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
甘草為豆科植物甘草、脹果甘草或光果甘草的乾燥根及根莖。主產於內蒙古、甘肅、新疆等地。原植物生於向陽乾燥的鈣質草原、河岸砂質土等地。喜光、抗寒、抗旱,以土層深厚、排水良好、地下水位較低的砂質壤土最宜生長。味甘,性平。歸心、肺、脾、胃經。功效生甘草補脾益氣、清熱解毒、祛痰止咳、調和諸藥;蜜炙甘草補脾和胃、緩急止痛、益氣復脈。臨床用名有甘草、蜜炙甘草。
【本草匯言】
《神農本草經》
味甘,平。主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瘡腫,解毒。
《名醫別錄》
無毒。主溫中,下氣,煩滿,短氣,傷藏,咳嗽,止渴,通經脈,利血氣,解百藥毒,為九土之精,安和七十二種石,一千二百種草。
《藥性論》
君,忌豬肉,諸藥眾中為君。治七十二種乳石毒,解一千二百般草木毒,調和使諸藥有功,故號國老之名矣。主腹中冷痛,治驚癇,除腹脹滿,補益五藏,制諸藥毒,養腎氣內傷,令人陰痿。主婦人血瀝腰痛,虛而多熱,加而用之。
《日華子本草》
安魂定魂,補五勞七傷,一切虛損,驚悸煩悶、健忘,通九竅,利百脈,益精養氣,壯筋骨,解冷熱。入藥久用。
《開寶本草》
味甘,平。無毒。溫中下氣,煩滿短氣,傷臟咳嗽,止渴,通經脈,利血氣,解百藥毒。
《本草圖經》
《千金方》:甘草解百藥毒,如湯沃雪。有中烏頭、巴豆毒,甘草入腹既定,其驗乃奇也。《肘後備急方》:嶺南俚人解蠱毒藥,并是需用之物,畏人得其法,乃言三百頭牛藥,或言三百兩銀藥。久與親狎,乃得其詳。凡飲食時,先取炙熟甘草一寸,嚼之咽汁,若中毒,隨即吐出。仍以炙甘草三兩,生薑四兩,水六升,煮二升,日三服。或用都淋藤、黃藤二物,酒煎溫,常服,則毒隨大、小便出。又常帶甘草數寸,隨身備急。若經含甘草而食物不吐者,非毒物也。三百頭牛藥,即土常山也;三百兩銀藥,即馬兜鈴藤也。
《藥類法象》
生用大涼,瀉熱。火炙則溫,能補上中下三焦元氣。調和諸藥,共為力而不爭。性延,善解諸急,故有國老之稱。
補脾胃不足,能大瀉心火須用之。
熱藥用之緩其熱,寒藥用之緩其寒。經曰:甘以緩之。陽不足,補之以甘,中滿禁用。寒熱皆用,調和藥性,使不相悖。炙之散表寒,除邪熱,去咽痛,除熱,緩正氣,緩陰血,潤肌。
《藥性賦》
味甘,平,無毒。生之則寒,炙之則溫。生則分身梢而瀉火,炙則健脾胃而和中。解百毒而有效,協諸藥而無爭,以其甘能緩急,故有國老之稱。
《湯液本草》
氣平,味甘,陽也,無毒。
入足厥陰經、太陰經、少陰經。
《象》云:生用大瀉熱火,炙之則溫,能補上焦、中焦、下焦元氣,和諸藥,相協而不爭,性緩,善解諸急,故名國老。去皮用。甘草梢子生用為君,去莖中痛,或加苦楝、酒煮玄胡索為主,尤妙。
《心》云:熱藥用之緩其熱,寒藥用之緩其寒。《經》曰:甘以緩之。陽不足,補之以甘,中滿禁用。寒熱皆用,調和藥性,使不相悖。炙之散表寒,除邪熱,去咽痛,除熱,緩正氣,緩陰血,潤肌。
《珍》云:養血補胃,梢子去腎中之痛。胸中積熱,非梢子不能除。
