求死,或口噤不言,或渾身發臭難聞,或猝然仆地,不省人事,雙目直視,不等。不論見何怪脈,舍脈憑舌。看黑瓣尚未敷滿,仍可救治,急用十全苦寒救補湯,生石膏八兩研粉,生知母六錢,黃柏四錢,黃芩六錢,黃連、生大黃、芒硝各三錢,生陳厚朴一錢,生枳實錢半,暹犀角尖四錢。

四倍石膏,或分為三黃白虎湯,及大承氣湯,用兩罐煮之,不拘時刻,不次急投,凡言不次者,皆不限定劑數。須輪流急灌,服至黑瓣漸退,舌底漸紅,則病愈。知此法者,雖危不死;倘不明利害,忌服苦寒,或不敢多服,必死無疑,別無救法也。如舊說云,見此舌不可用藥,雖無惡候,脈亦暴絕不治,此拘於切脈。無知妄斷,醫家卸肩之積習耳。

璜按:此節辨證用藥,極有膽識,有功醫門不少。

梁特岩先生曰:余於辛卯七月,道出清江浦,見船戶數人,同染瘟病,渾身發臭,不省人事,醫者俱云不治,置之岸上,徐俟其死。余目擊心憫,姑往診視,皆口開吹氣,舌則黑苔黑瓣底。其親人向余求救,不忍袖手,即教以用十全苦寒救補湯,生石膏加重四倍,循環急灌,一日夜連投多劑,病人陸續瀉出極臭之紅黑糞。次日,舌中黑瓣漸退,復連服數劑,三日皆痊愈。是時清江疫癘大作,未得治法,輒數日而死。有聞船戶之事者,群來求治,切其脈,皆怪絕難憑,望其舌竟皆黑瓣底,均以前法告之,其信者,一二日即愈。其稍知醫書者,不肯多服苦寒,仍歸無救。余因稍有感冒,留住十日,以一方活四十九人,頗得仙方之譽。

若舌苔灰色重暈者,此溫病熱毒傳遍三陰也。熱毒傳內一次,舌增灰暈一層,最危之證,急用涼膈散,或雙解散、黃連解毒湯、大承氣湯下之。一暈尚輕,二暈為重,三暈必死,亦有橫紋二三層者,與此不殊。舊說如此尚合理,惟熱毒傳里已深,涼膈、雙解二方,嫌有表藥,尚不恰合,解毒湯太輕,大承氣僅能利下,而未能透涼臟府。不如用十全苦寒救補湯加四倍生石膏,不次急投,服至灰暈退淨為止,雖見二三重暈,均能救活。

八曰真假。凡舌有地,質而堅斂蒼老,不拘苔色,白黃灰黑,揩之不去,刮之不淨,底仍粗澀黏膩,不見鮮紅者,是為真苔,中必多滯。凡舌無地,質而浮胖嬌嫩,不拘苔色,白黃灰黑,揩之即去,刮之即淨,底亦淡紅潤澤,不見垢膩者,是為假苔,里必大虛。即看似苔色滿布,飲食後苔即脫去,舌質圓浮胖嫩者,亦屬假苔。他如食枇杷,則苔色黃;食橄欖,則苔青黑,此為假色之染苔。有地質,與無地質,此虛實之一大關鍵也。

璜按:苔浮舌上,揩之即去,邪淺正復者,多有之。必謂假苔屬虛,豈食枇杷、橄欖染色,亦屬虛證邪,殊有語病。

九曰常變。凡舌苔始終一色,不拘白黃灰黑,即有厚薄滑澀,干潤濃淡之各殊,總屬常苔。凡舌一日數變,或由黃而黑,或乍有乍無,乍赤乍黑者,皆為變苔。故察舌之確切,雖不同脈理之微茫,而其苔之易於變幻,較脈象為尤速。此又為驗舌者,所不可不知者也。

璜按:此臨證有得之言。

十曰苔色。白而薄者,寒邪在表,或氣鬱不舒;白而厚者,中脘素寒,或濕痰不化。黃苔薄而滑者,表猶未罷,熱未傷津;黃苔有質地而濁者,邪已結里;若濁愈甚,則入里愈深,熱邪愈結;黑苔焦枯,為火熾水竭;久病舌起煙煤者,屬胃虛液涸。又如苔色淡白者,多寒有水;及發紋滿布者,多濕;其色黃厚者,多滯;帶灰及干砂刺點者,多熱。色見黃白,間或焦黑者,氣分化燥;舌色絳紅,間或光亮者,血分受熱。平日多黃苔,其人必胃熱;多紅色,其人必營虛;至於如水黑青色,為虛寒;如咸膩厚者,為瘟疫。此皆一定不易之看法。

璜按:此節語語精實,真不厭百回讀。我國醫學最精最妙之法也。

察色八法

一曰白色。白色為寒,表病有之,里證有之,而虛者、熱者、實者亦有之,其類不一,故白色舌苔,辨病較難。

凡白淨滑薄,其苔刮去即還者,太陽經表受寒邪也;白浮滑而帶膩漲,刮之有淨有不淨者,邪在少陽經,半表半裡也;全舌白苔浮漲浮膩,漸積而干、微厚,而刮不脫者,謂刮去浮面而其底仍有寒邪,欲化火也,辨傷寒舌,大約如此。

至若雜病之人,舌白嫩滑,刮之明淨者,裡虛寒也。無苔有津,濕而光滑,其白色與舌為一,刮之不起垢泥,是虛寒也。白厚粉、濕滑膩苔,刮稍淨,而又積如麵粉,發水形者,裡寒濕滯也。舌白粗澀兼有朱點、有罅紋之苔,及白乾膠焦燥滿苔,刮不脫,或脫而不淨者,皆裡熱結實也。此舌頗多,其苔在舌,比之面上傅粉,刮之多垢,其白色與舌為二物,是熱也。與前論之虛寒舌相反,當認明。此苔由淺而深,將黃未黃,或竟變黑者,宜用枳實導滯湯急下之,不可用溫補藥。

馬良伯云:有舌厚膩如積粉者,為粉色舌苔。舊說並以為白苔,其實粉與白,一寒一熱,殆水火然。溫病、溫疫時行,並外感穢惡不正之氣,內蓄伏寒化熱之勢,邪熱瀰漫,三焦充滿,每見此舌,與熱在陽經者異,與腑熱燥實者亦異,治宜清涼泄熱;粉苔乾燥者,則急宜大黃黃連瀉心湯等,甚或硝黃下之。切忌拘執舊說,視為白苔,則大誤事矣。此與吳又可說大同小異。惟王晉三謂:戊午歲自春徂秋,民病無論三因,舌苔白者居多,有白滑、白屑、白粉之異。用薑、附,則白苔厚而液燥;用芩、連則手足冷而陽脫。因制薑桂湯,薑汁為君,辛潤泄衛,肉桂通營,佐以參、草、南棗甘補,應乎而愈。故治病當匯參,辨苔亦然,不可偏主一說也。

凡風寒濕初中皮腠,則為白苔。寒濕本陰邪,白為涼象,故苔色白。白苔及白滑者,風寒無濕也;滑而膩者,濕與痰;膩而厚者,濕痰與寒;惟薄白如無則虛寒。但滑膩不白者,濕與痰也;兩條滑膩者,非內停濕食,即痰飲停胃。白如積粉,則濕熱或痰熱也。溫病、熱病、瘟疫,時有此苔,與白苔作寒論者大異。

總之,滿舌一色為一經證。旁白與中間白,俱傳經證。如從根至尖直分兩條者,則合病與夾陰寒證。合病則白中兼兩條黃;陰寒則白中兼兩條黑潤,或兼灰色,從根至尖。橫分兩三截,苔色不一者,是並疲證也。故尖白根黃,或根黑,或半邊苔灰苔滑,皆半表半裡證。但看白苔之多少。白色多者,表邪尚多,宜清解,或表裡並用;若黃黑灰多,或生芒刺,及黑點乾裂,則裡熱已結,急宜用下以清裡。

若有苔白而滑厚者,寒飲積聚膈上也。每於十三四日過經時忽然生變,最宜先時謹防。臟結證亦有此苔,觀《傷寒論》自知。

二曰黃色。黃色舌苔,表裡實熱證有之,表裡虛寒證則無,刮之明淨,即為無病;刮之不淨,均是熱證。

璜按:黃色為胃有熱滯,膽汁上逆之候雖刮之明淨,不可謂無病也。

淺黃膩薄者,微熱也;乾澀深黃,膩厚,大熱也;芒刺焦裂老黃,或夾灰黑色者,極熱也;黃苔見於全舌,為臟腑俱熱;見於某部,即某經之熱。表裡證均如此辨,乃不易之理也。

表證風、火、暑、燥,皆有黃苔,惟傷寒,邪在太陽、少陽時,均無黃苔。待邪傳陽明腑,其舌必黃。初淺,久深,甚則老黃,或夾變灰黑,皆邪火里逼,實熱里結。諸危症,其脈往往伏、代、散亂,奇怪難憑,則當舍脈憑舌,專經急治,斯為盡善。若泥於火乘土位,故有黃苔之說,迂執誤人矣。黃苔多主裡實,薄黃為熱,黃膩為痰熱,濕熱黃膩而垢,為濕痰秘結,腑氣不利,食滯亦時有此苔。

滑厚而膩者,為熱未盛,結未定。在冬時尚未可遽用攻,夏月才見黃苔,即當用下。以夏令伏陰在內,裡熱即熾,而苔不遽燥。雖滑原亦未可信。如黃而燥,或生芒刺,生黑點,中心瓣裂,則無分何時,皆當速下,以存陰液;若焦黃則熱甚,宜清宜下。

璜按:仲景云:舌黃未去者,下之黃自去。足見黃苔宜下者多。

又有根黃而尖白,不甚干,短縮不能伸出者,痰挾宿食也,亦宜用下。

璜按:宜兼化痰藥,千金子、萊菔子均佳。

痰飲、水、血諸證,舌多不露燥象,不可因其未燥,而疑慮誤事。陰寒夾食,亦多黃而不燥,然黃則實象,總宜急下,但法有寒溫之別耳。

如有苔黃厚而舌中青紫,甚則碎裂,口燥而舌不幹者,此陰寒夾食也,亦宜斟酌溫下之。

三曰黑色。凡舌苔見黑色,病必不輕,寒熱虛實各證皆有之,均屬裡證,無表證。

凡舌色全黑,本為陰絕,當即死,而有遲延未死者,非極熱即極寒,尚留一線生機,苟能辨准。補偏救弊,欲可不死。

在傷寒病寒,邪傳里化火,則舌苔變黑,自舌中黑起,延及根尖者多,自根尖起黑者少,熱甚則芒刺,乾焦,罅裂。其初有白苔變黃,由黃變黑,甚至刮之不脫,濕之不潤者,熱傷陰也。病重脈亂,舍脈憑舌,宜用苦寒以瀉陽,急下以救陰。

璜按:黑苔此證為多,乃熱傷真陰,宜急下以救之。

在雜病見黑苔,皆因實熱傷里也,亦惟速瀉熾火,毋使枯竭。

若虛寒而舌黑者,則必濕滑無苔。多津口不苦,唇不燥,無朱點,無芒刺,無罅裂,刮之明淨,如水浸豬腰,有淡淡瀜瀜之形,是臟腑極寒之舌也,宜用十全辛溫救補湯。

亦有真寒假熱證,而見黑舌者,其舌必全黑而不分經,且必由淡白之時,忽然轉黑。其初無變黃之一境,約略望之,似有焦黑芒刺干裂之狀,然刮之必淨,濕之必潤,環唇皆舌,而不紅焦,寒結在臟也。其證亦周身大熱,煩燥,惡衣被,與實熱邪火證相似。實則中宮寒極,陽氣盡發於外也,口大渴,喜冷飲水,卻不多,與實熱異,外假熱而里極寒也。患此假證之人,必煩亂昏沉,六脈必遲弱無力,大便結,常欲下而不下,宜甘溫救補湯。

璜按:辨假熱黑舌甚細,然亦有唇紅者,須從脈症合參。

如中黑無苔,而舌底乾燥,有小點紋可見者,乃胃經實熱,並無六氣侵擾也,宜破格白虎三黃治之;如中黑無苔,而舌底濕嫩光滑,無點紋者,乃胃經虛寒,亦非六氣所擾也,宜附子理中湯,加肉桂、黃耆者治之。舊說不辨寒熱,專用生脈散合附子理中,誤人不少。

如全黑無苔,而底紋粗澀乾焦,刮之不淨者,極熱也。不論何證、何脈,皆宜十全苦寒救補湯,數倍生石膏,急投必愈。如全黑無苔,而底紋嫩滑濕潤如浸水腰子,淡淡瀜瀜,洗之不改色者,極寒也。不論何證何脈,宜十全辛溫救補湯,重加薑桂,急投可愈。舊說謂水剋火,百無一生,則迂矣。

璜按:一寒一熱辨別不清,死生反掌,醫者遇黑苔,最宜細認。此篇宜熟讀之,到臨證時乃有分曉。

如全黑無苔,而無點無罅,乾燥少津,光亮如錢者,即絳舌之變,陰虛腎水涸也。妊娠者亦有之,宜十全甘寒救補湯加減酌用。

如有點有罅,乾燥無津,澀指如銼者,極實熱證也。宜十全苦寒救補湯,數倍生石膏,不次急投,服至黑色轉紅則全。

如黑色暗淡,無苔無點無罅,非濕非干,似亮不亮者,陽虛而氣血兩虧也。久病見之不吉,宜十全甘溫救補湯。

如有煙癮之人,常多黑舌,看法當比平常病人之黑舌,減一二等算。

又有誤食物而染黑者,宜明辨之。總之,凡見黑舌,皆重症、危症也。寒熱虛實,務當詳辨,稍有不明,便易取禍。

璜按:亦有伏飲常見灰黑者,卻無危候,不可不知。

邪熱傳里,火極反兼水化,則為黑色舌。熱結燥實,津液焦灼,少陰真水垂涸,此最凶象。宜急攻下其熱滯,以存一線之陰。或兼芒刺、燥裂、結瓣者,須用新青布蘸薄荷湯濕潤,揩去刺瓣,看舌上色紅者,可治,急下之。若刺瓣下仍黑色者,則腎陰已竭,藏色全露,法在不治。

有苔黑腐爛者,為心腎俱絕;舌黑而捲縮者,為肝絕,皆不治。有黑薄而潤,或滑者,為陰寒,可治。

有始病即舌心黑色,非由白黃變化,舌轉瘦小者,為真藏中寒。此寒水凌心,腎色外見,急宜用溫,稍緩則誤事。

璜按:黑非由黃變化,與淡白忽轉黑之說,同一意義,此辨寒熱之確據也。

有中黑而枯,並無積苔,邊亦不絳,或略有微刺者,為津枯血燥證,急宜養陰生津。誤用攻下,或溫經,皆必死。

有中間一條,或拇指大,黑潤浮苔,兩邊或黃或白者,兩感病也。凡苔無黑黃白雜見,或中燥邊滑,或尖干根潤,皆並病、合病,寒熱不和之候。(此以黃白黑及燥潤,同時並見,別為兩感並病也。)

夏月中暑多有黑舌,為濕痰鬱熱;亦有黑滑膩厚舌,又不可與傳經證同論。(此因暑寒原因之不同也。)

灰黑色舌者,足三陰雜病,而太少兩陰為多。始自白苔黃而灰黑者,為傳經證,或生刺點燥裂,不拘在根、在尖,並宜急行攻下。(此以刺點燥裂傷陰,斷為急下證。)

有淡灰色中起深黑重暈者,為濕病熱毒及瘟疫證,急用涼膈雙解等清中逐邪。(中氣不宣,乃變重暈,大清大解,所以逐其邪而宣其氣也。)

如舌灰而潤,並無苔,更不變別色,始病即見,非由白黃漸變者,為夾食中寒,及停飲蓄血證,當用消、用溫、用攻,因證而治。(非白黃轉黑,多寒證,而此則別有原因,醫所以貴通變也。)

又有屢經汗下,而灰黑不退,或滋潤,或不潤,亦不燥者,脈必虛數無力,此因汗下太過,傷陰使然。宜急救陰津,固不得用硝黃,亦不可用姜附。總而言之,凡黑色舌苔,尖黑稍輕,根黑、全黑則死。此要訣也。

楊云峰云:舌苔由白而黃,由黃而焦,或枯黑燥裂,其舌邊胖大,舌底潤滑者,甚有舌底亦燥,而絕無津液,其糙刺如砂皮,斂束如荔子者,皆因勞傷脾肺,氣虛發熱,誤用發散,益虛並熱;復用寒涼重陰內逼,以致虛火上炎。所以白上加黃,黃上加焦,而枯黑燥裂也。不論其脈,不論其症,大劑參附養營湯,不時灌服,多有得生者。更有其舌同一黑色,而一屬寒水侮土者,宜用附子理中;一系腎氣凌心者,宜用人參八味。其治又不相同,何也?蓋寒水侮土者,系陰盛於內,逼陽於外,外假熱而內真寒,格陽證也,其黑色止聚於舌中;腎氣凌心者,系陰盛於下,逼陽於上,上假熱而下真寒,戴陽證也,其黑色直底於舌尖。然未有不胖且嫩者,乾燥滑潤,又在所不拘也。若是實火一證,則其形必堅斂,其色必蒼老,而萬無胖嫩者耳。此一虛二寒證,皆驗舌者所必知也。

璜按:黑苔危候,此篇十餘節,苦心分明,他書無此精細也,茲全錄之。

四曰灰色。灰色不列五色,乃色之不正也。舌見灰色,病概非輕,均里證,無表證;有實熱證,無虛寒證;有邪熱傳里證;有時疫流行證;鬱積停胸證;蓄血如狂證。其證不一,而治法不外寒涼攻下。蓋寒涼以救真陰,攻下以除穢毒也。

《舌鑑》謂熱傳三陰,則有灰黑乾薹,皆當攻下泄熱是也。又謂直中三陰,見灰黑無苔者,當溫經散寒。此說甚謬。蓋灰黑與淡黑色頗相似,惟灰則黑中帶紫,淡則黑中帶白之殊耳。若寒邪直中三陰者,其舌灰黑無苔,自宜溫經散寒;如熱邪直中三陰者,其舌灰黑無苔,宜三黃白虎、大承氣,並用連投。失出失入,其害非輕,願望舌者,小心謹慎焉。

至於舌尖灰黑,有刺而干,是得病後,猶如常飲食之故。雖症見耳聾脅痛,發熱口苦,非少陰病,勿用小柴胡,宜大柴胡湯,或調胃承氣,加消導藥。

若傷寒已經汗解,而見舌尖灰黑,此有宿食未消,或又傷飲食,熱邪復盛之故也,以調胃承氣下之。若雜病裡熱見此舌,宜大承氣湯,重加黃連。傷寒證,邪入厥陰,舌中尖見灰色,其症消渴,氣上衝心,飢不欲食,食則吐蛔者,宜烏梅丸。若雜病見此舌,為實熱里證,則宜大承氣與白虎湯合用。

璜按:吐蛔宜用苦辛殺蟲,暑熱證竟不在此例。

若純灰色舌,全舌無苔而少津者,乃火邪直中三陰證也。或煩渴,或二便閉,或昏迷不省人事,脈則散亂、沉細、伏代不等,舍脈憑舌,均屬裡證。

治宜三黃白虎、大承氣並用,急速連投,服至灰色轉黃轉紅為止,病則立愈。舊說誤指為寒,用附子理中湯、四逆湯,安得不致漸漸灰縮,干黑而死乎?

五曰紅色。全舌淡紅,不淺不深者,平人也。有所偏則為病表裡、虛實、熱證皆有紅舌,惟寒證則無之。

如全舌無苔,色減紅者,氣血虛;色深紅者,氣血熱也;色赤紅者,臟腑俱熱也。色紫紅瘀紅者,臟腑熱極也;中時疫者有之,誤服溫補者有之。

色鮮紅無苔、無點、無津(津,舌底出)、無液(液,舌面浮)者,陰虛火炎也。色灼紅無苔,無點而膠干者,陰虛水涸也。色絳紅無苔無點,光亮如錢,或半舌薄小而有直紋,或有泛漲而似膠非膠,或無津液,而咽乾帶澀不等,紅光不活,絳色難名,水涸火炎,陰虛已極也。

瘦人多火,偏於實熱。醫者拘於外貌,輒指為虛,誤服溫補,灼傷真陰,或誤服滋補,俾鬱火灼耗真陰,亦成絳舌,而為陰虛難療矣。

璜按:紅為熱而有火,須據溫熱診病時言之。若陽臟血盛者,雖無病時,血色亦深紅。更有一種嗜飲濃酒,舌亦深紅,未必為病也。惟絳舌必須清血,誤用滋膩,亦多滯邪,須知之。

不論病狀如何,見絳舌多不吉。《舌鑑·總論》引仲景云:冬傷於寒,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熱病。故舌紅面赤,此專指溫熱與傷寒也,而紅舌各病,實非溫熱傷寒所可賅括,勿泥古以致誤。茲將紅舌中最要者,約舉其八。

(一)紅餂舌。天行燥火時疫證有之,全舌必紫而兼瘀。臟腑為疫毒內攻,逼迫心經,所以舌長出口外,時弄不止,或餂上下唇,左右口角,或餂至鼻尖不等,宜十全苦寒救補湯,倍加川連、生石膏,不次急投至舌收回,乃愈。知治法者,可以十全,否則十無一生。舊說用解毒湯加生地,必不效也。如舌長出口外,脹而不餂者,熱毒乘心也,內服三黃瀉心湯,外用銀針刺,去惡血,以龍腦香、人中黃摻之即愈;如不針,則合用大承氣、三黃瀉心湯,不次急投,必大瀉、頻瀉乃愈。

(二)紅硬舌。臟腑實熱已極,又為燥火浸淫,誤服溫藥,則舌根強硬,不能言語;或時疫直中三陰者,亦有之。宜十全苦寒救補湯,不次急服,必愈。

(三)紅癍舌。全舌純紅而有小黑點者,臟腑皆熱也。傷寒邪傳陽明府,失治以致邪火逼入三陰;或疫毒直中三陰證;或實熱人誤服辛溫藥,燥傷三陰證均有之。不論老少,何病何脈見此舌,即宜十全苦寒救補湯,倍加真犀尖,連服必愈。

(四)紅星舌。全舌純紅,而有深紅星,乃臟腑血分皆熱也,中燥火者,中疫毒者,實熱人誤服溫補者,皆有之。其病多大熱,大渴,心胸脹滿,皮膚燥癢,日夜不能眠,大便秘,小便澀不等,宜十全苦寒救補湯,急投則愈。

(五)紅裂舌。如舌色赤紅,厚苔膩而裂紋,臟腑實熱也,宜十全苦寒救補湯,倍加犀角。如灼紅色,無苔無點而紋裂者,陰虛火炎也,用黃連解毒湯,加麥冬可也。若紅色中有裂紋如人字者,君火燔灼,熱毒炎上,故發裂也,宜涼膈散。如渴甚燥者,宜大承氣湯急下之。

璜按:舌上若有裂紋者,多屬真陰不足,精涸血衰,或由伏熱人誤服溫補藥。若加以灼紅舌、絳色舌,溫邪入血,更可想見,犀角地黃及清營各法,正為此證設也。舌色除淺紅及紅光不活屬血虛外,一見鮮紅有裂紋,便是火熱灼陰,便宜從清解著手,不易之理法也。

(六)紅尖出血舌,乃心經邪熱壅盛所致,宜三黃瀉心湯,如黃檗、連翹、生地、真犀角尖,不次急服則愈。

(七)紅色蟲碎舌。紅舌中更有紅點,如蟲碎之狀者,熱毒熾盛也。宜小承氣湯,下之不退,再用大承氣湯攻下。

(八)紅色紫瘡舌。瘡在心肺經位者,乃時疫毒中心肺,或楊梅毒注心肺,皆有之。宜十全苦寒救補湯倍加生石膏、黃連,不次急投,至瘡平則愈。有滿舌明紅並無他苔者,為絳色,心之本色也。舌絳而潤為虛熱;絳而干為實熱;絳而刺為熱盛;絳而光為陰液不足;絳而光燥裂為陰液大傷。溫病、熱病、瘟疫及傷寒,邪熱內傳三焦,熏灼心包,先受熱蒸則本臟之色見,治宜清心存陰。化熱紅中兼有白苔者,更感非時之寒也;紅中夾兩條灰色者,濕熱兼夾寒食也;兼黑苔者,邪熱傳入足少陰也;兼黃黑有芒刺者,邪熱入腑;有紫黑斑,或外證兼發斑者,心胃熱極也;起白泡點者,心肺熱灼也。若紅色柔嫩,望之似潤而實燥干,數行汗下,津液告竭也,病多不治。

璜按:紅苔兼證,分別精詳,真可為法。

六曰紫色。紫見全舌,臟腑皆熱極也;見於舌之某部,即某經鬱熱也。傷寒邪化火者、中時疫者、內熱熏蒸者、誤服溫補者、酒食濕滯者、皆有紫舌,有表裡實熱證,無虛寒證。若淡紫中夾別色,則亦有虛寒證。

如淡紫青筋舌,淡紫帶青而濕潤又伴青筋者,乃寒邪直中陰經也。必身涼,四肢厥冷,脈沉緩或沉弦,宜四逆湯、理中湯。小腹痛甚者,宜回陽救急湯。若舌不濕潤而乾枯,乃是實熱,宜涼劑。

璜按:此非溫熱,因與辨證有特別之關係,仍全照原本採入。

如淡紫帶青舌,青紫無苔,多水滑潤而瘦小,為傷寒直中腎肝陰證,宜具茱萸湯、四逆湯溫之。

有紫如熟豬肝色,上罩浮滑苔者,邪熱傳里,表邪未淨也。既不可下,又不可表下並用,法宜清中以解外。若全紫光暗,並無浮苔者,陽極似陰也,多不可救,急下之,間有得生者。

有紫苔中心帶青,或灰黑,下症復急者,熱傷血分也,宜微下之。余則酒後中寒,及痰熱鬱久者,往往見紫色苔。

七曰藍色。藍者,綠與青碧相合,猶染色之三藍也。舌見藍色,而尚能生苔者,臟腑雖傷未甚,猶可醫治。若光藍無苔者,不論何脈,皆屬氣血極虧,勢必殞命。舊論泥於五行,謂金木相併,火土氣絕,不分有苔無苔,概云不治,亦管窺之見耳。

凡病舌見藍光無苔者,不治。若藍色而有苔者,心肝肺脾胃為陽火內攻,熱傷氣分,以致經不行血也。其症有顛狂、大熱、大渴、哭笑怒罵、捶胸驚怪不等,宜十全苦寒救補湯倍生石膏、黃連,急投則愈。

璜按:藍色多屬寒,此則熱病也,其著眼在有苔無苔別之,然須參之外候。

若孕婦舌見純藍者,胎死腹中也,宜下之。

若純藍舌,有藍色之紋也,在傷寒為胃氣衰,小柴胡去黃芩加炮姜。若因寒食結滯者,宜附子理中湯,或大建中湯急投。

有舌滑中見藍色苔者,肝臟本色也。邪熱傳入厥陰,陰液受傷,臟色外見。深而滿舌者,法在不治。

如微藍而不滿舌者,法宜平肝息風化毒。舊法主用薑、桂,然邪熱鴟張,肝陰焦灼,逼其本臟之色外見,再用薑、桂,是抱薪救火也。瘟疫濕溫,熱鬱不解,亦有此舌,治宜芳香清泄。

濕痰痰飲證,亦有舌滿滑膩中見藍色者,為陰邪化熱之候,法宜清化。

璜按:余遇此證,用溫藥,口燥;用清化,如石投水,竟以疏肝解鬱得效。

八曰黴醬色者,有黃赤兼黑之狀,乃臟腑本熱,而夾有宿食也。

凡內熱久郁者、夾食中暑者、夾食傷寒、傳太陰者,皆有之。

凡見此舌,不論何證、何脈,皆屬裡證,無表證、虛寒證。舊論謂:苔薄用桂枝湯,加枳橘、半夏。舌色厚為土邪剋水,鮮有得愈者,皆謬說也。

凡純黴醬色舌,為實熱蒸胃,為宿食困脾,傷寒傳陰,中暑躁煩、腹痛瀉痢,或秘結,大渴,大熱,皆有此舌。不論老少,何病、何脈,宜十全苦寒救補湯,連服必愈。

如全舌黴色,中有黃苔,實熱鬱積,顯然可見,宜大承氣連服。舊說謂:二陳加枳實、黃連,恐未必效也。

如中黴浮厚舌,宿食在中,郁久內熱,胃傷脾困也。或刮不淨,而頃刻復生者。不論何證何脈,宜十全苦寒救補湯,分二劑循環急服則愈。舊說用枳實理中湯加姜炒川連,此治寒實結胸者,與此舌不合。

察平人舌苔法

舌之有胎,猶地之有苔。地之苔,濕氣上泛而生;舌之胎,脾胃津液上潮而生,故胎或作苔。平人舌中常有浮白苔一層,或浮黃苔一層。夏月濕土司令,苔每較厚而微黃,但不滿不板滯。其脾胃濕熱素重者,往往終年有白厚苔,或舌中灰黃,至有病時,脾胃津液為邪所郁,或因瀉利,脾胃氣陷,舌反無苔,比平者較薄。其胃腎津液不足者,舌多赤而無苔,或舌中有紅路一條,或舌尖舌邊多紅點,此平人舌苔之大較也。

驗舌訣死症法

生死之訣於脈症者,四經垂訓甚明,且備矣,而佐以驗舌,則尤顯而易見也。故並撮其素所經驗者,附載於此,以為臨證之一助。

— 舌如去膜豬腰子者,危。璜按:此陰虛之極也,溫熱病中最忌之。

— 舌如鏡面者,危。(此胃陰亡,腎氣將敗也。)

— 舌糙刺如砂皮而乾枯燥裂者,危。(按:此證清熱生津可愈。)

— 舌斂束如荔子肉而絕無津液者,危。(此津枯熱熾之證。)

— 舌如硃紅柿者,危。(此即所謂灼紅舌與絳不同。)

— 舌如烘糕者,危。(此熱極也。)

— 舌本強直轉動不活,而語言蹇澀者,危。(按此腦病也,牛黃丸可治。)

— 舌卷短、萎軟、枯小者,皆危。此第照對三岔腦筋受熱爍也。腎陰竭絕,腦筋短萎,將死之候。

— 舌起白苔如雪花片者,不治。(此俗名雪花苔。)

— 舌竟無苔,久病胃氣絕者,不治。(此證須兼胃氣決之。)

— 舌因誤服芩、連而現出人字紋者,不治。(熱本傷陰,又加苦燥化火爍陰,故不治。育陰清熱,亦有生者。)

— 舌卷而囊縮者,不治。

— 舌淡灰轉黑,淡紫轉藍,邪毒攻心已甚,而傷腐脾胃者,不治。

— 舌黑爛而頻欲齧,必爛至根而死。

— 舌底乾燥,不拘苔色黃白,形如豆腐渣者,或如齧碎飯子者,皆死。(此俗名飯苔胎。)

— 舌與滿口生白衣,如黴苔,或生糜點,胃體腐敗也,多死。

— 舌乾晦枯萎,而無神氣者必死。(陰衰血敗,神將離矣,故主死。)

— 舌絳無苔,乾枯紅長,而直紋透舌尖者,心氣內絕也,必死。

— 舌燥苔黃,中黑通尖,下利臭水者,胃腸腐敗也,十不救一。

— 舌色㿠白兼青,此中焦生氣已絕也,多死。若孕婦面舌俱青,母子俱死。

璜按:溫病辨舌,較之脈候,尤為真切。越醫何廉臣覼:列看舌十法、辨苔十法、察色八法,挈領提綱,條理朗若列眉,此前醫者無此精到也。最後察舌以訣證之危亡,夫一舌診耳,而謂死生全憑乎此,錫璜不信也。然以此決臟腑陰陽之虛實,神經擾害之徵驗,每每切中。緣自天士而後,代有發明,乃中醫經驗最精之法也。不辭僭妄,特全錄而評釋之,庶後之醫學家,臨床議病,又有所根據云爾。

察目法

— 兩目赤色,火證也。必兼舌燥,口渴,六脈洪大有力,宜犀角、連翹等清透之;陽毒,三黃石膏湯,表裡兼解之。若目赤顴紅,六脈沉細,手足指冷者,此少陰火上冒,假熱真寒也。六脈洪大,按之無力者亦是。

— 兩目黃色,此濕熱內盛,欲發黃也,必兼小便不利。肝脾積血,發熱者,多患之腹滿、口渴、脈沉散,已由膽而病及胃矣。輕則茵陳五苓散,重則茵陳大黃湯。若目黃,小便自利,大便黑,我國舊說:謂之蓄血證。病原最切,小腹硬滿而痛者,桃仁承氣湯下之。若目黃,身冷,口不渴,脈沉細,屬陰黃,宜茵陳理中湯。

璜按:肝脾積血,病及膽胃而腹脹發黃者,我國謂之濕熱證,其陰黃即濕寒也,透濕暖胃多效。

— 病人目眵多結者,肝膽火盛也,宜清之。

— 病人目睛微定,暫時轉動者,痰也,宜加味導痰湯。痰去,目珠自然流動矣。

— 病人眼胞上下黑者,痰也。

— 病人目昏黃者,衄血也。

— 病人目色清白寧靜者,多非火證,不可妄用寒涼。

— 病人目不識人,陽明實證,可治:少陽虛證,難治。

— 凡目昏不知人,或戴眼上視,或目瞪直視,或眼胞陷下,皆屬死證。

— 傷寒必先觀兩目。目中不了了,尚為可治之候;直視則為不治之疾。故經云:視其目色,以知病之存亡也。

— 凡病至危,必察兩目。睛不和者,熱蒸腦系也。蓋腦為髓海,腦之精為瞳子。悍熱之氣,入絡於腦,故睛不和而昏眩甚,或見鬼見怪。

— 凡病目能識人者,輕;睛昏不識人,及目歪視,目縮小,目睛正圓,為神氣已去,多不治。惟直視,歪上視,移時即如常者,多因痰閉使然,又不可竟作不治論。

— 目有眵、有淚,精采內含者,為有神氣,凡病多吉。無眵無淚,白珠色藍、烏珠色滯,精采內奪及浮光外露者,皆為無神氣,凡病多凶。

— 脫陽者見鬼,脫陰者目盲,凡病皆危。

— 燥病則目光炯炯,濕病則目多昏蒙;燥則目無淚而乾澀,濕甚則目珠黃而皆爛,或眼胞腫如臥蠶。

— 陽明腑實則譫語,妄有所見,熱入血室,血耗陰傷,晝日明瞭,夜則低聲,自語如見鬼狀。

璜按:《內經》以目為命門,言其一開一闔,為生命之門;若目不能開闔,而人死矣。執此以論病之死生,若操左券也。人也精神在腦,而寄託於目,仲景言目中不了了,晴不和,雖無表裡證者,亦須急下。此中奧妙,非淺學者能所悟出也。蓋腦病最易猝死,捍熱上衝,頃刻死人,非急下不能救治。若目昏不識人,目睛正圓,已擾害及腦神經,故多不治。試觀黴菌之入於延髓,其電擊性者,數句鍾而死,可以略識其概。惟本篇名「察目」,而目暈黃者,多鼻衄,為溫熱病所恆見,並不採入,茲特補之。

診腹法本於《內經》《難經》

診腹之法,載在《內經·刺禁篇》,蓋言誤刺,則發其動氣也。《難經》之八難、十六難亦有此法。八難謂:生氣之原,在腎間動氣。十六難謂:假令得肝脈,其外證善潔、面青善怒。其內證臍左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其病四:肢滿閉,癃溲便難,轉筋,有是者肝也,無是者非也。假令得心脈,其外證面赤,口乾,喜笑,其內證臍上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其病煩心、心痛,掌中熱而啘,有是者心也,無是者非也。假令得脾脈,其外證面黃,善噫,善思、善味,其內證當臍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其病腹脹滿,食不消、體重節痛、怠惰嗜臥、四肢不收,有是者脾也,無是者非也。假令得肺脈,其外證面白善嚏、悲愁不樂,欲哭,其內證臍右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其病喘咳灑淅寒熱有是者,肺也,無是者非也。假令得腎脈,其外證面黑、善恐欠,其內證臍下有動氣,按之牢若痛,其病逆氣、上腹急痛、泄如下重,足脛寒而逆,有是者腎也,無是者非也。

璜按:《難經》此說,按腹部位,與西醫解剖學有不相符合之處,然以見上古亦重腹診也。今醫四診,亦只得其大略,於古人腹診之法,不講久矣,遑言西法之聽診、打診及鏡檢各法耶。下文只就診腹之有關於溫熱者採入。其中西診法大略,正在編輯,後即續出。

原南陽云:欲工醫術,須講求診腹知人之死生,病之輕重,莫切於診腹。欲詳其法,先須知病人之腹象而推考之,朝夕用工揣摩,則必得其精微,不可忽略也。

外感病診腹不盡可憑,腹候佳象而死者有焉。然腹皮潤澤,而元氣張者,邪熱雖劇,其熱易去;腹皮無潤澤,元氣不張,陰分衰弱,虛火亢者,死。

診腹下手法及驗輕重熱症決死生法

凡診腹,瘦人大便後,腹力益弱;肥人大便燥結後,腹力益強,醫者宜察於此。先使病人仰臥,胸前拱平,兩足齊伸腳跟。若腹皮強張,動氣不見者,使兩足稍屈,則可診得焉。

《求古錄醫譜》云:凡診腹之法,用左手,患人男則坐其左,女則坐其右;若不便,反之亦可也。而手掌與五指伸展平板,先停住膻中,察氣之緩急;遷停住虛里,診其動之高低,而徐徐左右按過,至兩側膂肉外,如此數次,而至鳩尾。醫手掌魚腹外側膂指根三肉,與病者皮膚相襯著,而久停住,初輕軟,漸重墜,使手掌與患者肌膚相和,而溫融手掌魚肉當肘下,掌側肉當肘上,極按肘骨際,左右排押,而至兩側膂肉外,如此各數十次,以察肘下之堅軟攣緩,塊之有無、隱顯。次至大腹,停住三次,密排診尺脈,手掌當腹之正中,以察氣之動靜,動氣之有無高低,大絡之拘攣軟緩、任脈之浮漫沉整。而左右排按,及兩側肋外廉,如此各數十次,以察塊之有無、隱顯。次至臍上,掌肉當臍亦停住,魚腹外側指根三肉,遞推遞察,以臍之緊實虛軟,臍蒂有力否,深淺凸凹。次至小腹,又停住察氣之默躁,力之有無,動之應否浮沉,大絡之急強濡弱,任脈之浮見沉伏。而左右排按及兩側腰髖外,如此各十數次,察塊之有無露伏。若胸膺、大小腹三處,俱手掌難探求者,並齊指頭以察之,復再如初。手掌與五指伸展而襯著病者之皮膚上從膻中,下至橫骨左右,中央三行,排按各十數次。每時醫之氣息,與患者氣息相應,以察過不及,而究膺胸之肥瘦、廣窄高低,腹形之廓大隘狹、上低下豐、上豐下低、緩漫緊收、虛弱充實、肉之肥瘠瘦削、皮之薄軟厚強,膚之潤澤枯索,熱之淺深,有蒂無蒂,腹之滿脹低減,塊之大小長短、圓扁軟硬,水之有無多少,冷之厚薄漫結,是其梗概耳。如其纖細悉盡者,足諦知其證候,審辨其用藥。是診法所以按腹,回出於切脈之右也。然其按探押索,自有微妙存者,口可以授,書可以傳,非敢秘惜也。醫者初診患人之法,其再次三次者,則惟取其要而省其他。若有不解,則數數診按,如初診法,得解而後止。

醫之手心熱者,診無熱人猶有熱,須自知之,以手背察其熱。

脈候有熱,而腹候無熱者,表熱,而其熱易去也;按腹而熱如燒手掌者,伏熱,而其熱不易去也。小兒暴熱,其輕重不易以脈辨,可以腹候決定,心下有動而其熱如燒手掌者,不可忽。

腹皮上浮,如撫脫毛鳥,是為極虛凶候,如此者汗必多,病人濱死之手足亦如此。欲知其狀,察死人之肌膚可知。

病者腹形之半途,忽變於常,腹皮附脊如削去。胸肋以下如板,至橫骨漸漸高者,皆惡候也。或疫或痢,一二日內,得此候者,多難治,須預防之。若待動悸等惡候現,而後知其難治,是謂庸醫。

《秘傳》曰:診腹須先分別邪氣及元氣之動,按之浮而強者,邪氣也;沉而強勇而不澀滯者,元氣也。

候腹而動,應手者,大抵邪氣之動也。在鳩尾下、或右脅、或左脅,其動今日有而明日止,或移他處,或靜然止者,是邪氣離去也。遇此證當專補元氣治之。若按之腹勢,無維持之力而柔者,邪氣既去而元氣亦脫也,難治。

動氣止者,邪氣離也,左動轉於右,右動轉於左者,亦邪氣離也。可因邪氣之離,以定其死生吉凶。

凡腹部動氣不收束者,可慮動氣。浮散者屬虛,實者屬濕熱,微細者屬陽虛。能知得腹動者,可謂治術已入其室。

膻中大動,痰火壅盛,滯氣火鬱,或為吐衄之兆,其人必皮膚壯熱。

《內經》、《難經》所載,知死生之說,大要以脈然,腹候亦有一秘訣:醫按病人之腹,氣海丹田氣張有力,如中有物,是為元氣;氣海丹田不氣張有力者,元氣虛衰也,其病必重。若大病後如此者,必三十日內死。鳩尾下細筋見皮肉離者,必十四五日內死。腹動上迫於肋骨下者,七日死。皆是病中、病後之診也。假令人迎、寸口脈平和者,見此候亦不治。