《本草》云: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瘡尰,解毒,溫中下氣。煩滿短氣,傷臟咳嗽。止渴,通經脈,利血氣,解百藥毒。為九土之精,安和七十二種石、一千二百種草,故名國老。
《藥性論》云:君。忌豬肉。
《內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甘以補脾,能緩之也,故湯液用此以建中。又曰:甘者令人中滿。又曰:中滿者勿食甘。即知非中滿藥也。甘入脾,歸其所喜攻也。
或問:附子理中、調胃承氣皆用甘草者,如何是調和之意?答曰:附子理中用甘草,恐其僭上也;調胃承氣用甘草,恐其速下也。二藥用之非和也,皆緩也。小柴胡有柴胡、黃芩之寒,人參、半夏之溫。其中用甘草者,則有調和之意。中不滿而用甘為之補,中滿者用甘為之泄,此升降浮沉也。鳳髓丹之甘,緩腎濕而生元氣,亦甘補之意也。《經》云:以甘補之,以甘瀉之,以甘緩之。《本草》謂:安和七十二種石、一千二百種草,名為國老,雖非君而為君之所宗,所以能安和草石而解諸毒也。於此可見調和之意。夫五味之用,苦直行而泄,辛橫行而散,酸束而收斂,鹹止而軟堅,甘上行而發,如何《本草》言下氣?蓋甘之味有升降浮沉,可上可下,可內可外,有和有緩,有補有泄,居中之道盡矣。入足厥陰、太陰、少陰,能治肺痿之膿血而作吐劑,能消五發之瘡疽。每用水三碗,慢火熬至半碗,去渣服之。消瘡與黃耆同功,黃耆亦能消諸腫毒瘡疽。修治之法與甘草同。
《本草》又云:朮、乾漆、苦參為之使,惡遠志,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四物。
《本草衍義補遺》
味甘,大緩諸火。黃中通理,厚德載物之君子也。下焦藥少用,恐太緩,不能直達。此草能為眾藥之工,經方少不用者,故號國老之名。國老即帝師之稱也,為君所宗。是以能安和草石,解百藥毒。
《本草發揮》
成無己云:甘草甘平以除熱。又云: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用甘補之。人參、白朮之甘,以緩脾氣,調中。
潔古云:甘草性平,味甘。生用之,則大涼瀉熱;火炙之,則能補三焦元氣,調和諸藥,相協力共,為而不爭。性緩,善解諸急,故有國老之稱。《主治秘訣》云:性寒,味甘,氣薄味厚。可升可降,陰中陽也。其用有五:和中,補陽氣,調和諸藥,能解其太過,去寒邪,此為五也。腹脹則忌之。又能養血補腎。生甘草梢子去腎莖之痛,胸中積熱非梢子不能除。又云:補血不足,用甘草。凡用純寒純熱之藥,必用甘草,以緩其力也。寒熱相雜藥,亦用甘草,調和其性也。中滿者禁用。經云:中滿者,勿食甘。
《本草綱目》
甘草外赤中黃,包兼坤離;味濃氣薄,資金士德。協和群品,有元老之功;普治百邪,得王道之化。贊帝力而人不知,斂神功而已不與,可謂藥中之良相也。然中滿、嘔吐、酒客之病,不喜其甘;而大戟、光花、甘遂、海藻,與之相反。是亦迂緩不可以救昏昧,而君子嘗見嫉於宵人之意歟?
解小兒胎毒驚癇,降火止痛。(甘草頭)主癰腫,宜入吐藥。
大抵補中宜炙用,瀉火宜生用。通入手足十二經。
甘草與藻、戟、遂、芫四物相反,而胡洽居士治痰澼,以十棗湯加甘草、大黃,乃是痰在膈上,欲令通泄,以拔去病根也。東垣治項下結核,消腫潰堅湯加海藻。丹溪治勞瘵,蓮心飲用芫花。二方俱有甘草,皆本胡居士之意也。故陶宏景言古方亦有相惡、相反,并乃不為害。機妙達精微者,不能知此。
《本草經疏》
甘草味甘,氣平無毒,正稟土中沖和之陽氣以生,故《別錄》稱之為九土之精。可升可降,陰中陽也。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者,以其得土中沖陽之氣,味甘平,性和緩,故能解一切毒氣,安臟腑,除邪熱也。五臟之寒熱邪氣既解,則臟氣和而真氣生,氣日以盛,故筋骨堅。長肌肉倍力者,甘能益脾,脾主肌肉,兼主四肢,脾強則四肢生力,故長肌肉倍力也。主金瘡腫者,甘入血分而能緩中,且傷則熱,熱而後腫,甘溫益血而除熱,煩熱解,故腫散也。溫中下氣者,甘味屬土,土位乎中,故溫中。甘能緩中散結,故下氣。煩滿短氣者,是勞傷內乏,陽氣不足,故虛而煩滿短氣。甘溫能益血,除大熱助氣,故煩滿短氣并除也。甘平且和,和能理傷,故治傷臟。肺苦氣上逆,嗽乃肺病,甘以緩之,故治咳嗽。血不足則內熱,內熱則津液衰少而作渴,甘能入脾益血,故止渴。血虛則經脈不通,能益血則經脈自通矣。甘能益血而溫氣分,故利血氣。其解一切金石草木蟲魚禽獸之毒者,凡毒遇土則化,甘草為九土之精,故能解諸毒也。
簡誤:甘能緩中,故中滿者忌之。嘔家忌甘,酒家亦忌甘。諸濕腫滿,及脹滿病咸不宜服。
《本草蒙筌》
味甘,氣平。生寒炙溫,可升可降。陰中陽也。無毒。忌豬肉,惡遠志。反甘遂、海藻及大戟、芫花。入太陰、少陰、厥陰足經,用白朮、乾漆、苦參引使。生瀉火,炙溫中。梢去尿管澀痛,節消癰疽癰腫。子除胸熱,三者宜生。身選壯大橫紋,刮皮生炙隨用。懸癰單服即散,凡毒生陰囊後、肛門前,謂之懸癰。以大黃紋者五錢,酒煎服下即散。咽痛旋咽能除。同桔梗,治肺痿膿血齊來;同生薑,止下痢赤白雜至。小兒初生,加黃連煎湯,拭口有益;飲饌中毒,伴黑豆煮汁,恣飲無虞。中砒毒者,此方救活百人。卻臍腹急疼,驅臟腑邪熱。堅筋骨,長肌肉,健脾胃,補三焦,止渴除煩,養血下氣。解百藥毒免害,和諸藥性杜爭。後人尊之,稱為國老。又因性緩,能解諸急。故熱藥用之緩其熱,寒藥用之緩其寒。如附子理中,用者恐僭諸上;調胃承氣,用者恐速於下。是皆緩之,非謂和也。小柴胡湯有柴胡、黃芩之寒,人參、半夏之溫,內加同煎,此卻調和相協,非謂緩焉。鳳髓丹中又為補劑,雖緩腎濕,實益元陽。經云:以甘補之,以甘緩之,以甘瀉之,悉可徵矣。中滿證恐甘能作脹,切禁莫加;下焦藥因性緩難達,務宜少用,凡諸嘔吐,亦忌煎嘗。久服輕身,延年耐老。
謨按:五味之用,苦直行而瀉,辛橫行而散,甘上行而發,酸束而收斂,鹹上而軟堅。甘草味之極甘,當云上發可也。《本草》反言下氣何耶?蓋甘味有升降浮沉,可上可下,可內可外,有和有緩,有補有瀉。居中之道,具盡故爾。
《本草乘雅》