邪氣祛後,腹之上下、左右平和而壯實者,生;邪氣祛後,脈靜而足下溫者,亦生;邪氣祛後,腹中累累如布袋盛小石者,死;邪氣祛後,腹中虛軟,如無物者,亦死。

璜按:腹診本我國舊法,二十年前東瀛亦頗重之,亦足以助診法所不及。蓋即按摩之遺意也。

小腸壞再歸熱,按其脾部,甚腫大,腰痛,腓腸痛,殆所必發。

璜按:脾部在左脅下,我國舊云肝部者非。

痧疹熱,脾亦多發腫,但多現神經症狀。熱瘧,脾腫尤多。

急性胃炎,胃部疼痛,發熱,嘔吐,腹部現澎滿緊張之感。

急性腹膜炎,惡寒、發熱,下腹劇痛,手壓更痛,嘔、渴、便秘,腹部膨脹。最險者,為膿毒熱侵襲全身。

慢性腹膜炎,嘔吐,便秘,食欲不進,下腹部現漸進之膨脹。觸診時,每觸知其肥厚,及粒粒之軟塊物,熱度為輕度。由結核性者,大抵現日晡潮熱。

診腹

凡診腹時,醫師先溫其手,以免病人受驚腹壁脹硬,致有診斷不能確鑿之虞。

凡醫師診病人腹部時,必問其疼痛與否。若右側下部疼痛者,即為小腸炎、腸結核腸炎、盲腸周圍炎等症。若右側下部疼痛者,即為赤痢證。其按之下腹有硬塊者,必為大便停積腸內之證。

凡診脾臟肥大,及轉位時,宜使患者高舉左腕,醫師居右側診察之。

凡診肝臟肥大、轉位等症,易觸知之。蓋觸診時,可覺其抵抗力之強,且或得明知其下緣與兩截痕也。

凡診腎臟腫脹及轉位時,宜使患者仰臥以兩側外轉,立膝於床上。先檢左腎,以左手自腹壁壓腎臟部,右手壓背部肋骨緣與腸骨間,從前後兩側觸知之。

卷四

葉香岩《溫熱論》註解

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

華岫云曰:風溫、濕溫之時感者,邪從口鼻而入,故曰上受;若春溫之由冬時伏寒藏於少陰者,又非上受也。按傷寒從毛竅而入,溫病從口鼻而入。二語世莫不奉為定案,其實二者皆有,而總以從毛竅入者為多。南人中焦濕熱素盛,一感溫邪即表裡合一,遂似全從口鼻而入,亦不察之甚也。若果盡從口鼻而入,何以治法中有汗法乎?本文「上受」二字,即《內經》邪氣在上之義。

璜按:病菌之侵襲,由口鼻而入者有之;由毛竅而入者,亦有之。肺癆、肺炎、疫症之傳染,由口鼻而入也;溫瘧由肉叉蚊刺螫致瘧疾,寄生體入於血中,由毛竅而入也。傳染病以二者最居多數,近世新學說多宗之。王士雄曰:第四章云,不從外解,必致里結。是由上焦氣分,以及中下二焦者為順傳。惟包絡上居膻中,邪不外解又不下行,易於襲入,是以內陷營分為逆傳也。然則病之順傳,天士雖未點出,而細釋其議論,則以邪從氣分下行為順,邪入營分內陷為逆也。

璜按:肺與心包最近,依近世解剖學驗之自明。惟其近故傳變甚速也,而西醫於此症則以為神經障害之特徵。我國葉天士先生對此症獨闢蠶叢,神驗卓著,今且依舊學說解之。心主血,血屬營。溫熱法主清降,即從營分內陷,而以牛黃丸、至寶丹、清營湯、神犀丹等方,湔滌中宮,使之由營出氣,挽回者實居多數,乃是引邪從氣分下行,為順之義。王氏此解乃治溫熱之要訣也。

肺主氣,屬衛;心主血,屬營。辨營衛氣血,雖與傷寒同,若論治法,則與傷寒大異。

璜按:傷寒初起,分在營、在衛;溫病初起,辨在氣、在血,其實一理也,但治法有辛溫、辛涼之異耳。本論開章即提出肺衛心營為主,並以傳心包為逆。我國言傳入心包,即西國言侵襲延髓也。心、肺、腦為人身最重要之部分,凡病之傷人,惟心、肺、腦傳變最速,且多粹死,醫及病家不悟也。凡遇此等病之較重者,切勿輕言易治,竊願諸同道者,細心討論則得耳。

蓋傷寒之邪,留戀在表,然後化熱入里。溫邪則化熱最速,未傳心包,邪尚在肺。肺合皮毛而主氣。故云在表,初用辛涼輕劑,挾風加薄荷、牛蒡之屬,挾濕加蘆根、滑石之流,或透風於熱外,或滲濕於熱下,不與熱相搏,勢必孤矣。

章虛谷曰:傷寒邪在太陽必惡寒甚,其身熱者,陽郁不伸之故,尚未化熱也。傳至陽明,其邪化熱,則不惡寒,始可用涼解之法。若有一分惡寒,仍當溫散。蓋以寒邪陰凝,故須用麻桂猛劑。璜按:不惡寒者,言其常也,若陽明發熱汗多,則有背微惡寒之症。若溫邪為陽,則宜輕散。倘重劑,大汗而傷津液,反化燥火,則難治矣。璜按:溫病所以忌汗之由,一語點出。然傷寒辛溫發汗,取皮膚濈濈微似有汗者,佳。溫病辛諒解表,必須汗多,內邪方得外泄。此又不可知。始初解表用辛涼,須避寒凝之品,恐遏其邪,反不易解也。璜按:此乃要訣,精細殊不可及。或遇陰雨連綿,濕氣感於皮毛,須解其表濕,使熱外透易解,否則濕閉其熱而內侵,病必重矣。其挾內濕者,清熱必兼滲化之法,不使濕熱相搏,則易解也。

不爾風挾溫熱而燥生,清竅必干。謂水主之氣不能上榮,兩陽相劫也。濕與溫合,蒸鬱而蒙敝於上,清竅為之壅塞,濁邪害清也。其病有類傷寒,驗之之法,傷寒多有變證,溫病雖久,在一經不移,以此為辨。

周澄之曰:此義世皆以手足經釋之,非也。傷寒亦有不傳經者,但傳經者多,溫病傳經者少。所以然者,邪寒為斂,其入以漸進,一境即傳一象,故變證多。溫邪為開,重門洞闢,初病即常兼二三經,再傳而六經已畢,故變證少也。

璜按:溫邪在肺,鼻竅每多閉塞,甚至見風而眼出清涕,與辛夷散證大相似,用桑葉、甘菊、山梔皮、杏仁、薄荷之類,輕清以泄風熱,每每獲效。誤用辛夷散竟有變為昏痙者,余臨證時曾遇之。

前言辛涼散風,甘淡驅濕,若病仍不解,是漸欲入營也。

璜按:津不足者,熱邪即易入營,而伏邪由營發出者,亦恆有之。

營分受熱,則血液被劫,心神不安,夜甚無寐,或斑點隱隱,即撤去氣藥。

璜按:據西醫學說,此乃神經障害之輕者。

如從風熱陷入者,用犀角、竹葉之屬。如從濕熱陷入者,用犀角、花露之品,參入涼血清熱方中。若加煩躁,大便不通,金汁亦可加入。老年及平素有寒者,以人中黃代之,急急透斑為要。

周澄之曰:必以氣托斑,尤必以津載斑,始能透達也。

章虛谷曰:熱入於營,舌色必絳。風熱無濕者,舌無苔,或有苔亦薄也。熱兼濕者,必有濁苔,而多痰也。然濕在表分者,亦無苔,其脈必浮細澀。

王士雄曰:仲景論傷寒,又可論疫症,麻、桂、達原不嫌峻猛。此論溫病僅宜輕解,乃上焦之治,藥重則過病所。

璜按:此即徐之才「輕可去實」之義。華岫云有云:用藥有極輕清、極平淡者,取效更捷,乃溫病常有之治法也。

若斑出熱不解者,胃津亡也。

周澄之曰:熱邪滯著於肌肉,而津液不能浮之使出也。

主以甘寒,重則如玉女煎,輕則如黎汁、蔗漿之類。或其人腎水素虧,病未及下焦,每多先自彷徨,必驗之於舌,如甘寒之中加入鹹寒,務在先安未受邪之地,恐其陷入易易耳。

周澄之曰:有本飲須兼微酸,以斂固其正氣,充盈其津液,非僅入鹹寒已也。

尤拙吾曰:蘆根、梨汁、蔗漿之屬,味甘涼而性濡潤,能使肌熱除而風自息,即《內經》風淫於內,治以甘寒之旨也。斑出則邪已透發,理當退熱。其熱仍不解,故知其胃津亡,水不濟火,當以甘寒生津。若腎水虧者,熱尤難退,故必加鹹寒,如元參、知母、阿膠、龜板之類,所謂壯水之主以濟陽光也。如仲景之治少陰傷寒,邪本在經,必用附子溫臟,即是先安未受邪之地,恐其陷入也。熱邪用鹹寒滋水,寒邪用鹹熱助火,藥不同而理法一也。驗舌之法詳後。

王士雄曰:此雖先生口授及門之論,然言簡意賅,不可輕易一字。本條主以甘寒,重則如玉女煎者,如玉女煎之石膏、地黃同用,以清未盡之熱而救已亡之液。以上文曾言邪已入營,故變白虎加人參法,而為白虎加地黃法。不曰白虎加地黃,而曰如玉女煎者,以簡捷為言耳。唐本刪一「如」字,徑作重則玉女煎,是印定為玉女煎之原方矣。鞠通、虛谷因而襲誤,豈知胃液雖亡,身熱未退。熟地、牛膝安可投乎?余治此證,立案必先正名,曰白虎加地黃湯,斯為清氣血兩燔之正法。

璜按:營氣俱病熱甚者,尚有犀角、地黃合白虎法,不止白虎加地黃湯也。地黃合白虎,為清熱滋液起見,津枯甚者,必加入生梨汁、生蔗漿同服,尤為速效。

若其人始終在氣分流連者,可冀戰汗透邪,法宜益胃,令邪與汗並,熱達腠開,邪從汗出。

周澄之曰:邪雖在氣,必以津浮之使出,故須邪與汗並,方能與汗俱出,亦須津能浮邪,始能邪與汗並也。

解後胃氣空虛,當膚冷一晝夜,待氣還,自溫暖如常矣。

璜按:汗出膚冷,熱病解後,此候盡多,甚至有如寒厥者,但其脈必虛緩,精神必安舒,粗工不識,誤認亡陽,妄投溫補者,往往或有誤藥變證蜂起,每歸咎前醫之過用寒涼,一誤再誤,轉治轉劇,以至於死。而真能識病治病者,反至受謗。余因閱歷備嘗其苦,安得病家盡有醫學知識,遇此症絕不慌張者乎?

蓋戰汗而解,邪退正虛,陽從汗泄,故漸膚冷,未必即成脫證。此時宜安舒靜臥,以養陽氣來復,旁人切勿驚惶,頻頻呼喚,擾其元神。但診其脈,若虛軟和緩,雖倦怠不語,汗出膚冷,卻非脫證。

周澄之曰:此論甚細切。凡戰汗之後,多有此象,但熱邪在氣分,似不須戰,更不須再三戰。必邪入營分,方有戰汗,即傷寒亦如此,況溫熱乎?何者?凡傷寒戰汗,乃正陽為邪氣蹂躪;溫補元陽,力透重圍,故有戰象。若溫熱之戰汗,必待津液耗燥,滯入營分,以甘寒扶胃生津,如大旱遇雨,陰津與亢陽相爭,亦作戰也。若在氣分,則但汗耳,何以戰為?

若脈急疾,躁擾不臥,膚冷汗出,便為氣脫之證矣。更有邪盛正虛,不能一戰而解,停一二日再戰汗而愈者,不可不知。

魏柳洲曰:脈象突然雙伏或單伏,而四肢厥冷,或爪甲青紫欲戰汗也,宜熟記之。

王士雄曰:溫熱之邪,迥異風寒,其感人也,自口鼻入,先犯於肺,不從外解,則里結而順傳於胃。胃為陽土,宜降宜通,所謂腑以通為補也。故下章即有分消走泄,以開戰汗之門戶云云。可見益胃者,在疏瀹其樞機,灌溉湯水,俾邪氣鬆達,與汗偕行,則一戰可以成功也。

璜按:此論精微之至,試觀熱病欲解時,飲以燒陽,多汗出而熱退,即此可悟益胃透汗之法。

又按:腑以通為補一語,有至理存焉。人身氣機開展,消化器、泌別器,各運用其敷布之權,而氣體以和。治熱病然,非徒治熱病然也。西洋醫以大黃、黃連、龍膽草為補劑,即是此意。

再論氣病有不傳血分,而邪傳三焦,亦如傷寒中少陽病也。彼則和解表裡之半,此則分消上下之勢,隨時變法。

璜按:溫熱病,以清降下行為順,濕溫、溫瘧,尤宜分消其勢,或滌痰,或解穢,或溫運胃中之寒濕,而佐以解熱,隨時變法,具有妙用。西醫每以中國言陰陽六氣為不足憑。嗚呼!舍陰陽六氣,而見病治病,死守形質,能如此靈活通變否邪?

如近時杏、樸、苓等類,或如溫膽湯之走泄。

周澄之曰:王注此法,似指濕溫,或其人素有痰飲者。苦淡兼微辛,乃通腑降濁以宣揚,性取降,而氣味仍是取輕揚也。

因其仍在氣分,猶可望其戰汗之門戶,轉瘧之機括。

章虛谷曰:經言三焦膀胱者,腠理毫毛,其應,而皮毛為腑之合。故肺經之邪,不入營而傳心包,即傳於三焦。其與傷寒之由太陽傳陽明者,不同傷寒傳陽明。寒邪化熱,即用白虎等法,以陽明陽氣最盛故也。凡表裡之氣,莫不由三焦升降出入,而水道由三焦而行,故邪初入三焦,或胸脅滿悶,或小便不利,此當展其氣機。雖溫邪,不可用寒涼遏之,如杏、樸、溫膽之類,辛平甘苦,以利升降,而轉氣機,開戰汗之門戶,為化瘧之丹頭,此中妙理,非先生不能道出,以啟後學性靈也。不明此理,一聞溫病之名,即亂投寒涼,反使表邪內閉,其熱更甚。於是愈理而病愈重,至死不悟其所以然,良可慨也。

璜按:胸脅滿悶,小便不利,溫熱病中有此二症者最多,宣通氣機,正是確論。惟苦淡微辛,除濕熱外,宜於清肅滑降,通絡蠲痰者,殊屬不少,皆所以展其氣機也。虛谷主以杏、樸、溫膽,施之濕重於熱者,尚宜,否則難免劫津燥液。

王士雄曰:章氏此釋於理頗通,然於病情尚有未協也。其所云分消上下之勢者,以杏仁開上,厚朴宣中,茯苓導下,似指濕溫,或其人素有痰飲者而言,故溫膽湯亦可用也。試以指南溫濕各案參之自見。若風溫留連氣分,下文已云到氣才可清氣。所謂清氣者,但宜展氣化以輕清,如梔、芩、蔞、葦等味是也,雖不可遽用寒滯之藥,而厚朴、茯苓亦為禁劑。彼一聞溫病,即亂投寒涼,固屬可慨,而不辨其有無濕滯,概用枳、樸,亦豈無遺憾乎?至轉瘧之機括一言,原指氣機通達,病乃化瘧,則為邪殺也。從此迎而導之,病自漸愈。奈近日市醫,既不知溫熱為何物,柴、葛、羌、防,隨手浪用,且告病家曰:須服幾劑柴胡,提而為瘧,庶無變端。病家聞之,無不樂從,雖至危殆,猶曰:提瘧不成,病是犯真。故病家死而無怨,醫者誤而不悔,彼此夢夢,亦可慨夫。

璜按:風溫、濕溫、伏暑、熱病,化瘧者甚多,皆所謂時瘧也。時瘧每偏於熱,不甚惡寒,早晚發作,亦無定候,用柴胡、羌、防等類,必至熱邪披猖,甚至入營。以近世新學說考之,乃由肉叉蚊有寄生體,因刺螫人體傳染而來。此寄生體,從患瘧人之血液中或赤血球內檢查而出。其寄生體生殖時期,即為瘧疾發作時期,其有一日、兩日、三日之瘧疾者,皆寄生體之生殖為之也。抑顯微鏡之檢查血輪,有熱時之寄生體,有熱退時之寄生體。此項論說,為今盛行東西醫學家甚為注意,附錄於此,以告於我國醫界。

大凡看法,衛之後方言氣,營之後方言血。

周澄之曰:有學問,有本領,不以營衛,直屬氣血極是。《內經》言之非一,後人每以營衛作氣血之別名者,蓋滑口粗心,未之加察也,此等處即見讀書察證,心細如髮。

在衛汗之可也,到氣才可清氣,入營猶可透熱轉氣,如犀角、元參、羚羊角等物,入血就恐耗血動血,直須涼血散血,如生地、丹皮、阿膠、赤芍等物。否則前後不循緩急之法,慮其動手便錯,反至慌張矣。

章虛谷曰:凡溫病初感,發熱而微惡寒者,邪在衛分;不惡寒而惡熱,小便色黃,已入氣分矣;若脈數、舌絳,邪入營分;若舌深絳,煩擾不寐,或夜有譫語,已入血分矣。邪在衛分,汗之,宜辛涼輕解,直清氣熱,不可寒滯。反使邪不外達而內閉,則病重矣。故雖入營,猶可開達,轉出氣分而解。倘不如此細辨施治,動手便錯矣。先生為傳仲景之道脈,迥非諸家立言所及也。

璜按:治溫熱病,雖宜用涼解,然慮其寒滯,宣透法仍不可少。

王士雄曰:外感溫病,如此看法,風寒諸感,無不皆然。此古人未達之旨。近惟王清任知之。若伏暑溫病,自里出表,乃先從血分而後達於氣分。故起病之初,往往舌潤而無苔垢,但察其脈軟,而或弦,或微數,口未渴而心煩惡熱,即宜投以清解營陰之藥。殆邪從氣分而化,苔始漸平,然後再清其氣分可也。伏邪重者,初起即舌絳、咽乾,甚有肢冷、脈伏之假象,宜大清陰分伏邪,繼必厚膩黃潤之苔漸生,此伏邪與新邪先後不同處。更有邪伏深沉,不能一齊外出者,雖治之得法,而苔退舌淡之後,逾一二日,舌復干絳,苔復黃燥。正如抽蕉剝繭,層出不窮,不比外感溫邪,由衛及氣,自營而血也。秋月伏暑證,輕淺者邪伏膜原,深沉者亦多如此。苟閱歷不多,未必知其曲折乃爾也。附識以告留心醫學者。

璜按:此解字字金玉,可為法程。又按伏氣病將發未發時,類多舌絳,發熱後,衄血者甚多,由營分而達於氣分,即此可知。

又按:病由營發,益忌辛燥風藥。至肢冷脈伏,在閱歷未深者,遇此未免慌張。然既舌絳,又屬厥深熱深,以熱度表試之,肢雖冷而熱度亦高。開手即宜大劑清營,方免貽誤。

且吾吳濕熱害人最廣,如面色白,須要顧其陽氣,濕勝則陽微也,如法應清涼,用到十之六七,即不可過於寒涼,恐成功反棄。何以故耶?濕熱一去,陽亦衰微也。面色蒼者,須要顧其津液,清涼到十分之六七,往往熱減身寒,不可就云虛寒而投補劑,恐爐煙難熄,灰中有火也。須細察精詳,方少少與之,慎不可直率而往也。

璜按:此先生之慎重用藥也。清涼慮損陽,補劑慮助火。病機到此,惟育陰略佐溫運透濕,為善後妙法。

又有酒客里濕素盛,外邪入里,里濕為合。在陽旺之軀,胃濕恆多;在陰盛之體,脾濕亦不少,然其化熱則一。熱病救陰猶易,通陽最難,救陰不在血,而在津與汗;通陽不在溫,而在利小便。然較之雜證,則有不同也。

周澄之曰:二語為治溫病中半截要著,與前透風滲濕同一本領,下節攻里,是後半截要著也。

璜按:泄陽分之邪熱,即所以救陰;利陰分之濕寒,即所以通陽。仲景竹葉石膏湯、麻黃湯、五苓散即是此意。二語直從《傷寒論》精研而出,特在溫熱病門用藥有不同耳。

再論三焦不得從外解,必致成里結。里結於何,在陽明胃與腸也。亦須用下法,不可以氣血之分,就不可下也。但傷寒邪熱在裡,劫爍胃津,下之宜猛;此多濕邪內搏,下之宜輕。

周澄之曰:濕邪最濡滯,來緩去亦緩。在表不可猛汗,在裡不可猛下。

傷寒大便溏,為邪已盡,不可再下;濕溫病大便溏,為邪未盡,必大便硬,慎不可再攻也,以糞燥為無濕矣。

王士雄曰:傷寒化熱,固是陽邪。濕熱凝滯者,大便雖不幹枯,黑如膠漆者有之,豈可目為陰邪,謂之濁邪可也。

璜按:傷寒大便溏,雖梔子豉湯,亦所禁用。若溫病之大便秘,宜大劑清解,至氣機通暢以後,仍下膠糞,而不幹結,且黏臭異常。切不可以糞溏而謂中虛。

再人之體,脘在腹上,其地位處於中,按之痛,或自痛,或痞脹,當用苦泄,以其入腹近也,必驗之於舌或黃或濁,可與小陷胸湯或瀉心湯,隨症治之;或白不燥,或黃白相兼,或灰白不渴,慎不可亂投苦泄。其中有外邪未解,里先結者,或邪郁未伸,或素屬中冷者,雖有脘中痞悶,宜從開泄,宣通氣滯,以達歸於肺。如近世之杏、蔻、橘、桔等,是輕苦微辛,具流動之性可耳。

章虛谷曰:此言苔白為寒,不燥則有痰濕,其黃白相兼,灰白而不渴者,皆陽氣不化,陰邪壅滯,故不可亂投苦寒滑泄,以傷陽也。其外邪未解,而里先結,故苔黃白相兼而脘痞,皆宜輕苦微辛,以宣通其氣滯也。

王士雄曰:凡視溫證,必察胸脘。如拒按者,必先開泄。若苔白不渴,多挾痰濕,輕者橘、蔻、菖、薤,重者枳實、連、夏,皆可用之。雖舌絳、神昏,但胸下拒按,即不可率投涼潤,必參以辛開之品,始有效也。

璜按:腹痛或脹,伏氣病初發有之,病後亦有之。相其在氣、在營,於當用方中加入百合、丹參、川楝、橘紅、檀香、樸花之屬,往往獲效。

又按:伏暑病,脘悶作嘔者居多,不先開泄,變成昏迷及結胸者,往往而有。若舌乾絳,於清營養液方中,亦須佐以辛開之品。

再前云舌黃或濁,須要有地之黃。若光滑者,乃無形濕熱中有虛象,大忌前法。

周澄之曰:以有地、無地,分有形、無形。虛字即指無形,即膻中氣分空虛處也。

其臍以上為大腹,或滿或脹或痛,此必邪已入里矣,表證必無,或十隻存一。亦須驗之於舌,或黃甚,或如沉香色,或如灰黃色,或老黃色,或中有斷紋,皆當下之,如小承氣湯,用檳榔、枳實、青皮、元明粉、生首烏等。若未見此等舌,不宜用此等法,恐其中有濕聚太陰為滿,或寒濕錯雜為痛,或氣壅為脹,又當以別法治之。

王士雄曰:章氏以白為寒,非大溫其濕不去,是也。然苔雖白而不燥,還須問其口中和否?如口中自覺黏膩,則濕漸化熱,僅可用厚朴、檳榔等苦辛微溫之品;口中苦渴者,邪已化熱,不但大溫不可用,必改用淡滲苦降微涼之劑矣;或渴喜熱飲者,邪雖化熱,而痰飲內盛也,宜溫膽湯加黃連。

璜按:腹脹痛,溫熱病初起亦有之。有用通絡搜邪,熱發而脹痛尋止者,此乃伏邪由里出表之象。璜曾數見之。非太陰證也,至云濕聚太陰為滿,或寒溫雜證為痛等。夫脹滿,乃腸胃之病。太陰為脾,據仲景《傷寒論》亦以寒濕脹滿為太陰之病。蓋以寒邪因氣體之傳變而異。陽勝則入陽明之腑,陰勝而入太陰之藏。與本節所云濕聚太陰為滿者,病形來源雖不同,而濕動太陰之證,則無不同也。西說以脾主收聚往來餘剩之血,以寬閒動脈,而保護臟腑。有發生白血輪之作用熱證傳染病,或因赤血球破壞其分解物,與血液熱入脾臟,而刺激之,則脾血管擴張充血,脾髓組織增生而成脾腫。此病頗多,我國醫學無此精切,合附錄之。

又按:臍上為大腹,乃胃也,非太陰之部位。太陰脾連於甜肉經,即膵臟也,主其甜汁,助膽汁,以消食物。或者脾病,甜肉經為之障礙,因之消化不良,胃部脹滿,故名之為太陰證乎。特存其說,以資考證。

再黃苔不甚厚而滑者,熱未傷津,猶可清熱透表;若雖薄而干者,邪雖去而津受傷也,苦重之藥當禁,宜甘寒輕劑可也。

再論其熱傳營,舌色必絳。絳,深紅色也。初傳絳色中兼黃白色,此氣分之邪未盡也。泄衛透營,兩和可也。純絳鮮色者,包絡受病也,宜犀角、鮮生地、連翹、鬱金、石菖蒲等。延之數日,或平素心虛有痰,外熱一陷,里絡就閉,非菖蒲、鬱金等所能開,須用牛黃丸、至寶丹之類以開其閉,恐其昏厥為痙也。

何報之曰:溫熱病一發,便壯熱煩渴,舌心赤而有白苔者,雖滑仍當清裡,切忌表藥。

章虛谷曰:純絳鮮澤者,言無苔色,則胃無濁垢,而邪已入營,其熱在心包也。若平素有痰,必有舌苔;其心虛血少者,舌色多不鮮赤,或淡晦無神,邪陷多危而難治。於此可卜吉凶也。宜牛黃丸。痰濕盛而有垢濁之苔者,宜至寶丹。

璜按:邪陷心包,即西醫所謂神經中樞被細菌侵害之症也。此症輕者頭痛不安,意識混濁,重者或昏譫,或昏痙不知人。舌絳者,用牛黃丸、神犀丹多愈;舌淡晦者,雖神氣半明半昧,每每變生不測,不可不知。

再色絳而舌中心干者,乃心胃火燔,劫爍津液,即黃連、石膏亦可加入。若煩渴、煩熱,舌心干,四邊色紅,中心或黃或白者,此非血分也,乃上焦氣熱爍津,急用涼膈散,散其無形之熱,再看其後轉變可也。慎勿用血藥,以致滋膩留邪。至舌絳望之若干,手捫之原有津液,此津虧濕熱薰蒸,將成濁痰矇蔽心包也。

王士雄曰:熱已入營,則舌色絳。胃火灼液,則舌心干,加黃連、石膏於犀角、生地等藥中,以清營熱而救胃津,即白虎加生地之例也。其舌四邊紅而不絳,中兼黃白而濁,故知其熱不在血分而在上焦氣分,當用涼膈散清之,勿用血藥,引入血分,反難解散也。蓋胃以通降為用。若營熱蒸其胃中,濁氣成痰,不能下降,反上熏而矇蔽心包,望之若干,捫之仍濕者,是其先兆也。

璜按:此節辨在氣、在營,及邪時侵擾神明之候,尤為精到。蓋人身機括惟心營肺氣,及中樞神經,最為重要。其死人也動在俄頃。濕熱初病多在肺,次在營,又次則擾及神經。謂非由口鼻傳染而不可也。以生活最關係之肺臟、心臟,及腦神經,因熱病而波累而及,偶一誤治,對於生命遂有不良之結果。醫者遇此,尤當心細如髮,膽大於身,方足以生死人而肉白骨。葉氏此論辨在氣,忌用血藥;辨在營,須清熱育陰。又恐穢濁矇蔽神明,以舌望之若干,手捫之原有津液,為濁邪害清,先事預防之播告。際此時幾尤須於當用藥中加芳香開竅諸品,以泄穢毒,而展神明。易曰:知幾其神乎。吾於葉天士先生而有以識之也。

再有熱傳營血,其人素有瘀傷宿血在胸膈中,其舌色必紫而暗,捫之濕,當加入散血之品,如琥珀、丹參、桃仁、丹皮等。不爾,瘀血與熱為伍,阻遏正氣,遂變如狂、發狂之證。若紫而腫大者,乃酒毒衝心。若紫而干晦者,腎肝色泛也,難治。

章虛谷曰:舌紫而暗,暗即晦也;捫之潮濕不幹,故為瘀血。其晦而干者,精血已枯,邪熱乘之,故為難治。腎色黑,肝色青,青黑相合,而見於舌,變成紫晦。故曰腎肝色泛也。酒毒衝心,急加黃連清之。

舌色絳,而上有黏膩,似苔非苔者,中挾穢濁之氣,急加芳香逐之。舌絳欲伸出口,而抵齒難驟伸者,痰阻舌根,有內風也。舌絳而光亮,胃陰亡也,急用甘涼濡潤之品。若舌絳而乾燥者,火邪劫營,涼血清火為要。舌絳而有碎點白黃者,當生疳也。大紅點者,熱毒乘心也,用黃連、金汁。其有雖絳而不鮮,乾枯而萎者,腎陰涸也,急以阿膠、雞子黃、地黃、天冬等救之。緩則恐涸極而無救也。

章虛谷曰:挾穢者,必加芳香以開降胃中濁氣,而清營熱矣。痰阻舌根,由內風之逆,則開降中又當加辛溫咸潤以息內風也。脾腎之脈皆連舌本,亦有脾腎氣敗而舌短不能伸者,其形貌面色亦必枯瘁,多為死症,不獨風痰所阻之故也。其舌不鮮,乾枯而萎,腎陰將竭,亦為危症。而黃連、金汁並可治疳也。

璜按:舌短難驟伸,死症恆多,風痰所阻,特間有之耳。余曾診兩人,一絳干顫動而難伸,一舌萎縮,濕膩苔布滿而難伸,均於診後一二日死。

王士雄曰:光絳而胃陰亡者,炙甘草湯去薑、桂,加石斛,以蔗漿易飴糖。干絳而火邪劫營者,晉之犀角地黃湯加元參、花粉、紫草、銀花、丹參、蓮子心,竹葉之類。若尤氏所云不能飲冷者,乃胃中氣液兩亡,宜復脈原方。

其有舌獨中心絳干者,此胃熱心營受灼也,當於清胃方中加入清心之品。否則延及於尖,為津干火盛也。舌尖絳獨干,此火心上炎,用導赤散瀉其腑。

章虛谷曰:其干獨在舌心舌尖,又有熱邪在心與胃之別。尖獨干是心熱,其熱在氣分者必渴,以氣熱劫津也;熱在血分,其津雖涸,其氣不熱,故口乾而不渴也。多飲能消水者為渴;不能多飲,但欲略潤者為干。又如血分無熱而口乾者,是陽氣虛不能生化津液,與此大不同也。

王士雄曰:舌心是胃之分野,舌尖乃心之外候。心胃兩清,即白虎加生地、黃連、犀角、竹葉、蓮子心也;津干火盛者,再加西洋參、花粉、梨汁、蔗漿可耳;火上炎者,導赤散入童溲尤良。

再舌苔白厚而乾燥者,此胃燥氣傷也,滋潤藥中加甘草,令甘守津還之意。舌白而薄者,外感風寒也,當疏散之。若舌乾薄者,肺津傷也,加麥冬、花露、蘆根汁等輕清之品,為上者上之也。若白苔絳底者,濕遏熱伏也,當先泄濕透熱,防其就干也。勿憂之,再從里透於外,則潤變矣。初病舌就干,神不昏者,急加養正透邪之藥;若神已昏,此內匱矣,不可救藥。

章虛谷曰:苔白而厚,本是濁邪,乾燥傷津則濁結不能化,故當先養津而後降濁也。肺位至高,肺津傷,必用輕清之品,方能達肺。若氣味厚重而下走,則反無涉矣。故曰上者上之也。濕遏熱伏,必先用辛開苦降以泄其濕,濕開熱透,故防舌乾,再用苦辛甘涼,從里而透於外,則胃氣輸布,舌即變潤,自能作汗,而熱邪亦可隨汗而解。若初病舌即干,其津液素竭也,急當養正,略佐透邪。若神已昏,則本元敗而正不勝邪,不可救矣。

王士雄曰:有初起舌乾,而脈滑、脘悶者,乃痰阻於中,而液不上潮,未可率投補益也。

璜按:白苔絳底,或厚黃苔絳底,秋後伏熱證多見之。乃營分之熱,受膈間濕邪矇蔽也。見此舌詢之,無不脘悶。此證滋液則助痰,運濕則益熱,用升提則神昏,久服元參、生地、二冬等類,則動中宮之濕,痰氣升浮,氣道不利,陰霾蔽天,往往氣逆眼吊,肢冷神呆而死。溫熱病雖宜育陰,獨於此證則宜慎。

又不拘何色,舌上生芒刺者,皆是上焦熱極也,當用青布拭冷,薄荷水揩之,即去者生,旋即生者險矣。

生芒刺者,苔必焦黃或黑。無苔者,舌必深絳。其苔白,或淡黃者,胃無大熱,必無芒刺,或舌尖,或兩邊有小赤瘰。是營熱鬱結,當開泄氣分,以通營清熱也,宜涼膈散主之。

舌苔不燥,自覺悶極者,屬脾濕盛也。或有傷痕血跡者,必問曾經搔挖否?不可以有血,而便為枯證,仍從濕治可也。再有神情清爽,舌脹大,不能出口者,此脾濕胃熱,鬱極化風,而毒延口也,用大黃磨入,當用劑內,則舌脹自消矣。

何報之曰:凡中宮有痰飲水血者,舌多不燥,不可誤認為寒也。

周澄之曰:此即前舌絳難伸,痰阻內風之證。一為縮急,一為脹大,前人有用生蒲黃末塗舌者,大致總不外苦辛開痰降熱也。

再舌上白苔黏膩,吐出濁厚涎沫,口必甜味也,為脾癉病。乃濕熱氣聚,與穀氣相搏,土有餘也,盈滿則上泛。當用省頭草芳香辛散以逐之,則退。若舌上苔如鹼者,胃中宿滯。挾濁穢鬱伏,當急急開泄,否則閉結中焦,不能從膜原出矣。

章虛谷曰:脾癉而濁泛口甜者,更當視其舌本。如紅赤者為熱,當辛通苦降以泄濁;如色淡不紅,由脾虛不能攝涎而上泛,當健脾以降濁也。苔如鹼者,濁結甚,故當急急開泄,恐內閉也。

璜按:脾癉多由痰涎聚於胸脘,甚者如有物憑焉,寒熱將發,每從痰食結聚處而出。胸脘冷則肢體淅淅惡寒。胸脘溫則肢體翕翕發熱。是證余曾治之,大概以辛香逐穢,溫運除痰立法。

周澄之曰:溫病必察胸脘,如拒按者,即舌絳神昏,亦宜辛苦開泄,不可率投甘潤,緣甘寒清潤之藥,得大熱煎熬,其膏液即化為膠涎,結於脘中矣。惟胃燥津傷乃可以甘潤養胃,為其胃中本虛也。

王士雄曰:濁氣上泛者,涎沫厚濁,小溲黃赤;脾虛不運者,涎沫稀黏,小溲清白,見症迥異。虛證宜溫中以攝液,即理中湯,或四君加益智之類可也。何亦以降濁為言乎?疏矣。

若舌無苔,而有如煙煤隱隱者,不渴肢寒,知挾陰病。如口渴煩熱,平時胃燥舌也,不可攻之。若燥者,甘寒益胃;若潤者,甘溫扶中。此何故?外露而里無也。

章虛谷曰:凡黑苔,大有虛實寒熱之不同。即黃白之苔,因食酸味,其色即黑,尤當問之。其潤而不燥,舌色並不紫赤,或無苔如煙煤者,正是腎水來乘心火,其陽虛極矣。若黑而燥裂者,火極變水色,如焚木成炭而黑也。虛實不辨,死生反掌耳。

周澄之曰:舊注舌黑有因食酸味,又食橄欖,令舌黑,枇杷令舌黃,不可誤以為病也。大黃亦令舌黃,更能令小便黃赤。此等俱宜平時細心察之。

若舌黑而滑者,水來剋火,為陰證,當溫之。若見舌縮,此腎氣竭也,為難治。欲救之,加人參、五味,勉希萬一。舌黑而干者,津枯火熾,急急瀉南補北。若黑燥而中心厚焙者,急以鹹苦下之。

何報之曰:發熱症夾血,多有中心黑潤者,勿誤作陰證治之。

章虛谷曰:黑苔而虛寒者,非桂、附不可治,佐以調補氣血,隨宜而施。若黑燥無苔,胃無濁邪,故當瀉南方之火,補北方之水。仲景黃連阿膠湯主之。黑燥而中心厚者,胃濁邪熱乾結也,宜用硝、黃鹹苦下之矣。

璜按:舌至黑苔,最為危候,此節辨寒熱虛實,具見明晰,再以脈症參之,病無遁情矣。以至危之候,真能辨虛實寒熱,多可起死回生。奈今之學西醫者,每鄙中醫之言寒熱虛實為陳羹土飯。嗚呼,其然豈其然乎?

周澄之曰:王注云,更有陰虛舌黑者,苔不甚燥,口不甚渴,其舌甚赤。或舌心雖黑,無甚苔垢,舌本枯而不甚赤,症雖煩渴、便秘,腹無滿痛,神不甚昏,俱宜壯水滋陰,不可以為陰證也。若黑苔望之,雖燥而生刺,但渴不多飲,或不渴,其邊或有白苔,舌本淡而潤者,亦屬假熱,治宜溫補。若舌心並無黑苔,舌根有黑苔而燥者,宜下之。以熱在下焦也。若舌本無苔,惟尖黑燥,為心火自焚,不治。按此死血攻心也。此段論黑苔,為葉氏所未及,故附錄之。

舌淡紅無色,或干而色不榮者,當是胃津傷,而氣無化液也,宜炙甘草湯,不可用寒涼藥。

何報之曰:紅嫩如新生,望之似潤,而燥渴殆甚者,為妄行汗下,以致津液竭也。

章虛谷曰:淡紅無色,心脾氣血素虛也,更加干而色不榮,胃中津氣亦亡也,故不用苦寒藥。炙甘草湯養氣血以通經脈,其邪自可漸去矣。

璜按:邪在氣多淡紅,邪在血多深紅。干而色不榮,不徒津亡,兼傷其血矣。此等候不宜徒診舌,須兼脈症辨之。

若苔白如粉而滑,四邊色紫絳者,溫疫病初入膜原,未歸胃腑,急急透解,莫待傳陷而入為險惡之病,且見此舌者病必見凶,須要小心。凡斑疹初見,須用紙捻照見胸背兩脅。點大而在皮膚之上者為斑,或云頭隱隱,或瑣碎小粒者為疹,又宜見小而不宜見多。按方書謂斑色紅者屬胃熱,紫者熱極,黑者胃爛,然亦必看外證所合,乃可斷之。

章虛谷曰:溫疫白如積粉之厚,其穢濁重也。舌本紫絳則邪熱為濁所閉,故當急急透解。

王士雄曰:溫熱病舌絳而白苔滿布者,宜清肅肺胃。更有伏痰內盛,神氣昏瞀者,宜開痰為治。黑斑藍斑亦有可治者。

璜按:溫疫斑疹,東醫名為猩紅熱,西醫以為嚕哂噢拉,我國則以為熱毒郁於血中,當汗不汗,當下不下,火盛不解,釀成是證也。病之初起,舌之邊緣有強度發赤,中央部及基底部被以帶青灰白色及灰白黃色之苔,前兆期多有劇烈之惡寒反復,或一回之戰慄開其端。在小兒每發全身痙攣,體溫升騰,達於三十九度或四十度,噁心嘔吐,心悸亢進,全身倦憊,頭痛,咽喉亦或痛,甚至嚥下困難此等症。疫咳假痘小腸壞症,盛行時多有之,藍斑少見,黑斑半出半隱,必兼喉嚨極腫,每多潰爛朽腐,內致流血,自內胃肉皮起流入小腸內,皮下入溺管內,皮多成死候。

然而春夏之間,濕病俱發疹為甚,且其色要辨。如淡紅色,四肢清,口不甚渴,脈不洪數,非虛斑即陰斑。或胸微見數點,面赤足冷,或下利清穀,此陰盛格陽於上而見,當溫之。

章虛谷曰:此專論斑疹,不獨溫疫所有,且有虛實之迥別也。然火不郁不成斑疹。若虛火力弱而色淡,四肢清者,微冷也,口不甚渴,脈不洪數,其非實火可徵矣,故曰虛斑。若面赤足冷,下利清穀,此陰寒格拒其陽於外,內真寒外假熱,鬱而成斑,故直名為陰斑也。須附、桂引火歸元,誤投涼藥即死。實火誤補亦死,最當詳辨也。

璜按:陰證發斑,狀如蚊跡,多出胸背手足間,但稀少而淡紅,身雖熱而安靜。以其人元氣素弱,心腎有虧,當補不補,則陰凝不解,或服涼藥太過,以致變成陰證。寒鬱於下,逼其無根失守之火,聚於胸中,薰灼脾胃,傳於皮膚,而發斑點。此證宜溫補托邪。西醫不識也,嘗考西醫全書云,亦有尋常症於行病之後,忽見甚危者,其脈極弱,症已回散,身冷逾數,時即死者,此即葉氏所謂陰斑也。又云,嘗有周身腫脹,復積水成臌症者,其小便短少,色黑,內有瘀血,尿濁重而多蛋白,嘔瀉齊至,頭痛,困倦無神,身熱時輕時重,脈遲而散亂,此為出疹臌症,抑又死症也。其所以然之故,不盡由內腎壞所致,亦因肺與小腸有病而然。又有尿清白而極少,或數日無小便者,此則內腎伏毒,必覺眼矇,昏迷不醒與抽筋,隨則因腦流血而斃。或肺腫脹而絕,或精力耗盡而死。此二證熱本不甚,以其元氣素弱不能送毒外出,致成種種危候。所云久病之虧,窮必及腎,亦即陰證發斑之類耳。故治此證,誤涼誤補,均有大害,全在醫者,心有靈犀,當機立斷,乃能起死回生。余嘗治一王姓,疹後,疹未全收,身微熱,面色無華,喉中痰聲漉漉,脈象虛弱,醫者猶用清熱通套之品。余獨排眾議,投以王清任可保立蘇湯,而熱退痰收。嗚呼,醫豈易言哉。方見《醫林改錯》。

若斑色紫而小點者,心包熱也;點大而紫,胃中熱也。黑斑而光亮者,熱勝毒盛,雖屬不治,若其人氣血充實,或依法治之,尚可救;若黑而晦者必死;若黑而隱隱,四旁赤色,火鬱內伏,大用清涼透發,間有轉紅,或可救者。若夾斑帶疹,皆是邪之不一,各隨其部而泄。然斑屬血者恆多,疹屬氣者不少。斑疹皆是邪氣外露之象,發出宜神清氣爽,為外解里和之意;如斑疹出而昏者,正不勝邪,內陷為患,或胃津內涸之故。

章虛谷曰:此論實火之斑疹也。點小即是從血絡而出之疹,故熱在心包;點大從肌肉而出為斑,故熱在胃。黑而光亮者,元氣猶充,故或可救;黑暗則元氣敗,必死矣。四旁赤色,其氣血尚活,故可透發也。斑疹夾雜,經胃之熱,各隨其部而外泄。熱邪入胃,本屬氣分,見斑則邪屬於血者多矣。疹從血絡而出,本屬血分,然邪由氣而閉其血,方成疹也。必當兩清氣血,以為治也。既出而反神昏,則正不勝邪而死矣。

璜按:斑疹病毒,西醫以為在血液、淚液、鼻喉、頭、及氣管枝分泌物,迨疹之既發,串連成片,周身紅紫,舌苔黃厚,色紅起泡。日間,心神慌亂,夜裡,常譫語,以實證論。實,不無在氣、在血之分,惟察其皮肉積血頗多,故治法尤以清血為要。此等症常隨疫咳、假痘、小腸炎等而發生。或來熱度之升騰,或見心臟之衰弱,或顯呈腦障害之症狀,常由熱度過高,兼心腦兩症狀而死。間有尿中含多量蛋白質,起腎臟圓柱及血液之排泄,尿量減少,體溫升騰,則又有內腎炎之發生,於此則乏尿,後則發尿毒症而斃命。蓋溫熱中之斑疹,其關係有如此者。

再有一種白㾦,小粒如水晶色者,此濕熱傷肺,邪雖出而氣液枯也,必得甘藥補之。或未至久延,傷及氣液,乃濕鬱衛分,汗出不徹之故,當理氣分之邪。或白如枯骨者多凶,為氣液竭也。

王士雄曰:濕熱之邪,郁於氣分,失於輕清開泄,幸不傳及他經,而從衛分發白㾦者,治當清氣分之餘邪。邪若久郁,雖化白㾦,而氣機隨之以泄,故宜甘濡以補之。苟色白如枯骨者,雖補以甘藥,亦恐不及也。

楊素園曰:濕熱素盛者,多有此症。然在溫病中為輕症,不見有他患。其白如枯骨者,未經閱歷,不敢臆斷。

汪謝城曰:白㾦,前人未經細論,此條之功不少。白如枯骨者,余曾見之,非惟不能救並不及救。故俗醫一見白㾦,輒以危言恐嚇病家。其實白如水晶色者,絕無緊要,吾見甚多。然不知甘濡之法反投苦燥升提,則不枯者亦枯矣。

璜按:白如枯骨,必兼發喘,此死症也。余臨證時曾見之。

再溫熱病,看舌之後亦須驗齒。齒為腎之餘,齦為胃之絡。熱邪不燥胃津,必耗腎液,且二經之血皆走其地,病深動血,結瓣於上。陽血者色必紫,紫如干漆;陰血者色必黃,黃如醬瓣。陽血若見,安胃為主,陰血若見,救腎為要。然豆瓣色者多險,若症還不逆者,尚可治,否則難治矣。何以故耶?蓋陰下竭,陽上厥也。

章虛谷曰:腎主骨,齒為骨之餘。故齒浮齦不腫者,為胃火水虧也。胃脈絡於上齦,大腸脈絡於下齦,皆屬陽明,故牙齦腫痛為陽明之火。若濕入胃,則必連及大腸。血循經絡而行,邪熱動血而上結於齦。紫者為陽明之血,可清可瀉;黃者為少陰之血,少陰血傷為血竭,其陽上亢而氣厥逆,故為難治。

璜按:此節言齒齦紫黃,據初病言耳。若久病,黃者為多。余曾治黃氏婦,神氣昏沉,面黃,唇黃,齒齦黃而無熱,自汗出,脈浮虛,牙關緊急不開,延四日矣。小便時下,三日前大便溏泄一次。因思此病全屬虛證。然見其面有慘狀,身無厥冷,汗出脈虛,又屬可治。因仿張令韶案,令按其腹,病者似覺痛苦,手足抽動,再接兩次,俱然。斷為大實有虛象,用大承氣下之。汗收噤開,身能轉側;神氣未清,再投以復脈湯去薑、桂加紫雪丹,遂愈。復用養營理中善後而痊愈。然則齦黃,豈盡少陰血傷耶?附此備考。

齒若光燥如石者,胃熱甚也。若無汗惡寒,衛偏勝也,辛涼泄衛,透汗為要。若如桔骨色者,腎液桔也,為難治;若上半截潤,水不上承,心火上炎也,急急清心救火。俟枯處轉潤為妥。

章虛谷曰:胃熱甚而反惡寒者,陽邪內郁,表氣不通,故無汗而為衛氣偏勝。當泄衛以透發其汗,則內熱即從表散矣。凡惡寒而汗出者,為表陽虛,腠理不固,雖有內熱,亦非實火矣。齒燥有光者,胃津雖干,腎氣未竭也。如枯骨者,腎亦敗矣,故難治也。上半截潤,胃津養之;下半截燥,由腎水不能上滋其根,而心火燔灼,故急當清心救水。仲景黃連阿膠湯主之。

璜按:白如枯骨,大劑養肝腎之陰,亦有愈者。

若咬牙齧齒者,濕熱化風,痙病;但咬牙者,胃熱走其絡也。若咬牙而脈症皆衰者,胃虛無谷以內榮,亦咬牙也。何以故耶?虛則喜實也。舌本不縮而硬,而牙關咬定難開者,此非風痰阻絡,即欲作痙證,用酸物擦之即開,木來泄土故也。

章虛谷曰:牙齒相齧者,以內風鼓動也;但咬不齧者,熱氣盛而絡滿,牙關緊急也。若脈症皆虛,胃無谷養,內風乘虛襲之入絡而亦咬牙,虛而反見實象,是謂虛則喜實,當詳辨也。又如風痰阻絡為邪實,其熱盛化風,欲作痙者,或由傷陰而挾虛者,皆當辨也。

若齒垢如灰糕樣者,胃氣無權,津亡濕濁用事,多死。而初病齒縫流清血,痛者,胃火沖激也;不痛者,龍火內燔也。齒焦無垢者,死;齒焦有垢者,腎熱胃劫也。當微下之,或玉女煎清胃救腎可也。

章虛谷曰:齒垢由腎熱蒸胃中濁氣所結,其色如灰糕,則枯敗而津氣俱亡,腎胃兩竭,惟有濕濁用事,故死。齒縫流清血,因胃火者出於齦,胃火沖激故痛;不痛者出於牙根,腎火上炎故也。齒焦者腎水枯,無垢則胃液竭,故死;有垢者火盛而氣液未竭,故審其邪熱甚者,以調胃承氣微下其胃熱。腎水虧者,玉女煎清胃滋腎可也。

再婦人病溫與男子同,但多胎前產後,以及經水適來適斷。大凡胎前病,古人皆以四物加減用之,謂護胎為要,恐來害娠;如熱極,用井底泥藍布浸冷,覆蓋腹上等,皆是保護之意,但亦要看其邪之可解處。用血膩之藥不靈,又當省察,不可認板法,然須步步保護胎元,恐損正邪陷也。

章虛谷曰:保護胎元勿使邪熱入內傷胎也。如邪猶在表分,當從開達外解。倘執用四物之說,則反因邪入內,輕病變重矣。故必審其邪之淺深而治,為至要也。若邪熱迫胎,急清內熱為主,如外用泥、布等蓋覆。恐攻熱內走,反與胎礙,更當詳審,勿輕用也。總之清熱解邪,勿使傷動其胎,即為保護。若助氣和氣以達邪,猶可酌用。其補血膩藥,恐反遏其邪也。且《內經》曰:婦人重身,毒之何如?岐伯曰:有故無殞亦無殞也,大積大聚其可犯也,衰其大半而止,不可過也。故如傷寒陽明實熱證,亦當用承氣下之,邪去則胎安也。蓋病邪淺則在經,深則在腑。而胎繫於臟,攻其經腑,則邪當其藥,與臟無礙;若妄用補法以閉邪,則反害其胎矣。倘邪已入臟,雖不用藥,其胎必殞,而命難保。所以《經》言,有故無殞者,謂其邪未入臟,攻其邪亦無殞胎之害也。故要其在辨證明晰,用法得當,非區區四物所能保胎者也。故先生曰,看其邪之可解處,不可任板法,至哉言乎。

璜按:孕婦患溫熱證,按證施治,較常人尤須多用大劑,急奪其熱,即所以保其胎。若遲疑貽誤,以致腹痛如椎,腰痛如折,服藥已無及矣。溫熱病多損胎,痢疾亦多墮胎。胎墮後神氣昏沉,手足厥冷者多死。古云:需者,事之賊;醫者,病家慎。勿以假小心誤事也。

至於產後之法,按方書謂慎用苦寒,恐傷其已亡之陰也。然亦要辨其邪能從上中解者,稍從證用之,亦無妨也。不過勿犯下焦,且屬虛體,當如虛怯人病邪而治。總之無犯實實虛虛之禁,況產後當氣血沸騰之候,最多空竇,邪勢必乘虛內陷,虛處受邪,為難治也。

徐洄溪曰:產後血脫,孤陽獨旺,雖石膏、犀角對症,亦不禁用。而世之庸醫,誤信產後宜溫之說,不論病證,皆以辛熱之藥,戕其陰而益其火,無不立斃。我見甚多,葉案中絕無此弊,足徵學有淵源。

魏柳洲曰:近時專科及庸手,遇產後一以燥熱溫補為事,殺人如麻。

璜按:產後患溫熱病者最多,直按證施治。蓋陰血素虧,溫邪易於感受也。吳鞠通「解產難」,王孟英產後各醫案,均可為法程。

又有一種產褥熱者,其故因產婆處置產婦或褥婦之時,消毒未曾嚴密,有毒之黴菌由產婆或產婦之手,及器具布片等物,帶入產門以內,自子官傷部竄入血中,遂發為病。其症有敗血與膿毒兩種。敗血症者,該毒菌為淋巴管所吸收,先犯生殖器,次及腹膜,遂為害於全身。多發於產後第一日至第三日,始則惡寒戰慄,無何即發三十九至四十一度之大熱,脈搏頻數,先在百二十至以上,繼則熱候不正或低至三十八九度,清晨尤低,僅僅三十七八度,惟脈搏疾駛如故。病婦頭痛口渴,食欲減損,身體倦怠,時或精神朦朧,腹部始而脹滿,疼痛加劇,嘔惡頻仍,呼吸短促,脈搏增進,多至百四十或百六十,呼吸異常困苦,精神昏瞀,或發譫語,亦有至死精神毫無變異者。症狀至此,終歸於死。更有一種麻痹症狀,病人毫不覺痛,亦不知病之危篤而轉,自覺爽適,惟脈搏之數幾不能數。我國醫者所云七極八死也。頃之四肢逐漸厥冷,容貌不良,言語艱澀,遂至於死。其遷延久長者,雖幸得保其生命,然毒質一旦達於肋膜、肺臟、心臟、腦部等,現危險之症狀,亦屬不治。凡罹此病之產婦,或褥婦,鮮有不死亡者。如脈搏過百四十,兼發腦症,嘔吐劇甚,其危急尤可知。若經一星期而腹膜炎尚不顯著,或略有治愈之望。膿毒輕者,毒菌系自靜脈傳入,而播及心、肺、脾、肝、腎諸臟腑,使此等之組織,逐漸潰爛為膿。此外尚有侵及時膜、眼球、腦部、關節等者,多發於產後第一星期之終,或第二星期之中。其無腹膜炎者,每以惡寒、戰慄而始,壯熱如前,一二時後全身發汗,乃漸下降。經一二日或數時後,寒戰如故,壯熱又如故一。若瘧疾之發熱,然發作後之熱度每較尋常為低,亦有止於常度者。然設於同時犯數多之臟腑,則大熱無解退之時。其症隨所犯之臟腑而異,犯肺則咳嗽不已,頻咯血痰;犯肝則發劇烈之黃疸;犯腎則小便減少,排蛋白尿或血尿等;犯心亦如敗血症。但病情之變化最多,發則往往寒戰,熱候異常下降,脈細而數,不安不眠,昏睡諸腦症狀,發生極多。又有患腦膜炎而來,頭痛項直,及全身痙攣諸症狀者;犯眼球則化膿而發劇痛,因而失明者;犯關節則脹痛異常。以上兩種證候有僅具其一者,有合併而至者,有中途變遷者。但兩證相較,猶以膿毒一證較為佳良,死亡亦較少。預防之法,總宜消毒。若既發生,應速醫治。腹部疼痛,用炒黑楂肉一二兩,砂糖酌量。體力衰脫,進牛乳、肉汁、葡萄酒等。大便秘結,大劑潤血,施灌腸法,陰部速以淡石灰酸水洗滌,傷處塗沃度酒等。體壯發熱,西國用退熱藥,我國則和血清熱行瘀。譫語虛脫,用樟腦(一分三釐)、白糖(五分),研和分五包,每二時服一包。

如經水適來適斷,邪將陷血室。少陽,《傷寒》言之詳悉,不必多贅。但數動與正傷寒不同。仲景立小柴胡湯,提出所陷熱邪,參、棗扶胃氣,以衝脈隸陽明也,此與虛者為合治。若熱邪陷入,與血相結者,當從陶氏小柴胡湯,去參、棗,加生地、桃仁、楂肉、丹皮或犀角等。若本經血結自甚,必少腹滿痛,輕者刺期門,重者小柴胡湯去甘藥,加延胡、歸尾、桃仁,挾寒加肉桂,心氣滯者加香附、陳皮、枳殼等。然熱陷血室之證,多有譫語如狂之象,防是陽明胃實。血結者,身體必重,非若陽明之輕旋便捷者,何以故耶?陰主重濁,絡脈被阻,側旁氣痹,連胸背,皆拘束不遂。故去邪通絡,正合其病。往往延久,上逆心胞。胸中痹病,即陶氏所謂血結胸也。王海藏出一桂枝紅花湯,加海蛤、桃仁。原是表裡上下,一盡終解之理,看此方大有巧手,故錄出以備學者之用。

章虛谷曰:數動未詳,或「數」字是「變」字之誤。更俟明者正之。衝脈為血室,肝所主,其脈起於氣街,氣街陽明胃經之穴,故又隸屬陽明也。邪入血室,仲景分淺深而立兩法。其邪深者,云如結胸狀,譫語者,刺期門,隨其實而瀉之,是從肝而瀉其邪,亦即陶氏所謂血結胸也。其邪淺者,云往來寒熱如瘧狀,而無譫語,用小柴胡湯,是從膽治也。蓋往來寒熱,是少陽證,故以小柴胡散提少陽之邪,則血室之熱,亦可隨之外出。以肝膽為表裡,故深則從肝,淺則從膽,以導泄血室之邪也。今先生更詳症狀,並採陶氏、王氏之方法,與仲景各條合觀,誠為精細周至矣。其言小柴胡湯,惟虛者為合法,何也?蓋傷寒之邪,由經而入血室,其胃無邪,故可用參、棗。若溫熱之邪,先已犯胃,後入血室,故當去參、棗。惟胃無邪及中虛之人,方可用之耳。須知傷寒之用小柴胡者,正防少陽經乘虛入胃,故用參、棗,先助胃以御之。其與溫熱之邪,來路不同,故治法有異也。

王士雄曰:溫邪熱入血室有三證,如經水適來,因邪陷入,而搏結不行者,此宜破其血結;若經水適斷,而邪乃乘血舍之空虛以襲之者,宜養營以清熱;其邪熱傳營,逼血妄行,致經未當期而至者,宜清熱以安營。

卷五

葉香岩《幼科三時伏氣外感篇》註解

(驚風新說考正附)

春溫一病,由冬令收藏未固,昔人以冬寒內伏,藏於少陽,以春木內應肝膽也。寒邪深伏,已經化熱,昔賢以黃芩湯為主方,苦寒直清裡熱,熱伏於陰,苦味堅陰,乃正治也。知溫邪忌散,不與外感門同法。若因外感先受,引動在裡伏邪,必先辛涼以解新邪,繼進苦寒以清裡熱。況熱乃無形之氣,時醫多用消滯,攻治有形,胃汗先涸,陰液劫盡者多矣。

周澄之曰:伏邪因新邪引動而發者最多。或因風熱,或因風寒,或因飲食,或因勞倦,但新舊兩邪,各有輕重不同。如新邪輕,一二日後已自無跡,自可一意清理伏邪;如新邪重,斷宜急祛。兩邪相併,便難措手,常見外寒激動伏熱,遷延日久,熱邪充滿膻中,淫溢腠理,而寒邪迸入經絡脂膜,雖遍身大熱,日日出汗,寒自不動。治宜扶助正氣,兼用行血通絡之品,乃能發疹而愈,此法世無知者。

璜按:熱病將發,邪氣鬱蒸於皮膚,無不惡寒者,熱已開泄則寒去而熱獨留,然必隨氣候之雜病而發。故曰:「新邪引動伏邪。」東醫以此病為潛伏,只十四日期者,似未諦當。

章虛谷曰:或云人身受邪,無不即病,未有久伏而發者,其說似甚有理。淺陋者莫不遵信為然,不知其悖經義,又從而和之。夫人身內臟腑,外營衛,於中十二經、十五絡、六百五十七穴,細微幽奧,曲折難明。今以一郡一邑之地匪類伏匿,猶且不能覺察,況人身經穴之淵邃隱微,而邪氣如煙之漸熏,水之漸積。故如《內經》諸痛諸積,皆由初感外邪,伏而不覺以致漸侵入內,所成者也,安可必謂其隨感即病?而伏邪者乎,又如人之痘毒,其未發時,全然不覺,何以又能伏耶?由是言之,則《素問》所言「冬傷寒春病溫」非讕語矣!

風溫者,春日受風,其氣已溫。《經》謂春病在頭,治在上焦,肺位最高,邪必先傷。此手太陰氣分先病,失治則入手厥陰心包絡,血分亦傷。蓋足經順傳,如太陽傳陽明,人皆知之;肺病失治,逆傳心包絡,人多不知者。俗醫見身熱咳喘,不知肺病在上之旨,妄投荊、防、柴、葛,加入枳、樸、杏、蘇、卜子、楂、麥、廣皮之屬,輒云:解肌消食,有見痰喘,便用大黃、礞石滾痰丸,大便數行,上熱愈結。幼稚谷少胃薄,表裡苦辛化燥,胃汁已傷,復用大黃大苦沉降丸藥,致脾胃陽和傷極,陡變驚癇,莫救者多矣。

自注:風溫肺病,治在上焦。夫春溫忌汗,初病投劑,宜用辛涼,若雜入消導發散,不但與肺病無涉,劫盡胃汁。肺乏津液上供頭目,清竅徒為熱氣熏蒸,鼻干如煤,目暝,或上竄無淚,或熱深肢厥,狂躁溺澀,胸高氣促,皆是肺氣不宣化之徵。斯時若以肺藥稍加一味清降,使藥力不致直趨腸中,而上痹可開,諸竅自爽。無如市醫僉云結胸,皆由連、蔞、柴、枳,苦寒直降,致閉塞愈甚,告斃者多。又此證初因發熱喘嗽,首用辛涼清肅上焦,如薄荷、連翹、牛蒡、象貝、桑葉、沙參、梔皮、姜皮、花粉;若色蒼熱盛煩渴,用石膏、竹葉,辛寒清散,痧疹亦當宗此。若日數漸多,邪不得降,芩、連、涼膈亦可用。至熱邪逆傳膻中,神昏目瞑,鼻竅無涕洟,諸竅欲閉,其勢危急,必用至寶丹或牛黃清心丸。病減後餘熱,只甘寒清養胃陰足矣。

璜按:風溫誤用辛溫,必傷血分;誤用下法,必成結胸。王氏醫案諸法俱在,非熟讀不悟也。此證胸高氣促,鼻干如煤,西洋醫用開水蒸水煙於空中,以潤肺竅,用胡麻、麥面或飯粒布包煮熱熨胸膈,以運降其痰,每每取效。

周澄之曰:首用清涼,清肅上焦,須是認定風溫。肺氣不勝其散,以致喘嗽,若稍涉風寒,咳聲緊悶,便不可用,誤用即閉邪成癆怯。

春日暴暖忽冷,先受溫邪,繼為冷束,咳嗽痰喘最多。辛解涼溫,只用一劑,大忌絕谷。若甚者,宜晝夜豎抱勿倒三四日。夫輕為咳,重為喘,喘急則鼻掀胸挺。

自注:春溫皆冬季伏邪,詳於大方諸書,幼科亦有伏邪,始從大方,然暴感為多。如頭痛惡寒,發熱喘促,鼻塞聲重,脈浮,無汗,原可表散。春令溫舒,辛溫宜少,用陽經表藥,最忌混亂。至若身熱咳喘,有痰之證,只宜肺藥清解,瀉白散加前胡、牛蒡、薄荷之屬,消食藥只宜一二味。若二便俱通者,消食少用,須辨表裡上下,何者為急施治。又春季溫暖,風溫極多,溫變熱最速。若發散風寒消食,劫傷津液,變證尤速。

王士雄曰:沈堯封云,溫亦火之氣也,蓋火之微者曰溫,火之甚者曰熱,三時皆有。惟暑為天上之氣,獨甚於夏令耳。

璜按:神昏目瞑,急救用紫雪丹、牛黃清心丸,效驗良多。徐靈胎所謂「金石通靈之品」也。初起咳嗽喘急,通用:薄荷,連翹、象貝、牛蒡、花粉、桔梗、沙參、木通、枳殼、橘紅;表熱不清,用黃芩,連翹、桑皮、花粉、地骨皮、川貝、知母、山梔。備用方:黃芩湯、蔥豉湯、涼膈散、清心涼膈散、葦莖湯、瀉白散、葶藶大棗湯、白虎湯、至寶丹、牛黃清心丸、竹葉石膏湯、俞氏清燥救肺湯。

裡熱不清,朝上涼,晚暮熱,即當清解血分,久則滋清養陰。若熱陷神昏,痰升喘促,急用牛黃丸、至寶丹之屬。風溫乃肺先受邪,遂逆傳心包,治在上焦,不與清胃攻下同法。幼科不知,初投發散、消食不應,改用柴、芩、瓜蔞、枳實、黃連,再下奪不應,多致危殆,皆因不明手經之故耳。若寒痰阻閉,亦有喘急氣高,不可與前法。用三白吐之,或妙香丸。

夏由熱病,然夏至以前,時令未為大熱,《經》以先夏至病溫,後夏至病暑。溫邪前已申明,暑熱一證,醫者易眩。夏暑發自陽明,古人以白虎湯為主方。後賢劉河間創議回出諸家,謂溫熱時邪,當分三焦,投藥以苦辛寒為主。若拘六經分證,仍是傷寒治法,致誤多矣。蓋傷寒外受之寒,必先從汗解,辛溫散邪是已。口鼻吸入之寒,即為中寒陰病,治當溫里,分三陰見症施治。若夫暑病,專方甚少,皆因前人略於暑詳於寒耳。考古如《金匱》暑、暍、痙之因,而潔古以動靜分中暑中熱,各具至理,茲不概述。論幼科病暑熱夾雜別病有諸,而時下不外發散清導,加入香薷一味,或六一散一服。考《本草》,香薷辛溫發汗,能泄宿水。夏熱氣閉無汗,渴飲停水,香薷必佐杏仁,以杏仁苦降泄氣,大順散取義若此。長夏濕令,暑必兼濕。暑傷氣分,濕亦傷氣,汗則耗氣傷肺,胃汁大受劫爍,變病由此甚多。發泄司令,里真自虛。張鳳逵云:暑病首用辛涼,繼用甘寒,再用酸泄酸斂,不必用下。可稱要言不煩。然幼科因暑熱蔓延,變生他病,亦摘其概。

周澄之曰:口鼻吸入之寒,其重者為中寒,其輕者不得為中寒,而總屬陰病。治宜溫里,乃不易之理,已詳註前節。先生真先得我心者。至於溫暑,起手即用辛涼甘寒,直須認定不夾風寒方可。若因風寒久閉,內氣化熱,便當別議。內化熱而外寒已開者,或從燥熱,或從濕熱,隨證治之;外寒仍閉者,其內必非真熱。明是衛陽內陷,治宜鼓舞正氣,衛通寒解,而熱自消散。

章虛谷曰:暑必兼濕,狀如外感風寒,忌用柴、葛、羌、防。如肌表熱,無汗,辛涼輕劑無誤,香薷辛溫氣升,熱服易吐,佐苦降如杏仁、黃連、黃芩則不吐;宣通上焦,加杏仁、連翹、薄荷、竹葉;暑邪深入,伏熱煩渴,白虎湯,六一散;暑病頭脹如蒙、皆熱盛上熾,白虎、竹葉;酒濕、食滯者,加辛溫通里。

璜按:暑必挾濕,以濕為重濁之邪,暑乃薰蒸之氣也。熱處濕中,濕熱相爭,阻於氣分,治不中的,其邪無處發泄,則走入營分矣。上焦不解,上蒙清竅,則耳聾無聞。漫延中下,則胸腹板悶,二便不利,便成濕溫重證。治之之法,仍當於氣分營分求之。

受熱厥逆

夏令受熱,昏迷若驚,此為暑厥,即熱氣閉塞孔竅所致。其邪入絡,與中絡同法,用牛黃丸、至寶丹,芳香利竅可效。

徐靈胎云:妙法!王士雄云:紫雪丹亦可酌用。

璜按:葉氏謂,邪入絡與中絡同法。中絡在我國謂之「中風」,西醫謂之「腦出血」。此云:熱閉孔竅。即西醫謂之「熱入延髓神經。」芳香利竅,即安腦劑也。

神蘇以後,用清涼血分,如連翹心、竹葉心、元參、細生地、鮮生地、二冬之屬。

璜按:羚羊、鉤藤、甘菊、菖蒲、桑枝、荷葉之類,可隨宜加入。

初起大忌風藥。

王士雄曰:火邪得風藥而更熾。

璜按:服風藥往往神昏發痙,一誤再誤,頃刻立斃。余每遇此證,凡用風藥變為昏痙者,用牛黃、紫雪之屬,佐以大劑清解,愈者甚多。倘初起能隨氣分、營分調治,從無變昏痙者。西醫每以昏痙為毒菌入於延髓神經。然依中法,不誤治者,發昏痙有之,不發昏痙亦有之。輕症用辛溫風藥,不過熱較重,仍未發昏痙。多用數劑,從未有不發昏痙者,豈風藥能引毒菌以入神經耶!此理殊不可解。大約風藥能燥營,便能引熱上衝腦髓,此則可斷言耳。

初病暑熱傷氣,竹葉石膏湯,或清肺輕劑。大凡熱深厥深,四肢逆冷,但看面垢齒燥,二便不通,或瀉不爽者為是,大忌誤認傷寒也。

魏柳洲曰:火極如水,乃物極必反之候。凡患此為燥熱溫補所殺者多矣。哀哉,蓋內真寒外假熱,諸家當論之矣;內真熱而外假寒,論及者罕也。

王士雄曰:道光甲辰六月,連日酷熱異常,如此死者道路相接,余以神犀丹、紫雪二方救之極效。

周澄之曰:熱性散越,何致閉塞,此必乘風飲冷所迫,觀起手用芳香通竅可知矣。若真因暑汗太過,肺氣不積,津液內傷,燥火燔灼以致昏厥,尚可用此速其散脫耶。

附:驚風新論

「涼風」二字,喻氏闢前人謂鑿空妄談,方中行謂即痙病。吳鞠通因之而作「解兒難」,舉世宗之,莫不以驚風為謬說,而不知其仍本《內經》。驚風即痙,痙即驚風,命名之差耳。夫驚者言其燥擾也,風者言其強直也。《素問·著至教篇》曰:三陽積並則為驚,其病起如疾風礔礪,陽氣滂溢,九竅皆塞。《內經》曰:諸暴強直,皆屬於風。由二者觀之,驚風言症,痙亦言證,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今試以新學說互證之。驚風即腦膜炎,每隨四時各熱證而起,多發於一歲至七八歲之年齡。大人熱證亦有昏暈,但小兒變痙每在初候,大人變痙,每在末期,此則其有差異之點也。小兒之驚風,常於新生齒時期,或因跌打震盪腦髓,或近傍炎症之波及,或腦部有充血之傾向,皆能發此證。若成人非傳染病盛行時代,少有發痙攣性者,故此病惟小兒最居多數。小兒之將發痙也,全身違和,食思不振,夜臥難安,時時啼泣,發熱三十九度乃至四十度,或更騰於四十度以上,於俄頃間遂即發痙,或有將發熱而即發痙者。其為狀也,頻頻驚愕,唇爪失色,瞳孔散大,眼瞼下垂,現昏睡狀,有時眼開直視,弄舌齘齒,人事全然不省,或起腸炎,則有青色便之下痢。凡罹腦膜炎之小兒,頭骨囟門,有闊大腫起之傾向,亦發嘔氣嘔吐,腦膜炎之初起,其經過為急性,有一發即行治愈者,有累發而後漸愈者,有移為慢性或至發癡呆之狀者。凡腦髓已受壓迫,腦神經之官能衰憊,則罹於結核性之腦膜病,而至不可治。

此外更有小兒腸胃積聚生蟲,每見食思不振,夜臥不安,妄言可怕之動物,兼發身熱、咳嗽等症,及驚風之各現象,此即中醫史濱山所謂「蟲積衝心」之證。宜用山道年以殺其蟲,再以瀉藥下之,萬勿誤認為驚風,致夭兒命。

熱疳

幼兒斷乳納食,值夏月,脾胃主氣,易於肚膨泄瀉,足心熱,形體日瘦,或煩渴喜食,漸成五疳積聚。當審體之強弱,病之新久。有餘者疏胃清熱,食人糞變白,或不化,健脾佐消導清熱。若濕熱內郁,蟲積腹痛,導滯驅蟲微下之,緩調用肥兒丸之屬。

璜按:西說有云:小兒在夏勿斷乳者,甚為確論。然小兒夏月吐瀉甚多,且見危險,亦不僅由於斷乳,當隨氣候及病人之寒熱虛實施治。

口疳

夏季秋熱,小兒泄瀉,或初愈未愈,滿口皆生疳蝕,嘗有阻寒咽喉致危者,此皆在裡濕盛生熱,熱氣薰灼,津液不生,濕熱偏傷氣分,治在上焦,或佐淡滲。世俗常刮西瓜翠衣治疳,取其清揚滲利也。

夏季濕熱鬱蒸,脾胃氣弱,水穀之氣不運,濕著內蘊為熱,漸至浮腫、腹脹,小水不利。治之非法,水濕久漬,逆行犯肺,必致咳嗽喘促,甚則坐不得臥,俯不得抑,危期速矣。大凡喘必生脹,脹必生喘,方書以先喘後脹治在肺,先脹後喘治在脾,亦定論也。《金匱》有風水、皮水、石水、正水、黃汗,以分表裡之治。河間有三焦分消,子和有磨積逐水,皆有奧義,學者不可不潛心體認,難以概述。閱近代世俗論水濕腫脹之證,以《內經》開鬼門取汗為表治,分利小便潔淨府為里治。經旨「病能」篇謂諸濕腫滿皆屬於脾,以健脾燥濕為穩治,治之不效,技窮束手矣。不知凡病皆本乎陰陽,通表利小便,乃宣經氣利腑氣,是陽病治法,暖水藏,溫脾胃,補土以驅水,是陰病治法,治肺痹以輕開上,治脾必佐溫通。若表裡陰陽乖違,臟真日漓,陰陽不運,亦必作脹,治以通陽,乃可奏績。如《局方》禹餘糧丸。甚至三焦交阻,必用分消,腸胃窒塞,必用下奪,然不得與傷寒實熱同例,擅投硝、黃、枳、樸,擾動陰血。若太陰脾臟飲濕阻氣,溫之補之不應,欲用下法,少少甘遂為丸可也,其治實證,選用方法備採。

周澄之曰:此節水濕久漬,逆行犯肺一段,最宜細參,此當辛散淡滲並用。近世見其喘促,每用辛涼清肅以致危殆。陳修園亦謂,久咳則火上升。予細察病者,多是久咳則水氣逆射。推原其理,由肺氣不能順降,水道不能通調也。故久咳聲悶坐不能臥者,必用五苓、小青龍法乃效。

璜按:脹,胃病也;喘促,肺病也。水腫,我國舊學每以謂濕熱蒸於脾胃,或以為脾腎濕寒,病情影響模糊,層見錯出,殊難索解。不知此乃內腎壞之病,醫者日用而不知耳。觀腎氣丸、真武湯,從腎元分利著手,以利水濕,每每見效。則腫脹之由內腎壞,中醫已能洞見本原,特由熱化者多有未合,則尤當分別施治也。查內腎壞之症,初起惡寒,周身痛,頭痛,作悶吐,甚又有見臌脹者,亦有血內含尿質者,及成症則小便不利,全身腫,或有一二處積水極多而腫甚者,皮干脹而不柔和,色白,血內含尿質,且心外衣、心房內衣、肺本體、肺胞膜、腹統膜、氣管內皮等處,皆見發炎之患狀。兼起身熱,其腎部疼痛,痛亦有時而輕,小便極短而閉,色黑,內攙以血,濁且重,內涵尿底,有蛋白,以顯微鏡察之,則有血內之紅珠,及微絲溺管之內衣,隨時不同,當留心察之。又有一起即全身水腫,數點鐘即腫至不能識其面目,胸膛皆積水,肺腫及喉亦腫則危險,脈緊有力,胃全無,口極渴,大便結,或別處兼起發炎,或血內含尿質,則為致死之原因。據西醫此說,則我國所謂水濕逆行犯肺而致喘脹者,則心外衣、肺胞膜、腹統膜之病也,由內腎壞之水腫牽累而及,故凡此證而致小便日少,蛋白與膏日多,腫甚皮燥,心房積脹氣緊,大便改常,身熱不退,均不可輕言易治,治之之法,宜開汗源,法以熱水令沸,以管運熱氣至病人身邊,令其出汗,此即我國開鬼門之法也,消除身腫之法,則𦶜葡酸散、毛地黃可用,消腫兼滑大腸,宜用渣笠散,每朝或隔朝服之,腫成臌脹則布道非運或衣槶爹,功效更偉。此則我國潔淨府之法也。

脹證備用方:葶藶大棗湯、瀉白散、大順散、牡蠣澤瀉散、五苓散、越婢湯、甘遂半夏湯、控涎丹、五子五皮湯、子和桂苓湯、禹功丸、茯苓防己湯、中滿分消湯、小青龍丸、木防己湯。

吐瀉

吐瀉一證,幼兒脾胃受傷,陡變驚癇最多。若是不正穢氣觸入,或口食生冷,套用正氣散、六和湯、五積散之類;正氣受傷,肢冷呃忒,嘔吐自利,即用錢氏益黃散;有痰用星附六君子湯、理中湯等;倘熱氣深伏,煩渴引飲、嘔逆者,連香飲、黃連竹茹、橘皮半夏湯;熱閉神昏用至寶丹;寒閉用來復丹。

稚年夏月食瓜果,水寒之濕,著於脾胃,令人泄瀉,其寒濕積聚,未能遽化熱氣,必用辛溫香竄之氣。古方中消瓜果之積,以丁香、肉桂,或用麝香,今七香餅治瀉,亦祖此意,其平胃散,胃苓湯亦可用。

璜按:小兒吐瀉,《江筆花醫鏡》分別暑濕寒熱施治,簡便易從。其吐瀉日久,變成抽風,俗名慢脾風者。王清任可保立蘇湯,尤為靈驗,余試效屢矣。王清任云:夫抽風一證,今人治之不效者,非今人錯治,乃古方誤人。古人不只論病立方誤人,立病名曰「抽風」,『風』之字,尤足誤人。此證多半由傷風、溫病或痘疹、吐瀉等證,病久而抽,則名曰「慢驚風」。「慢驚風」三字相連,立名更為可笑。不但文義不通,亦未細察病源。若真是風,風之中人,必由皮膚入經絡,亦必由表入里之證可查。既查無外感之表證,古人何得著書立方?總言是風,其所以言風者,因見其病發作之時,項背反張,兩目天吊,口噤不開,口流涎沫,咽喉痰聲,昏沉不省人事,以為中風無疑。殊不知項背反張,四肢抽搐,手足握固,乃氣虛不固肢體也。兩目天吊,口噤不開,乃氣虛不能上升也。口流涎沫,乃氣虛不固津液也。咽喉往來痰聲,非痰也,乃氣虛不歸原也。如不明此理,試看年高人久病壽終時,或項強聲重,或露睛天吊,或牙緊流涎,或痰聲拽鋸,或冷汗淋漓,一派氣脫之證,明明顯露。以抽風之兩目天吊,口噤流涎,痰聲拽鋸,互相參看,則抽風之證,氣虛無疑。元氣既虛,必不能達於血管,血管無氣,必停留而瘀,以一氣虛血瘀之證,反用散風清火之方,安得不錯?服散風藥,無風服之則散氣;服清火藥,無火服之則血凝,再服攻伐克消之方,氣血散亡,豈能望生?溯本窮原,非死於醫,乃死於著書者之手。每見業小兒科閱歷多者,絕不誤人。因抽風古方不效,見抽風則棄而不治。亦有高手看小兒現在之症,知將來必抽風,雖無方調治,亦必告知病家,此病恐將來抽風。何以知其將來必抽風,凡將欲抽風之前,必先見抽風之症,如見頂門下陷,昏睡露睛,口中搖舌,不能啼哭,哭無眼淚,鼻孔煽動,咽喉痰聲,頭低不抬,口噤無聲,四肢冰冷,口吐白沫,胸如高碗,喘急氣促,面色青白,汗出如水,不能裹乳,大便綠色,腹內空鳴,下泄上嗽,肌肉跳動,便是抽風之兆。前二十症不必全見,但見一二症,則知將來必抽。其中有可治者,有不可治者,並所用之方皆列於後。若露睛天吊,不食不哭,痰鳴氣喘,病雖沉重,乃可治之證。若天庭灰色,腎子上縮,或脈微細,或脈全無,外形雖輕,乃不治之證。再接此篇力闢驚風,不無過激,而辯證處方,俱有精義。

可保立蘇湯 此方治小兒因傷風瘟疫,或痘疹吐瀉等證,病久氣虛,四肢抽搐,項背後反,兩目天吊,口流涎沫,昏沉不省人事皆效。

生黃耆(一兩五錢) 黨參(三錢) 甘草(二錢) 白朮(二錢) 當歸(二錢) 白芍(二錢) 炒棗仁(三錢) 山萸(一錢) 枸杞子(二錢) 故紙(一錢) 桃核(一個,連皮打碎) 水煎服。

此方分兩,指四歲小兒而言。若兩歲分兩可以減半;若一歲分兩可用三分之一;若兩三個月分兩可用四分之一,又不必拘於付數。余治此證,一日之間,常有用兩三付者,服至不抽,必告知病家,不可因不抽遂不服藥,必多服數付,氣足方妥。

再按:小兒嘔瀉,西人謂之胃腸發炎症。凡生牙斷乳時,最易有此,夏秋酷暑及雨水綿綿,亦常有之。其證有緩而急,急者突起嘔瀉,緩者先則夜間多哭不眠,發熱發冷,後乃嘔瀉交作,始瀉糞渣內含不化之乳,旋即瀉水,或青或黃,稍有糞氣,或毫無氣味,胃內皮傷損,病人極形頹弱,飲食戲具,皆不歡樂,口極渴,大嗜湯水,而必不可多與,可用薏米煎水加牛奶皮,或多或少飲之。止瀉可用鉍淡養(七分)加播匿酸(一釐七)和勻,分四服,每兩點鐘一服,用粥水調下。嘔多瀉少者,則加路米極佳。此藥可止嘔,更可安胃與小腸內皮,惟不宜多服。一方加路米一釐和白糖末少許,分六份,每用一份,放小兒舌上,每半點鐘一服,或一點鐘一服,止嘔為度。