甘具生成,路通能所,草從柔化,和協眾情。和具四義,一合,二純,三分明,四接續,甘草四德備焉。青苗紫花,白毛槐葉,咸出於黃中通理之核,土具四行,不言而喻矣。土貫四旁,通身該治,是以土生萬物,而為萬物所歸。
尚書云:土爰稼穡,稼穡作甘,言土以能生為性,而所生草木,唯稼穡最得土氣之和,即拈以徵土性,及土味耳。土位乎中。土貫四旁。難者設標竿於中,東觀則西,南觀成北,中亦難定,予謂中當豎論,四當橫論。內經云:地何憑乎,大氣舉之也。固知上下唯氣,而土獨居其中,四即在中之土,橫貫四旁,離四無中。統言之也,甘草色味性情,含章土德,為五味之長,故治居中之府藏。為邪所薄,而寒熱外見,與在內之筋骨,在外之肌肉,悉以橫貫之力,堅固長養,氣聚於形,形全則力倍,形敗則氣亡,金瘡成腫,如掘土剝地,以致腠理斷絕,此屬九土之精,行土之用,接續地脈,仍相連合,毒性殺厲即以幽靜平和之土緩解之,毒自降心而退舍焉。形全則身輕,形固則延年。中央內外,左右四旁,緣土貫之。若因土致病,因病及土者宜用,設四行借用,另須體會。
《藥性解》
味甘,性平,無毒,入心、脾二經。生則分身、稍而瀉火,炙則健脾胃而和中。解百毒,和諸藥,甘能緩急,尊稱國老。白芷、乾漆、苦參為使,惡遠志,反甘遂、海藻、大戟、芫花。
按:味甘入脾,為九土之精,安和七十二種金石,一千二百種草木,有調攝之功,故名國老。然性緩不可多用,一恐甘能作脹,一恐藥餌無功。惟虛人多熱及諸瘡毒者,宜倍用。中滿及初痢者忌之,所謂脾病人為毋多食甘也。
《藥鑒》
氣平味甘,陽也。入足厥陰太陰二經。生用則寒,炙之則溫。生用瀉火,炙則溫中。能補上中下三焦元氣,和諸藥,解諸急。熱藥用之緩其熱,寒藥用之緩其寒。補陽不足,中滿禁用。梢子生用,去莖中之痛。胸中積熱,非梢子不能除。節治腫毒,在有奇功。養血補胃,身實良方。除邪熱,利咽痛,理中氣。堅筋骨,長肌肉。通經脈,利血氣。止咳嗽,潤肺道。又炙之能散表寒,故附子理中用之,恐其僭上也。調胃承氣用之,恐其速下也。二藥用之,非和也,皆緩也。小柴胡有柴芩之寒,有參夏之溫,其中用甘草者,則有調和浮沉之妙也。經云:以甘補之,以甘瀉之,以甘緩之。此之謂也。痘家用之解毒,以和中健脾,若頭面毒盛者,於解毒湯中多用之,取其緩諸藥,使之上攻頭面故也。反甘遂、大戟、芫花、海藻。
《景岳全書》
味甘氣平,生涼炙溫,可升可降,善於解毒。反甘遂、海藻、大戟、芫花。甘味至甘,得中和之性,有調補之功,故毒藥得之解其毒,剛藥得之和其性,表藥得之助其升,下藥得之緩其速。助參芪成氣虛之功,人所知也;助熟地療陰虛之危,誰其曉焉?祛邪熱,堅筋骨,健脾胃,長肌肉,隨氣藥入氣,隨血藥入血,無往不可,故稱國老。惟中滿者勿加,恐其作脹;速下者勿入,恐其緩功,不可不知也。
《本草備要》
有補有瀉,能表能裡,可升可降。