瘧之為病,因暑而發者居多。方書雖有痰、食、寒、熱、瘴癘之互異,幼稚之瘧,多因脾胃受病。然氣怯神昏,初病驚癇厥逆為多。在夏秋之時,斷不可認為驚癇。大凡瘧症,須分十二經,與咳症相等。若幼科庸俗,但以小柴胡去參,或香薷、葛根之屬。不知柴胡劫肝陰,葛根竭胃汁,致變屢矣。幼稚純陽,暑為熱氣,症必熱多煩渴,邪自肺受者,桂枝白虎湯,二進必愈。其冷食不運,有足太陰脾病見症,初用正氣,或用辛溫,如草果、生薑、半夏之屬。方書謂草果治太陰獨勝之寒,知母治陽明獨勝之熱。瘧久色奪,唇白汗多,餒弱,必用四獸飲。陰虛內熱,必用鱉甲、首烏、知母,便漸溏者忌用;久瘧營傷寒勝,加桂、姜。擬初、中、末瘧門用藥於下。

初病暑風濕熱瘧藥

脘痞悶:枳殼、桔梗、杏仁、厚朴、瓜蔞、山梔、香豉。

頭痛宜辛涼散劑,連翹、薄荷、赤芍、羚羊角、蔓荊子、滑石淡滲清上,重則用石膏,口渴用花粉,煩渴用竹葉石膏湯,熱甚用黃芩、黃連、山梔。

璜按:上列各藥,以治時瘧,大端略具。然以近世新學說考之,則金雞納、信石水,為治此症之百試百效藥。惟舌苔厚,耳鳴,脈洪大,熱熾時期,則不宜服耳。考瘧之為病,我國醫家瑣分門類,致診病反惑於多岐,殊屬夢夢。自西國微生物學發明以來,始知該症出於蚊身之寄生蟲,經數次研究,完全明備,歐洲醫學大家翕然從之。查此蟲在蚊身,初生時先作細黑點,點內滿孕種子,旋膨脹破點孵化而生,狀類芝麻,充積蚊身,最善攢聚於蚊之涎核間,漸由核管而入喙筒,故此蚊螫入,便進血分,人身血質,遂為所敗壞。故瘧疾一二回,面色無不黃淡,即血薄之確據也。此蟲一入人身,每施種種之作用,一敗壞血球,能將赤血球中所有之養氣變為一種黑色物質,名Melavin。赤血球既壞,養氣既變,故病瘧人皮色青白,體溫較低也。二此蟲入血後,其孵化時,放出二種毒質,名Toxin,倘與外感之養氣化合,便能生熱,瘧之化熱,實系乎是。三此蟲不特敗壞赤血球,更能蝕赤血球之質而佔居之,每一赤血球中,其數甚夥,孳生率頗速,計瘧作時,每發熱一次,能育二兆五千億個,其甚者或不止此數。

夏季身熱屬濕,羌、防辛溫宜忌,宜用木防己、蠶沙。暑熱邪傷,初在氣分,日多不解,漸入血分,反渴不多飲,唇舌絳赤,苓、連、膏、知不應,必用血藥,量佐清氣熱一味足矣。

輕則用青蒿、丹皮、犀角、竹葉心、元參、鮮細生地、木通、淡竹葉,若熱久痞結,瀉心湯選用。

「夏月熱久入血,最多蓄血一證。」徐云閱歷之言。譫譫昏狂,看法以小便清長、大便必黑為是,桃核承氣湯為要藥。瘧多用烏梅,以酸泄木安土之意;用常山、草果,乃劫其太陰之寒;以常山極走,使兩邪不相併之謂;用人參生薑白露姜飲,一以固元,一以散邪,取通神明去穢之義。

王士雄曰:無寒痰者,常山不可浪用。又曰:參、姜必邪衰而正氣已虛者可用。

璜按:參、姜早用則熱熾,甚至傷血,久瘧有虛象者,用之即愈,效如桴鼓。瘧疾,西醫以為有寄生蟲,不解此方何以屢效,方知補正祛邪亦有至理。

總之,久瘧氣餒,凡壯膽氣皆可止瘧,未必真有瘧鬼。又瘧疾既久,深入血分,或結瘧母,鱉甲煎丸,設用煎方,活血通絡足矣。徐忠可云:幼兒未進穀食者,患瘧久不止,用冰糖濃湯。余試果驗。

璜按:中醫所謂瘧母,即西醫所謂脾腫也。鱉甲煎丸難效。用信石、鐵末、金雞納三藥研細末為丸,每服少許,久服必愈。

周澄之曰:人身之中,血隨氣行,氣寒則血凝,氣熱則血駛。瘧疾迭見大寒大熱,血氣忽凝忽駛,脈絡中必有推蕩不盡之瘀,積久而成瘧母矣。故凡患寒熱證者,其發必落,血敗故也。病後調理,必兼活血,方能復元。

璜按:此說最為正解。蓋瘧母因寄生體,打壞血液,注入於肺而成。葉氏以為須活血通絡,周氏以為血敗,必兼活血,中醫西醫,所見略同。余治此證,用補胃藥,佐以行血破積軟堅,亦有愈者,方用六君子湯加三稜、莪朮、夜明砂、肉桂、當歸、桃仁、膽礬為丸,服之。

痢疾一證,古稱滯下。蓋里有滯濁而後下也。但滯在氣,滯在血,冷傷、熱傷而滯,非一。今人以滯為食,但以消食並令禁忌飲食而已。夫瘧痢皆起夏秋,都因濕邪鬱蒸,以致脾胃水穀不運,濕熱灼氣血為黏膩,先痛後痢,痢後不爽,若偶食瓜果水寒即病,未必即變為熱,先宜辛溫疏利之劑。若膿血幾十行,疼痛後重,初用宣通驅熱,加芩、連、大黃,必加甘草以緩之,非如傷寒糞堅,須用芒硝咸以耎堅,直走,破泄至陰,此不過苦能勝濕,寒以逐熱,足可卻病。古云行血則便膿愈,導氣則後重除。行血涼血如丹皮、桃仁、延胡、黑楂、歸尾、紅花之屬;導氣如木香、檳榔、青皮、枳樸、橘皮之屬。世俗通套不過如此。蓋瘧傷於經,猶可延挨,痢關乎臟,誤治必危。診之大法,先明體質強弱,肌色蒼嫩,更詢起居致病因由。初病體堅質實,前法可遵,久病氣餒神衰,雖有腹痛後重,亦宜詳審,不可概以攻積清奪施治。

噤口不納,水穀下痢,都因熱升濁攻,必用大苦如芩、連、石蓮清熱,人參輔胃益氣,熱氣一開,即能進食,藥宜頻頻進二三日。

小兒熱病最多者,以體屬純陽,六氣著人,氣血皆化為熱也。飲食不化,蘊蒸於裡,亦從熱化矣。然有解表已復熱,攻里已復熱,利小便愈後復熱,養陰滋清,熱亦不除者,張季明謂元氣無所歸著,陽浮則倏熱矣。六神湯主之。

錫璜案:痢疾,《內經》謂之腸癖。蓋腸病,非髒病也。此證若由瘧疾流行時併發,則均系外感時痢,須從外感法治之方效,此余所閱歷而得者。余嘗治數人患瘧,服西醫金雞納霜,瘧退而痢作,用治痢法不效,後用小柴胡湯,一二劑遂愈。考東醫以痢疾為傳染性大腸疾患,蓋確切之論也。痢疾有與瘧並作者,有與應時輕重熱症,及復發之熱症而作者,輕者無熱或微熱,重者熱甚身衰,而面形悽苦,倘瀉血太多,或大腸穿破,則至於死,倘症在盛行,更值醫不應手,則死者尤多。至氣虛下陷,糞色已腐,瀉血慘淡無色,或小便停閉,均屬難治。

秋燥

秋深初涼,稚年發熱咳嗽,證似春月春溫證,但溫乃漸熱之稱,涼即漸冷之意。春月為病,猶是冬令固密之餘,秋令感傷,恰值夏月發泄之後,其體質之虛實不同,但溫自上受,燥自上傷,理亦相等,均是肺氣受病。世人誤認暴感風寒,混投三陽發散,津液燥甚,喘急告危。若果寒涼外束,身熱痰嗽,只宜蔥豉湯或蘇梗、前胡、杏仁、枳、橘之屬,僅一二劑亦可,更有粗工亦知熱病,與瀉白散加芩、連之屬。不知愈苦助燥,必增他變,當以辛涼甘潤之方,氣燥自平而愈,慎勿苦燥劫爍胃汁。秋燥一證,氣分先受,治肺為急,若延綿數十日之久,病必入血分,又非輕浮肺藥可治,須審體質證端,古謂治病當活潑潑地,如珠走盤耳。

璜按:燥乃感陽明燥金之化也,此證必有咳嗽,聲甚重濁,甚則咯血,在西醫謂之流行性肺病,或名曰疫咳,從一歲至七歲之間為多,大人亦有患之。但大人染燥病,分內因、外因二種。因乎外者天氣肅而燥勝,或風熱致傷氣分,則津液不騰,宜甘潤以滋肺胃,佐以氣味辛通;因乎血者精血奪而燥生,或服餌偏助陽火,則化源日涸,宜柔膩以養腎肝,尤資血肉填補。葉氏以「上燥治氣,下燥治血」二語括之,尤為諦當。在小兒則多由外因而起。葉氏主用疏解以清氣分,日久則須兼潤血,語語精實。此證與春溫治法大略相似,第春溫宜辛涼平劑,秋燥宜甘涼少佐辛通,為有異耳。璜治春溫、秋燥概主中法,從未曾參以西法,以其取效輕捷也。

卷六

治溫熱方法上焦篇

溫熱由伏氣而發者多,並有由傳染而來者,未能以一二劑取效。故西醫退熱藥,用之多未到恰好處。我國分別春溫、夏熱、秋暑,治法委曲詳盡,經驗亦最宏富。茲摘其要者錄之。

風溫治法

風溫者,初春陽氣始開,肝經行令,溫風挾蘊熱而發作也。始發熱而惡風寒,舊主桂枝湯,愚意仍以蔥豉湯加蘆根、桑葉、滑石、生芍主之。

蔥豉湯

蔥白(一把) 香豉(五錢) 蘆根(三錢) 桑葉(三錢) 滑石(二錢) 生白芍(三錢) 水五杯,煎三杯,日三服。

璜按:蔥豉湯為溫熱初起,開手必用之方,至穩至效。王士雄又加蘆根、滑石,透表加桑葉、白芍,以疏肝膽而理風陽,尤為圓到。舊本以治春溫新邪引動伏邪之證,余謂風溫新感者,亦適用之。

但熱不惡寒而口渴者,辛涼平劑,銀翹散主之,不口渴者亦效。

銀翹散,方及服法加減法見《溫病條辨》。

春溫治法

春溫證由冬寒內伏,藏於少陰,發於少陽,寒邪深伏而化熱者,前賢以黃芩湯為主方,用苦寒直清裡熱,熱伏於陰,苦味堅陰,乃正治也,此方不因新感而發者宜之。

黃芩湯

黃芩(三錢) 炙甘草(二錢) 白芍(二錢) 大棗(二枚,去核) 水五杯,煎取二杯,分二次服。

璜按:張路玉以此方為溫病之主方。余謂必由伏邪而無新感者方合,周禹載以此方為治溫邪內郁已深,因其人中氣本虛,下走作痢。籲,中氣本虛,曾有再用黃芩湯之理乎?蓋此即有下痢,亦即暴注下迫,為溫邪之出路耳。

風熱入肺者,頭脹咳嗽,身不甚熱,微渴者,輕劑桑菊飲主之。

桑菊飲方見《溫病條辨》。

溫熱治法

溫熱者,春末夏初,陽氣弛張,溫盛為熱也。脈洪,渴甚,面赤,惡熱,大汗者,辛涼重劑白虎湯主之。

夏日受暑,多患此證,然必須大汗、大渴,脈洪而熱不退者,方可服也。

白虎方本為達熱出表,若其人脈浮弦而細者,不可與也,脈沉者不可與也,汗不出者不可與也,不渴者不可與也。當須識此,勿令誤也。

辛涼重劑白虎湯

生石膏(五錢) 知母(三錢) 生甘草(一錢) 粳米(三錢) 水四杯,煎二杯,分二次服。

璜按:江筆花治一小兒熱證,曾用石膏至十餘斤之多,足見石膏非大寒涼之品也。考《西藥大成》,以石膏無功用,煅之可作脫胎鑄模,故在西國不入藥品。然中醫用白虎湯以治有汗熱證,每每熱退而津生,蓋得甘涼之效也。特功力尚輕,故徒用此三味必須多服。璜每用必仿雷氏三書去粳米,加鮮蘆根、天花粉,以透肌表而清胃熱,較為速效。讀《溫病條辨》,謂脈浮弦而細者,不可與,不思熱病得汗則脈浮,熱由汗泄則脈必緩而細,倘汗後而脈躁疾,則逆症矣。豈白虎所能治乎!大概有汗而熱渴,舌苔黃,則可用之,不必以脈之浮弦而細為顧慮也。熱病固有舍脈從症者,全在醫者心靈手敏,活潑潑地則得耳。

瘟疫治法

瘟疫者,感天地之厲氣,厲氣必挾時毒,或人煙稠密,居室不慎,飲食不潔,或天時不正,致相傳染者多,惟不可用溫表藥發汗,發汗而汗不出者,必發斑疹。汗出過多者,必神昏譫語。發斑者,遍體赤紅成片,甚則轉黑色,則病危矣。疹者,小紅粒成片成朵之象,皆溫毒蘊久而成也。發斑者,化斑湯主之;發疹者,銀花加減湯主之。

化斑湯

石膏(一兩) 知母(四錢) 生甘草(三錢) 犀角(二錢) 元參(三錢) 白粳米(一合) 水八杯,煮成三杯,日三服。

璜按:斑即東醫所謂猩紅熱也,其病於皮膚髮細小無數之深紅色。患者每起焮灼及辛刺之感覺,末梢部之淋巴腺亦常腫脹,此證與麻疹、風疹均有分別,茲詳列之。

猩紅熱

(一)喉咽頭皆充血,而咽頭充血獨著。

(二)頸腺、淋巴腺皆腫脹。

(三)蕾疹多發於四肢背面。

(四)始初發自頸部,其後蔓延於他部。

(五)經過及於三周。

(六)蕾疹集合而蔓延。

(七)高熱四十度以上。

(八)有合併爛喉等症者。

麻疹

(一)喉頭充血較咽頭充血著明。

(二)頸腺、淋巴腺之腫脹甚稀。

(三)顏面、四肢、背面等處無不合發之。

(四)始初發於顏面,其後蔓延全身。

(五)及二周。

(六)疹子個個分離。

(七)熱度三十度至四十度。

(八)合併爛喉等症則甚稀。

璜按:依東醫此說,斑疹由皮膚充血,則此傳染之毒之發於血分者甚明。化斑湯之加犀角、元參、銀、翹;加減湯之加元參、生地、大青葉,皆所以清血也。二方解熱涼血,以治傳染症發斑,往往獲效。

疫症初起,寒熱,頭痛,煩躁,譫妄,肢冷身熱,舌刺唇焦,一切火邪表裡俱盛,狂躁心煩,口乾咽痛,大熱乾嘔,吐血衄血,熱甚發斑,不論始終,以清瘟敗毒飲主之。

清瘟敗毒飲

生石膏(八錢) 小生地(二錢) 烏犀角(二錢) 真川連(一錢) 粉丹皮(二錢) 梔子(一錢五分) 桔梗(一錢五分) 黃芩(一錢五分) 知母(二錢) 赤芍(二錢) 元參(二錢) 甘草(八分) 連翹(二錢) 鮮竹葉(一錢五分)

璜按:瘟邪主煩躁譫妄,肢冷身熱,舌刺唇焦,狂躁吐血,表裡俱盛,非此等大劑,不能治之。余師愚《疫症一得》加減甚詳。王士雄加註尤為精細,載在《溫熱經緯》中。治熱病、疫病者不可不讀,本書已列於末卷。

發疹者用銀翹加減湯主之。

連翹(二錢) 銀花(二錢) 苦桔梗(一錢二分) 薄荷(八分) 牛蒡子(一錢二分) 竹葉(八分) 生甘草(一錢) 荊芥(一錢) 元參(二錢) 細生地(二錢) 大青葉(六分) 粉丹皮(一錢五分)

神昏譫語者,清宮湯主之;身體強壯者,牛黃丸、紫雪丹、至寶丹主之。

方法見《溫病條辨》。

濕毒治法

濕毒者,乃春夏之交,地氣發泄,人身陰氣素虧,不能上濟心火,故有此證。或咽痛,或喉腫不痛,但外腫甚則耳聾,俗名大頭瘟、蝦蟆瘟者,普濟消毒飲去升麻、柴胡,初起再去芩、連。三四日不退,便結者,加黃芩二錢、枳殼二錢。

璜按:此即東醫所謂流行性耳下腺炎。西醫所謂傳染病血蛇症也。春夏之交,流行頗盛,耳下腺焮沖腫起,面貌奇異,兩頰外聳,初起時惡寒戰慄發熱,身體倦怠,食欲缺乏,起嘔吐。初則耳下微腫,繼則咀嚼、開口,亦皆困難,耳下腺漸次腫脹,延至頰部頸項,則面呈異狀,此證西醫謂最危險者,不多見。東醫謂經十日至十四日,可望痊愈,但腫勢開廣,則愈期纏綿。若腦內欠血,素日嗜酒,腦內微絲脈管,或迴穴為血團閉塞,則發譫語,易致殞命。治法,輕症用輕瀉藥,戒口,患處腫痛,用花士玲以止之。遇略重者,用了刀邊一釐七,水八錢開化,每四點鐘服一滴,加水少許,甚效。遇更重者,用金雞納霜四錢,顛茄膏五釐,和勻為丸十粒,每四點鐘一丸,甚效。倘有譫語或血薄,與素嗜酒而致者,則以補身之品與麼啡酒、顛茄酒等藥亦佳。外擦以花士玲八錢,加播𬠡酸水五分或三四分和勻,雞毛擦之,日擦三四次,極妙。華醫服方,主普濟消毒飲。

加減普濟消毒飲,方見《溫病條辨》。

喉疫治法

陰虛之人易感溫毒,如白喉、赤喉、喉痹、喉蛾、喉風等症,惟有養陰清肺湯最為神妙。惟世人只知白喉忌表,必喉中生白,方敢用此方。殊不知赤腫均可用,以其功能養真陰清肺熱故也。尚有喉痛兼發寒熱,世醫謂之風火喉症。用防風、荊芥、山豆根、射干等類必致更甚。以養陽清肺加連翹、銀花、竹葉心服之,數劑痛熱均除矣。

養陰清肺湯

大生地(二錢) 元參(四錢) 麥冬(三錢) 薄荷(一錢) 炒白芍(二錢) 粉丹皮(二錢) 川貝(二錢) 甘草(一錢)

痛勢重者倍用;發熱加連翹、銀花各三錢;火重者加胖大海(一枚)、竹葉心(二錢);大便閉結加枳實(二錢)、黃芩(一錢五分);小便短赤加澤瀉(二錢)、知母(二錢)。

璜按:喉疫乃急性之傳染病也,病情雖有輕重之各別,而傳染菌原為一種,此菌能令咽喉之嫩膜腐爛,發作疼痛,戰慄惡寒,頭部運動疼痛尤甚,按下齶角後部,則見一側或兩側之齶下淋巴腺腫脹,口腔黏液分泌旺盛,患者之聲音每帶鼻聲,檢查喉頭,腫脹潮紅而有汙穢灰白色之被膜,或斑紋,陷入聲管氣管,頸項諸核俱脹,呼吸困難,尿含蛋白,假膜潰爛則頸項益浮腫,呼出臭氣惡穢不堪,尤為重候。到此時機頃刻氣閉而斃矣。治法近世發明之血清注射法,其效如神。惟過其時期,則難見其效,血清多注射於乳房下,或上腿前面外方之皮下。

注射血清後,須清洗其喉,用撒酸○.五至一.○,水五○○.○為灌洗劑;吸入劑,石灰水、蒸餾水,各一○○.○,上混合一次吸入。

含漱劑,鹽剝一○.○,水四○○.○,水制阿片越○.二,單舍二○.○,上混合為含漱料。

高熱撒曹一. ○至三.○,水一○○.○,單舍一五.○。上每二時服一食匙。

暑溫治法

暑溫者,長夏受暑之病,偏於熱者也,形似傷寒,頭痛身痛,發熱惡寒,右脈洪大而數,左脈反小於右。傷寒,先惡寒而後熱,傷暑,惡寒不甚,並有先發熱而後惡寒者,其症口渴面赤,汗大出,名暑溫,白虎湯主之。脈芤汗多不止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方見《條辨》。

暑溫證頭痛發熱無汗,此傷暑表實也,用銀翹祛暑方。

銀翹祛暑方 此方較香薷飲尤為適用。

銀花(三錢) 連翹(二錢) 薄荷(一錢) 竹葉(一錢) 甘菊花(二錢) 冬桑葉(二錢) 飛滑石(三錢) 生甘草(五分) 苦杏仁(一錢) 生荷葉(二錢) 蔓荊子(八分) 水煎服。

暑溫發汗,暑證已減,余邪不解,但頭微脹,目昏,受暑輕者,亦頭脹目昏,皆以清絡飲主之。方見《溫病條辨》。

伏暑者,長夏受暑,過時而發,曰伏暑。霜降以前發者稍輕,霜降以後發者即重,其症頭痛,惡寒熱,舌白,與傷寒同。惟面赤煩渴,脈濡而數,不似傷寒脈緊而緩也。治法有三,詳後。

伏暑證舌白口渴無汗者,銀翹散去牛蒡加杏仁(一錢五分)、滑石(二錢)主之。

璜按:此暑熱之由氣分發者,故於解表方中加以開泄皮毛之品。

伏暑證舌赤口渴無汗者,銀翹散加生地(一錢五分)、丹皮(八分)、赤芍(八分)、麥冬(一錢五分)主之。

璜按:此暑熱之由血分而發者,故於解表方中加涼血清血之品。

伏暑證面白口渴有汗或大汗不止者,銀翹散去牛蒡、荊芥,加杏仁(一錢二分)、石膏(二錢)、黃芩(一錢)主之。脈洪大渴甚汗多者,仍用白虎法;脈虛而芤者,仍用人參白虎法。

《溫熱贅言》云,暑月乘涼飲冷,陽氣為陰寒所遏,皮膚蒸熱,凜凜畏寒,頭痛,自汗煩渴,或腹痛吐瀉,陰寒外襲者,用香薷飲;陰暑內侵者,用大順散。緣吐瀉肢冷脈伏,是脾胃之陽為寒濕所蒙,不得伸越,故以乾薑、肉桂散寒和胃,杏仁、甘草和氣調脾,然廣皮、茯苓仍不可少,此宗仲景治陰邪之霍亂,而用理中之旨也。

香薷飲方

香薷(二錢) 銀花(三錢) 鮮扁豆花(三錢) 厚朴(一錢) 連翹(二錢) 水五杯,煮取二杯,先服一杯,得汗止後服,不汗再服。大順散方見《溫熱經緯》。

璜按:香薷飲為傷暑發表之劑,表實無汗者宜之;大順散為逐寒溫里之劑,暑月胃陽不振,肢冷吐瀉者宜之,然宜於溫暑之證者殊不多見。此人泥於夏月伏陰在內之說,乃一偏之論也。究竟熱病為多。

暑熱內結大瀉,肢冷脈伏,宜五苓去白朮加滑石、黃耆皮,甚效。

五苓加減方

豬苓(二錢) 茯苓(二錢) 澤瀉(二錢) 桂枝(一錢) 滑石(三錢) 黃耆皮(二錢)

璜按:肢冷,脈伏,體溫已下降矣。此證大瀉將傾,心失其運血之力,故脈伏也。桂枝、茯苓入心運血;以黃耆入肺轉運其氣;苓、澤等味化濕通陽以治其瀉,具有手法,所以見效。然恐力薄,西洋醫之用樟腦為皮下注射劑,可取用之。

樟腦注射劑,各種熱病虛脫時,瀕於危險者,均取用之。

樟腦一○.○,依打兒一○.○。上一筒為皮下注射劑。

濕溫治法

濕溫證始惡寒,後但熱不寒,舌白身痛,渴不喜飲,頭目昏重,胸悶不飢,午後身熱,狀似陰虛,脈弦細而濡,名曰濕溫。汗之則神昏耳聾,甚則目瞑不欲言,下之則洞泄,潤之則病深不解。三仁湯主之。

璜按:三仁湯初起不甚合,且慮服之燥渴。用古歡室濕溫初起方。

淡豆豉(三錢) 佩蘭草葉(二錢) 飛滑石(四錢) 蒼朮皮(七分) 茯苓皮(三錢) 竹葉(一錢五分) 陳皮(一錢五分) 藿香葉(一錢五分) 甘草(四分) 連翹(二錢) 銀花(三錢) 通草(一錢)

如惡寒無汗者,加杏仁(三錢)。

濕熱證,發熱胸痞,肌骨作痛,始終無汗者,暑邪內閉也,此方甚效。凡濕溫、暑溫用之均驗。六一散(一兩)、薄荷(四分)、泡湯調下,即汗解。

濕熱證,身熱口渴,嘔吐清水,或濕熱內留,痰火上逆,宜加減溫膽湯。

即溫膽湯加碧玉散二錢沖服。溫膽湯見《溫熱經緯》。

濕鬱經絡,身熱身痛,汗多自利,胸腹白疹,內外合邪,辛涼淡滲法,薏仁竹葉散主之。

薏仁竹葉散方

薏仁(五錢) 竹葉(三錢) 白蔻仁(一錢) 茯苓塊(五錢) 白通草(一錢五分) 連翹(三錢) 滑石(五錢) 共為細末,每服五錢,日三服。

璜按:以上所列濕溫各治法,大端畢具,約其要只在開降濕邪,分解伏熱,使濕與熱分,而病自已。俞東扶以臨證指南佳案甚多,條分縷析,最豁心目,茲照錄之。除氣分之濕,用滑石、白蔻、杏仁、半夏、厚朴、瓜蔞皮為主,有熱加竹葉、連翹、蘆根等。全取輕清之品,走氣分以除濕。若濕熱甚而舌白目黃,口渴,溺赤,用桂枝、豬苓、澤瀉、滑石、茯苓皮、寒水石、生白朮、茵陳,此從桂芩甘露飲加減。濕熱作痞,神識如蒙,用人參、芩連、枳實、生乾薑、生白芍,此從瀉心湯加減。若脘中阻痛,大便不爽,用豆豉、枳實、川連、薑汁、苓、半,熱輕則去川連,加鬱金、橘紅、苡仁、杏仁,此濕傷氣痹治法。熱甚,則用川連、生朮、厚朴、橘白、淡生薑渣、酒煨大黃,水法丸服,此治氣阻不爽,治肺宜通法。濕傷脾陽,腹膨,用五苓散、二術膏,濕熱橫漬,脈腠腹滿,用小溫中丸,以及脘痞便溏之用苓桂朮甘湯,吞酸形寒之用苓薑朮桂湯。雖皆古人成法,而信手拈來,無不吻合。濕溫身熱神昏,用犀角、元參、連翹心、石菖蒲、銀花、野赤豆皮,煎送至寶丹,乃清熱通竅,芳香逐穢法。更奇者,濕溫之頭脹耳聾,呃逆,鼻衄,舌色帶白,咽喉欲閉,謂邪走上竅空虛之所,非苦寒直入胃中可治,而用連翹、牛蒡、銀花、馬勃、射干、金汁,此俗人夢想不到者也。不食不寐,腹痛便窒,脈遲小澀,謂由平素嗜酒少谷,濕結傷陽,寒濕濁陰,鳩聚為痛,而用炒黑生附子、炒黑川椒、生淡乾薑、蔥白,調入豬膽汁,此四味白通湯,亦神奇不可思議者也。更有嗜酒人胸滿不飢,三焦皆閉,二便不通,用半硫丸。又有病中啖厚味者,腸胃滯,雖下,而留濕未解,肛門墜痛,胃不喜食,舌上白腐,用平胃散去甘草加人參、炮薑、炒黑生附。此二條不因酒肉認作濕熱,竟以苦辛溫藥通陽劫濕,尤屬高超。至如陽傷萎弱,有濕麻痹,雖痔血而用薑、附、茯苓、生術;舌白,身痛,足跗浮腫,太谿穴水流如注,謂濕熱伏於足少陰,而用鹿茸、淡附子、草果、茯苓、菟絲以溫蒸陽氣,均非淺識所能步武。濕久脾陽消乏,腎真亦憊,中年未育子,用茯、菟、蒼朮、韭子、大茴、鹿茸、附子、胡蘆巴、補骨脂,仿安腎丸法,治病調元,化為合璧,益有觀止之嘆,濕門附此諸案,方法斯為全備。

璜再按:暑濕各證,西洋醫無此病名,而我國此種證甚多,認病用藥,確有經驗。余亦試之有效,乃知六氣為病,乃中醫最精之學,慎勿以為籠統而勿之。

溫瘧治法

溫瘧初起,尚在肺經,瘧之至淺者,舌白,渴飲,咳嗽頻仍,伏暑所致,名肺瘧,宜速用杏仁湯輕宣肺氣,無使邪聚則愈。

杏仁湯方見《溫病條辨》,此等症用此等方必效。

溫瘧骨節煩疼,或多熱少寒,時作嘔吐,名曰溫瘧。汗多口渴者,白虎加桂枝湯;汗少者清涼透邪法治之。白虎加桂枝湯方見《金匱》。

清涼透邪法方

蘆根(五錢) 石膏(四錢) 連翹(三錢) 竹葉(二錢) 豆豉(二錢) 綠豆衣(三錢)

璜按:此清透汗之方,溫熱證初起無汗均適用之。

暑瘧但熱無寒,口渴汗多者,竹葉石膏湯或銀翹加梨蔗二漿沃之。竹葉石膏湯見《傷寒》。

銀翹加梨蔗二漿方

銀花(二錢) 連翹(三錢) 知母(三錢) 花粉(三餞) 梨汁 蔗漿

璜按:此葉天士方也。通津改熱,至平至效。

暑瘧在氣分者,其口必渴,苔必白,以涼泄清氣治之。

涼泄清氣方

蘆根(五錢) 石膏(四錢) 花粉(三錢) 黃芩(一錢) 山梔(一錢) 瓜蔞(一錢) 竹葉(三錢) 貝母(二錢) 水煎服。

暑瘧在營分者,其舌必絳,以清營泄熱法治之。

清營泄熱方

生地(三錢) 元參(三錢) 犀角(二錢) 白薇(三錢) 紫草(二錢) 水煎服。

時瘧在肺,或在血者,多夜發,涼血散血法合瀉白散治之,此方多效。

赤芍(二錢) 丹皮(二錢) 丹參(三錢) 茅根(四錢) 苦杏(三錢) 條芩(一錢) 枇杷(三錢) 粉草(一錢) 水煎服。

溫熱成瘧,舌白,脘悶,寒起四末,渴喜熱飲,名曰濕瘧,厚朴草果湯主之。

厚朴草果湯

川厚朴(一錢五分) 杏仁(一錢五分) 草果(一錢) 半夏(二錢) 廣皮(一錢) 茯苓塊(三錢) 水五杯,煎取二杯,分二次服。

不論正瘧、時瘧,試用必效方。

金雞納霜開水下、每服四釐至八釐,二點鐘一服或日服一回。此方凡熱證瘧疾,熱有往來者,均適用之,奏效甚捷,但服此藥有五忌。

— 熱發時不宜服。

— 脈洪大者不宜服。

— 舌苔厚膩者不宜服。

— 耳鳴者不宜服。

— 熱無往來者不宜服。

凡服金雞納霜者,於發熱時服之,則令人嘔吐不止,脈變洪大,甚至危險;耳鳴再服則變聾;苔厚膩者服之,則令人煩悶,甚至長熱不退。

西人退熱藥

別蠟蜜童,此為解熱之妙藥。凡癆病發熱,各種急性熱病,如窒扶斯肺炎、猩紅熱、流行性感冒,均可用此藥。又為鎮痛藥,凡頭痛、筋骨痠痛、脅間神經痛、坐骨神經痛、三叉神經痛等均可用此藥。用量一日一二回,每回○.二至○.五。

處方 別蠟蜜童一.二。

上分十二包,每兩點鐘服一包,能退腸窒扶斯之熱有良效。全身症狀能輕減,能睡眠,安靜,意識明瞭。

中焦篇

溫病傳入中焦治法

溫病在上焦,每宜辛涼輕清之品治之,上焦病不解,則傳中焦,治法便與傷寒無甚差異。古人所以謂熱病皆傷寒之類也。第傷寒傷人身之陽,故喜辛溫、甘溫、苦熱以救其陽;溫病傷人身之陰,故喜辛涼、甘寒、甘鹹以救其陰。彼此互勘,自了然於心目矣。

陽明溫病,面目俱赤,呼吸聲粗,但惡熱不惡寒,日晡熱益甚,至大便閉小便澀,舌苔黃。再甚則黑有芒刺,脈沉數有力,甚則胸腹堅滿拒按,喜用涼飲,脈體反小而實者,大承氣湯主之。脈浮洪燥甚者,白虎湯主之。

璜按:陽明一經,以燥為本,太陰為中氣,陽明為標,故無論寒邪、溫邪,走入燥地,便從燥化,此乃經氣腑氣使然也。熱歸本經,則現口燥心煩,汗出惡熱,渴欲飲冷。全是一團燥邪熱氣,盤踞胃中,兼之胃乃多氣多血之腑,邪熱之氣,又合胃中之氣,二火交煽於中,邪熱益熾,熱甚則血虧,故口燥心煩;熱蒸於外,故汗出;內熱太甚,則乞救於外之水,而欲為之撲滅,故大渴飲冷。仲景用白虎湯救之,不欲使熱邪歸於胃腑也。設若白虎力輕,未能撤退其熱,胃府為熱燒爍,便見張目不眠,聲音響亮,口臭氣粗,身輕惡熱,大便閉塞。此際邪歸胃腑,熱已過盛,勢必將腸胃中之津液灼盡,腸胃中所存宿谷糟粕中之津液,亦必灼盡。胃中枯槁,陰氣不得上交於腦,所以張目不眠。胃火旺盛,故聲音響亮,口臭氣粗,身輕惡熱。腸胃此際,無一毫血液運其糟粕,故大便閉塞,通身上下,不啻一盆烈火。若不急為撲滅,頃刻將周身血液灼盡,臟腑立壞,陰津消亡,變痙厥而死矣。主以大承氣湯,乃大瀉其熱,以救陰津之良法也。

白虎湯、大承氣湯,方見《傷寒》。

陽明溫病,脈浮而促者,減味竹葉石膏湯主之。脈促謂數而時止。如趨之過急,急一蹶然,其勢甚急,故以辛涼重劑透表,竹葉石膏湯主之。

減味竹葉石膏湯

竹葉(五錢) 石膏(八錢) 麥冬(六錢) 甘草(三錢) 水八杯,煮三杯,一時服一杯。

璜按:脈促,古人謂陽盛陰虧,氣血痰食化毒使然。自漢至今,未明病原在於何處,此我國醫學之缺點也。脈應於心,中西學說俱同,而脈促則因熱邪上爍於心,熱熾則心脈亢張,行血過疾,故見數象;心體被熱銷爍,心之運血阻礙,故脈停止而促象見。本方竹葉以清心熱,石膏以降胃熱,麥冬以保心氣而續絕傷。服之熱退而脈促頓愈,其未愈者加生地以滋血液,則必愈。此生地一味,西醫謂與毛地黃功用頗同,為強心行血之劑,但彼乃毒藥、劇藥,此為平和滋血之藥,功力殊減耳。

陽明溫病,諸候較大承氣證為輕。脈不浮,小承氣湯微和之;或頭汗譫語不大便者,亦宜小承氣湯,方見《傷寒》。

陽明溫病,純利稀水無糞者,謂之熱結旁流,調胃承氣湯主之。此方取芒硝入陰以解結熱,反以甘草緩芒硝急趨之性,使之留中解結,不然,結不下而水獨行,徒使藥性傷人也。如下利譫語,脈不實者,用牛黃丸、紫雪丹主之。以上諸方俱見《溫病條辨》。

陽明溫病,無上焦證,數日不大便,當下之。若其人陰虛,不可行承氣者,增液湯主之。服後經十二時仍不大便者,合調胃承氣湯微和之。

增液湯方見《溫病條辨》。

陽明溫病下後汗出,當復其陰,益胃湯主之。下後無汗,脈浮者,余邪未盡,當用銀翹湯主之。脈浮洪者,白虎湯。脈洪而芤者,白虎加人參湯。下後無汗,脈不浮而數者,清燥湯。方俱見《溫病條辨》。

暑溫伏暑,邪入胃經,脈洪滑,不寒,惡熱面赤,頭暈,飲不解渴,得水愈嘔,胸下按之痛,小便短,大便閉,陽明暑溫,水結胸也,小陷胸湯加枳殼主之。

小陷胸湯加枳殼方見《溫病條辨》。

暑熱久留,舌絳苔少,熱搏血分者,加味清宮湯主之。神識不清,熱閉內竅者,先與紫雪丹少許,再與清宮湯。

加味清宮湯即於清官湯加知母(三錢)、銀花(二錢)、竹瀝(三茶匙),衝入。

璜按:溫證神識不清,若舌絳者,服紫雪、清宮,多可得愈。舌淡紅,神氣時明時昧,昏迷撩亂,起臥不安者多死。

暑溫伏暑,三焦均受。舌灰白、胸悶、泄瀉、潮熱、嘔惡煩渴、汗出、溺短者,杏仁滑石湯主之。方見《溫病條辨》。

濕溫兼寒,脾胃兩傷,既吐且利,寒熱身痛,或不寒熱,但腹中痛,名曰霍亂。寒多不飲水者,理中湯主之;熱多欲飲水者,五苓散主之。

方俱見《傷寒》及《溫病條辨》。

璜按:霍亂,惡症也。用此等方藥力甚微,不能取效。余於薛生白「濕熱篇」第四條下補出治法,乃特效方也。此病由點狀菌繁殖於胃腸,致起胃腸炎。凡飲水惡濁,食物不慎,皆為此病之原。病狀心胸苦悶,噁心嘔吐,腹中雷鳴,繞臍作痛,瀉出軟便,繼瀉綠水,或若泔汁,旋覆嘔吐,四肢厥冷,下腿拘攣,口吻奇渴,眼眶深陷。初染此病者,凡米飯米湯,均不可沾唇,食之則變證尤速,其病勢甚篤,及來勢劇烈者,多不可救,不及救。壯年反病勢較緩者,一周時或二三日,可望痊愈。盛行期間,可豫服防病藥水;已患病者,宜服阿片提神藥,渴飲荍麥湯,嘔吐不止,可飲濃咖啡。瀉甚則注入食鹽水於皮下及靜脈中,其他行麼啡及樟腦注射,尤為緊要。

預防霍亂藥水

稀鹽酸十瓦。上一日數次,每次取數滴,和開水服極驗。

注鹽水方

食鹽三瓦,重雪四瓦,餾水一○○○.○。上加攝氏四十度之溫,注入皮下蜂窩織中。

鴉片提神藥

鴉片○.二,硝蒼○.五,白糖五.一,上調和分十包,每一時服一包。

虛脫用樟腦注射法

樟腦二.○,依打兒一○.○。上十滴注射皮下。

又樟腦○.三,白糖三.○。上為十包,每一時服一包。

濕鬱中焦,脘悶腹脹,大便不爽者,加減正氣散主之。方見《溫病條辨》。

璜按:此方多快氣化滯之品,以之透濕治瀉有效。濕溫化熱者,加清熱,如連翹、菔子、黃芩諸類服之,亦有效。

濕熱內蘊,善飲傷脾,食減,泄瀉,腹中隱痛,胃苓湯加白芍、黃連,甚效。

胃苓湯方

漂蒼朮(一錢) 川厚朴(一錢) 陳皮(一錢) 炙甘草(五分) 澤瀉(一錢) 茯苓(二錢) 桂枝(五分) 漂白朮(一錢五分) 杭芍(二錢) 豬苓(一錢五分) 黃連(一錢) 生薑(二片) 水二杯,煎八分。

濕飲久羈,脾胃不和,氣虛挾痰,胸膈間漉漉有聲,乃痰飲積聚,酒濕所傷,多有此證。外臺茯苓飲主之。

外臺茯苓飲

西潞黨(三錢) 土炒白朮(二錢) 茯苓(四錢) 炙甘草(五分) 陳皮(一錢) 枳實(二錢) 生薑(二片) 水煎服。

濕熱內蒸,致成黃疸,外干時令,內蘊水穀,必以宣通氣分為要,失治則為腫脹。由黃疸而腫脹者,苦辛淡法,二金湯主之。二金湯方見《溫病條辨》。

璜按:黃疸為消化器病,每兼腫脹,非由失治而然也。有肝性黃疸,及血性黃疸二種,原因由輸膽管之黏膜,腫脹閉塞,膽汁移走於血液中而然,眼白睛、手足、軀體,猝然變黃,病人四肢疲怠,體力衰弱。我國以為濕熱證,輕者煎劑可愈,重者非廣求秘法不效也。許叔微《本事》砂針皂礬方,王士雄青殼鴨蛋方,陸以湉《冷廬醫話》內外治各單方,均有效驗。西醫用人工鹽十六瓦分為二包,每日清晨以溫水沖服,即青殼鴨蛋方用朴硝之意。重曹四瓦,茴香油糖二十瓦,混合為藥粉分作六包,一日三次,每服一包,亦能有效。

嗜飲之人,濕熱薰蒸,面目發黃,黃甚則黑,心中嘈雜,小便赤澀,費氏玉露飲主之。

費氏玉露飲

茵陳(三錢) 玉竹(三錢) 石斛(三錢) 花粉(二錢) 半夏(一錢) 廣皮(一錢) 茯苓(二錢) 山梔(一錢五分) 雞距子(三錢) 萆薢(二錢) 薏仁(一兩) 水煎服。

濕溫內蘊,飲食停滯,氣血不得運行,遂成滯下,俗名痢疾。初起腹脹痛者易治,日久不痛不脹者難治;脈小弱者易治,脈實大數者難治;先痢後瀉者易治,先瀉後痢者難治;先痢後瘧者易治,先瘧後痢者難治;酒客積熱及老年積濕者難治,總之邪機淺者易治,脈躁疾挾熱者難治。諺云:「餓不死的傷寒,填不死的痢疾。」故痢疾日行數十次,下者既多,腸胃空虛,須借飲食以補其虛,方不致死也。

自利不爽,腸中拘急,欲成痢疾,小便短者,四苓合芩芍湯主之。

四苓合芩芍湯見《溫病條辨》。

璜按:痢疾夾熱,類多小便不利,用利水之劑,則津愈枯而腸愈澀,此方吳鞠通以為通膀胱開支河,使邪不直注大腸,合芩、芍宣氣分,清積滯,預奪其滯下之路。以西說考之,由大腸黏膜,結有桿狀菌而起;豈分清小便,所得而輕減其勢乎?璜每於初起急清其腸,使結黏之穢糞下行,小便隨以分利,故知見病治病,非善法也。西人於此證,先主通利,後主收斂,與我國醫學大致相同。我國驗方以黃芩湯為主方,或加歸、芍滑腸和血,即通利法也。加大黃固為下法,加元明粉、銀花以解腸熱,枳殼、菔子、檳榔消食寬腸,均通利法也。輕症愈期約五六日,重症愈期須十餘日至二十餘日,慢性者終成羸瘦而死。若我國久痢治法,愈者則甚多耳。

西國治痢驗方

甘汞半瓦,乳糖○.三瓦。上勻分四包,先服一包,隨服蓖麻子油二十瓦,其後每三時服一包,服完為度。

𠮙譁顪每服二分五釐。西人以為此症特效藥。

瘧疾內陷變痢,久延時日,脾胃氣衰,面浮腹膨,裡急肛墜,中虛留邪,加減小柴胡湯主之。

加減小柴胡湯:

柴胡(二錢) 黃芩(二錢) 潞黨(一錢) 白芍(二錢) 當歸(一錢五分) 穀芽(一錢五分) 銀花(三錢) 炙甘草(一錢) 水二杯,煎八分。

璜按:瘧邪陷下作痢,近世服雞納霜治瘧者恆有之,以雞納霜能遏熱下行也。曾治此症,用治痢藥屢試不效,後思瘧痢交作,古人用小柴胡湯加天花粉治之而效,遵用之果愈。蓋由瘧變痢,仍須治瘧故也。

下焦篇

溫熱傳入下焦治法

溫病治不得法,傳入下焦,少陰腎經津液被劫,心中震震,舌強神昏,或口乾舌燥,齒黑唇裂,手足心熱,或耳聾,或汗自出,心中不自主者,皆因誤用升散,熱久耗傷真陰、少陰之液,無以上供,故熱邪不解,脈虛大者,均宜加減復脈湯主之。加減復脈湯方見《溫病條辨》。

溫病誤表,津液耗散,汗大出不止,中無所主者,救逆湯主之。

救逆湯方

即前復脈湯去麻仁,加牡蠣八錢、生龍骨三錢,煎如復脈法。脈虛欲脫者加參二錢。

溫病服大承氣湯,下後大便溏甚,十二時三四行,脈仍數者,不可與復脈湯,一甲煎主之。

一甲煎方

生牡蠣(二兩) 水四杯,煎取二杯,分三次服。

下焦溫病,大便溏瀉即與一甲復脈湯主之,即於加減復脈湯內去麻仁加牡蠣一兩。

熱邪深入下焦,脈沉數,舌黑齒干,手指蠕動,急防痙厥,二甲復脈湯主之。即於加減復脈湯加生牡蠣五錢,生鱉甲八錢。

下焦溫病,熱深厥深,脈細促,心中澹澹大動,甚則心中痛者,三甲復脈湯主之。即於二甲復脈湯方內加生龜板一兩。

古歡室女醫曾氏云,按復脈湯加減得法,醫效最速,真有起死回生之功。余於癸卯年患春溫,延入下焦,口渴唇焦,舌黑,心煩,日晡發熱,津液枯耗,已十分危險。諸醫皆擬用小柴胡等方,以不對症遲延未服,延至下焦,自擬服此方,後大戰,床柱地板,為之震動。戰後繼之大汗,邪因得解,後自用龜板、鱉甲、牡蠣等藥,隨症加減而愈。愈後自查《條辨》,云:津液枯燥,服存陰藥,液增欲汗,邪正努力紛爭,則作戰汗,戰之得汗則生,汗不得出則死。所幸雖病十餘日,未誤服補劑,故戰即得汗而愈。此方經驗多人,真可傳也。

璜按:熱病後水腫,審其脈數或躁疾,或弦勁,由於礙及心臟、腎臟而變水腫者,加減復脈湯加冬瓜皮、澤瀉、生薏仁之屬甚效。余試驗屢矣,而醫者多不知,良可浩嘆。

少陰溫病真陰欲竭,壯火復熾,心中煩不得臥者,黃連阿膠湯主之。方見《溫病條辨》。

溫病愈後,濕痰流入胃腑,嗽痰不咳,徹夜不寐者,半夏湯主之。

半夏湯方

製半夏(四錢) 秫米(一兩) 水四杯,煎取二杯,分二次服。

溫病後虛煩不寐,酸棗仁湯以和其陰。

酸棗仁湯

酸棗仁(三錢) 知母(二錢) 茯神(二錢) 川芎(一錢) 炙甘草(一錢) 枳實(一錢) 竹茹(一錢五分) 水煎服。

璜按:此等方治虛煩不寐亦效。然據《金匱要略》,非治溫病後之虛煩也。西人於溫熱不寐之症,每以為腦神經不安,注射安腦藥,或服安腦寧睡之品,惟服之則得寐,越日不服,仍復不寐,非良法也。余試效方用蓮子心(二十多個)、青鹽(三分),開水泡服。臨臥再泡一服,存貯茶瓶中,如未臥隨意服之,無不即臥。後晚再服,可以痊愈。蓋交通心腎,寧睡之良方也。方無安腦之品,而可以寧睡。嗚呼,不寐豈盡腦病耶。附錄於此,以質於世之習西醫者。

安腦寧睡方

斯爾仿那兒(四瓦)。上分四包,臨臥服一包,用熱湯送之。

又方,臭剝一二瓦。上以水一茶杯溶解,臨臥作一次服。

婦女溫病經水適來,脈數,耳聾,乾嘔煩渴。辛涼退熱,兼清血分,竹葉玉女煎主之。方見《溫病條辨》。

熱病經水適至,十餘日不解,神氣昏迷,脈右長左沉,瘀熱在裡也。加減桃仁承氣湯主之。

加減桃仁承氣湯

大黃(二錢) 細生地(六錢) 丹皮(三錢) 桃仁(二錢) 澤蘭(二錢) 水煎服。

溫病愈後,面色萎黃,舌淡,不欲飲水,脈遲而弦,不食,陽氣虛也。小建中湯主之。

小建中湯方

白芍(六錢) 桂枝(四錢) 生薑(三錢) 大棗(二枚) 膠飴(五錢) 炙甘草(三錢) 水八杯,煮取三杯,去渣,入膠飴,火上烊化,溫服三次。

璜按:小建中湯,為病後調補之方。凡腹痛屬中氣虛者,均可用。即溫熱病後元氣虛弱,取少火生氣之義,亦可藉以調補,以養陽養陰,性味溫和,善用之,每每左右逢源之妙。仲景桂枝湯,所以列於傷寒方之首也,能從桂枝湯探其奧妙,則規矩從心,而可得此方之妙義矣。

溫病愈後,或一日至一年,潮熱脈數,喜飲不食者,胃陰虛也,五汁飲主之,益胃湯亦主之。方俱見《溫病條辨》。

伏暑濕溫,積留支飲,懸於脅下,而成脅痛,或咳或不咳,潮熱,或寒熱如瘧狀,不可誤認柴胡證。香附旋覆花湯主之。方見《條辨》。

璜按:此方滌飲止痛,以治症輕於咳逆倚息而脅痛者,用之多效,余試驗屢矣,特附識之。

支飲上擁胸膈,直阻肺氣,不令下降,呼吸難通,非用急法通利水道不可,葶藶大棗瀉肺湯主之。

葶藶大棗瀉肺湯方

苦葶藶(三錢,炒香,砂細) 大棗(五枚,去核) 水五杯,煎取二杯,分二次服。此方治濕飲腰脅痛不可忍,神效。葶藶性急,瀉肺中之壅塞。因其頗剽悍,恐傷脾胃,故用大棗以護脾胃,使不傷他臟。一急一緩,一苦一甘,相輔成功也。

古歡室云:余身經兩次濕溫,腰脅痛不止,百藥不效,此方服下即愈。

又:外子酒濕黃疸,每發必先右脅痛,且肢冷,醫用率溫服少許更甚,服此方即愈,洵經驗良方也。

溫病燥熱久羈,傷及肝腎之陰,上盛下虛,或乾咳,或夜熱,甚則痙厥者,三甲復脈湯主之,定風珠亦主之,更重者專翕大生膏主之。方俱見《溫病條辨》。

璜按:吳鞠通治溫熱久病傷陰,以重濁填陰,滋養下焦,不為無見。其用減味復脈湯,一以清餘熱,一以育陰善後,面面圓到,有功千古。定風珠二方性太黏滯,且近腥穢,服之往往滯悶胃氣,消化不良,殊難適用學者。治下焦溫病及病後育陰以清餘熱,仍當於加減復脈湯求之。

卷七

陳平伯《外感溫病篇》

蓋聞外感,不外六淫,而民病當分四氣。治傷寒家徒守發表攻里之成方,不計辛熱苦寒之貽害,遂使溫熱之旨,矇昧不明,醫門缺典,莫此甚焉。祖恭不敏,博覽群書,廣搜載籍,而恍然於溫熱病之不可不講也。《內經》云:冬不藏精,春必病溫。蓋謂冬令嚴寒,陽氣內斂,人能順天時而固密,則腎氣內充。命門為三焦之別使,亦得固腠理而護皮毛。雖當春令升泄之時,而我身之真氣,則內外彌綸,不隨升令之泄而告匱,縱有客邪,安能內侵?是《內經》所以明致病之原也。然但云冬不藏精而不及他時者,以冬為水旺之時,屬北方,寒水之化,於時為冬,於人為腎,井水溫而堅冰至,陰外陽內,有習坎之義,故立言歸重於冬,非謂冬宜藏而他時可不藏精也。雄按:喻氏云:春夏之病,皆起於冬至;秋冬二時之病,皆起於夏。夏月藏精,則熱邪不能侵,與冬月之藏精而寒邪不能入者無異也。故丹溪謂:夏月必獨宿、淡味,保養金水二藏,尤為攝生之儀式焉。即春必溫病之語,亦是就近指點,總是裡虛者表不固,一切時邪,皆易感受。學者可因此而悟及四時六氣之為病矣。雄按:此論冬不藏精,春易病溫之理甚通。惟不知有伏氣為病之溫,是其蔽也。陳氏此篇,與鞠通《條辨》,皆葉氏之功臣。然《幼科要略》,明言有伏氣之溫熱,二家竟未細繹,毋乃疏乎。二家且然,下此者更無論矣。《難經》云:傷寒有五,有傷寒,雄按:麻黃湯證是也。有中風,雄按:桂枝湯證是也。有風溫,雄按:冬溫、春溫之外受者。有熱病,雄按:即暑病也,又謂之暍。有濕溫,雄按:即暑兼濕為病也,亦曰濕熱。夫統此風寒、濕熱之邪,而皆名之曰傷寒者。亦早鑑於寒,臟受傷,外邪得入,故探其本而皆謂之傷寒也。雄按:仲景本論,治法原有區別,界畫甚嚴,後人不察,罔知所措,多致誤人。茲余輯此專論,以期瞭然於學者心目也。獨是西北風高土燥,風寒之為病居多;雄按亦不盡然。東南地界水濕,濕熱之傷人獨甚。從來風寒傷形,傷形者定從表入;濕熱傷氣,傷氣者,不盡從表入。故治傷寒之法,不可用以治溫熱也。夫溫者,暖也,熱也,非寒之可比也。風邪外束,則曰風溫;濕邪內侵,則曰濕溫。縱有微寒之兼襲,不同慄冽之嚴寒,是以發表宜辛涼,不宜辛熱;清裡宜泄熱,不宜逐熱。雄按:亦有宜逐者,總須辨證耳。蓋風不兼寒,即為風火,濕雖化熱,終屬陰邪。雄按:濕固陰邪,其兼感熱者,則又不可同謂之陰矣。自昔仲景著書,不詳溫熱,遂使後人各呈家技,漫無成章,而凡大江以南,病溫多而病寒少,雄按:北省溫病亦多於傷寒。投以發表不遠熱,攻里不遠寒諸法,以致死亡接踵也,悲夫。雄按:篇中非伏氣之說,皆為節取,棄瑕錄瑜,皆後仿此。

風溫為病,春月與冬季居多,或惡風,或不惡風。必身熱、咳嗽、煩渴,此風溫證之提綱也。

自注:春月風邪用事,冬初氣暖多風,雄按:冬暖不藏,不必定在冬初也。故風溫之病,多見於此。但風邪屬陽,陽邪從陽,必傷衛氣。人身之中,肺主衛,又胃為衛之本,是以風溫外薄,肺胃內應,風溫內襲,肺胃受病。其溫邪之內外有異形,而肺胃之專司無二致,故惡風為或有之症,而熱渴咳嗽,為必有之症也。三複仲景書,言溫病者再,一則曰: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此不過以不惡寒而渴之症,辨傷寒與溫病之異,而非專為風溫敘症也。雄按:此言伏氣發為春溫,非冬春所感之風溫。故曰太陽病以太陽為少陰之表也。再則曰: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夫灼熱因於發汗,其誤用辛熱發汗可知,仲景復申之曰:風溫為病,脈陰陽俱浮,自汗出,身重,多眠睡,鼻息必鼾,語言難出。凡此皆誤汗劫液後變見之症,非溫病固有之症也。續云:若被下者,直視失溲。若被火者,發黃色,劇則如驚癇狀,時瘛瘲。若火熏之,一逆尚引日,再逆促命期。亦止詳用下、用火之變證。而未言風溫之本來見症也。雄按:此言溫病誤汗,熱極生風,故曰風溫,乃內風也,非冬春外感之風溫。陳氏不知有伏氣春溫之病,強為引證,原可刪也,然病之內外雖殊,證之屬溫則一,姑存之以為後學比例。然從此細參,則知風溫為燥熱之邪,燥令從金化,燥熱歸陽明,故肺冒為溫邪必犯之地。且可悟風溫為燥熱之病,燥則傷陰,熱則傷津,泄熱和陰,又為風溫病一定之治法也。反此即為逆矣。用是不辭僭越,而於仲景之無文處求文,無治處索治,敘證施治,列為條例,知我罪我,其在斯乎。雄按:外感溫病,仲聖雖未言,而葉氏已詳論矣。

璜按:時行感冒,有氣管枝性、神經性、胃腸性三種。此所謂熱渴咳嗽,即氣管枝性也;引動內風而驚癇瘛瘲,即神經性也;誤汗而致熱極生風,乃因表藥多上升,致引熱以上衝腦髓耳。然春溫、冬溫、濕溫、伏暑,不因誤汗,而發現神經症者,往往而有。蓋由病毒菌傳入延髓,患感之後,神氣遂不清明。近世此證甚多,醫者無不誤治。

風溫證,身熱畏風,頭痛咳嗽,口渴,脈浮數,舌苔白者,邪在表也。當用薄荷、前胡、杏仁、桔梗、桑葉、川貝之屬涼解表邪。楊云:前胡、桔梗一降一升,以泄肺邪,誠善。然桔梗宜少用。評:風溫表證。

自注:風屬陽邪,不挾寒者為風溫。陽邪必傷陽絡,是以頭痛畏風;邪郁肌表,肺胃內應,故咳嗽、口渴、苔白;邪留於表,故脈浮數。表未解者,當先解表,但不同於傷寒之用麻桂耳。

王士雄曰:何西池云,辨痰之法,古人以黃稠者為熱,稀白者為寒。此特言其大概而不可泥也。以外感言之,傷寒咳嗽,痰隨嗽出,頻數而多,色皆稀白,誤作寒治,多致困頓。蓋火盛壅逼,頻咳頻出,停留不久,故未至於黃稠耳。迨火衰氣平,咳嗽漸息,痰之出者半日一口,反黃而稠,緣火不上壅,痰得久留,受其煎煉使然耳。故黃稠之痰,火氣尚緩而微;稀白之痰,火氣反急而盛也。此皆當用辛涼解散,而不宜於溫熱者。推之內傷亦然,孰謂稀白之痰,必屬於寒哉!總須臨證細審,更參以脈,自可見也。

璜按:辨痰之寒熱,理解極清,然亦有淡黃堅實,水濯不開,而屬於寒者。予曾患嗽,得此痰,服蔗漿少許而嗽甚,後服六君子湯二劑痊愈,故知治病當隨機應變,不易拘執成法也。

風溫證,身熱咳嗽,自汗口渴煩悶脈數,舌苔微黃者,熱在肺胃也。當用川貝、牛蒡、桑皮、連翹、橘皮、竹葉之屬,涼泄裡熱。評:風溫里證。

此溫邪之內襲者,肺熱則咳嗽汗泄,胃熱則口渴煩悶。苔白轉黃,風從火化,故以清泄肺胃為主。

王士雄曰:苔黃不甚燥者,楊云:故條中言微黃亦具見斟酌。治當如是。若黃而已干,則桑皮、橘皮皆嫌其燥,須易瓜蔞、黃芩,庶不轉傷其液也。

璜按:議藥取用滑降,於溫咳殊有神效。此與江筆花《醫鏡》貝母瓜蔞散同義。

風溫證,身灼熱,口大渴,咳嗽煩悶,譫語如夢語,脈弦數,乾嘔者,此熱灼肺胃,風火內旋。當用羚羊角、川貝、連翹、麥冬、石斛、青蒿、知母、花粉之屬,以泄熱和陰。評:風溫變熱,侵襲肺胃。

此溫邪襲入肺胃之絡,灼爍陰津,引動木火,故有煩渴嘔逆等症。急宜泄去絡中之熱,庶無風火相煽,走竄包絡之虞。評:走竄包絡,即西醫說所謂熱傷腦髓也。若燥咳,麥冬即不忌。

王士雄曰:嗽且悶,麥冬未可即授,嫌其滋也。汪按:徐洄溪謂,麥冬能滿肺氣,非實嗽所宜是也。以為大渴耶,已有知母、花粉足勝其任矣。木火上衝而乾嘔,則青蒿雖清少陽,而嫌乎升矣,宜去此二味,加以梔子、竹茹、枇杷葉則妙矣。楊云:議藥細極微芒,讀者不可草草讀過。

璜按:此風溫引動木火,比前二證較重。開降泄絡,引使下行,俾熱不上擾神經,實治此證之妙訣。

評:用藥未當,擬方用銀花、黃連、瓜蔞、知母、桑葉、杏仁、花粉、旋覆清熱止利,兼除胸痞,較為面面俱到。風溫證,身熱咳嗽,口渴下利,苔黃譫語,胸痞,脈數,此溫邪由肺胃下注大腸。當用黃芩、桔梗、煨葛、豆卷、甘草、橘皮之屬,以升泄溫邪。

大腸與胃相連屬,與肺相表裡。溫邪內逼,下注大腸則下利,治之者,宜清泄溫邪,不必專於治利。按《傷寒論》下利譫語者,有燥矢也,宜大承氣湯(六)。是實熱內結,逼液下趨,必有舌燥苔黃刺,及腹滿痛症兼見,故可下以逐熱。若溫邪下利,是風熱內迫,雖有譫語一症,仍是無形之熱蘊蓄於中,而非實滿之邪盤結於內。故用葛根之升提,不任硝黃之下逐也。汪按:升提亦所不任。

王士雄曰:傷寒為陰邪,未曾傳腑化熱,最慮邪氣下陷,治必升提溫散,而有早下之戒。溫熱為陽邪,火必剋金,故先犯肺,火性炎上,難得下行。若肺氣肅降有權,移其邪由腑出,正是病之去路,升提胡可妄提。楊云:小兒患疹必下利,與此正同。故溫病多有發疹者,誤升則邪入肺絡,必喘吼而死。既云宜清泄其邪,不必專於治利矣,況有咳嗽胸痞之兼症,豈葛根、豆卷、桔梗之所宜乎?當易以黃連、桑葉、銀花。須知利不因寒,潤藥亦多可用,仲聖以豬膚白蜜治溫病下利,《寓意草》論肺熱下利最詳,學者宜究心焉。且傷寒與溫熱,邪雖不同,皆屬無形之氣。傷寒之有燥矢,並非是氣結,乃寒邪化熱,津液耗傷,糟粕煉成燥矢耳。溫熱病之大便不閉為易治者,以臟熱移腑,邪有下行之路,所謂腑氣通則臟氣安也。設大便閉者,熱灼胃津日久,亦何嘗無燥矢宜下之證哉。惟傷寒之大便不宜早解,故必邪入於腑,始可下其燥矢。溫熱由肺及胃,雖不比疫證之下不嫌早,而喜其便通,宜用清涼,故結成燥矢者較少耳。憶嘉慶己卯春,先君子病溫,而大便自利,彼時吾杭諸名醫咸宗陶節庵書以治傷寒,不知所謂溫證也。見其下利,悉用柴、葛升提,提而不應,或云是漏底證,漸投溫補,病日以劇,將治木矣。父執翁七丈忘其字矣,似是立賢二字。薦浦上林先生來視,浦年甚少,診畢即曰:是溫證也,殆誤作傷寒治,而多服溫燥之藥乎,幸而自利不止,熱勢尚有宣泄,否則早成灰燼,奚待今日耶。即用大劑犀角、石膏、銀花、花粉、鮮生地、麥冬等藥,囑煎三大碗,置於榻前,頻頻灌之。藥未煎成之際,先榨蔗漿恣飲之。諸戚長見方,相顧莫決,賴金履思丈力持煎其藥。至一周時服竣,病有起色,遂以漸愈。時雄年甫十二,聆其言而心識之,逾二年先君捐館,雄餬口遠遊,聞浦先生以善用清涼為眾口所爍,乃從事於景岳而以溫補稱,枉道徇人惜哉。然雄之究心於溫熱,實浦先生有以啟之也。浦今尚在,因其遠徙於鄉,竟未遑往質疑義為恨。附記於此,聊志感仰之意云而。評:傷寒若大解照常亦佳,但不宜早用下法。若急下證,則不在此例。

璜按:此所謂氣管枝性、胃腸性之時行感冒也。肺胃鬱熱,自當以下利為熱邪出路,用清泄溫熱,並佐苦藥堅陰,病無不愈。萬無用升泄之理,夢隱改用黃連、桑葉、銀花,清靈切病,泄熱治利,兩擅其長。

風溫證,熱久不愈,咳嗽唇腫,口渴胸悶,不知飢,身發白疹如寒慄狀,自汗,脈數者,此風邪挾太陰脾濕,發為風疹。楊云:白疹乃肺胃濕熱也,與脾無涉,亦與風無涉。用牛蒡、荊芥、防風、連翹、橘皮、甘草之屬涼解之。評:肺胃濕熱,嗽、汗、白疹,宜於泄濕方中佐以清宣化毒。

風溫本留肺胃,若太陰舊有伏濕者,風熱之邪與濕熱相合,流連不解,日數雖多,仍留氣分,由肌肉而外達皮毛,發為白疹。蓋風邪與陽明營熱相併則發斑,與太陰濕邪相合則發疹也。又有病久中虛,氣分大虧,而發白疹者,必脈微弱而氣倦怯,多成死候,不可不知。汪按:前說即白如水晶色之白㾦,後說即白如枯骨之白㾦也。

王士雄曰:白疹即白㾦也,雖挾濕邪久不愈而從熱化,且汗渴脈數,似非荊、防之可再表,楊云:此濕亦不必用橘皮之燥。宜易滑石、葦莖、通草。楊雲精當。斯合涼解之法矣。若有虛象當與甘藥以滋氣液。

風溫證,身熱咳嗽,口渴胸痞,頭目脹大,面發疱瘡者,風毒上壅陽絡,當用荊芥、薄荷、連翹、元參、牛蒡、馬勃、青黛、銀花之屬,以清熱散邪。

此即世俗所謂之大頭病也。古人用三黃湯(九十四)主治。然風熱壅遏,致絡氣不宣,頭腫如斗,終不若仿普濟消毒飲之宣絡滌熱為佳。汪按:方附見九十五。

璜按:大頭病,每隨時疫而發,此證西人謂之血蛇,東醫謂之耳下腺炎,若於頭面腫處發白疱者,尤為危險。

風溫證,身大熱,口大渴,目赤唇腫,氣粗煩躁,舌絳,齒板,痰咳,甚至神昏譫語,下利黃水者,風溫熱毒,深入陽明營分,最為危候。用犀角、連翹、葛根、元參、赤芍、丹皮、麥冬、紫草、川貝、人中黃,解毒提斑,間有生者。楊云:葛根、麥冬俱與證不甚登對。評:此證非大清溫熱兼養營陰不效。

此風溫熱毒內壅肺胃,侵入營分,上下內外,充斥肆逆,若其毒不甚重,或氣體壯實者,猶可挽回,否則必壞。

璜按:此即溫邪銷鑠營陰,沖擾腦髓之重熱症,須大劑清營救津,若神犀、紫雪,清降腦熱,引使下行,又須頻頻灌之,方足奏效。緩則胃津枯槁,熱勢披猖,馴至不救。

風溫毒邪始得之,便身熱口渴,目赤咽痛,臥起不安,手足厥冷,泄瀉,脈伏者,熱毒內壅,絡氣阻遏。當用升麻、楊云:凡涉咽痛者,一用升麻,則邪人肺絡,必喘吼而聲如曳鋸,陳氏想未之見耳。黃芩、犀角、銀花、甘草、豆卷之屬,升散熱毒。評:熱深厥深,兼之咽痛,仍須泄熱通絡清降為宜。

此風溫毒之壅於陽明氣分者,楊云:仍是肺病。即仲景所云陽毒病是也。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乘其邪犯氣分,未入營陰,故可升散而愈。

璜按:前條有營分之重病,此條為氣分之重病。然既厥冷脈伏,則已阻塞脈道,傷及血分矣。血氣均病,心肺行血機關,被其阻礙,傷人最速,此證宜兼用手術以通脈道,須防心停,至要至要。

風溫證,身熱自汗,面赤,神迷,身重難轉側,多眠睡,鼻鼾,語難出,脈數者,溫邪內逼陽明,精液劫奪,神機不運。用石膏、知母、麥冬、半夏、竹葉、甘草之屬,泄熱救津。評:此陽明熱盛,神氣昏迷之證。

鼻鼾面赤,胃熱極盛。人之陰氣,依胃為養。熱邪內灼,胃液乾枯,陰氣復有何資?而能滲諸陽灌諸絡,是以筋骨懈怠,機關失運,急用甘涼之品,以清熱濡津,或有濟也。雄按:宜加西洋參、百合、竹瀝。

璜按:熱邪內遏陽明,上擾神經,精液劫奪,宗筋失潤,致身重難於轉側,此證已病及腦脊髓矣。此方多服,必津回熱退而神清,然到病轉,身體仍支持不住,亦重症也。

風溫證,身熱痰咳,口渴神迷,手足瘛瘲,狀若驚癇,脈弦數者,此熱劫津液,金囚木旺。當用羚羊、川貝、青蒿、連翹、知母、麥冬、鉤藤之屬,以息風清熱。評:此即西醫所謂熱沖腦也,初病發痙,愈者甚多,若病後則多危。

肺屬金而畏火,賴胃津之濡養,以肅降令而溉百脈者也。熱邪內盛,胃津被劫,肺失所資,木為火之母,子能令母實,火旺金囚,木無所畏,反侮、所不勝,是以筋脈失養,風火內旋,瘛瘲驚癇,在所不免,即俗云發痙是也,故以息風清熱為主治。

王士雄曰:可加元參、梔子、絲瓜絡。

璜按:此證我國醫者每謂熱盛生內風,其實亦腦髓病也,安腦提神退熱仍不可少。

風溫證,熱渴煩悶,昏憒不知人,不語如屍厥,脈數者,此熱邪內蘊,走竄心包絡,當用犀角、連翹、焦遠志、鮮石菖蒲、麥冬、川貝、牛黃、至寶之屬,泄熱通絡。評:熱入心包,症甚危急,須防內閉。前五條,均風溫中之重症,照法施治,愈者固多,而變壞者亦不少。醫者對於此證,切勿輕言易治。

熱邪極盛,與三焦相火相煽,最易內竄心包,逼亂神明,閉塞絡脈,以致昏迷不語,其狀如屍,俗謂發厥是也。閉者宜開,故以香開辛散為務。

熱邪極盛,三焦相火相煽,最易內竄心包,逼亂神明,閉塞絡脈。雖是喻氏之言,而法以香開辛散。然熱極似水,一派煙霧塵天,矇住心胸,不知不識,如人行煙塵中,口鼻皆燥,非兩解不能散其勢。再入溫熱之處,則人當燥悶死矣,且溫熱多燥,辛香之品盡是燥,燥與熱鬥,立見其敗,且心神為熱邪蒸圍,非閉塞也。有形無形,治法大異。遇此每在敗時,故前人不能探其情,今補薛生白先生一法於後。汪按:此乃駁香開辛散之法,而別立一法,與本書異趣。蓋此條當是他人附贅之評語,非本書也。極明雄黃一兩,研極細,入銅勺內,又研提淨;牙硝六錢,微火熔化,拔勻如水時,楊云:雄黃多而牙硝少,何能勻拔如水?「兩」字、「錢」字,必有一誤。急濾清者於碗,粗渣不用,凝定此丹。灶家秘製也。凡遇前證,先用陳雨水十碗,內取出一碗,煎木通一錢,通草三錢,傾入九碗冷水內,又取犀角磨入三錢,或旋磨旋與亦可,每碗約二三分,再將制雄挑二三釐入碗,冷與服,時時進之,能於三日內進之盡,必有清痰吐出數碗而愈,楊云:據此用法,當是黃一分硝六分也。十救七八。蓋此證死期最緩,而醫人無他法,每每付之天命,牛黃清心而已,可勝長嘆。雄按:煉雄黃法,昉於《遊宦紀聞》,見《知不足齋叢書》。

璜按:此毒入延髓化熱之證,特前條瘛瘲,此條昏瞶耳。此證用金石通靈,及芳香提神諸品,愈者甚多,倘熱閉不開,神昏不醒,一二日而斃,死期何嘗緩耶。

薛生白《濕熱病篇》

(雄按:「江本」、「吳本」俱作濕溫

璜按:濕為夭之六氣,感濕化熱,即六淫皆從火化之義。我國醫學,必講六氣,乃岐黃、仲景不易之心法也。近世學西醫者,每以我國此學說,為籠統之談,必推究病原菌,方為細切,立論未嘗不精,確不思我國學說,亦確有體驗。今試以五日一候,三候一氣,六氣一時,與《淮南子》之月令推勘之,動物若蟲魚鳥獸,植物若蔬菜、葭葦、果實,莫不隨時令而發生,爵化蛤,鼠化鴽,須天時至方能感化,即至一日一夜一時,干支時刻,亦確乎其不可易。觀於貓眼子午卯酉為一變,寅申己亥為一變,辰戌醜未為一變,絲毫不爽,則天時氣候,為病原所自出,非泛論也。病原蟲亦必隨時令而生。故我國按六氣檢治,均能有效。古云濕勝則重著,故患濕者無不身重。濕為有形之物,每流關節,故患濕者無不身重,嗚乎!豈籠統之談哉?

一、溫熱證,雄按:既受濕又感暑也。即是濕溫,亦有濕邪久伏而化熱者。喻氏以為三氣者,謂夏令地氣已熱,而又加以天上之暑也。始惡寒,後但熱不寒,汗出胸痞,舌白,「吳本」下有「或黃」二字。口渴不引飲。雄按:甘露消毒丹九十五最妙。「吳本」雖出「江本」之後,無甚異同。所附酒客一案,云是其師治,似較「江本」為可信也,故引證但據「吳本」,而「江本」從略。

自注:此條乃濕熱證之提綱也。濕熱病屬陽明、太陰經者居多。章虛谷云:胃為戊土屬陽,脾為己土屬陰。濕土之氣,同類相召,故濕熱之邪,始雖外受,終歸脾胃也。評:黃坤載注《傷寒》,亦同此說。中氣實,則病在陽明;中氣虛,則病在太陰。外邪傷人,必隨人身之氣而變,如風寒在太陽則惡寒,傳陽明則變為熱而不惡寒。今以暑濕所合之邪,故人身陽氣旺,即隨火化而歸陽明,陽氣虛則隨濕化而歸太陰也。病在二經之表者,多兼少陽三焦,雄按:此二句從「吳本」補入。病在二經之裡者,每兼厥陰風木,以肝脾胃所居相近也。以少陽厥陰,同司相火,少陽之氣,由肝膽而升,流行三焦,即名相火。陽明太陰,濕熱內郁,郁甚則少火皆成壯火,而表裡上下,充斥肆逆。經曰:少火生氣,壯火食氣,少火者,陽和之生氣,即元氣也;壯火為亢陽之暴氣,故反食其元氣。食猶蝕也。外邪郁甚,使陽和之氣,悉變為亢暴之氣,而充斥一身也。故是證最易耳聾、乾嘔、發痙、發厥。暑濕之邪,蒙敝清陽,則耳聾;內擾肝脾胃,則乾嘔而痙厥也。而提綱中不言及者,因以上諸症,皆濕熱病兼見之變局,而非濕熱病必見之正局也。必見之症,標於提綱,使人辨識,不至與他病混亂。其兼見之變症,或有或無,皆不可定,若標之,反使人迷惑也。始惡寒者,陽為濕遏而惡寒,終非若寒傷於表之惡寒,濕為陰邪,始遏其陽而惡寒,既與暑合,則兼有陽邪,終非如寒邪之純陰而惡寒甚也。後但熱不寒,則鬱而成熱,反惡熱矣。雄按:後則濕鬱成熱,故反惡熱,所謂六氣皆從火化也,況與暑合,則化熱尤易也。熱盛陽明則汗出,章云:熱在濕中,蒸濕為汗。濕蔽清陽則胸痞,濕邪內盛則舌白,濕熱交蒸則舌黃,雄按:觀此句,則提綱中舌白下應有「或黃」二字。評:胸痞舌白,為濕熱握要之認病法。若濕熱交蒸而舌黃者,其苔必膩。熱則液不升而口渴,濕則飲內留而不引飲。章云:以上皆明提綱所標為必有之症也。然所云表者,乃太陰陽明之表,而非太陽之表。濕熱邪歸脾胃,非同風寒之在太陽也。雄按:據此則前病在太陰下必有脫簡,應從「吳本」補入。太陰之表,四肢也,陽明也;陽明之表,肌肉也,胸中也。四肢稟氣於脾胃,而肌肉脾胃所主,若以脾胃分之,則胃為脾之表,胸為胃之表也。故胸痞為濕熱必有之症,四肢倦怠,肌肉煩疼,亦必並見。此濕熱在脾胃之表症也。其所以不幹太陽者,以太陽為寒水之腑,主一身之表,雄按:肺為天,天包地外而處於上;膀胱為水,水環地極而處於下,故皆為一身之表。而風為陽邪,首及肺經,寒為陰邪,先犯膀胱,惟濕為中土之氣,胃為中土之腑,故胃受之。楊云:此注奇情至理,所謂語必驚人總近情也。風寒必自表入,故屬太陽。雄按:陳亮師云,風邪上受,肺合皮毛,故桂枝證有鼻鳴乾嘔也。濕熱之邪,從表傷者,十之一二,章云:是濕隨風寒而傷表,郁其陽氣而變熱,如仲景條內麻黃赤小豆湯十五證是也。由口鼻入者,十之八九。暑熱熏蒸之氣,必由口鼻而入。陽明為水穀之海,太陰為濕土之臟,故多陽明太陰受病。濕輕暑重,則歸陽明;暑少濕多,則歸太陰。評:濕溫必由陽明、太陰受病,乃同氣相求之義,以其一陰一陽均屬濕土也。膜原者,外通肌肉,內近胃腑,即三焦之門戶,實一身之半表半裡也。雄按:此與葉氏溫病篇第三章之論合。邪由上受,直趨中道,故病多歸膜原。章云:外經絡,內臟腑,膜原居其中,為內外交界之地。凡口鼻肌肉所受之邪,皆歸於此也。其為三焦之門戶而近胃口,故膜原之邪,必由三焦而入脾胃也。楊云:細繹此言,則膜原乃人脂之膜也,然邪之由鼻入者,必先至肺,由口入者必先至胃,何以云必歸膜原?此不可解者也。若云在內之邪必由膜原達外,在外之邪必由膜原入內,則似矣。要之濕熱之病,不獨與傷寒不同,且與溫病大異。溫病乃少陰太陽同病,此仲景所論伏氣之春溫,若葉氏所論外感之風溫,則又不同者矣。雄按:此注知有少陰太陽之溫病,則與前篇風溫條例,力非伏氣之論者,斷非一人之筆,即按文義亦彼遜於此,吳氏何以併為一家?「江本」必欲相合,強為刪改,豈非自呈為妄耶。汪按:前篇自序,自稱其名曰祖恭,未言又有此篇,此篇又無自序,其非出一人手,明甚,夢隱辯之是也。濕熱乃陽明太陰同病也。始受於膜原,終歸於脾胃。而提綱中不言及脈者,以濕熱之證,脈無定體,或洪或緩,或伏或細,名隨證見,不拘一格,故難以一定之脈,拘定後人眼目也。陽明熱盛見陽脈,太陰濕盛見陰脈,故名隨證見也。

璜按:溫病由肺胃、包絡及延髓神經發者居多,邪伏厥陰,寒熱吐蛔亦間有之,此據仲景風溫例,謂溫病乃少陰太陽同病,似未完善。

濕熱之證,陽明必兼太陰者,徒知臟腑相連,濕土同氣,而不知當與溫病之必兼少陰比例,少陰不藏,木火內燔,風邪外襲,表裡相應,故為溫病。此即經言冬不藏精,春發溫病。先由內傷而後外感,膏粱中人多有之;其冬傷於寒,由少陰伏邪至春發出於太陽之溫病,藜藿中人多有之,皆必兼少陰者也。若外感風溫,邪由上受者,又當別論矣。太陰內傷,濕飲停聚,客邪再至,內外相引,故病濕熱。脾主為胃行津液者也,脾傷而不健運,則濕飲停聚,故曰脾虛生內濕也。雄按:此言內濕素盛者,暑邪入之,易於留著,而成濕溫病也。此皆先有內傷,再感客邪,非由腑及臟之謂。若濕熱之證,不挾內傷,中氣實者,其病必微。雄按:內濕下盛者,暑邪無所依傍,雖患濕溫,治之易愈。或有先因於濕,再因飢勞而病者,亦屬內傷挾濕,標本同病。然勞倦傷脾為不足,濕飲停聚為有餘,雄按:脾傷濕聚,曷云有餘,蓋太飽則脾困,過逸則脾滯,脾氣困滯而少健運,則飲停濕聚矣。較之飢傷而脾餒,勞傷而脾乏者,則彼尤不足而此尚有餘也,後人改飢飽勞逸為飢飽勞役,不但辨證不明,於字義亦不協矣。所以內傷外感,孰多孰少,孰實孰虛,又在臨證時權衡矣。

二、濕熱證,惡寒無汗,身重頭痛,雄按:「吳本」下有「胸痞腰疼」四字。濕在表分,宜藿香、香薷、羌活、蒼朮皮、薄荷、牛蒡子等味。頭不痛者,去羌活。雄按:「吳本」無藿香、香薷、薄荷、牛蒡子,有葛根、神麯、廣皮、枳殼。評:濕熱在表,用開透法,卻自不錯,但藥大升燥,尚未合度。

自注:下仿此身重惡寒,濕遏衛陽之表證。頭痛必挾風邪,故加羌活,不獨勝濕,且以祛風。楊云:濕宜淡滲,不宜專用燥藥,頭痛屬熱,不必牽涉及風。此條乃陰濕傷表之候,章云:惡寒而不發熱,故為陰濕。雄按:陰濕故可用薷、朮、羌活以發其表,設暑勝者,三味皆為禁藥。章氏既知陰濕,因見其用香薷一味,遂以此條為暑證之實據,總由誤以濕熱為暑也,故其論暑連篇累牘,皆是影響之談。夫七政運行,有形可據,尚難臆斷,況太極無形,空談無謂,道邇求遠,反誤後人,茲概從刪,免滋眩惑。

三、濕熱證,雄按:「吳本」下有「汗出」二字。惡寒發熱身重,關節疼雄按:「吳本」下有「胸痞腰」三字。痛,濕在肌肉,不為雄按:「吳本」作「可」。汗解,宜滑石、大豆黃卷、茯苓皮、藿香葉、鮮荷葉、白通草、桔梗等味。不惡寒者,去蒼朮皮。雄按:「吳本」此句作汗少惡寒者,加葛根條,內無荷葉、藿香、通草、桔梗,有神麯、廣皮。評:濕在肌肉,仍屬表證。