味甘。生用氣平,補脾胃不足而瀉心火;火急甚者,必以此緩之。炙用氣溫,補三焦元氣而散表寒。入和劑則補益,入汗劑則解肌,解退肌表之熱。入涼劑則瀉邪熱,白虎湯、瀉心湯之類。入峻劑則緩正氣,薑附加之,恐其僭上;硝黃加之,恐其峻下,皆緩之之意。入潤劑則養陰血,炙甘草湯之類。能協和諸藥,使之不爭。生肌止痛,土主肌肉,甘能緩痛。通行十二經,解百藥毒,凡解毒藥,并須冷飲,熱則不效。小兒初生,拭去口中惡血,綿漬汁令咂之,能解胎毒。故有國老之稱。中滿證忌之。甘令人滿,亦有生用為瀉者,以其能引諸藥至於滿所。經云:以甘補之,以甘瀉之是已。故《別錄》、甄權并云除滿,脾健運則滿除也。仲景治痞滿,有甘草瀉心湯,又甘草得茯苓,則不資滿,而反泄滿。發明藥性。大而結者良。補中炙用,瀉火生用,達莖中腎莖。用梢。梢止莖中痛,淋濁證用之。白朮、苦參、乾漆為使。惡遠志。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然亦有并用者。胡洽治痰癖,十棗湯加甘草;東垣治結核,與海藻同用;丹溪治勞瘵,蓮心飲與芫花同行。非妙達精微者,不知此理。十棗湯:芫花、甘遂、大戟等分,棗十枚,仲景治傷寒表已解,心下有水氣,喘咳之劑。時珍曰:甘草外赤中黃,色兼坤離,味濃氣薄,資全土德,協和群品。有元老之功,普治百邪,得王道之化,贊帝力而人不知,參神功而已不與,可謂藥中之良相也。昂按:甘草之功用如是,故仲景有甘草湯、甘草芍藥湯、甘草茯苓湯、炙甘草湯,以及桂枝、麻黃、葛根、青龍、理中、四逆、調胃、建中、柴胡、白虎等湯,無不重用甘草,贊助成功。即如後人益氣補中、瀉火解毒諸劑,皆倚甘用甘草不過二三分而止,不知始自何人,相習成風,牢不可破,殊屬可笑。附記以正其失。
《本經逢原》
甘草一名國老,甘平,無毒。反海藻、大戟、甘遂、芫花。補中散表炙用,瀉火解毒生用。
甘草氣薄味厚,升降陰陽,大緩諸火。生用則氣平,調脾胃虛熱,大瀉心火,解癰腫金瘡諸毒。炙之則氣溫,補三焦元氣,治臟腑寒熱而散表邪,去咽痛,緩正氣,養陰血,長肌肉,堅筋骨,能和衝脈之逆,緩帶脈之急。凡心火乘脾,腹中急痛,腹皮急縮者,宜倍用之。其性能緩急,而又協和諸藥,故熱藥用之緩其熱,寒藥用之緩其寒,寒熱相兼者用之得其平。《本經》治臟腑寒熱邪氣,總不出調和胃氣之義。仲景附子理中用甘草,恐僭上也。調胃承氣用甘草,恐速下也。皆緩之之意。小柴胡有黃芩之寒,人參、半夏之溫,而用甘草則有調和之意。炙甘草湯,治傷寒脈結代心動悸,渾是表裡津血不調,故用甘草以和諸藥之性而復其脈,深得攻補兼該之妙用。惟土實脹滿者禁用,而脾虛脹滿者必用,蓋脾溫則健運也。世俗不辨虛實,一見脹滿,便禁甘草,何不思之甚耶?凡中滿嘔吐,諸濕腫滿,酒客之病,不喜其甘。藻、戟、遂、蕘與之相反,亦迂緩不可救昏昧耳。而胡洽治痰癖,以十棗湯加甘草、大戟,乃痰在膈上,欲令通泄以拔病根也。古方有相惡、相反并用,非妙達精微者,不知此理。其梢去莖中痛,節解癰疽毒,條草生用解百藥毒。凡毒遇土則化,甘草為九土之精,故能解諸毒也。《千金方》云:甘草解百藥毒,如湯沃雪。有中烏頭、巴豆毒,甘草入腹即定,驗如反掌。方稱大豆解百藥毒,予每人解蠱,凡飲食時,先用炙基草一寸嚼之,若中毒隨即吐出。
《本草崇原》
甘草味甘,氣得其平,故曰甘平。《本經》凡言平者,皆謂氣得其平也。主治五臟六腑之寒熱邪氣者,五臟為陰,六腑為陽。寒病為陰,熱病為陽。甘草味甘,調和臟腑,通貫陰陽,故治理臟腑陰陽之正氣,以除寒熱陰陽之邪氣也。堅筋骨、長肌肉、倍氣力者,堅肝主之筋,腎主骨,長脾主之肉,倍肺主之氣,心主之力。五臟充足,則六腑自和矣。金瘡乃刀斧所傷,因金傷而成瘡。金瘡尰,乃因金瘡而高尰也。解毒也,解高尰無名之毒,土性柔和,如以毒物理土中,久則無毒矣。