此條外候與上條同,惟汗出獨異,更加關節疼痛,乃濕邪初犯陽明之表,而即清胃脘之熱者,不欲濕邪之鬱熱上蒸,而欲濕邪之淡滲下走耳,乃陽濕傷表之候。以其惡寒少而發熱多,故為陽濕也。雄按:「吳本」下有「然藥用滲利」,「其小便之不利可知矣」二句。汪按:此二句,乃他人所附評語。

璜按:此急性之關節炎,亦時感也。西醫以為原因未詳,總之病在軀殼,外治法尤益佳良。此證病在臂膊,夜間臥後慎弗外露;病在腰部,勿前屈,勿負重;病在膝、足、肘、手脘各關節,臥時宜以鹽水布,包纏患部,翌晨再換,效驗異常。

四、濕熱證,三四日即口噤,四肢牽引,拘急,甚則角弓反張,此濕熱侵入經絡脈隧中。宜鮮地龍、秦艽、威靈仙、滑石、蒼耳子、絲瓜藤、海風藤、酒炒黃連等味。雄按:「吳本」無此條。

此條乃濕邪挾風者。風為木之氣,風動則木張,乘入陽明之絡則口噤,走竄太陰之經則拘攣,故藥不獨勝濕,重用息風,一則風藥能勝濕,一則風藥能疏肝也。選用地龍、諸藤者,欲其宣通脈絡耳。十二經絡皆有筋相連繫,邪由經絡傷乃於筋,貝瘛瘲拘攣,角弓反張。筋由肝所主,故筋病必當舒肝。雄按:地龍殊可不用,加以羚羊、竹茹、桑枝等亦可。篪伯云:地龍、靈仙、蒼耳、海風藤,似嫌過於走竄,不如羚羊、竹茹、桑枝等較妥,或加鉤藤可乎。

璜按:此節所謂腦髓病也,每隨諸熱性病而發,其為狀也,頭痛,嘔氣,嘔吐,眼火閉發,耳鳴,知覺鈍麻,知覺異常,脫失,痙攣,搐搦,譫妄,瞳孔散大,或縮小,視野狹小,黑內障,便秘,嗜睡昏睡,嚥下障礙,人事不省,運動麻痹,偏癱性發熱,或局癱發熱,眩暈,一切之運動障礙,及失語等。

又按:我國此等證,謂之濕熱引動肝風,熱病用升提藥,尤易致此。地龍、秦艽既有未合,凡甘菊、羚羊、竹茹、桑枝、菖蒲、川貝、銀花、天竹、連翹均可加入。或問仲景治痙,原有桂枝加瓜蔞根,及葛根湯兩方,豈宜於古而不宜於今耶。今之痙者,與厥相連,仲景不言及厥,豈《金匱》有遺文耶。余曰非也,藥因病用,病源既異,治法自殊。汪按:不但此也,洄溪已云:《金匱》治痙諸方,見效絕少矣。傷寒之痙自外來,謂由外風證屬太陽,口噤即屬陽明。義詳本論。治以散外邪為主。濕熱之痙自內出,謂由內風。波及太陽,治以息內風為主。蓋三焦與肝膽同司相火,少陽生氣,生於肝膽,流行三焦,名相火也。中焦濕熱不解,則熱盛於裡,而少火悉成壯火,火動則風生,而筋攣脈急;風煽則火熾,而識亂神迷。雄按,設再投桂、葛以助其風,則燎原莫救矣。身中之氣,隨風火上炎,而有升無降,雄按,治溫熱諸病者,不可不知此理。常度盡失,由是而形若屍厥,正《內經》所謂血之與氣並走於上,則為暴厥者是也。外竄經脈則成痙,內侵膻中則為厥。痙厥並見,正氣猶存一線,則氣復返而生,胃津不克支持,則厥不回而死矣。雄按:喻氏云,人生天真之氣,即胃中之津液是也,故治溫熱諸病,首宜瞻顧及此。董廢翁云,胃中津液不竭,其人必不即死,皆見到之言也。奈世人既不知溫熱為何病,更不知胃液為何物,溫散燥烈之藥,漫無顧忌,誠不知其何心也。所以痙之與厥,往往相連,傷寒之痙自外來者,安有是哉。雄按:此痙即瘛瘲也,吳鞠通辨之甚詳確。評:此篇精微透徹,一字一珠。

璜按:有濕邪者,熱邪不易外泄,上熾則遏亂神明。凡遇此等證,宜清降透毒,淡滲宣濕,俾濕熱有出路,方能透解。

暑月痙證,與霍亂同出一源。風自人生,火隨風轉,乘入陽明則嘔,賊及太陰則瀉,是名霍亂;竄入經中則攣急,流入脈絡則反張,是名痙。但痙證多厥,霍亂少厥。蓋痙證風火閉郁,郁則邪勢愈甚,不免逼亂神明,故多厥;霍亂風火外泄,泄則邪勢外解,雄按:宜作「越」。不至循徑而走,故少厥。此痙與霍亂之分別也。然痙證邪滯三焦,三焦乃火化風,得風而愈煽,則逼入膻中而暴厥;霍亂邪走脾胃,脾胃乃濕化邪,由濕而停留,則淫及諸經而拘攣。火鬱則厥,火竄則攣,又痙與厥之遺禍也。痙之攣結,乃濕熱生風;霍亂之轉筋,乃風來勝濕。雄按:木剋土也。評:痙證與霍亂,多由暑邪擾亂神明,經絡閉塞而成。特霍亂由傷暑夾食而發,痙則邪氣穿經入絡,津液被劫,肝風徒動,故變成昏迷不醒和角弓反張諸症耳,芳香逐穢開泄,均不可少。此外,再隨其寒熱而施治。痙則由經及臟而厥,霍亂則由臟及經而攣,總有濕熱與風,淆亂清濁,升降失常之故。夫濕多熱少,則風入土中而霍亂。雄按:霍亂濕多熱少,道其常也,余自髫年即見此證流行,死亡接踵,然聞諸父老云,向來此證甚稀,而近則常有,因於道光戊戌,輯一專論問世,嗣後此證屢行,然必在夏熟亢旱酷暑之年。則其證乃據,自夏末秋初而起,直至立冬後始息。夫彤彤徂暑,濕自何來,只緣今人蘊濕者多,暑邪易於深伏,迨一朝猝發,遂至闔戶沿村,風行似疫,醫者未知原委,理中四逆,隨手亂投,殊可嘆也。余每治愈此證,必問其人曰,病未猝發之先,豈竟毫無所苦耶?或曰病前數日手足心先覺熱,或曰未病前睹物皆紅如火。噫,豈非暑熱內伏,欲發而先露其機耶?咸豐紀元,此證盛行,經余治者,無一不活,而世人不察,輒以薑、附殺之,不已傎乎。楊云:道光元年,直省此證大作,一覺轉筋即死,京師至棺木買盡,以席裹身而葬,卒未有識為何證者,俗傳食西瓜者即死,故西瓜賤甚。余時年十一,輒與同學者日日飽啖之,卒無恙。今讀此論,則醫學之陋,不獨今日為然也。熱多濕少,則風乘三焦而痙厥,厥而不返者死,胃液乾枯,火邪盤踞也;轉筋入腹者死,胃液內涸,風邪獨勁也。然則胃中之津液,所關顧不鉅哉。雄按:此理喻氏發之,葉氏暢之,實諸病之生死關鍵也,在溫熱等病,尤為扼要。然明明言之,而鞠通、虛谷之論霍亂也,猶未知之,況他人乎。厥證用辛開,泄胸中無形之邪也;乾霍亂用探吐,泄胃中有形之滯也。然泄邪而胃液不上升者,熱邪愈熾;探吐而胃液不四布者,風邪更張,終成死候,不可不知。雄按:此條自注明以濕熱二氣分疏,章氏妄逞己見,謂濕熱即暑也,強合二氣為一氣,且並《難經》濕溫、熱病為一證矣。蓋由未讀越人之書耳,茲於原釋中悉為訂正而附記於此,以質宗工。

璜按:痙謂肢體拘急,腦病脊髓病均有之;霍亂由點狀菌觸接傳染,暑熱盛行時多有之。第霍亂糞如米泔汁狀,全失臭氣,四肢冰冷,聲音嘶嘎,下肢痙攣,眼眶深陷,其體溫降之三十五度以下者,往往虛脫而死,此即我國所謂寒證也。其有體溫升騰,呈反應熱,馴至就治者,亦恆有之,此即我國所謂熱霍亂也。治法麼啡(一釐)分作六份,每次用六分之一,了刀邊(一釐)分七十二份,每次用七十二分之一,開水和勻射入皮,應效如響,未效越一句鍾再射。此藥功力甚大,不可一點兩次射之。服方:淡磺強酸(五滴)、鴉片酒(五滴)、樟腦水(四滴),每半點鐘或一點鐘服一次,身體厥冷,欲催血進行者,芥子洗腳最效,欲鎮制嘔吐者,則用冰片有大效。

五、濕熱證,壯熱口渴,舌黃,或焦紅,發痙,神昏譫語或笑,邪灼心包,營血已耗,宜犀角、羚羊角、連翹、生地、元參、鉤藤、銀花露、鮮菖蒲、至寶丹四十一等味。雄按:「吳本」無銀花露。汪按:宜從吳本」。蓋花露清靈芳潤,用治熱病殊佳,然中有蘊濕者,終覺非宜也。

上條言痙,此條言厥。溫暑之邪,本傷陽氣,雄按:此謂邪之初感,必先於陽分而傷氣也。及至熱極,逼入營陰,雄按:雖挾濕邪,日久已從熱化,在氣不能清解,必至逼營。則津液耗而陰亦病,心包受灼,神識昏亂,用藥以清熱救陰,泄邪平肝為務。雄按,昏譫乃將厥之兆也。

璜按:此證在西醫謂神經症,在我國謂熱灼營陰,照此方治法,真能起死回生,余驗之屢矣。

六、濕熱證,發痙神昏笑妄,脈洪數有力,開泄不效者,濕熱蘊結胸膈,宜仿涼隔散(四十二)。若大便數日不通者,熱邪閉結腸胃,宜仿承氣微下之例。章云:宜仿,曰微下,教人細審詳慎,不可孟浪攻瀉。蓋暑濕黏膩,須化氣緩攻,不同傷寒化熱而燥結,須鹹苦峻下以行之也。雄按:「吳本」無此條。評:此證用大黃煎湯泡紫雪丹,或泡安宮牛黃丸,均極神效。

此條乃陽明實熱,或上結(胸膈),或下結(胃腸),清熱泄邪,止能散絡中流走之熱,而不能除腸中蘊結之邪。故陽明之邪,仍假陽明為出路也。陽明實熱,舌苔必老黃色,或兼燥,若猶帶白色而滑者,乃濕重,為夾陰之邪,或脹滿不得不下,須佐二術健脾燥濕,否則脾傷氣陷,下利不止。即變危證。蓋濕熱重屬太陰證,必當扶脾也。雄按:苔色白滑不渴,腹雖脹滿,是太陰寒濕,豈可議下?但宜厚朴、枳、術等溫中代濕為治。若陽明之邪假陽明為出路一言,真治溫熱病之金針也。蓋陽明以下行為順,邪既犯之,雖不可孟浪攻瀉,斷不宜截其出路。故溫熱自利者,皆不可妄行提澀也。楊云:注語極鄭重,孟英辨駁尤精,二說皆宜參究。汪按:凡率投補澀者,皆不知邪必有出路之意者也。評:溫邪蒙敝,大便不下,非溫通不可,但術樸方中宜加皂莢子較速。

七、濕熱證,壯熱煩渴,舌焦紅,或縮,斑疹,胸痞,自利,神昏痙厥,熱邪充斥表裡三焦。宜大劑犀角、羚羊角、生地、元參、銀花露、紫草、方諸水、金汁、鮮菖蒲等味。雄按:「吳本」無銀花露、方諸水、金汁,有丹皮、連翹。

此條乃痙厥中之最重者,上為胸悶,下挾熱利,斑疹痙厥,陰陽告困,獨清陽明之熱,救陽明之液為急務者,恐胃液不存,其人自焚而死也。雄按:此治溫熱諸病之真詮也,醫者宜切記之,方諸水俗以蚌水代之,腥濁已甚,宜用竹瀝為妙。此證紫雪(六十一)、神犀丹(九十六)皆可用也。

璜按:此猩紅熱之發於神經者,紫雪、神犀,極箸偉效。

八、濕熱證,寒熱如瘧,雄按:「吳本」下有「活苔滑白,口不知味」八字。濕熱阻遏膜原,宜柴胡、厚朴、檳榔、草果、藿香、蒼朮、半夏、干菖蒲、六一散(五十九)等味。雄按:「吳本」無柴胡、檳榔、藿香、菖蒲,有神麯。評:諸藥必寒熱有定期,又兼口不渴者,方可取用,否則變成單熱無寒,坐臥不安,或至成痙。

瘧由暑熱內伏,秋涼外束而成。若夏月腠理大開,毛竅疏通,安得成瘧?而寒熱有定期,如瘧證發作者,以膜原為陽明之半表半裡,濕熱阻遏,則營衛氣爭,證雖如瘧,不得與瘧同治,故仿又可達原飲之例。蓋一由外涼束,一由內濕阻也。膜原在半表半裡,如少陽之在陰陽交界處,而營衛之氣內出於脾胃,脾胃邪阻,則營衛不知,而發寒熱似瘧之證矣。

九、濕熱證,數日後脘中微悶,知飢不食,濕邪蒙繞三雄按:宜作「上」。焦,宜藿香葉、薄荷葉、鮮荷葉、枇杷葉、佩蘭葉、雄按:《離騷》紉秋蘭以為佩,故稱秋蘭為佩蘭。若藥肆中所售之佩蘭,乃妳甜草之類,不可入藥也。汪按:蘭即省頭草,《離騷》之蘭即本草之蘭,皆非今之蘭花,前人辨之已極明確,不必致疑矣。蓋古人所謂香草,皆取葉香,非指花香,而今之蘭花,葉實不香,明非古之蘭也。醫者疑古藥品之蘭蕙,正如儒者之疑古食品之蚳螷,皆不通古今之變者也。蘆尖、雄按:即蘆根也,用尖取其宣暢。冬瓜仁等味。雄按「吳本」無此條。評:此辛香涼潤透濕之良法,亦開泄上焦濕熱之方。

此濕熱已解,余邪矇蔽清陽,胃氣不舒,宜用極輕清之品,以宣上焦陽氣。若投味重之劑,是與病情不相涉矣。雄按:章氏謂輕劑專為吳人體弱而設,是未察病情之言也。或問濕熱盛時,疫氣流行,當服何藥預為消弭。余為葉訥人《醫案存真》,載其高祖天士先生案云,天氣鬱勃泛潮,常以枇杷葉拭去毛,淨鍋炒香,泡湯飲之,取芳香不燥,不為穢濁所侵,可免夏秋時令之病。余則建蘭葉、竹葉、冬瓜、蘆根,皆主清肅肺氣,故為溫熱暑濕之要藥。肺胃清降,邪自不容矣。若別藥,恐滋流弊,方名雖美,不可試也。而薄滋味,遠酒色,尤為要務。

此條須與第三十一條參看,彼初起之實邪,故宜湧泄,投此輕劑,不相合矣,又須與後條參看,治法有上中之分,臨證審之。解後余邪為虛,初發者為實,上焦近心,故有懊惱譫語,中焦離心遠,故無,如其舌黃邪盛,亦有發譫語者。

十、濕熱證,初起發熱,汗出胸痞,口渴舌白,濕伏中焦,宜藿梗、蔻仁、杏仁、枳殼、桔梗、鬱金、蒼朮、厚朴,草果、半夏、干菖蒲、佩蘭葉、六一散五十九楊云:俱可用,但須擇一二味對證者用之,不必並用。等味。雄按:「吳本」胸痞下曰不知飢,口渴下曰不喜飲,舌白作舌苔滑白,無杏仁、蒼朮、厚朴、草果、半夏。評:此溫運中焦濕熱之方,此等藥治此等病,未盡得當,臨證時尚須有去取。

濁邪上干則胸悶,胃液不升則口渴,病在中焦氣分,故多開中焦氣分之藥。雄按:亦太多頗不似薛氏手筆。此條多有挾食者,其舌根見黃色,宜加瓜蔞、楂肉、萊服子。汪按:此疑亦後人所附評語。評:胸悶口渴,舌苔白厚而黃,亦有挾痰者。

十一、濕熱證,數日後雄按:「吳本」下有「胸痞」二字。自利,溺赤,雄按:「吳本」作「澀」。口渴,雄按:「吳本」上有「身熱」二字。濕流下焦,宜滑石、豬苓、茯苓、澤瀉、萆薢、通草等味。雄按:「吳本」無澤瀉、通草,有神麯、廣皮。評:此分利下焦濕熱之法。

下焦屬陰,太陰所司。陰道虛故自利,化源滯則溺赤,脾不轉津則口渴,總由太陰濕勝故也。濕滯下焦,故獨以分利為治,然兼證口渴胸痞,須佐入桔梗、杏仁、大豆卷,開泄中上,源清則流自潔,不可不知。雄按:據此則本條「胸痞」二字,當從「吳本」增入為是,至「源清流潔」云云,則又非自注之文法,殊可疑也。汪按:此篇多有後人評語,傳寫羼入自注之處。此數語亦後人所附評語也。以上三條,俱濕重於熱之候。

評:治濕熱寒吐下,俱能變證,但當分上中下焦,透發開泄,以輕減其勢,濕熱誤汗固死,誤補氣機不宣,亦成重症。濕熱之邪,不自表而入,故無表裡可分,謂由膜原中道而入也,雖無表裡之分,亦有淺深當別。而未嘗無三焦可辨。猶之河間治消渴,亦分三焦者是也。夫熱為天之氣,雄按:此明熱即暑之謂也,章氏何以曲為改釋?濕為地之氣,熱得濕而愈熾,濕得熱而愈橫。雄按:熱得濕則郁遏而不宣,故愈熾,濕得熱則蒸騰而上熏,故愈橫,兩邪相合,為病最多。丹溪有云,濕熱為病,十居八九。故病之繁且苛者,莫如夏月為最,以無形之熱,蒸動有形之濕。素有濕熱之人,易患濕溫,誤發其汗,則濕熱混合為一,而成死證,名曰重暍也。濕熱兩分,其病輕而緩;濕熱兩合,其病重而速。章云:故當開泄以分其熱,若誤作虛而用補法,則閉塞氣道而死矣。濕多熱少,則蒙上流下,當三焦分治。調三焦之氣,分利其濕也。濕熱俱多,則下閉上壅,而三焦俱困矣。當開泄清熱兩法兼用。猶之傷寒門二陽合病、三陰合病也。蓋太陰濕化,三焦火化,有濕無熱,止能蒙敝清陽,或阻於上,或阻於中,或阻於下。若濕熱一合,則身中少火,悉化為壯火,而三焦相火,有不起而為瘧者哉,雄按:濕熱一合,業以陰從陽化,如此披猖,況熱多濕少乎。故不言熱多濕少者,非闕文也。蓋急宜清熱,有不待言矣。所以上下充斥,內外煎熬,最為酷烈。雄按:曰酷、曰烈皆暑之威名。兼之木火同氣,表裡分司,再引肝風,痙厥之至。雄按:津虛之體,夏月每有肝風徙動煎厥一證。言其不耐暑氣煎熬,可謂形容逼肖。評:痙厥多由津虛,故溫熱病汗多者即能發痙。雷少逸治溫病,無汗者主透汗,有汗者主養津,的是妙法。胃中津液幾何,其能供此交徵乎?雄按:不辨暑證之夾溫與否,而輒投溫燥以劫津液者。宜鑑斯言。至其所以必屬陽明者,以陽明為水穀之海,鼻食氣,口食味,悉歸陽明。邪從口鼻而入,則陽明為必由之路。雄按:脾胃大腸,一氣相通,溫熱究三焦,以此一臟二腑為最要。肺開竅於鼻,吸入之邪,先犯於肺,肺經不解,則傳於胃,謂之順傳,不但髒病傳腑為順,而自上及中,順流而下,其順也。有不侍言者,故溫熱以大便不閉者易治,為邪有出路也,若不下傳於胃,而內陷於心包絡,不但以臟傳臟,其邪由氣分入營,更進一層矣,故曰逆傳也。因葉氏未曾明說順傳之經,世多誤解逆傳之理。余已僭注於本條之後,讀此可證管窺之非妄。汪按:鼻為肺竅,所受之氣,必先入肺。此云悉歸陽明,不免語病。夢隱以肺經不解,乃傳入胃釋之,意始圓愜。評:此注於病源極精,不磨之論。其始也邪入陽明,早已先傷其胃液,其繼邪盛三焦,更欲資取於胃液,司命者可不為陽明顧慮哉。雄按:此不獨為濕熱病說法也,風寒化熱之後,亦須顧此,況溫熱乎?

或問木火同氣,熱盛生風,以致痙厥,理固然矣。然有濕熱之證,表裡極熱,不痙不厥者何也?余曰:風木為火熱引動者,原因木氣素旺,木旺由於水虧,故得引火生風,反焚其木以致痙厥。若水旺足以制火而生木,即無痙厥者也。肝陰先虧,內外相引,兩陽相煽因而動。雄按:「吳本」作「勁」。張,若肝腎素優,並無裡熱者,火熱安能招引肝風也。雄按:喻氏云,遇暄氣而不覺其熱者,乃為平人。蓋陰不虛者不畏暑,而暑不易侵,雖侵之亦不致劇,猶之乎水田不懼旱也。陰虛者,見日即畏,雖處深宮之內,而無形之暑氣偏易侵之,更有不待暑侵而自成為厥者矣。楊云:虛損之原,一語揭出。試觀產婦及小兒,一經壯熱,便成瘛瘲者,以失血之後,與純陽之體,陰氣未充,故肝風易動也。雄按:原本未及產婦,今從「吳本」與小兒並論,尤為周密,然婦科不知血脫易痙,往往稱為產後驚風。喻氏僻之韙矣,幼科一見發熱,即以柴葛解肌為家常便飯,初不究其因何而發熱也,表熱不清,柴葛不撤,雖肝風已動,瘛瘲已形,猶以風藥助虐,不亦傎乎。此葉氏所以有劫肝陰、竭胃汁之切戒也。楊云:痙厥之證,舉世不知其因,今經此詳明剖析,昭如白日矣。評:切中時弊,此等庸醫,處處皆然,天枉人命,不可勝數。

或問曰:亦有陰氣素虧之人,病患濕熱,甚至斑疹外見,入暮譫語昏迷,而不痙不厥者,何也?答曰:病邪自盛於陽明之營分,故由上脘而薰胸中,則入暮譫妄,邪不在三焦氣分,則金不受囚,木有所畏,未敢起而用事。至於斑屬陽明,疹屬太陰,亦二經營分熱極,不與三焦相干,即不與風木相引也。此而痙厥,必胃中津液盡涸,耗及心營,則肝風亦起,而其人已早無生理矣。雄按:此從「吳本」採補。觀此則粗工之治溫熱,妄用柴、葛,竭力以耗胃汁,而鼓其肝風者,真殺人不以刃也,惟稍佐於涼潤方中,或不致為大害。

十二、溫熱證,舌扁體白,口渴,濕滯陽明,宜用辛開,如厚朴、草果、半夏、干菖蒲等味。舌白者,言其苔,若苔滑而口不渴者,即屬太陰證,宜溫之。雄按:苔白不渴,須詢其便溺不熱者,始為宜溫之的證也。又按:此與第十條證相似,「吳本」無此條。楊云:濕勝熱微之證,初起原可暫用此等藥開之,一見開濕化熱,便即轉手清熱,若執此為常用之法,則誤矣。注內補出審便溺一層,尤為周到。

此濕邪極盛之候。口渴乃液不上升,非有熱也。辛泄太過,即可變而為熱,以其屬陽明,濕邪開泄,則陽氣升而熱透。而此時濕邪尚未蘊熱,故重用辛開,使上焦得通,津液得下也。陽氣升則津液化,而得上輸下布也。

璜按:宣透濕邪後,其熱每熾,所謂宣之不愈,必待其熱而後清,清而後愈也,若察其溺有熱,為熱重於濕,於宣透中必兼清解。

十三、濕熱證,舌根白,舌尖紅,濕漸化熱,余濕猶滯。宜辛泄佐清熱,如蔻仁、半夏、干菖蒲、大豆黃卷、連翹、綠豆衣、六一散(五十九)等味。雄按:「吳本」無此條。

此濕熱參半之證,而燥濕之中即佐清熱者,亦所以存陽明之液也,上二條憑驗舌以投劑,為臨證時要訣。蓋舌為心之外候,濁邪上熏心肺,舌苔因而轉移。葉氏《溫熱論》辨舌最精詳,宜合觀之。雄按:更宜參之準繩。評:濕熱證參半者,宜透濕清熱合用。

十四、濕熱證,初起即胸悶不知人,瞀亂大叫痛,濕熱阻閉中上二焦,宜草果、檳榔、鮮菖蒲、芫荽、六一散(五十九)各重用,或加皂角,地漿水煎。雄按:「吳本,無此條。淦按:此條頗似痧證,宜用靈驗痧丸為妙,六一散有甘草須慎用。

此條乃濕熱俱盛之候,而去濕藥多,而清熱藥少者,以病邪初起即閉,不得不以辛通開閉為急務,不欲以寒涼凝滯氣機也。雄按:芫荽不如用薤白,或可配瓜蔞、梔、豉者則配之。

璜按:此證別有開泄驗方,非煎劑所能奏效也。靈驗痧丸及紫金錠,並藥中含有樟腦質、鴉片質者均效。徒用煎劑必誤事。

十五、濕熱證,四五日,口大渴,胸悶欲絕,乾嘔不止,脈細數,舌光如鏡,胃液受劫,膽火上衝。宜西瓜汁、金汁、鮮生地汁、甘蔗汁,磨服鬱金、木香、香附、烏藥等味。雄按:「吳本」作「西瓜白汁」,謂不取瓤中汁,而以瓜肉搗汁也,並無金汁、蔗汁。

此營陰素虧、木火素旺者。木乘陽明,耗其津液,幸無飲邪,故一清陽明之熱,一散少陽之邪。不用煎者,取其氣全耳。舌光無苔,津枯而非濁壅,反胸悶欲絕者,肝膽氣上逆也。故以諸汁滋胃液,辛香散逆氣。雄按:凡治陰虛氣滯者,可以仿此用藥。楊云:此例精當,能如此旁通,方為善讀書人。雄又按:治飲痛一案宜參。俞惺庵云:嘉善一人,胸脹脘悶,諸治不效,一瓢用續隨子煎湯,磨沉香、木香、檀香、降香、丁香,服一月瀉盡水飲而痊。汪按:續隨子去油務盡,否則誤人。去油法:木狀用椹榨後,更宜紙隔重壓,換紙多次,方能去淨。

璜按:以胸悶乾嘔,知其氣滯,以脈細數,舌光如鏡,知其陰虧。看他用藥,養陰而不滯邪,調氣又不枯陰,斯為靈妙。

十六、濕熱證,雄按:「吳本」下有「身熱口苦」四字,嘔吐清水,或痰多,濕熱內留,木火上逆,宜溫膽湯(九十七)加瓜蔞、雄按:「吳本」作「黃連」。碧玉散(五十九)等味。評:溫膽湯嫌其大溫,以有吐水、痰多,故可用。

此素有痰飲,而陽明少陽同病,故一以滌飲,一以降逆,與上條嘔同而治異,正當合參。碧玉散即六一加青黛,以清肝膽之熱。上條液枯以動肝膽之火,故乾嘔;此條痰飲郁其肝膽之火,故嘔水。

十七、濕熱證,嘔惡不止,晝夜不差,欲死者,肺胃不和,胃熱移肺,肺不受邪也,宜用川連三四分,蘇葉二三分,兩味煎湯,呷下即止。評:用輕藥以治重病,立法頗奇,又確能有效,真良方也。

肺胃不和,最易致嘔,蓋胃熱移肺,肺不受邪,還歸於胃。必用川連以清濕熱,蘇葉以通肺胃。投之立愈者,以肺胃之氣,非蘇葉不能通也,分數輕者以輕劑,恰治上焦之病耳。雄按:此方藥止二味,分不及錢,不但治上焦宜小劑,而輕藥竟可以愈重病,所謂輕可以去實也。合後條觀之,蓋氣貴流通,而邪氣撓之,則周行窒滯,失其清虛靈動之機,反覺實矣,惟劑以輕清,則正氣宣布,邪氣潛消,而窒滯者自通,設投重藥,不但已過病所,病不能去,而無病之地,反先遭其克伐。章氏謂輕劑為吳人質薄而設,殆未明治病之理也。川連不但治濕熱,乃苦以降胃火之上衝,蘇葉味甘辛而氣芳香,通降順氣,獨擅其長,然性溫散,故雖與黃連並駕,尚減用分許而節制之,可謂方成知約矣。世人不知「諸逆上衝上,皆屬於火」之理,治嘔輒以薑、萸、丁、桂,從事者皆粗工也。余用以治胎前惡阻,甚妙。

十八、濕熱證,咳嗽,晝夜不安,甚至喘不得眠者,暑邪入於肺絡。宜葶藶、枇杷葉、六一散(五十九)等味。雄按:「吳本」咳嗽下有「喘逆、面赤、氣粗」六字,而無「甚至」句。評:病較輕者,用千金葦莖湯加滑石、杏仁、亦效。

人但知暑傷肺則肺虛,而不知暑滯肺絡則肺實。葶藶引滑石直瀉肺邪,則病自除。吳子音曰:業師張友樵治一酒客,夏月痰嗽氣喘,夜不得臥,服涼藥及開氣藥不效。有議用人參、麥冬等藥者,師診其脈右寸數實,此肺實而非肺虛也,投以人參則立弊矣,遂與此方煎服立愈。明年復感客邪,壅遏肺氣,喘咳復作,醫有以葶藶進者,服之不效,反煩悶汗泄。師脈其右寸浮數,口渴惡熱,冷汗自出,喘急煩悶,曰熱邪內壅,肺氣鬱極,是以逼汗外出,非氣虛自汗也,服葶藶而反煩悶者,肺熱極盛,與苦寒相格拒也。夫肺若氣上逆,本宜苦以泄之,而肺欲散,又當兼食辛以散之,與麻杏甘石湯九十八一劑,肺氣得通而喘止、汗斂,諸症悉平矣。楊云:余曾治一酒客大喘,用金鑑蘇葶丸而愈,亦與此同。此蓋濕熱上壅之證也。至案內所云服此益甚,則外感束其肺熱,用此降之,則外感反內陷而病益甚,麻杏甘石,正怯外感而清內熱之方,故速愈。張君用藥則是,而立論高而不切,非垂教後學之法也。

十九、濕熱證,十餘曰,大勢已退,惟口渴,汗出,骨節雄按:「吳本」有「隱」字。痛,雄按:「吳本」下有「不舒,小便赤澀不利」八字。余邪留滯經絡,宜元米(即糯米)湯泡於朮,隔一宿,去朮煎飲。評:用元米泡於朮,毫無助熱之弊,以之養陰化濕,頗見靈巧。

病後濕邪未盡,陰液先傷,故口渴身痛。此時救液則助濕,治濕則劫陰。宗仲景麻沸湯之法,取氣不取味,走陽不走陰,佐以元米湯養陰逐濕,兩擅其長。楊云:煎法精妙,注亦明晰。汪按:此身痛一症,乃濕滯之的驗,則口渴未必非濕淫於內而引飲也。然津液亦必須顧慮,以術治濕,不用煎而用泡,巧妙亦周致。雄按:用沙參、麥冬、石斛、枇杷葉等味,冬瓜湯煎服亦可。汪按:用冬瓜靈妙,宜加絲瓜絡。

璜按:王氏用清潤之藥,以解病後濕熱余邪、亦妥,但尚宜加萆薢、薏仁,以治骨節痛,似覺周到。

二十、濕熱證,數日後汗出,熱不除,或痙,忽頭痛不止者,營液大虧,厥陰風火上升。宜羚羊角、蔓荊子、鉤藤、元參、生地、女貞子等味。雄按:「吳本」無女貞子有白芍。楊云:白芍不如女貞。

濕熱傷營,肝風上逆,血不榮筋而痙,上升顛頂則頭痛。熱氣已退,木氣獨張,故痙而不厥,投劑以息風為標,養陰為本。雄按:蔓荊不若以菊花、桑葉易之。楊云:蔓荊最無謂,所易甚佳,汪按:枸杞子亦可用,不嫌其膩。

璜按:汗出熱留,營液受傷,則肝風徙動,上攻腦髓,而頭痛發痙,因熱尚輕,故不昏厥也。潤肝息風,如玉竹、參葉、桑枝、連翹、甘菊、穭豆衣均能奏效。西洋醫用鉀溴,東醫名臭剝,以二分合白糖和水服之,有偉效。

二十一、濕熱證,胸痞發熱,肌肉發疼,始終無汗者,腠理暑邪內閉。雄按:「吳本」無此四字,作氣機拂鬱,濕熱不能達外。楊云:「吳本」,勝於原本。宜六一散(五十九)一兩,薄荷葉三四分雄按:「吳本」作三四十片。泡湯調下,即汗解。

濕病發汗,昔賢有禁。此不微汗之,病必不除。蓋既有不可汗之大戒,復有得汗始解之治法,臨證者當知所變通矣。吳云:此濕邪蘊遏,氣鬱不宣,故宜辛涼解散。汗出灌浴之輩,最多此患。若加頭痛惡寒,便宜用香薷溫散矣。章云:濕病固非一概禁汗者,故仲景有麻黃加朮湯等法。但寒濕在表,法當汗解,濕熱在裡,必當清利。今以暑濕閉於腠理,故以滑石利毛竅,若閉於經者,又當通其經絡可知矣。汪按「吳本」薄荷較多,則非微汗矣。

璜按:用泡湯,取其輕揚透汗,如用煎劑,則蘆根、豆豉、竹葉、杏仁、綠豆衣,均輕清開泄,以取微汗亦佳。

二十二、濕熱證,按法治之數日後,或吐下一時並至者,中氣虧損,升降悖逆,宜生穀芽、蓮心、雄按:當是蓮子。扁豆、米仁、半夏、甘草、茯苓等味,甚者用理中法四十五。雄按:「吳本」無此條,若可用理中法者,必是過服寒涼所致。評:此病後和平養胃之法,以治吐下輕病則可耳。

升降悖逆,法當和中,猶之霍亂之用六和湯也。若太陰憊甚,中氣不支,非理中不可。忽然吐下,更當細審脈症,有無重感別邪,或傷飲食。雄按:亦有因忿怒而致者,須和肝胃。

二十三、濕熱證,十餘日後,左關弦數,腹時痛,時圊血,肛門熱痛,血液內燥,熱邪傳入厥陰之證,宜仿白頭翁法(九十九)。評:此西醫所謂腸炎也,用黃芩湯加銀花元明粉,可以治之。

熱入厥陰而下利,即不圊血,亦當宗仲景治熱利法。若竟逼入營陰,安得不用白頭翁湯涼血而散邪乎。設熱入陽明而下利,即不圊血,又宜師仲景下利譫語,用小承湯三十九之法矣。雄按:章氏謂小承氣湯乃治厥陰熱利,若熱入陽明而下利,當用黃芩湯,此不知《傷寒論》有簡誤之文也。本文云,下利譫語者有燥矢也,宜小承氣湯。既有燥矢,則為太陰轉入陽明之證,與厥陰無涉矣。濕熱入陽明而下利,原宜宗黃芩湯為法,其有燥矢而譫語者,未嘗無其候也,則小承氣亦可援例引用焉。

二十四、濕氣證,十餘日後,尺脈數,下利,或咽痛,口渴心煩,下泉不足,熱邪直犯少陰之證,宜仿豬膚湯三涼潤法。

同一下利,有厥少之分,則藥有寒涼之異。謂厥陰宜寒,少陰宜涼也。然少陰有便膿之候,不可不細審也。

二十五、濕熱證,身冷脈細,汗泄胸痞,口渴舌白,濕中少陰之陽,宜人參、白朮、附子、茯苓、益智等味。雄按:「吳本」無此條。楊云:此等證固有之,然本論濕熱卻夾入寒濕,又不提明藥誤,豈不自亂其例。評:此注辨證最精。

此條濕邪傷陽,理合扶陽逐濕。口渴為少陰證,烏得妄用寒涼耶。津液出於舌下少陰經之廉泉穴,故凡少陰受邪,津液不升則渴也。然胸痞舌白,當加厚朴、半夏或乾薑,恐參、術太壅氣也。渴者,濕遏陽氣,不代津液以上升,非熱也。雄按:此濕熱病之類證,乃寒濕也,故傷人之陽氣,或濕熱病證治不如法,但與清熱,失於化濕,亦有此變。但口渴而兼身冷、脈細、汗泄、舌白諸症者,固屬陰證,宜溫。還須察其二便,如溲赤且短,便熱極臭者,仍是濕熱蘊伏之陽證,雖露虛寒之假象,不可輕投溫補也。章氏所云濕遏陽氣,不化津液之曷,又為太陰還而非少陰證矣。

璜按:此節乃濕寒證,非濕熱證也。若濕熱有虛寒之假象,因熱為濕遏,仍當開濕清熱,此中具有手法,多讀《王氏醫案》及《名醫類案》寒熱篇,自別有一番見解。

二十六、暑月病初起,但惡寒,面黃,口不渴,神倦,四肢懶,脈沉弱,腹痛不利,濕困太陰之陽,宜仿縮脾飲一百甚則大順散六十,來復丹八十四等法。雄按「吳本」無此條。

暑月為陽氣外泄,陰氣內耗之時,故熱邪傷陰,陽明消爍,宜清宜涼。雄按:此治暑之正法眼藏。太陰告困,濕濁瀰漫,宜溫宜散。雄按:凡寒濕為病,雖在暑月,忌用涼藥,宜舍時從證也,昔賢雖知分別論治,惜不能界畫清釐,而創陰暑等名,貽誤後學不少。徐洄溪云:「天有陰暑,人間有陰熱矣」,一語破的。汪按:知夏日有陰暑,冬日當有陽寒乎?倘冬日感病,而醫者云此為陽寒,治宜涼藥,未有不嗤其妄者。而陰暑之名,乃相沿數百年,積非勝是,不可解也。古法最詳,醫者鑑諸。仲景謂自利不渴者屬太陰,以其贓有寒故也,今濕重惡寒不發熱,即為太陰證之寒濕也,如或肢冷脈細,必須姜附理中法四十五。

璜按:此必其人平素氣血俱虧,故初病而即見此等症也,氣虛則惡寒,血虛則面黃,氣血俱衰,故神倦,四肢懶,脈沉弱而腹痛下利,乃濕寒之病也,此證四時俱有,非徒暑月為然。

二十七、濕熱證,按法治之,諸症皆退,惟目瞑則驚悸夢惕,余邪內留,膽氣未舒,宜酒浸郁李仁、薑汁炒棗仁、豬膽皮等味。雄按:「吳本」無此條。

滑可去著。郁李仁性最滑脫,古人治驚後肝系滯而不下,始終目不瞑者,用之以下肝系而去滯。此證借用。良由濕熱之邪,留於膽中,膽為清虛之府,藏而不瀉,是以病去而內留之邪不去,寐則陽氣行於陰,膽熱內擾,肝魂不安,用郁李仁以泄邪,而以酒行之,酒氣獨歸膽也。棗仁之酸,入肝安神,而以薑汁製,安神而又兼散邪也。肝性喜涼散,棗仁、薑汁太溫,似宜酌加涼品。雄按:此釋甚是,如黃連、山梔、竹茹、桑葉皆可佐也。

璜按:熱病後心血略虛,余邪煩擾,以致腦筋不寧,故見目瞑則驚悸夢惕等症。擬方用生地潤血,黃連、山梔以清餘熱,整塊硃砂、白茯神、首烏藤以寧睡止悸而鎮驚惕,足可取效。

二十八、濕熱證,曾開泄下奪,惡候皆平,獨神思不清,倦語不思食,溺數,唇齒干。胃氣不輸,肺氣不布,元神大虧,宜人參、麥冬、石斛、木瓜、生甘草、生穀芽、鮮蓮子等味。雄按:「吳本」無此條。汪按:百合似亦可用。評:此善後之妙方。

開泄下奪,惡候皆平,正亦大傷,故見證多氣虛之象。理合清補元氣,若用膩滯陰藥,去生便遠。雄按:此肺胃氣液兩虛之證,故宜清補,不但陰膩不可用,且與脾虛之宜於守補溫運者亦異。楊云:分別極清。

二十九、濕熱證四五日,忽大汗出,手足冷,脈細如絲,或絕,口渴,莖痛,而起坐自如,神清語亮。乃汗出過多,衛外之陽暫亡,濕熱之邪仍結,一時表裡不通,脈故伏,非真陽外脫也,宜五苓散二十一去朮加滑石、酒炒川連、生地、耆皮等味。雄按:「吳本」無川連、生地。評:此證若遇庸手,必誤認為亡陽,以有口渴、莖痛,故知乃屬熱證也,倘誤服姜附必死。

此條脈症,全似亡陽之候,獨於舉動神氣,得其真情,噫!此醫之所以貴識見也。以口渴莖痛,知其邪結,以神清語亮,知非脫證。雄按:此條原注,全似評贊。章氏以為自注,究可疑也,至衛陽暫亡,必由誤表所致。濕熱仍結,陰液已傷,故以四苓加滑石導濕下行,川連、生地清火救陰,耆皮固其衛氣,用法頗及周密。楊云:發明方意精當。汪按:此注當亦後人所附評語,且此證世所罕見,況亡陽脫證,起坐自如,神清語亮者亦不少。據以辨證,似不甚明確,惟口渴莖痛為亡陽所無耳。