《本草求真》
﹝批﹞緩中氣不足。
甘草專入脾。味甘性平,質中,外赤肉黃,生寒熟熱。昔人言其有火能瀉,是因火性急迫,用此甘味以緩火勢,且取生用性寒,以瀉楚爍害耳。至書有云炙用補脾,是能緩其中氣不足,調和諸藥不爭。王好古曰:五味之用,苦泄、辛散、酸收、鹹斂,甘上行而發,而本草言甘草下氣何也?蓋味甘主中,有升降浮沉,可上可下,可外可內,有和有緩,有補有泄,居中之道盡矣。張仲景附子理中湯用甘草,恐其僭上也;調胃承氣湯用甘草,恐其速下也。皆緩之之意;小柴胡湯有柴胡、黃芩之寒,人參、半夏之溫,而用甘草者,則有調和之意;建中湯用甘草,以補中而緩脾急;鳳髓丹用甘草,以緩腎急而生元氣也,乃甘補之意也。故入和劑則補益,入涼劑則瀉熱,入汗劑則解肌,入峻則緩正氣,入潤劑則養血,並能解諸藥毒,頌曰:按孫思邈《千金方》論云:甘草解百藥毒,如湯沃雪,有中烏頭、巴豆毒,甘草入腹即定,驗如反掌。方稱大豆汁解百藥毒,予每試之不效,加入甘草為甘豆湯,其驗乃奇也。及兒胎毒,以至尊為國老。然使脾胃虛寒,及或挾有水氣脹滿等症,服此最屬不宜。未可云其脾補,而凡胃寒極,皆可得而服也。若使滿屬虛致,則甘又能瀉滿,不可不知。王好古曰:甘者令人中滿,中滿者勿食甘,甘緩而壅氣,非中滿所宜也。凡不滿而用炙甘草,為之補;若中滿而用生甘草,為之瀉,能引甘藥直至滿所。甘味入脾,歸其所喜,此升降浮沉之理也。經云:以甘補之,以甘瀉之,以甘緩之是矣。
梢﹝批﹞甘草梢止莖中澀痛。氣行於下。
至書所載,甘草反大戟、芫花、甘遂。又云,亦有并用不悖,惟深達精微者始可知之。如古治痰癖,有用十棗湯加甘草;東垣治結核,與海藻同用;丹溪治癆瘵蓮心飲,與芫花同用,皆以反其下勢之銳。
《得配本草》
朮、苦參、乾漆為之使。惡遠志。反大戟、芫花、甘遂、海藻。忌豬肉。
味甘。入手少陰、足陽明、太陰、厥陰經氣分。益精養氣,瀉火和中,健脾胃,解百毒,和絡血,緩肝急,祛邪熱,堅筋骨,長肌肉,療瘡毒。
得豬膽汁炙為末,米泔調,灌嬰兒月內目閉不開,或腫羞明,或出血者,名慢肝風;得桔梗,清咽喉。配大豆汁,解百藥毒,奇驗。佐陳皮,和氣;佐茯苓,泄脹。入汗劑,解肌;入涼劑,瀉熱;入峻劑,緩正氣;入辛熱藥,溫散血中之結;入潤劑,養陰血;入辛涼藥,行肝胃污濁之血宜用頭。
酒家、嘔家、行下焦、酒痢初起、中滿者,禁用。
《本草經解》
甘草氣平,秉天秋涼之金氣,入手太陰肺;味甘無毒,秉地和平之土味,入足太陰脾經。氣降味升,陽也,肺主氣,脾統血,肺為五臟之長,脾為萬物之母,味甘可以解寒,氣平可以清熱。甘草甘平,入肺入脾,所以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也。
肝主筋,腎主骨,肝腎熱則筋骨軟。氣平入肺,平肝生腎,筋骨自堅矣。
脾主肌肉,味甘益脾,肌肉自長;肺主週身之氣,氣平益肺,肺益則氣力自倍矣。
金瘡熱則腫,氣平則清,所以治腫。味甘緩急,氣平清熱,故又解毒。
《神農本草經讀》
物之味甘者,至甘草為極。甘主脾,脾為後天之本,五臟六腑,皆受氣焉。臟腑之本氣則為正氣,外來寒熱之氣,則為邪氣,正氣旺則邪氣自退矣。
筋者,肝所主也;骨者,腎所主也;肌肉者,脾所主也;力者,心所主也,但使脾氣一盛,則五臟皆循環受益,而得其堅之,壯之、倍之之效矣。
金瘡者,乃刀斧所傷而成瘡,瘡甚而腫,脾得補而內自滿也。能解者,如毒物入土,則毒化也。
《神農本草經百種錄》
味甘,平。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甘能補中氣,中氣旺則臟腑之精皆能四布,而驅其不正之氣也。堅筋骨,長肌肉,倍力,形不足者補之以味,甘草之甘為土之正味,而又最厚,故其功如此。金瘡,脾主肌肉,補脾則能填滿肌肉也。解毒。甘為味中之至正,味正則氣性亦正,故能除毒。久服輕身延年。補後天之功。
此以味為治也。味之甘,至甘草而極。甘屬土,故其效皆在於脾。脾為後天之主,五臟六腑皆受氣焉。脾氣盛,則五臟皆循環受益也。
《本經疏證》
甘草春苗夏葉,秋花冬實,得四氣之全,其色之黃,味之甘,迥出地黃與甘之上,以是協土德,和眾氣,能無處不到,無邪不祛,此所謂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也。土為萬物母,凡物無論妍媸美惡,莫不生於土,及其敗也,又莫不歸於土。化為生生之氣,則所謂能解百藥毒,安和七十二種石千二百種草也。人之氣猶物之氣,和順者,其妍美也,急疾者,其媸惡也,盡化急疾為和順,經脈自然通,氣自然滑利,於是肌骨堅,肌肉長,氣力倍矣。特甘性緩,甘彌甚者,緩亦彌甚,凡一身之氣,因急疾為患者,能調之,縱弛而阻滯者,非所宜也。
傷寒論金匱要略兩書中,凡為方二百五十,用甘草者,至百二十方,非甘草之主病多,乃諸方必合甘草,始能曲當病情也。凡藥之散者,外而不內(如麻黃、桂枝、青龍、柴胡、葛根等湯),攻者下而不上(如調胃承氣、桃仁承氣、大黃甘草等湯),溫者燥而不濡(四逆、吳茱萸等湯),清者洌而不和(白虎、竹葉石膏等湯),雜者眾而不群(諸瀉心湯、烏梅丸等),毒者暴而無制(烏梅湯、大黃蟅蟲丸等),若無甘草調劑其間,遂其往而不返,以為行險僥倖之計,不異於破釜沉舟,可勝而不可不勝,詎誠決勝之道耶。
甘草中黃皮赤,入脾而兼入心,此瀉火之說所由來也。瀉火之說,在仲景書有二端,一者發汗吐下後,虛煩不得眼,若劇者,必反覆顛倒,心中懊憹,少氣,梔子甘草鼓湯主之;一者少陰病,二三日,咽痛者,可與甘草湯,不差者,與桔梗湯。夫太陽病懊憹者,宜梔子豉湯,少氣則加甘草,然何以知少氣之不為虛乎,其說在東垣書,所謂心火急而乘脾者,雖不得為實,亦不可謂虛,譬如飢極,則胸中熱且嘈,煩,欲動作不得,此之謂少氣,其用甘草,竟可謂之補虛;喉嚨,少陰直脈所循也,少陰病,僅二三日,即咽痛,明其急疾之至,謂非少陰之熱,循直脈之從腎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而上者,不可,其用甘草,即可謂之緩中,甘草緩之至,而治急疾之病,著效甚速,故雖實為緩中補虛,而謂之瀉火也可,即如別錄所謂溫中下氣治煩滿短氣也,亦無不可。