璜按:大汗傷其心液,故手足冷,脈細如絲;熱邪仍結,故口渴莖痛;元氣猶得保持,故起坐自如,神清語亮。汗出過多,固見此症,而誤服寒涼冰閉者,亦有此候。觀王孟英治潘翼廷案,用六一散攪淡鹽湯,澄去滓,調下紫雪丹,以解其冰閉之邪,是何等手法。

三十、濕熱證,發痙神昏,獨足冷陰縮,下體外受客寒,仍宜從濕熱治,只用辛溫之品煎湯熏洗。楊云:仍從濕熱治是矣。辛溫熏洗不愈,益其濕乎,不惟治下而遺上也。汪按:熏洗似無大礙,但未必有益。

陰縮為厥陰之外候,合之足冷,全似虛寒,乃諦觀本證,無一屬虛。始知寒客下體,一時營氣不達,不但證非虛寒,並非上熱下寒之可擬也,仍從濕熱治之,又何疑耶?發痙神昏,邪犯肝心,若邪重內閉,厥陰將絕,必囊縮足冷而舌亦卷,是邪深垂死之證,本非虛寒。今云由外受客寒,臨證更當詳細審問為要。雄按:此條本文頗有語病,恐非生白手筆。

璜按:發痙神昏,足冷陰縮,熱病有神經性者每見此候,用樟腦劑必效。以樟腦能興奮神經,而漸達於生殖器也。樟腦用量,每次可服一釐七,白糖加水和服。原文不出方,茲特補之,此藥向西藥房買,中藥鋪不可用。

三十一、濕熱證,初起壯熱,口渴,脘悶懊憹,眼欲閉,時譫語,濁邪蒙敝上焦,宜湧泄,用枳殼、桔梗、淡豆豉、生山梔,無汗者加葛根。

此與第九條宜參看,彼屬余邪,法當輕散。余邪不淨者,自無壯熱譫語等症,必與初起邪勢重者形狀不同。此則濁邪蒙閉上焦,故懊憹脘悶,眼欲閉者,肺氣不舒也。時譫語者,邪郁心包也。若投輕劑,病必不除。《經》曰:高者越之。用梔豉湯十一湧泄之劑,引胃脘之陽,而開心胸之表,邪從吐散。若舌苔薄而清者,邪未膠結,可吐散;如舌苔厚而有根,濁邪瘀結,須重用辛開苦降,如吐之,邪結不得出,反使氣逆而變他證矣。雄按:此釋甚是。病在上焦,濁邪未結,故可越之,若已結在中焦,豈可引吐?不但濕熱證吐法宜慎也,即痰飲證之宜於取吐者,亦有辨別要訣。趙恕軒《串雅》云,宜吐之證,必須看痰色。吐在壁上,須其痰干之後有光亮,如蝸牛之涎者,無論痰在何經,皆可吐也。若痰干之後,無光亮之色者,切忌用吐。彼驗痰漬,此驗舌苔,用吐者識之,又按何報之云,子和治病,不論何證,皆以汗吐下三法取效,此有至理存焉。蓋萬病非熱則寒,寒者氣不運而滯,熱者氣亦壅而下運。氣不運則熱鬱痰生,血停食積,種種阻塞於中矣。人身氣血貴通而不貴塞,非三法何由通乎?又去邪即所以補正,邪去則正自復。但以平淡之飲食調之,不數日而精神勃發矣,故婦人不孕者,此法行後即孕,陰陽和暢也,男子陽道驟興,非其明驗乎。後人不明此理而不敢用,但以補溫為穩。殺人如麻,可嘆也。汪按:何說乃據倒倉法言之。

璜按:以葛根、桔梗治濕熱脘悶、眼閉、譫語未合,如欲透汗,蘆根、滑石、杏仁、薄荷為穩。

三十二、濕熱證,經水適來,壯熱口渴,譫語神昏,胸腹痛,或舌無苔,脈滑數,邪陷營分,宜大劑犀角、紫草、茜根、貫眾、連翹、鮮菖蒲、銀花露等味。雄按:世人但知小柴胡湯一法,而不分傷寒溫暑之病何也。淦按:茜根不若以丹皮、赤芍易之。評:此方清營解熱,開竅提神,具見靈妙。

熱入血室,不獨婦女,男子亦有之。不第涼血,並須解毒。然必重劑乃可奏功。仲景謂陽明病下血譫語者,此為熱入血室,即指男子而言,故無經水適來之語。

三十三、濕熱證,上下失血,或汗血,毒邪深入營分,走竄欲泄,宜大劑犀角、生地、赤芍、丹皮、連翹、紫草、茜根、銀花等味。雄按:以上四條「雄本」無之,丹皮雖涼血而氣香走泄,能發汗,惟血熱而瘀者宜之,又善動嘔,胃弱者勿用。

熱逼而上下失血、汗血,勢極危而猶不即壞者,以毒從血出,生機在是。大進涼血解毒之劑,以救陰而泄邪,邪解而血自止矣。血止後須進參、耆善後乃得。汪按:善後宜兼養血。汗血即張氏所謂肌衄也。《內經》謂:熱淫於內,治以鹹寒。方中當增入鹹寒之味。此說未知何人所注,亦甚有理也。汪按:可知牡蠣並有止汗之功,不嫌其澀。此注乃後人所附。評語未羼入原注者。他條俱與原注併合不可分析矣。雄按:此條本文但云熱證是感受暑熱而不挾濕邪者也。暑熱之氣極易傷營,故有是證。章氏乃云:此篇所謂淫熱即是暑也,然則此條不曰淫熱而曰熱者,又是何病耶?夫寒暑二氣,《易經》即以往來對待言之矣。後之妄呈臆說者,真是冷熱未知。辛甫云:辯得是。

璜按:此毒熱也。服清血方血宜止,不止即危。余嘗見熱病大衄一日而死,到今思之,猶無法制止也。醫道誠難矣哉。

三十四、濕熱證,七八日,口不渴,聲不出,與飲食亦不卻,雄按:「吳本」有「二便自通」句。默默不語,神識昏迷,進辛香涼泄,芳香逐穢俱不效。此邪入雄按:「吳本」下有「手」字。厥陰,主客渾受。宜仿吳又可三甲散一百一醉地鱉蟲、醋炒鱉甲、土炒穿山甲、生殭蠶、雄按:「吳本」無此味。柴胡、桃仁泥等味。

暑濕先傷陽分,然病久不解,必及於陰。陰陽兩困,氣鈍血滯,而暑濕不得外泄,雄按:據章氏,以此為薛氏自注,然疊以暑濕二氣並言,以解濕熱病證。若謂暑中原有濕,則暑下之濕,又為何物乎?一笑。余恐後學迷惑,故不覺其饒舌也。遂深入厥陰,絡脈凝瘀,使一陽少陽生氣也不能萌動,生氣有降無升。心主阻遏,靈氣不通,所以神不清而昏迷默默也,破滯通瘀,斯絡脈通而邪得解矣。

海昌許益齋云,此條即傷寒門百合病之類。趙以德、張路玉、陶厚堂以為心病,徐忠可以為肺病。本論又出厥陰,治法良以百脈一宗,悉致其病。元氣不布,邪氣淹留,乃祖仲景法,用異類靈動之物。鱉甲入厥陰,用柴胡引之,俾陰中之邪,盡達於表;䗪蟲入血,用桃仁引之,俾血分之邪,盡泄於下;山甲入絡,用殭蠶引之,俾絡中之邪,亦從風化而散。緣病久氣鈍血滯,非拘拘於恆法所能愈也。汪按:此有神昏一症,可知其非百合病矣,故與百合病異治。百合病究宜治肺為是。

璜按:濕熱證誤治變為此候者頗多,葉氏以為濕邪蒙敝,故神呆,用溫運開濕之法。此節主行瘀通絡,以治神識昏迷,乃為病久血渾亂者而設,不知與飲食不卻,則神機猶在若明若昧之間,不必濕邪,虛證亦有之。余曾遇此證,診其脈甚虛,舌淡紅而無苔,投以養營湯而愈,乃知治病未可拘執一法也。西洋醫每譏中國醫學無定論。噫!惟無定論,乃所以為中國之醫學。

三十五、濕熱證,口渴,苔黃起刺,脈弦緩,囊縮舌硬,譫語昏不知人,兩手搐搦,津枯邪滯。宜鮮生地、蘆根、生首烏、鮮稻根等味。若脈有力,大便不通,大黃亦可加入。雄按:「吳本」無此條。汪按:首烏味澀似未妥。

胃津劫奪,熱邪內據,非潤下以泄邪,則不能達,故仿承氣之例,以甘涼易苦寒,正恐胃氣受傷,胃津不復也。

璜按:昏譫搐搦,津枯黃刺,痙厥大端畢具,加以囊縮舌硬,已成十不救一之證。僅用生地、首烏、蘆稻根,藥力輕微,何濟於事。此證須以《溫病條辨》護胃承氣湯和安官牛黃丸,或紫雪丹服之,為死裡求生之計,十中可救一二。

三十六、濕熱證,發痙撮空,神昏笑妄,舌苔干黃起刺,或轉黑色,大便不通者,熱邪閉結胃腑,宜用承氣湯六下之。雄按:此下十一條,從「吳本」補入。

撮空一症,昔賢謂非大實即大虛。虛則神明渙散,將有脫厥之虞;實則神明被逼,故多繚亂之象。今舌苔黃刺干澀,大便閉而不通,其為熱邪內結,陽明腑熱顯然矣。徒事清熱泄邪,止能散絡中流走之熱,不能除胃中蘊結之邪,故假承氣以通地道,然舌不幹黃起刺者,不可投也。雄按,第二十八條有「曾開泄下奪」之文,則濕熱病原有可下之證,惟濕未代燥,腑實未結者,不可下耳,下之則利不止。如已燥結,亟宜下奪,否則垢濁熏蒸,神明蔽塞,腐腸爍液,莫可挽回,較彼傷寒之下不嫌遲,去死更速也。楊云:通透之論。

承氣用硝黃,所以逐陽明之燥火實熱,原非濕熱內滯者所宜用。然胃中津液為熱所耗,甚至撮空繚亂,舌苔干黃起刺,此時胃熱極盛,胃津告竭,濕火轉成燥火,故用承氣以攻下。承氣者,所以承接未亡之陰氣於一線也。濕溫病至此,亦危矣哉。汪按:治溫熱與傷寒異,而溫熱壞證多與傷寒同。評:汗出過多,胃燥變痙,承氣湯即起死之神方,須放膽用之。

雄按:董發翁有云,外感之邪,既不得從元腑透達,則必向里而走空隙。而十二臟腑之中,惟胃為水穀之海,其上有口,其下有口,最虛而善受;故諸邪皆能入之。邪入則胃實矣,胃實則津液干矣,津液干則死矣。楊乘六云,此言道盡感證致死根由,彼肆用風燥之劑劫液,夭人生命者,正坐不知此義耳。余謂:凡治感證,須先審其胃汁之盛衰,如邪漸化熱,即當濡潤胃腑,俾得流通,則熱有出路,液自不傷,斯為善治。若恃承氣湯為焦頭爛額之客,詎非曲突徙薪之不早耶。楊云:陳修園自謂讀《傷寒論》數十年,然後悟出「存津液」三字,而其用藥仍偏辛燥,不知其所悟者何在。得孟英反復申明,迷者庶可大悟乎。汪按:此條語語破的,楊評亦妙,存津液固為治溫暑諸證之要務,然非專恃承氣湯,急下存津一法也。

璜按:發痙撮空,神昏笑妄,舌苔干黃起刺,此內腎水虧,已失功用,尿毒不能外泄,混入血內,宜用滋腎之藥,以利小便。倘大便堅結,速下之以泄其毒。西人有此證,有一最便最妥之法,以冷水浴身,或以布漬冷水掩腹上,五分鐘換一次,並屢飲沸過之冷水,即能減病。蓋以冷水能助紅血輪中之養氣,以焚血內熱毒故也,方出《肘後》,而我國醫學不能取用,惜哉!

三十七、濕熱證,壯熱口渴,自汗,身重,胸痞,脈洪大而長者,此太陰之濕,與陽明之熱相合,宜白虎加蒼朮湯一百一。評:挾痰熱者,亦能胸痞,脈若洪滑,須兼豁痰。

熱渴自汗,陽明之熱也,胸痞身重,太陰之濕兼見矣。脈洪大而長,知濕熱滯於陽明之經,故用蒼朮白虎湯以清熱散濕,然乃熱多濕少之候。雄按:徐氏云暑不挾濕,蒼朮禁用。

白虎湯七,仲景用以清陽明無形燥熱也。胃汁枯涸者,加入人參以生津,名曰白虎加人參湯八。雄按:余於血虛加生地,精虛加枸杞,有痰者加半夏,用之無不神效。身中素有痹氣者,加桂枝以通絡,名曰桂枝白虎湯八十九。而其實意在清胃熱也。是以後人治暑熱傷氣,身熱而渴者,亦用白虎加人參湯;熱渴汗泄,肢節疼痛者,亦用白虎加桂枝湯;胸痞身重兼見,則於白虎湯中加入蒼朮,以理太陰之濕;寒熱往來兼集,則於白虎湯中加入柴胡,以散半表半裡之邪。雄按:余治暑邪熾盛,熱渴汗泄,而痞滿氣滯者,以白虎加厚朴,極效。凡此皆熱盛陽明,他症兼見,故用白虎清熱,而後各隨症以加減。楊云:此論極圓活,可悟古方加減之法。苟非熱渴汗泄,脈洪大者,白虎便不可投。辨證察脈,最宜洋審也。雄按:熱渴汗泄而脈虛者,宜甘藥以養肺胃之津。汪按:若大汗脈虛身涼不熱,口潤不渴,則為之陽脫證,非參附回陽不能挽救,洄溪《醫論》謂陽未亡則以涼藥止汗,陽已亡則以熱藥止汗,此中轉變介在幾微,辨之精且詳矣。學者宜究心焉。

璜按:白虎湯用處盡多,隨症加減皆能取效。此注辨別精詳,俱有精義。痞滿加厚朴,血虛加生地,精虛加枸杞,有痰加半夏,尤為細針密縷。推之下利發熱,舌黃,可合白頭翁湯;伏氣營陰虧損,舌絳熱渴,可合犀角地黃湯;大汗脈虛,不熱不渴,可合生脈飲;倘大汗小便短而熱,舌苔黃絳,可加生地、元參,雖厥冷亦不禁用。西洋醫謂石膏無功用,不宜入藥,未免太過。

三十八、濕熱證,濕熱傷氣,四肢困倦,精神減少,身熱氣高,心煩溺黃,口渴自汗,脈虛者,東垣用清暑益氣湯一百三主治。

同一熱渴自汗,而脈虛神倦,便是中氣受傷,而非陽明鬱熱。清暑益氣湯,乃東垣所制,方中藥味頗多,學者當於臨證時斟酌去取可也。

王士雄曰:此脈此證,自宜清暑益氣以為治。但東垣之方,雖有清暑之名,而無清暑之實。觀江南仲治孫子華之案,程杏軒治汪木工之案可知,故臨證時須斟酌去取可也。汪案:清暑益氣湯,洄溪譏其用藥雜亂,因當此云無清暑之實尤確。余每治此等證,輒用西洋參、石斛、麥冬、黃連、竹葉、荷梗、知母、甘草、粳米、西瓜翠衣等,以清暑熱而益元氣,無不應手取效也。汪按:此方較東垣之方為妥,然黃連尚宜酌用。

璜按:東垣清暑益氣湯,藥味太雜,殊不成方,且多滯那枯液之品,精於醫者自能識之。余臨證三十年,未嘗一用。王氏方較為佳妙。

三十九、暑月熱傷元氣,氣短倦怠,口渴多汗,肺虛而咳者,宜人參、麥冬、五味子等味。汪按:徐洄溪謂麥冬、五味咳證大忌,惟不咳者可用是也。評:熱邪未清,此方尚須慎用。

此即千金生脈散也,與第十八條同一肺病。而氣粗與氣短有分,則肺實與肺虛各異,實則瀉而虛則補,一定之理也,然方名生脈,則熱傷氣之脈虛欲絕可知矣。汪按:脈虛為的驗,若弦數者豈可輕試乎!

王士雄曰,徐洄溪云,此傷暑之後,存其津液之方也。觀方下治證,無一字治暑邪者。庸醫以之治暑病,誤之甚矣。其命名之意,即於復脈湯內取用參、麥二味,因止汗故加五味子。近人不論何病,每用此方,收住邪氣,殺人無算。用此方者,須詳審邪之有無,不可徇俗而視為治暑之劑也。

四十、暑月乘涼飲冷,陽氣為陰寒所遏,皮膚蒸熱,凜凜畏寒,頭痛頭重,自汗煩渴,或腹痛吐瀉者,宜香薷、厚朴、扁豆等味。汪按:香薷惟暑月受涼無汗者宜之,有汗者宜慎用。評:非暑病,何以用香薷。

此由避暑而感受寒濕之邪,雖病於暑月,而實非暑病。昔人不曰暑月傷寒濕而曰陰暑,以至後人淆惑,貽誤匪輕,今特正之。其用香薷之辛溫,以散陰邪而發越陽氣;厚朴之苦溫,除濕邪而通行滯氣;扁豆甘淡,行水和中。倘無惡寒、頭痛之表證,即無取香薷之辛香走竄矣。無腹痛、吐利之裡證,亦無取厚朴、扁豆之疏滯和中矣。故熱渴甚者,加黃連以清暑,名四味香薷飲;減去扁豆,名黃連香薷飲;濕盛於裡,腹膨泄瀉者,去黃連,加茯苓甘草,名五物香薷飲;若中虛氣怯汗出多者,加入參、耆、白朮、橘皮、木瓜名十味香薷飲。然香薷之用,總為寒濕外襲而設,楊云:古人亦云夏月之用香薷,猶冬月之用麻黃。不可用以治不挾寒濕之暑熱也。略參拙意,汪按:十味香薷飲,用藥亦太雜。評:香薷飲治傷於暑濕而表實者之正方。

四十一、濕熱內滯太陰,郁久而為滯下,其症胸痞腹痛,下墜窘迫,膿血稠黏,裡急後重,脈耎數者,宜厚朴、黃芩、神麯、廣皮、木香、檳榔、柴胡、煨葛根、銀花炭、荊芥炭等味。汪按:柴、葛終嫌不妥,凡病身熱脈數,是其常也,惟痢疾身熱脈數,其證必重。評:亦治痢之套方。

評:痢疾多由暑邪鬱伏於肝肺,故糞下赤白者極多,挾飲食傷者,通用肝肺,佐以消食之品,五色痢著熱尤酷。故古人取用鳳尾草汁、米薑、蔥白之屬,不為無見。本書未見及此,茲特揭出。古之所謂滯下,即今所謂痢疾也。由濕熱之邪,內伏太陰,阻遏氣機,以致太陰失健運,少陽失疏達,熱鬱濕蒸,傳道失其常度,蒸為敗濁膿血,下至肛門,故後重;氣壅不化,仍數至圊而不能便。傷氣則下白,傷血則下赤,氣血並傷,赤白兼下,濕熱盛極,痢成五色。汪按:昔人有謂紅痢屬熱,白痢屬寒者,謬說也。痢疾大抵皆有暑熱,其由於寒者千不得一,唯紅屬血,白屬氣,則為定論。故用厚朴除濕而行滯氣,檳榔下逆而破結氣,黃芩清庚金之熱,木香、神麯疏中氣之滯,葛根升下陷之胃氣,柴胡升中土之木氣,汪按:蠻升無益而有害。熱侵血分而便血,以銀花、荊芥入營清熱。汪按:地榆炭、丹皮炭亦可用。若熱盛於裡,當用黃連以清熱,大實而痛,宜增大黃而逐邪。昔張潔古制芍藥湯以治血痢,方用歸、芍、芩、連、大黃、木香、檳榔、桂心、甘草等味,而以芍藥名湯者,蓋謂下血必調藏血之臟,故用之為君,不特欲其土中瀉木,抑亦賴以斂肝和陰也。然芍藥味酸性斂,終非濕熱內蘊者所宜服。汪按:芍藥甘草乃治痢疾腹痛之聖劑,與濕熱毫無所礙,不必疑慮。倘遇痢久中虛,而宜用芍藥、甘草之化土者,恐難任芩、連、大黃之苦寒,木香、檳榔之破氣。若其下痢初作,濕熱正盛者,白芍酸斂滯邪,斷不可投。汪按:初起用之亦無礙,並不滯邪,已屬試矣。此雖昔人已試之成方,不敢引為後學之楷式也。

王士雄曰:嘔惡者忌木香,汪按:後重非木香不能除,則用木香佐以止嘔之品可也。無表證者忌柴葛,汪按:即有表證,亦宜慎用。蓋胃以下行為順。滯下者,垢濁欲下而氣滯也,雜以升藥,濁氣反上衝而為嘔惡矣。汪按:升清降濁則可,今反升濁,豈不大謬。至潔古芍藥湯之桂心,極宜審用。苟熱邪內盛者,雖有芩、連、大黃之監製,亦恐其有跋扈之患也。若芍藥之酸,不過苦中兼有酸味。考《本經》原主除血痹,破堅積,寒熱疝瘕,為斂肝氣破血中氣結之藥,仲聖於腹中滿痛之證多用之。故太陰病脈弱,其人續自便利,設當行大黃、芍藥者宜減之,以胃氣弱,易動故也。蓋大黃開陽結,芍藥開陰結,自便利者宜減,則欲下而窒滯不行之痢,正宜用矣。楊云:是極,芍藥湯治濕熱下利,屢有奇效,其功全在芍藥,但桂心亦須除去為妥。汪按,白芍開結,佐以甘草和中,必不有礙胃氣。乃治痢必用之品,不但治血痢也,況白芍之酸,嗽證尚且不忌,則治痢用之,有何顧忌乎?

四十二、痢久傷陽,脈虛滑脫者,真人養臟湯一百六加甘草、當歸、白芍。評:此病絕少,此等藥,餘生平從未一試。

牌陽虛者,當補而兼溫。然方中用木香,必其腹痛未止,故兼疏滯氣。用歸、芍必其陰分虧殘,故兼和營陰。汪按,果系虛寒滑脫,固宜溫澀。今既云陰分虧殘,豈可妄投溫燥?以速其死乎?但痢雖脾疾,久必傳腎,以腎為胃關,司下焦而開竅於二陰也。汪按,所傷者腎陰而非腎陽也,蠻助腎陽何益?況火為土母,欲溫土中之陽,必補命門之火,若虛寒甚而滑脫者,當加附子以補陽,不得雜入陰藥矣。汪按:虛寒滑脫,誠宜參、附、粟殼,然忘卻此篇本專論濕熱病矣。

王士雄曰:觀此條似非一瓢手筆,而注則斷非本人自注。汪按:當亦後人所附評語。葉香岩云,夏月炎熱,其氣俱浮於外,故為蕃秀之月,過食寒冷,郁其暑熱,不得外達,汪按:亦有不食寒冷而患痢者。食物厚味,為內伏之火,煅煉成積,傷於血分則為紅,傷於氣分則為白。氣滯不行,火氣逼迫於肛門,則為後重;滯於大腸,則為腹痛,故仲景用下藥通之,河間、丹溪用調血和氣而愈。此時令不得發越,至秋收斂於內而為痢也。汪按:亦有夏月即痢者。評:痢疾由大腸熱腫,忌滯、忌溫、忌補、忌澀,用景岳法則纏綿難愈,或熱熾而成噤口,戒之。此理甚明,何得誤認為寒,而用溫熱之藥?余歷證四十餘年,治痢惟以疏理推蕩清火而愈者,不計其數,觀其服熱藥而死者甚多。汪按:餘生平治痢,必宗葉氏之論,惟曾誤服溫澀者,每多不救,其餘無不愈者。同志之士,慎勿為景岳之書所誤,以殺人也。汪按:可謂苦口婆心,心,無如世之宗景岳者,必不肯信從也。聶久吾云,痢疾投補太早,錮塞邪熱在內,久而正氣已虛,邪氣猶盛。欲補而澀之,則助邪,欲清而攻之,則愈滑,多致不救。汪按:幸而不死,亦必成休息痢,終身不瘥。徐洄溪云,夏秋之間,總由濕熱積滯,與傷寒三陰之利不同。汪按:學者切記。後人竟用溫補,殺人無算,觸日傷懷。尤拙吾云,痢與泄瀉,其病不同,其治亦異。泄瀉多由寒濕,寒則宜溫,濕則宜燥也。痢多成於濕熱,熱則宜清,濕則宜利也。雖泄瀉有熱證,畢竟寒多於熱;痢病亦有寒證,畢竟熱多於寒。是以泄瀉經久,必傷於陽,而腫脹喘滿之變生;痢病經久,必損於陰,而虛煩屢發之疾起。痢病兜澀太早,濕熱流注,多成痛痹;泄瀉疏利過當,中虛不復,多作脾勞,此余所親歷,非臆說也。或問熱則清,而寒則溫是矣,均是濕也,或從利,或從燥,何歟?曰寒濕者,寒從濕生,故宜苦溫燥其中;濕熱者,濕從熱化,故宜甘淡滑石之類。汪按:茯苓通亦是。利其下。蓋燥性多熱,利藥多寒,便利則熱亦自去,中溫則寒與俱消,寒濕必本中虛,不可更行清利,濕熱鬱多成毒,不宜益以溫燥也。合諸論而觀之,可見痢久傷陽之證,乃絕無僅有者。然其真人養臟湯,須慎重而審用矣,猶謂其雜用陰藥,豈未聞下多亡陰之語乎?須知陽脫者,亦由陰先亡而陽無依,如盞中之油干則火滅也。汪按:辨得明暢,庶免誤人。

四十三、痢久傷陰,虛坐努責者,宜用熟地、炭炒當歸、炒白芍、炙甘草,廣皮之屬。

里結欲便,坐久而乃不得便者,謂之虛坐努責。凡里結屬火居多,火性傳送至速,郁於大腸,窘迫欲便,而便仍不舒,故痢疾門中每用黃芩清火,甚者用大黃逐熱。若痢久血虛,血不足則生熱,亦急迫欲便,但久坐而不得便耳。此熱由血虛而生,故治以補血為主。評:由血虛而不得便者,蓯蓉、菟絲子亦可加入。里結與後重不同,里結者急迫欲便,後重者肛門重墜。里結有虛實之分,實為火邪有餘,虛為營陰不足;後重有虛實之異,實為邪實下壅,虛由氣虛下陷。是以治里結者,有清熱養陰之異;治後重者,有行氣升補之殊。虛實之辨,不可不明。汪按:辨析精細允當,言言金玉。

王士雄曰:審屬痢久而氣虛下陷者,始可參用升補。若初痢不挾風邪,久痢不因氣陷老,升、柴不可輕用。故喻氏逆流挽舟之說,堯封斥為偽法也。

四十四、暑濕內襲,腹痛吐利,胸痞脈緩者,濕濁內阻太陰,宜縮脾飲一百。

此暑熱濁邪傷太陰之氣,以致土用不宣,太陰告困,故以芳香滌穢,辛燥化濕為制也。

王士雄曰:雖曰暑濕內襲,其實乃暑微濕盛之證,故用藥如此。汪按,此有脈緩可徵,故宜用溫藥。

四十五、暑月飲冷過多,寒濕內留,水穀不分,上吐下瀉,肢冷脈伏者,宜大順散十六。

暑月過於貪涼,寒濕外襲者,有香薷飲;寒濕內侵者,有大順散。夫吐瀉肢冷脈伏,是脾胃之陽為寒濕所蒙,不得升越,故宜溫熱之劑調脾胃,利氣散寒。然廣皮。茯苓似不可少。此即仲景治陰邪內侵之霍亂,而用理中湯之旨乎。略參拙意。評:肢冷脈伏,有熱深厥亦深者,切須細辨。稍一誤投,則變生頃刻,為醫者不可不參透此關。

王士雄曰:此條明言暑月飲冷過多,寒濕內留,水穀不分之吐利,宜大順散治之,是治暑月之寒濕病,非治暑也,讀者不可草率致誤。若肢冷脈伏,而有苔黃、煩渴、溲赤、便穢之兼症,即為暑熱致病,誤投此劑,禍不旋踵。汪按:洄溪論大順散語見第五卷本方下。

四十六、腸痛下痢,胸痞,煩躁,口渴,脈數大,按之豁然空者,宜冷香飲子一百七。

此不特濕邪傷脾,抑且寒邪傷腎。煩躁熱渴,極似陽邪為病,惟數大之脈,按之豁然而空,知其燥渴極證,為虛陽外越,而非熱邪內擾。故以此方冷服。俾下咽之後,冷氣既消,熱性乃發,庶藥氣與病氣,無扦格之虞也。

王士雄曰:此證亦當詳審。如果虛陽外越,則其渴也,必不嗜飲。其舌色必淡白,或紅潤,而無干黃黑燥之苔。其便溺必溏白,而非穢赤。苟不細察,貽誤必多。《醫師秘籍》僅載前三十五條,江白仙本與《溫熱贅言》於三十五條止採二十條,而多後之十一條,且編次互異,無從訂正。偶於友人顧聽泉學博處,見鈔本《濕熱條辨》云,曩得於吳人陳秋垞贊府者,雖別無發明,而四十六條全列,殆原稿次序固如是耶,今從之,俾學者得窺全豹焉。

又按喻氏云,濕溫一證,即藏疫癘在內,一人受之則為濕溫,一方受之則為疫癘。楊云:以下論治疫之法,綱領已俱,學者於此究心焉,庶免多歧之惑。余謂此即仲聖所云清濁互中之邪也。石頑亦云時疫之邪,皆從濕土鬱蒸而發。土為受盛之區,平時汙穢之物,無所不容,適當邪氣蒸騰,不異瘴霧之毒,或發於山川原陸,或發於河井溝渠,人觸之者,皆從口鼻流入膜原,而至陽明之經,脈必右盛於左。蓋濕土之邪,以類相從而犯於胃,所以右手脈盛也。陽明居太陽之裡,少陽之外,為三陽經之中道,故初感一二日間,邪犯膜原,但覺背微惡寒,頭額暈脹,胸膈痞滿,手指痠麻,此為時疫之報,使與傷寒一感,便發熱頭痛不同。至三日以後,邪乘表虛而外發,則有昏熱頭汗,或咽腫發斑之患,邪乘裡虛而內陷,或挾飲食,則有嘔逆痞滿,嘈雜,失血,自利吐蛔之患。若其人平素津枯,兼有停滯,則有譫語,發狂言,舌苔黃黑,大便不通之患。平素陰虧,則有頭面赤熱,足膝逆冷,雄按:此二端亦有不屬陰虛,而胃中濁氣上熏,肺為熱壅,無以清肅下行,而使然者。至夜發熱之患。若喘噦、冷汗、煩擾、瘛瘲等症,皆因誤治所致也。評:此篇於疫邪時感伏氣各病,闡發透亮,字字精實。蓋傷寒之邪,自表傳里,濕熱之邪,自里達表,雄按:此謂伏氣發為溫熱也,若外感風溫暑熱,皆上焦先受。疫病之邪,自陽明中道,隨表裡虛實而發,不循經絡傳次也。以邪既伏中道,不能一發便盡。雄按:夏之濕溫,秋之伏暑,病機皆如此。治法有區別。故有得汗熱除,二三日復熱如前者;有得下里和,二三日復見表熱者;有表和復見里證者。總由邪氣內伏,故屢奪屢發,不可歸咎於調理失宜,復傷風寒飲食也。汪按:此真閱歷之言。評:此等證多發於夏秋,病情錯雜,治法盡多,誤用風藥,死者接踵。外解無如香豉、蔥白、連翹、薄荷之屬;內清無如滑石、芩、連、山梔、人中黃之屬;下奪無如硝、黃之屬。如見發熱自利,則宜葛根、芩、連;雄按:葛根宜慎用,余易以滑石、銀花較妥。汪按:宜用綠豆。胸膈痞滿,則宜枳、橘、香附;雄按:桔梗太升,須少用。香附太燥,宜酌用。余則以厚朴主濕滿,石菖蒲主痰痞,貝母主鬱結,皆妙。汪按:用制香附無礙。嘔吐呃逆,則宜藿香、芩、連;雄按:熱熾者,以竹茹、枇杷葉易藿香。衄血下血,則宜犀角、丹皮;發斑咽痛,則宜犀角、牛蒡;亞枝云:發斑咽爛者,宜用錫類散一百十,吹之。煩渴多汗,則宜知母、石膏;愈後食復勞復,則宜枳實、梔、豉,汪按:宜加竹茹。隨症加葳蕤、茯苓、丹皮、芍藥之類,汪按:葳蕤宜慎用。皆為合劑。而香豉、人中黃,又為時疫之專藥,以其總解溫熱,時行外內熱毒也。顧雁庭云:喻氏治疫以解毒為主,即又可之專用大黃。葉氏之銀花、金汁同用,皆此意也。雄按:鬆峰之青、蒿、綠豆,亦猶是耳。評:誤用辛溫,則熱熾或至變痙。當知其證雖有內外之殊,一皆火毒為患,絕無辛溫發散之例。每見窮鄉僻壤,無醫藥之處,熱極恣飲涼水,多有浹然汗出而解者,汪按:昔人亦有多飲殺人之戒,須知。又見鄉人有搗鮮車前草汁飲之者甚妙。此非宜寒涼。不宜辛熱之明驗乎?顧雁庭云:脈症不必大涼,而服大涼之藥,似有害而終無害者,疫也。脈症可進溫補,而投溫補之劑,始似安而漸不安者,疫也。雄按:疫證皆屬熱毒,不過有微甚之分耳。間有服溫補而生者,必本非疫證,偶病於疫癘盛行之際,遂亦誤指為疫也。或熱邪不重,過服寒涼,宜亦溫補回春,然非疫癘正治之法,學者辨之。汪按:溫補得生者,乃暑月乘涼飲冷,中於寒濕之病。與中於熱毒之病,大相徑庭。故云本非疫證,讀者不以害辭意,可也。故一切風燥辛熱,皆不可犯。每見粗工用羌、獨、柴、前、蒼、芷、芎、防之類,引火上逆,亢熱彌甚者,以風燥之藥性,皆上升橫散,如爐治得鼓鑄之力也。用樸、半、檳榔、青皮、木香等耗氣之藥,胸膈愈加痞滿者,汪按:庸手見此必指為虛。揠苗助長之道也。雄按:又可達原飲必濕盛熱微者可用,未可執為定法。有下證已具,而遲疑不敢攻下,屢用芩、連不應者,此與揚湯止沸不殊也。至於發狂譫語,舌苔焦黑,而大便自利,證實脈虛,不可攻者。雄按:清熱救陰,間亦可愈。及煩熱痞悶,冷汗喘乏,四肢逆冷,六脈虛微不受補者,皆難圖治也。時疫變證多端,未能一一曲盡,聊陳大略如此。雄按:小兒痘證,多挾疫癘之氣而發。伍氏謂疫毒藏於脾經,正與此論合。故費氏專講痘疫,以救非常痘證之偏,厥功偉矣,後人不察,訾其偏任寒涼,蓋未知痘之同於疫也。審其為疫,必宗其法,又可曾亦論及?近惟玉清任知之。余謂麻疹亦有因疫癘之氣而發者,故治法亦與溫熱相埒也。習幼科者,於溫熱暑疲諸證,因其可不細心討究耶。汪按:治痘專任寒涼,窮非正軌。痘證本與斑疹不同也,此謂費氏之法,特以救非常之痘,則知尋常之痘,未可概施。若奉費氏為治痘定法,而置溫托諸法而不用,是又大誤矣。即如溫熱病,固大忌溫補,而病情萬變,至其壞證卻與傷寒壞證無異,有必須溫補挽救者,亦不可執一也。然豈可奉溫補為治溫熱病之定法乎?

卷八

余師愚《疫病篇》

論疫與傷寒似同而異

疫證初起,有似傷寒太陽、陽明證者。然太陽、陽明頭痛不至如破,而疫則頭痛如劈,沉不能舉。傷寒無汗,而疫則下身無汗,上身有汗,惟頭汗更盛。頭為諸陽之首,火性炎上,毒火盤踞於內,五液受其煎熬,熱氣上騰,如籠上熏蒸之露,故頭汗獨多。評:傷寒亦有但頭汗出齊頸而還之症,未可云此概屬疫證也。此又痛雖同而汗獨異也。有似少陽而嘔者,有似太陰自利者。少陽之嘔,脅必痛;疫證之嘔,脅不痛。因內有伏毒,邪火干胃,毒氣上衝,頻頻而作。太陰自利,腹必滿;疫證自利,腹不滿。大腸為傳送之官,熱注大腸,有下惡垢者,有旁流清水者,有日及數十度者,此又證異而病同也。

論斑疹

余每論熱疫不是傷寒,傷寒不發斑疹,或曰:熱疫不是傷寒固已。至云:傷寒不發斑疹,古人何以謂傷寒熱未入胃,下之太早,熱乘虛入胃,故發斑。熱已入胃,不即下之,熱不得泄,亦發斑,斯何謂歟?曰:古人以溫熱皆統於傷寒。故《內經》云:熱病者,傷寒之類也。《難經》分別五種之傷寒,《傷寒論》辨別五種之治法。既云熱入胃,縱非溫熱,亦是寒邪化熱。故可用白虎、三黃、化斑、解毒等湯以涼解也。今人不悟此理,而因以自誤誤人。至論大者為斑,小者為疹。赤者胃熱極,五死一生;紫黑者胃爛,九死一生。余斷生死,則又不在斑之大小紫黑,總以其形之鬆浮緊束為憑耳。如斑一出,鬆活浮於皮面,紅如朱點紙,黑如墨塗皮,此毒之鬆活外見者,雖紫黑成片可生;一出雖小如粟,緊束有根,如履透針,如矢貫的,此毒之有根錮結者,縱不可紫黑亦死。苟能細心審量,神明於鬆浮緊束之間,決生死於臨證之頃,始信余言之不謬也。

論治疫

仲景之書,原有十六卷,今世只傳十卷,豈疫疹一門亦在遺亡之數歟?以致後世立說紛紛。至河間清熱解毒之論出,有高人之見,異人之識,其旨既微,其意甚遠,後人未廣其說而反以為偏。《馮氏錦囊》亦云:斑疹不可發表。此所謂大中至正之論,惜未暢明其旨,後人何所適從。又可辨疫甚析,如頭痛,發熱,惡寒,不可認為傷寒表症,強發其汗,徒傷表氣;熱不退,又不可下,徒傷胃氣。斯語已得其奧妙。奈何以疫氣從口鼻而入,不傳於胃而傳於膜原,此論似有語病,至用達原飲、三消、諸承氣猶有附會表裡之意。惟熊恁昭《熱疫志驗》首用敗毒散一百八,去其爪牙,繼用桔梗湯五十二,同為舟揖之劑。治胸膈手六經邪熱,以手足少陽俱下膈絡胸中。三焦之氣為火,同相火遊行一身之表。膈與六經,乃至高之分,此藥浮載亦至高之劑,施於無形之中,隨高下而退胸膈及六經之熱,確係妙方。汪按:敗毒散似未盡妥,究宜慎用。余今採用其法,減去硝黃,以熱疫乃無形之毒,難以當其猛烈。重用石膏,直入肺胃,先搗其窩巢之害。而十二經之患,自易平矣。無不屢試屢驗,明者察之。

璜按:誤汗非長熱不退,即神昏譫妄。誤下多有熱內陷而變痢,甚者痢下血水、熱熾、妄言,以致遷延難愈,終成敗症。慎之慎之!

論治疹

疹出於胃,古人言熱未入胃而下之,熱乘虛入胃故發斑。熱已入胃,不即下之,熱不得泄亦發斑。此指寒邪化熱,誤下失下而言。若疫疹未經表下有熱,不一日而即發者,故余謂:熱疫有斑疹,傷寒無斑疹也。熱疫之斑疹,發之愈遲,其毒愈重;一病即發,以其胃本不虛,偶染疫邪,不能入胃,猶之牆垣高大,門戶緊密,雖有小人,無從而入。此又可所謂達於膜原者也,有遲至四五日而仍不透者,非胃虛受毒已深,即發表攻里過當。胃為十二經之海,上下十二經,都朝宗於胃,胃能敷布十二經,榮養百骸,毫髮之間,靡所不貫,毒既入胃,勢必敷布於十二經,戕害百骸,使不有以殺其炎炎之勢,則百骸受其煎熬,不危何待?疫既曰毒,其為火也明矣。火之為病,其害甚大,土遇之而焦,金遇之而熔,木遇之而焚,水不能勝則涸。故《易》曰:燥萬物者,莫熯乎火。古人所謂:「元氣之賊也」。以是知火者疹之根,疹者火之苗也。如欲其苗之外透,非滋潤其根,何能暢茂?一經表散,燔灼火焰,如火得風,其焰不愈熾乎?焰愈熾,苗愈遏矣。評:溫熱得升散而熱愈熾,即同此義。疹之因表而死者,比比然也。其有表而不死者,乃麻疹、風疹之類。有謂:疹可治而斑難治者,殆指疫疹為斑耳,夫疫疹亦何難治哉?但人不知用此法也。

論疫疹之脈不能表下

疫疹之脈,未有不數者。有浮大而數者,有沉細而數者,有不浮不沉而數者,有按之若隱若見者。此《靈樞》所謂:陽毒伏匿之象也。評:脈通於心,主血,熱傷血,致阻脈道,故或伏匿或沉細耳。診其脈,即知其病之吉凶:浮大而數者,其毒發揚,一經涼散,病自霍然;沉細而數者,其毒已深,大劑清熱,猶可撲滅;至於若隱若見,或全伏者,其毒重矣,其證險矣。此脈得於初起者,間有;得於七八日者,頗多。何也?醫者初認為寒,重用發表,先傷其陽。表而不散,繼之以下,又傷其陰。殊不知傷寒五六日不解。法在當下,猶必審其脈之有力者宜乏。評:治熱病者,有時宜舍脈從症,此類是也。疫熱乃無形之毒,病形雖似大熱,而脈象細數無力,所謂「壯火食氣也」。若以無形之火熱,而當硝、黃之猛烈,熱毒焉有不乘虛而深入耶?怯弱之人,不為陽脫,即為陰脫。氣血稍能駕馭者,亦必脈轉沉伏,變證蜂起,或四肢逆冷,或神昏譫語,或鬱冒直視,或遺溺旁流,甚至舌卷囊縮,循衣摸床,種種惡候,頗類傷寒。醫者不悟,引邪入內,陽極似陰,而曰變成陰證。妄投參、桂,死如服毒。遍身青紫,口鼻流血,如未服熱藥者,即用大劑清瘟敗毒散(一百九)重加石膏,或可挽回,余因歷救多人,故表而出之。

璜按:誤下熱邪內陷,於種種惡候之外,尚有下利血水者,多成危症。此節所云變證蜂起者,與病久熱深諸危象,大略相同。不因誤下,固有是證。而因誤下變成是證者,益屬危機。病至此,內腎、腦髓,均被牽累而及,用大清大解,仍宜兼理神經商之。

論疹形治法

鬆浮灑於皮面,或紅或赤,或紫或黑,此毒之外見者,雖有惡證,不足慮也。若緊束有根,如從皮里鑽出,其色青紫,宛如浮萍之背。多見於胸背。此胃熱將爛之候,即宜大清胃熱兼涼其血以清瘟敗毒飲(一百九)加紫草、紅花、桃仁、歸尾,務使鬆活色淡,方可挽回。稍存疑慮,即不能救。

論疹色治法

血之體本紅,血得其暢,則紅而活,榮而潤,敷布洋溢,是疹之佳境也。淡紅有美有疵,色淡而潤,此色之上者也;若淡而不榮,或嬌而豔,干而滯,血之最熱者。深紅者較淡紅為稍重,亦血熱之象,涼其血即轉淡紅。色豔如胭脂,此血熱之極,較深紅為更惡,必大用涼血始轉深紅,再涼其血而淡紅矣。紫赤類雞冠花而更豔,較豔紅為火更盛,不急涼之,必至變黑。須服清瘟敗毒飲(一百九),加紫草、桃仁。細碎宛如粟米,紅者謂之紅砂,白者謂之白砂,疹後多有此證,乃餘毒盡透,最美之境,愈後蛻皮。若初病未認是疫,後十日半月而出者,煩躁作渴,大熱不退,毒發於頷,死不可救。

論發瘡

疫毒發斑,毒之散者也;疫毒發瘡,毒之聚者也。初起之時,惡寒發熱,紅腫硬痛,此毒之發揚者;但寒不熱,平扁不起,此毒之內伏者。或發於要地,發於無名,發於頭面,發於四肢,種種形狀,總是瘡證。何以知其是疫毒所聚?尋常瘡脈洪大而數,疫毒之脈沉細而數;尋常瘡證,頭或不痛,疫毒則頭痛如劈,沉不能舉,是其驗也。稽其證,有目紅面赤而青慘者,有忽汗忽嘔者,有昏憒如迷者,有身熱肢冷者,有腹痛不已者,有大吐乾嘔者,有大泄如注者,有譫語不止者,有妄聞妄見者,有大渴思水者,有煩躁如狂者,有喊叫時作、若驚若惕者,病態多端,大率類是。誤認尋常瘡證,溫托妄施,斷不能救。

王士雄曰:暑、濕、熱、疫諸病,皆能外發癰瘡,然病人不自知其證發之由。外科亦但見其外露之瘡,因而誤事者最多。人亦僅知其死於外證也。噫!

論妊娠病疫

母之於胎,一氣相連。蓋胎賴母血以養,母病熱疫,毒火蘊於血中。是母之血,即毒血矣。苟不亟清其血中之毒,則胎能獨無恙乎?須知胎熱則動,胎涼則安。母病熱疫,胎自熱矣。竭力清解以涼血,使母病去而胎可無虞。若不知此,而舍病以保胎,必至母子兩不保也。至於產後以及病中,適逢經至,當以類推。若云產後、經期,禁用涼劑,則誤人性命,即在此言。評:的是妙談,的是至理。

璜按:妊娠病熱,急急清熱,即是養胎。見可下症,即宜用下劑,不必多所疑畏。蓋去病即安胎之妙法也。為問熱不去,而胎能保存乎?熱熾胎墜,而產母之命不危如朝露乎?熱瘧熱痢,每見胎墜,而成死候,況疫證乎?故妊娠熱病,尤宜大清大解,不容稍緩耳。

論悶證

疫疹初起,六脈細數沉伏,面色青慘,昏憒如迷,四肢逆冷,頭汗如雨,其痛如劈,腹內攪腸,欲吐不吐,欲泄不泄,男則仰臥,女則覆臥,搖頭鼓頷,百般不足,此為悶疫。斃不終朝,如欲挽回於萬一,非大劑清瘟敗毒飲(一百九)不可。醫即敢用,病家決不敢服。與其束手待斃,不如含藥而亡。雖然,難矣哉。

王士雄曰:所謂悶者,熱毒深伏於內,而不發露於外也。漸伏漸深,入臟而死,不俟終日也,固已。治法宜刺曲池、委中,以泄營分之毒,再灌以紫雪(六十一)清透伏邪,使其外越,楊云:治法精良。或可挽回。清瘟敗毒飲,何可試耶。汪按:本方有遏抑而無宣透,故決不可用。

璜按:此即西醫所謂電擊性之腦膜炎也。死人最速,王氏所補治法甚佳。

疫疹治驗

乾隆戊子年,吾邑疫疹流行。初起之時,先惡寒而後發熱,頭痛如劈,腰如被杖,腹如攪腸,嘔泄兼作。大小同病,萬人一轍。有作三陽治者,有作兩感治者,有作霍亂治者。迨至兩日,惡候蜂起。種種危證,難以枚舉。如此死者不可勝計,良由醫者固執古方之所致也。要之執傷寒之方以治疫,焉有不死者乎?是人之死,不死於病而死於藥,不死於藥而死於執古方之醫也。疫證乃外來之淫熱,非石膏不能取效。且醫者,意也。石膏者,寒水也。以寒勝熱,以水勝火,投之百發百中,五月間余亦染疫。凡邀治者不能赴診,叩其症狀,錄方授之,互相傳送,活人無算。癸丑,京師多疫,郎汪副憲、馮鴻臚亦以余方傳送。服他藥不效者,並皆霍然。故筆之於書,名曰清瘟敗毒飲(一百九),隨證加減,詳列於後。

雄按:吳門顧鬆園靖遠因父患熱病,為庸醫投參附所殺。於是發憤習醫,寒暑靡間者閱三十年,嘗著《醫鏡》十六卷,徐侍郎秉義為之序,稱其簡而明,約而該,切於時用而必效。惜無刊本,余求其書而不得。近見桐鄉陸定圃進士《冷廬醫話》,載其治汪纘功陽明熱證,主白虎湯七。每劑石膏用三兩,兩服熱頓減,而遍身冷汗、肢冷、發呃。郡中著名老醫,謂非參附弗克回陽,諸醫和之,群譁白虎再投必斃。顧引仲景「熱深厥亦深」之文,及嘉言「陽證勿變陰厥,萬中無一」之說,諄諄力辯,諸醫固執不從。投參、附回陽斂汗之劑,汗益多而體益冷,反詆白虎之害。微陽脫在旦暮,勢甚危。舉家驚惶,復求顧診,仍主白虎用石膏三兩,大劑二服,汗止身溫,再以前湯加減數服而痊。因著「辨治論」,以為溫熱病中宜用白虎湯,並不傷人,以解世俗之惑,陸進士云:「此說與師愚之說合。」且《醫鏡》佳方不少,其治虛勞方用生地、熟地、天冬、麥冬、龜板、龍眼肉、玉竹、茯苓、山藥、人乳,《吳醫匯講》乃屬之汪績功方中,增入牛膝一味。豈顧著《醫鏡》一書,為汪氏竊取耶。附及之以質博雅。汪按:虛勞而咳者,肺中必有邪,麥冬、玉竹不宜用。

疫證條辨

一、頭痛、目痛,頗似傷寒。然太陽陽明頭痛,不至於傾側難舉,而此則頭痛如劈,兩目昏瞀,勢若難支。總因火毒達於二經,毒參陽位。用釜底抽薪法,撤火下降,其痛立止,其疹自透。宜清瘟敗毒飲(一百九)增石膏、元參,加菊花。誤用辛涼表散,燔灼火焰,必轉悶證。評:頭痛、目痛一證。

二、骨節煩疼,腰如被杖。骨與腰皆腎經所屬,其痛若此,是淫熱之氣,已流於腎經。宜本方增石膏、元參,加黃柏。誤用溫散,死不終朝矣。評:骨節煩疼,腰如被杖一證。

三、熱宜和不宜燥。若熱至遍體炎炎,較之昏沉肢冷者,而此則發揚。以其氣血尚堪勝毒。一經清解,而疹自透。妄肆發表,必至內伏。宜本方增石膏、生地、丹皮、芩、連。評:周身炎熱。

四、有似乎靜而忽躁,有似乎躁而忽靜,謂之靜躁不常。較之顛狂,彼乃發揚,而此嫌郁遏。總為毒火內擾,以致坐臥不安,宜本方增石膏、犀角、黃連。評:毒火內擾,坐臥不安。

五、寤從陽主上,寐從陰主下。胃為六腑之海,熱毒壅遏,阻膈上下,故火擾不寐。宜本方增石膏、犀、連、加琥珀。評:不寐。

王士雄曰:火擾不寐,何必琥珀。若欲導下,宜用木通。

璜按:不寐,加入梔子、豆豉,交媾,神機亦妙。六一散泡牛黃,屢試有驗。

六、初病周身如冰,色如蒙垢,滿口如霜,頭痛如劈,飲熱惡冷,六脈沉細,此陽極似陰,毒之隱伏者也。重清內熱,使毒熱外透。身忽大熱,脈轉洪數,煩躁譫妄。大渴思冰,證雖梟惡,尚可為力。宜本方增石膏、丹皮、犀、連加黃柏。若遇庸手,妄投桂附,藥不終劑,死如服毒。評:身冷滿口如霜,此證須兼豁痰之藥。

七、四肢屬脾。至於逆冷,雜證見之,是脾經虛寒,元陽將脫之象。惟疫則不然,通身大熱,而四肢獨冷,此烈毒郁遏脾經,邪火莫透。重清脾熱,手足自溫,宜本方增石膏。評:身熱肢冷,此證四肢雖逆冷,而口必渴,小便必短黃而熱,溫疫病此類甚多,醫者無不誤治。

王士雄曰:四肢逆冷,在雜證,不僅脾經虛寒;在疫證,亦非毒壅脾經。增石膏原是清胃,氣行則肢自和也。亦有熱伏厥陰而逆冷者,溫疫證中最多,不可不知也。

八、筋屬肝,賴血以養。熱毒流於肝經,斑疹不能尋竅而出,筋脈受其沖激,則抽惕若驚,宜本方增石膏、丹皮,加膽草。評:筋脈抽搐。

九、雜證有精液桔涸,水不上升,咽乾思飲,不及半杯。而此則思冰飲水,百杯不足。緣火毒熬煎於內,非冰水不足以救其燥,非石膏不足以制其焰。庸工猶戒生冷,病家奉為至言,即溫水亦不敢與,以致唇焦舌黑。宜本方增石膏,加花粉。評:此等症非急下不能存津,作者猶未見及此。

十、四時百病,胃氣為本。至於不食,似難為也,而非所論於疫證,此乃邪火犯胃。熱毒上衝,頻頻乾嘔者有之,旋食旋吐者有之。胃氣一清,不必強之食,自無不食矣。宜本方增石膏,加枳殼。評:乾嘔。

王士雄曰:熱壅於胃,奮不知飢,強進粥糜,反助邪氣。雖粒米不進,而病勢未衰者,不可疑為胃敗也。若干嘔吐食,則本方之甘、橘、丹皮皆不可用。宜加竹茹、枇杷葉、半夏之類。評:閱歷之言。

十一、胸膈乃上焦心肺之地,而邪不易犯。惟火上炎,易及於心,以火濟火,移熱於肺,金被火的,其燥愈甚。胸膈郁遏,而氣必長吁矣。宜本方增連、橘,加枳殼、蔞仁。

王士雄曰:邪火上炎,因能郁遏肺氣而為膈滿。第平素有停痰伏飲者,或起病之先,兼有食滯者,本方地芍,未可浪投,臨證須辨別施治。憔蘆菔汁既清燥火之閉郁,亦開痰食之停留,用得其宜,取效甚捷。評:胸有夾痰、夾食者,以蘆菔煎湯代水入當用藥中煎服。甚妙。

十二、昏悶無聲,心之氣出於肺而為聲。竅因氣閉,氣因毒滯;心迷而神不清,竅閉而聲不出。宜本方增石膏、犀角、芩、連,加羚羊角、桑皮。評:昏悶無聲。

王士雄曰:桑皮雖走肺,而無通氣宣竅之能,宜用馬兜鈴、射干、通草之類,清神化毒,當參紫雪(六十一)之類。

十三、胃氣弱者,偏寒偏熱,水停食積,皆與真氣相搏而痛,此言尋常受病之源也。至於疫證腹痛,或左或右,或痛引小腸,乃毒火衝突,發泄無門。若按尋常腹痛,分經絡而治之必死。如初起只用敗毒散一百八或涼隔散四十二加黃連,其痛立止。評:疫病腹痛,乃毒蘊於內而不得泄,死者甚多。

王士雄曰:疫證腹痛,固與雜證迥殊。然夾食、夾瘀、夾疝,因病疫而宿疾兼發者亦正多也。臨證處方,豈可不為顧及。

十四、筋肉瞤動,在傷寒則為亡陽,而此則不然。蓋汗者心之液,血之所化也。血生於心,藏於肝,統於脾。血被煎熬,筋失其養,故筋肉為之瞤動。宜本方增石膏、生地、元參,加黃柏。評:此等症最易誤認亡陽,其實乃風濕未疾也。

王士雄曰:亡陽瞤動,宜補土製水;淫熱瞤動,宜瀉火息風。本方尚少鎮靜息風之品,宜去丹、橘,加菊花、膽草。

十五、病人自言,胃出冷氣。非真冷也,乃上升之氣,自肝而出,中挾相火,自下而上,其熱尤甚,此火極似水,熱極之徵,陽亢逼陰,故有冷氣。宜本方增石膏、犀、地、丹、連,加膽草。

王士雄曰:冷氣上升,雖在別證中見之,亦多屬火。不知者妄投溫熱,貽害可勝道哉。本方橘、芍亦屬非宜。更有挾痰者,須加海蛇、竹瀝、蘆菔汁之類。汪按:此證挾痰者最多。評:膈問覺冷,每多停痰,余亦歷驗多人矣。

十六、口中臭氣,令人難近,使非毒火熏蒸於內,何以口穢噴人乃爾耶?宜本方增石膏、犀、連。評:此證仍由濕熱蒸為穢毒,甚至食物觸其口氣,亦臭穢異常,用清香涼潤之藥可解。

王士雄曰:宜加蘭草、竹茹、枇杷葉、金銀花、薔薇露、瑩白金汁之類,以導穢濁下行。

十七、舌苔滿口如霜,在傷寒為寒證的據,故當溫散。而疫證見此,舌必厚大,為火極水化。宜本方增石膏、犀、地、翹、連,加黃柏。誤用溫散,旋即變黑。汪按:凡溫熱暑疫,見此舌者,病必見重,最宜詳慎。

王士雄曰:凡熱證疫證見此苔者,固不可誤指為寒,良由兼痰挾濕,遏伏熱毒使然。清解方中,宜佐開泄之品為治。

十八、咽喉者水穀之道路,呼吸之出入。毒火薰蒸至於腫痛,亟當清解以開茅塞。宜本方增石膏、玄、橘,加牛蒡、射干、山豆根。評:咽喉腫痛,用煎劑取效絕少。

王士雄曰:加瑩白金汁最妙,藥汁礙咽者亟以錫類散(一百十)吹之。

十九、唇者脾之華;唇掀腫,火炎土燥也。宜本方增石膏、翹、連,加天花粉。評:唇腫。

二十、頭為諸陽之首。頭面腫大,此毒火上攻。宜本方增石膏、元參,加銀花、馬勃、殭蠶、板藍根、紫花地丁、歸尾,脈實者量加酒洗生大黃。評:頭腫。

二十一、面上燎疱,宛如火燙,大小不一,有紅有白,有紫黑相間,痛不可忍,破流清水,亦有流血水者,治同上條。評:面起泡如火燙。

二十二、腮者,肝腎所屬。有左腫者,有右腫者,有右及左,左及右者,名曰痄腮。不亟清解,心成大頭,治同上條。評:左右腮腫。

二十三、頸屬足太陽膀胱經。熱毒入於太陽,則頸腫。宜本方增石膏、元參、翹、橘,加銀花、夏枯草、牛蒡、紫花地丁、山豆根。評:頸腫。

二十四、耳後腎經所屬。此處硬腫,其病甚惡。宜本方增石膏、元、地、丹、翹,加銀花、花粉,板藍根、紫花地丁。耳中出血者不治。評:耳後硬腫。

王士雄曰:坎為耳,故耳為腎水之外候。然肺經之結穴在耳中,名曰龍蔥,專主乎聽。金受火爍則耳聾,凡溫熱暑疫等證,耳聾者,職是故也。不可泥於傷寒少陽之文,而妄用柴胡以煽其焰。古云:耳聾治肺。旨哉言乎。

二十五、舌乃心之苗。心屬火,毒火衝突,二火相併,心苗乃動而嗒舌、弄舌。宜本方增石膏、犀、連、元參,加黃柏。評:嗒舌弄舌。

王士雄曰:宜加木通、蓮子心、硃砂、童溺之類。

二十六、紅絲繞目,清其浮僭之火,而紅自退。誤以眼科治之,為害不淺。宜本方加菊花、紅花、蟬蛻、歸尾、穀精。評:加此四味,藥力淺薄。

王士雄曰:加味,亦是眼科之藥。不若但加羚羊角、龍膽草二味為精當也。

二十七、頭為一身之元首。最輕清而邪不易干,通身焦燥,獨頭汗湧出,此烈毒鼎沸於內,熱氣上騰,故汗出如淋。宜本方增石膏、元參。評:頭汗。

王士雄曰:本方宜去芍、橘、丹皮,加童溺、花粉。

二十八、齒者骨之餘。雜證齡齒為血虛,疫證見之為肝熱。宜本方增石膏、生地、丹梔,加膽草。評:有燥糞者,亦多齡齒,玩《金匱》痙證齘齒用大承氣湯自明。

王士雄曰:齒齦屬陽明。不可全責之肝也。

二十九、疫證鼻衄如泉,乃陽明鬱熱上衝於腦,腦通於鼻,故衄如湧泉。宜本方增石膏、元、地、芩、連,加羚羊角、生桑皮、棕櫚灰。

王士雄曰:本方宜去桔梗加白茅根。

伏邪由營連肺,亦多衄血。

三十、舌上白點如珍珠,乃水化之象。較之紫赤黃黑,古人謂之芒刺者更重。宜本方增石膏、犀、連、元、翹,加花粉,銀花。評:舌白點。

王士雄曰:宜加薔薇根、瑩白金汁之類。

三十一、疫證初起,苔如膩粉,此火極水化。設誤認為寒,妄投溫燥,其病反劇,其苔愈厚,精液愈耗,水不上升,二火煎熬,變白為黑,其堅如鐵,其厚如甲,敲之嘎嘎有聲,言語不清,非舌卷也。治之得法,其甲整脫。宜本方增石膏、元參、犀、連、知、翹,加花粉、黃柏。評:苦苔如膩粉,此肺胃燥熱舌也。故用藥主甘寒充津,不宜再用苦藥以益其燥。

王士雄曰:此證專宜甘寒以充津液,不當參用苦燥。余如梨汁、蔗漿、竹瀝、西瓜汁、藕汁,皆可頻灌。如得蕉花上露更良。揚云:蕉花上露為清熱無上妙品,但不可必得。即蕉根取汁,亦極妙也。若邪火已衰,津不能回者。宜用鮮豬肉數斤,切大塊,急火煮清湯,吹淨浮油,恣意涼飲,乃急救津液之無上妙品。故友範慶簪嘗謂余云:酷熱炎天,正銀匠熔鑄各州縣奏銷銀兩之時,而銀爐甚高,火光撲面,非壯盛之人不能為也。口渴不敢啜茗,惟以淡煮豬肉,取湯涼飲。故裸身近火,而津液不致枯竭。余因推廣其義,頗多妙用,拙案中可證也。

三十二、舌上發疔,或紅或紫,大如馬乳,小如櫻桃,三五不等,流膿出血,重清心火。宜本方增石膏、犀角、翹、連,加銀花。舌上成坑,愈後自平。此二條乃三十六舌未有者。評:舌發疔。

王士雄曰:亦宜加薔薇根、金汁之類,外以錫類散(一百十),或珍珠、牛黃研細糝之,則坑易平。」

三十三、舌衄乃血熱上溢心苗。宜本方增石膏、黃連、犀、地、梔、丹,加敗棕灰。評:蒲黃治舌衄,雖常法,而欲有神效。

王士雄曰:外宜蒲黃炒黑糝之。

三十四、齒衄乃陽明少陰二經之熱相併。宜本方增石膏、元參、芩、連、犀、地、丹、梔,加黃柏。評:齒衄。

王士雄曰:須參葉氏《溫熱論》逆傳治法,且此證挾痰者多,最宜諦審。

三十五、心主神,心靜則神爽。心為烈火所燔,則神不清而譫語,宜本方增石膏、犀、連、丹、梔,加黃柏、膽草。

三十六、呃逆有因胃熱上衝者,有因肝膽之火上逆者,有因肺氣不能下降者。宜本方增石膏,加竹茹、枇杷葉、柿蒂、羚羊角、銀杏仁。如不止,用沉香、檳榔、烏藥、枳殼各磨數分,名四磨飲,仍以本方調服。評:呃逆來源甚多,惟虛呃最難治。

王士雄曰:此三候,因皆實證,尚有痰阻於中者,便秘於下者,另有治法。銀杏仁溫澀氣分,但可以治虛呃,不宜加入此方。

三十七、邪入於胃則吐,毒猶因吐而得發越,至於乾嘔則重矣,總由內有伏毒,清解不容少緩。宜本方增石膏、甘、連,加滑石、伏龍肝。

王士雄曰:甘草宜去。伏龍肝溫燥之品,但可以治虛寒,嘔吐不宜加入此方。本方桔梗、丹、芍亦當去之,可加旋覆花、竹菇、半夏、枇杷葉。如用反佐,則生薑汁為妥。汪按:此方中生薑不可少。

璜按:乾嘔多因胸痞。若上焦氣機不利,尚宜清降。

三十八、疫毒移於大腸,裡急後重,赤白相兼,或下惡垢,或下紫血,雖似痢實非痢也。其人必惡寒發熱,小水短赤。但當清熱利水,宜本方增石膏、黃連,加滑石,豬苓、澤瀉、木通,其痢自止。誤用通利止澀之劑不救。評:仍是熱邪陷下作痢,極力清解,無有不愈。

王士雄曰:熱移大腸,惡垢既下,病有出路,化毒為宜。既知不可通利,何以仍加苓、澤等利水?毋乃疏乎?惟滑石用得對證,他如金銀花、槐蕊、黃柏、青蒿、白頭翁、苦參、萊菔之類,皆可採也。

三十九、毒火注於大腸,有下惡垢者,有利清水者,有傾腸直注者,有完穀不化者,此邪熱不殺穀,非脾虛也。較之似痢者稍輕。考其證,身必大熱,氣必粗壯,小溲必短,唇必焦紫,大渴喜冷,腹痛不已,四肢時而厥逆。宜其因勢而清利之,治同上條。評:疫病從口鼻而入,肺先受之,此證由肺熱急奔大腸,非清肺不愈。

王士雄曰:唇焦大渴,津液耗傷,清化為宜,毋過滲利。惟冬瓜煮湯代茶煎藥,恣用甚佳。汪按:此及上條,皆宜用綠豆。

四十、疫證大便不通,因毒火煎熬,大腸枯燥,不能潤下。不可徒攻其閉結,而速其死也。宜本方加生大黃,或外用蜜煎導法。汪按:此證宜用麻仁。評:果系毒火煎熬,下劑亦不可少。

四十一、邪犯五臟,則三陰脈絡不和,血乖行度,滲入大腸而便血,宜本方增生地,加槐花、柏葉、棕灰。評:便血。

王士雄曰:棕灰溫澀,即欲止之。宜易地榆灰。

四十二、膀胱熱極,小溲短赤而澀。熱毒甚者,溲色如油。宜本方加滑石、澤瀉、豬苓、木通、通草、萹蓄。

王士雄曰:苓澤等藥,皆滲利之品。溺阻膀胱者,藉以通導,此證既云熱毒內熾,則水已耗奪,小溲自然渾赤短澀,但宜治其所以然,則源清而流潔,豈可強投分利,而為礱糠打油之事乎?或量證少佐一二味,慎毋忽視而泛施也。

璜按:伏暑病熱病,小便短赤而澀者甚多。大劑清解,佐以育陰,自然清長,徒用滲利竭其津液,熱邪必熾,非妥善之法也。

四十三、溺血,小便出血而不痛,血淋則小腹、陰莖必兼脹痛。在疫證總由血因熱迫,宜本方增生地,加滑石、桃仁,茅根、琥珀、牛膝、棕灰。評:溺血。

王士雄曰:設兼痛脹,忌用棕灰。汪按:亦宜用地愉灰。

四十四、發狂罵詈,不避親疏,甚則登高而歌,棄衣而走,逾垣上屋,力倍常時,或語生平未有之事、未見之人,如有邪附者。此陽明邪熱,上擾神明,病人亦不自知,僧道巫尼,徒亂人意。宜本方增石膏、犀、連、丹、梔,加黃柏。評:疫病發狂,多由熱迫,而亦有由於陰燥者,臨證時須細辨。

王士雄曰:宜加硃砂、青黛,挾痰加菖蒲、竹瀝之類。

四十五、疫證之痰,皆屬於熱。痰中帶血,熱極之徵。宜本方增石膏、芩、地,加蔞仁、羚羊角、生桑皮、棕灰。評:痰中吐血,風溫秋燥疫病多有,乃熱邪傷肺也。加葦莖湯妙。

王士雄曰:桑皮、棕灰不可商,宜加滑石、桃仁、葦莖、瓜瓣之類。

四十六、疫證遺溺,非虛不能約,乃熱不自持。其人必昏沉譫語,遺不自知。宜本方增石膏、犀、連,加滑石。評:遺溺。

四十七、諸病喘滿,皆屬於熱,況疫證乎?宜本方增石膏、黃芩,加桑皮、羚羊角。評:喘滿。

王士雄曰:杏仁、厚朴、半夏、旋覆花。枇杷葉、蔞仁、萊菔、海蛇、蘆根之類,皆可隨證採用。本方地、芍宜去之。汪按:下條亦宜去地、芍。

璜按:熱病喘滿多由痰熱,葦莖湯加杏仁、滑石、旋覆花、枇杷、萊菔子亦佳。

四十八、淫熱熏蒸,濕濁壅遏,則周身發黃。宜本方增石膏、梔子,加茵陳、滑石、豬苓、澤瀉、木通。汪按,濕盛而用石膏,似宜佐以蒼朮、厚朴之類。

王士雄曰:此證亦有宜下者。汪按:青殼鴨蛋,敲小孔,納朴硝於孔中,紙封燉熟,日日服之。義取一補一消,治黃疸甚效。余嘗親試之,初時便溏不爽,服朴硝而便反干暢矣。評:此黃疸奇效方,其方頗有意義。

四十九、疫證,循衣摸床撮空,此肝經淫熱也。肝屬木,木動風搖。風自火出,《左傳》云:風淫末疾。四末四肢也。肢動即風淫之疾也。宜本方增石膏、犀、連、梔、丹,加膽草。

王士雄曰:桑枝、菊花、絲瓜絡、羚羊角、白薇之類,皆可採用。實者宜兼通腑,虛者宜兼養陰。

璜按:摸床撮空危症,用和肝泄熱,通腑養陰。語特精實,惟此乃尿毒入血,宜利其小便。

五十、狐惑,宜本方增石膏、犀角,加苦參、烏梅、槐子。

以上五十證,熱疫惡候,變態無恆,失治於前,多致莫救,慎之慎之。

五十一、疫證熱毒,盤踞於內,外則遍體炎炎,夫熱極之病,是必投以寒涼,火被水克,其焰必伏。火伏於內,必生外寒,陰陽相搏則戰。一戰而經氣輸泄,大汗出而病邪解矣。(評:亦不可過用寒涼冰閉,以上乃疫病雜證。此下乃瘥後雜證,宜用養血潤腸之方。)

五十二、疫證瘥後,四肢浮腫,勿遽溫補。

王士雄曰:「宜清餘熱,兼佐充津。

五十三、瘥後飲食漸增,而大便久不行,亦無所苦,此營液未充,若誤投通利,死不終朝矣。(汪按:宜食黑脂麻。)

五十四、熱疫為病,氣血被其煎熬。瘥後飲食漸進,氣血滋生,潤皮膚而灌筋骸,或痛或癢,宛如蟲行,最是佳境。不過數日,氣血通暢而自愈矣。

五十五、疫證失治於前,熱流下部,滯於經絡,以致腰膝疼痛。甚者起不能立,臥不能動。誤作痿治,必成廢人。宜本方小劑加木瓜、牛膝、續斷、萆薢、黃柏、威靈仙。

璜按:濕熱瘀滯經絡,多成痿廢,此毒流於肝腎,宜開濕通絡以泄腎邪。本條下諸藥味俱佳,用蠶沙、柏葉諸類煮滾,布包外熨尤妙。

五十六、瘥後不欲飲食,食亦不化,此脾胃虛弱,宜健脾養胃。

王士雄曰:不欲食,病在胃,宜養以甘涼。食不化,病在脾,當補以溫運。醫者須分別論治。(評:精到語。汪按:葉香岩論脾胃,辨析最明暢,余以為勝於東坦之專事升脾,學者所當師法也。)

璜按:養以甘涼,為胃津衰者言也;補以溫運,為胃陽不足者言也。二證治法迥異。

五十七、瘥後驚悸,屬血虛,宜養血鎮驚。(評:驚悸。)

王士雄曰:亦有因痰熱未清者,不可不知也。汪按:因痰者頗多。

璜按:驚悸宜用鎮心清熱及逐痰之品。

五十八、瘥後怔忡,乃水衰火旺,心腎不交,宜補水養心。(評:怔忡。)

王士雄曰:硃砂安神丸(一百十一)最妙。汪按:亦有兼挾痰者。

五十九、瘥後有聲不能言,此水虧不能上接於陽也,宜補水。(評:有聲不能言。)

王士雄曰:有痰熱滯於肺絡者,宜清肅;有痰熱耗傷肺陰者,宜清養。不僅水虧為然也。

六十、瘥後聲顫無力,語不接續,名曰:鄭聲。乃氣虛也。宜補中益氣湯。(汪按:第五卷方論不錄此方,附論在清暑益氣湯二百三下。評:鄭聲。)

王士雄曰:此證雖屬氣虛,實由元氣無根。補中益氣升陽切勿誤投,宜集靈膏(一百十二)。

六十一、瘥後喜唾,胃虛而有餘熱也。烏梅十個,北棗五枚,俱去核,共杵如泥,加煉蜜丸彈子大,每用一丸噙化。(評:喜唾)。

璜按:喜唾用烏梅以收胃津,北棗煉蜜酸甘化陰,方法超妙。

六十二、言者,心之聲也。病中譫妄,乃熱擾於心;瘥後多言,餘熱未靜。譬如滅火,其火已息,猶存余焰也。(評:瘥後多言。)

王士雄曰:宜導赤散(四十四)加麥冬、蓮子心、硃砂、染燈心。

璜按:瘥後多言,宜清餘熱,仍須養陰以納厚陽。

六十三、瘥後遺精,宜交心腎。(評:遺精。)

王士雄曰:精因火動者多,宜清餘熱。黃連、黃柏,最是要藥。

六十四、瘥後觸事易驚,夢寐不安,乃有餘熱挾痰也。痰與氣搏,故恐懼。(評:觸事易驚。)

王士雄曰:宜用竹茹、黃連、石菖蒲、半夏、膽星、梔子、知母、茯苓、旋覆花、橘紅等藥。

六十五、瘥後終日昏睡不醒,或錯語、呻吟,此因邪熱未淨,伏於心包絡所致。(評:昏睡不醒。)

王士雄曰:宜用丹參、白薇、梔子、麥冬、甘草、木通、鹽水、炒黃連、竹葉、硃砂、染燈心、細茶等藥。挾痰者,花粉、天竺黃、石菖蒲、省頭草之類,或萬氏牛黃清心丸(四十),皆可採用。

璜按:昏睡錯語,餘熱猶上擾元神,清心滌痰,以安神經方法甚靈。

六十六、瘥後自汗、盜汗,虛象也,宜分陰陽而補益。(評:自汗盜汗)。

王士雄曰:固屬虛候,多由余熱未清,心陽內熾,慎勿驟補,清養為宜。如西洋參、生地、麥冬、黃連、甘草、小麥、百合、竹葉、茯苓、蓮子心之類,擇而為劑可也。

璜按:牡蠣、白芍、茯神及一派清心之藥,均可酌用。

六十七、瘥後心神不安,乃心血虧損,宜養心。(評:心神不安。)

王士雄曰:固是心營不足,亦因餘熱未清,治如上條可也。

六十八、瘥後虛煩不寐者,血虛神不守舍也。(評:虛煩不寐。)

王士雄曰:非神不守舍也,亦餘火擾動耳,治如上法。或加阿膠,或加生雞子黃,或加珍珠。審證而用得其宜,貴乎醫者之神悟矣。

六十九、瘥後餘熱未淨,腸胃虛弱,飲食不節,穀氣與熱氣兩陽相搏,身復發熱,名曰食復。(評:食復。)

王士雄曰:治法與傷寒食復同。更有瘥後起居不慎,作勞太早,虛陽浮擾而發熱者,名曰:勞復,治宜調氣血。

七十、瘥後早犯女色而病者,名女勞復,女犯者為男勞復。其證頭重目眩,腰痛肢酸,面熱如烘,心胸煩悶,宜麥冬湯(一百十三)主之。若舌出寸余,累日不收,名曰陽強。以冰片研末糝之即縮。長至數寸者多不救。(評:舌出寸余。評:女勞復。)

王士雄曰:此方甚妙。宜加竹茹、枸杞方。

七十一、男子新瘥,餘熱未淨,而女人與之交接得病者,名陽易;女人新瘥,餘熱未清,而男子與之交接得病者,名陰易。其證男子則陰腫入腹,絞痛難忍;女人則乳抽裡急,腰胯痛引腹內,熱攻胸膈,頭重難抬,仰臥不安,動搖不得,最危之證。(評:陰陽易。)

王士雄曰:陰陽二易,余謂之熱入精室證。第陰易較重於陽易,以女人疫熱之氣,本從陰戶出也。古人用褌襠之義最精,取其能引熱邪仍由原路去。故陰易須剪所交接女人身穿未浣之褌襠。千金用月經赤帛,亦從此脫胎。陽易須剪所交接男子身穿未浣之褌襠,並取近陰處之數寸,燒灰服下,奏效甚捷。後人之用鼠矢,亦取其以濁導之義,然究不如燒褌散之貼切矣。余如竹茹、花粉、韭白、滑石、白薇、槐米、楝實、綠豆、甘草梢、土茯苓等藥,並走精室,皆可隨證採用。以上三條,溫熱病後亦同,不僅疫證爾也。

此篇於疫病危重大證,及寒熱錯雜難辨等證,分別甚清,病後調理雜證,各法亦佳。王氏所注議病用藥,尤為細及毫絲,倘不拘於清瘟敗毒散一方,則無論春溫、夏熱、伏暑,皆可如此辨證,如此用藥,不專主疫證言也。讀者須當隅反。

光緒戊申七月望後第六日黼堂氏志

璜又按:原文未盡精粹,而別開生面處,殊不可及。得王注而靡不超妙,醫部中治熱病之善本也。

卷八附錄

解熱藥新處方

解熱藥者,因熱性病之體溫增高,鎮靜之,使熱度低下之藥物也。

別臘蜜童

功力用量見前上焦篇。

此藥能平體溫,熱度減退後,脈數覺減,於心臟無不良之影響。

熱度甚高之時,每發氣管枝炎,服此藥一二日氣管炎大退,惡性之肺炎,亦可消減。

如譫語,精神昏迷,頭痛一切重症感覺等,消失甚速,或見輕減,意識明爽,使患者早達於恢復期,但重聽往往日久不能治愈。

阿斯必林

此為諸熱病之解熱劑。凡一切熱病均可用之,各種風濕骨痛,尤有特效,為諸藥冠。茲將其功用觀列於下。

一、無論急性慢性淋病性之關節痛風症,用此藥後即能退炎止痛消腫。又筋內痛風症,亦有特效。

二、無論各種神經痛、偏頭痛、正頭痛、子宮癌、乳癌、脊髓癆之疼痛,服此藥後皆有大效。

三、凡一切之肺癆熱,以及其他各種之熱性病,用之皆有奇效。

四、凡病眼科之痛風性、虹彩炎、虹彩毛樣炎,亦皆有效。用量一日三回,每回○.五至一.○化於一杯開水內服之。

處方:

一、治一切熱病

阿斯必林 三.六

上分六包,一日三包,食前服。若不效,可以六.○分為六包,二日分服。

注意:小兒一二歲者,每回服○.一;三歲服○.一○五;五歲服○.二;八歲服○.三;十二歲服○.五。萬不可多服。

二、治尿酸性關節炎

阿斯必林 六.○一九.○

上分六包,一日服三包,開水送下。

三、又方

阿斯必林 三.○ 鹽酸海洛因○.○一

上分三包,一日分服完。

注意:鹽酸海洛因為鎮咳、鎮痛、呼吸困難之祛痰妙藥。

四、治肋膜炎

阿斯必林 四.○ 乳糖 二.○

上為六包,一日三回,二日分服。

五、偏頭痛

阿斯必林 三.○

上分三包,發痛時服一包。

六、坐骨神經痛

阿斯必林 五.○

上分六包,二日分服。

七、流行性感冒

阿斯必林 六.○

上分六包,一日三次,每日一包。

八、關節痛風

阿斯必林 六.○

上分六包,二日分服。

九、顏面神經麻痹

阿斯必林 三.○

上分六包,二日分服。

十、急性氣管枝炎

阿斯必林 一.○

上為一包,臨臥服。

撒曹

為解熱劑、鎮痛劑。凡咳嗽有熱者,可以此品配入咳嗽藥中。又為關節縷麻質斯神經性之特效藥。

處方:

一、一切熱性病

撒曹 六.○ 溜水 一○○.○

上一日三次,二日分服。

二、傷風咳嗽

撒曹 一.○ 白糖 一.○

上為一包,臨臥作一次服。

三、治糖尿病

撒曹 一.○

上為一包,與以六包,一日三次,每回一包。

四、治嘈雜及胃部疼痛

撒曹 二.○ 重曹 十二.○

上研和為散,食後服一刀尖。

五、治偏頭痛

撒曹 一.○

上為一包,發作時服一包。

六、痛風風痹

撒曹 六.○

上分六包,一日三次,每次一包。

弗那攝精

一名芬阿錫吞。為解熱劑,為鎮痛劑。治痛風有偉效。

治頭痛亦良。

用量:每回○.二——○.五

處方

弗那攝精 三.○

上分六包,一日三回,每回一包。

退熱藥尚有數品,本書特取其功用較多者錄之,以備採用云爾。雞那不止退熱,功用盡多,集隘不登,(用法見前。)

中西溫熱串解書後

萱家世代以醫名,屆家嚴而七世矣。家嚴承我祖庭訓,寢饋於《傷寒》、《金匱》諸書,歷有年所,以近世溫熱病證甚多。遂益究心溫熱各方籍,欲以垂世用而救世急也。生平於醫書,不惜重價購覓,於溫熱獨取王氏五種,闡發奧義,無間寒署,評註《王氏醫案》數種,每於案中要點,推闡其所以然之妙用。稿經數易,猶難自信。近以西法正在日新月異時代,遂益究心,從師訪道,垂十多年,茲再將舊著論說及舊注《溫熱經緯》,重新刪繁去蕪,折中中東西各學說,而參以己見,囑萱等抄錄。以付石印,為改良醫學初步。書成,名曰《中西醫學串解》。世之醫者,得書而習之。於溫熱辨證大法,必益瞭然於心目。家君以近腦膜炎甚多,考中國醫學,發揮腦症者殊少,欲纂輯一書,以補我國醫學之缺。萱雖習聞庭訓,以聞家君撰述各書,神勞心瘁,不留餘力,自愧學問簡陋,未能分勞。謹綴數語,聊以自警,且以見家嚴精究醫學之苦心云爾。

時中華民國九年歲在庚申暮春之月男樹萱謹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