或謂甘草解毒,恐即是和藥性之一端,雖亦有是理,然其中別有精妙,非和藥性所能盡者。如前所謂凡物無論美惡,入土即化者,此其一也;金匱要略云,凡諸毒,多是假毒以損元,知時,宜煮甘草桔梗汁飲之,通治諸藥毒,忠可徐氏謂一線之毒,何能殺人,乃假些微毒氣滲入,元氣反為毒氣作使,至不可療,所謂星星之火,勢極燎原也。雖然,補元氣之物多矣,必取甘草者,則以上文云,凡煮藥飲汁以解毒,雖云求急,不可熱飲,諸毒病得熱更甚,宜冷飲之,既欲其甘緩元氣之急,又欲其涼不使助毒,舍甘草其何從,此又其一矣。予嘗治一人暑月煩滿以藥搐鼻,不得嚏,悶極,遂取藥四五錢匕服之,煩滿益甚,昏不知人,不能語言,蓋以藥中有生南星、生半夏等物也,予謂南星、半夏之毒,須得薑汁乃解,盛暑煩滿,烏可更服薑汁,勢必以甘草解之,但甘草味極甘,少用則毒氣不解,服至一二錢,即不能更多,因以甘草一斤,蒸露飲之,飲盡而病退,是知孫真人云,甘草解百藥毒,如湯沃雪,不我欺也。
金創之為病,既傷,則患其血出不止,既合,則患其腫壅為膿,今曰金創腫,則金創之腫而未膿,且非不合者也。千金方治金創,多係血出不止,箭鏃不出,故所用多雄黃、石灰、草灰等物,不重甘草。惟金匱要略王不留行散,王不留行等藥皆用十分,甘草獨用十八分,餘皆更少,則其取意正興本經吻合矣。甘草所以宜於金創者,蓋暴病則心火急疾赴之,當其未合,則迫血妄行,及其既合,則壅結無所泄,於是自腫而膿,自膿而潰,不異於癰疽,其火勢鬱結,反有甚於癰疽者。故方中雖已有桑皮之續絕合創,王不留行之貫通血絡者,率他藥以行經脈,貫營衛,又必君之以甘草之甘緩解毒,瀉火和中,淺視之則曰急者制之以緩,其實泄火之功為不少矣。金創血病,血病不多用血藥,反以氣藥為君,則以氣固血之帥,血去氣隨,則陽隨陰壅,陰為陽潰而死矣。方下血而用王不留行,則血遂不可止,已成膿而用川椒乾薑,則痛不可忍。不後不先,正當金創腫時,而用是方,此仲景深入本經,非他人所能及者也。
甘草之用生用炙,確有不同。乃兩書百二十方,傷寒論用生甘草者,不及十之一,金匱用炙甘草者,亦不及十之一,甚有同一方,在傷寒論則炙用,在金匱要略則生用者,是知古書傳訛者多矣。如本經別錄主治,大率除邪氣,治金創,解毒,皆宜生用;緩中,補虛,止渴,宜炙用,消息意會之可矣。炙甘草之任,莫重於復脈湯,其用在通經脈利血氣,可無論矣。而金匱要略附千金翼方,治虛勞不足,汗出則悶,脈結悸,行動如常,非所謂煩滿短氣乎?又附外台方,治肺痿涎唾多,心中溫溫液液者,非所謂傷臟咳嗽乎?特脈之動而中止,不能自還,因而復動者,有三,曰代,曰結,曰促,解之者曰,脈數而止,謂之促,緩而止,謂之結,止有定時,謂之代,乃炙甘草湯,但治結,而不治代促,其義何居?曰此非甘草不治代促,乃非治代促之湯也。觀論中桂枝去芍藥湯證(脈促胸滿),葛根黃連黃芩湯證(脈促下痢),下後欲解證(脈促不結胸),皆不忌甘草,即可知其旨不在甘草矣。
其次則甘草乾薑湯,芍藥甘草湯,一和脾,一和肝。和脾者,安中宮陽氣之怫亂,和肝者,通木臟陰氣之凝結,雖係乾薑芍藥之力,然此重彼輕,則又可見中央之病,中央藥主之,乾薑芍藥力雖大,然保泰定功,不能不歸於甘草也。故兩湯之治曰,便厥咽中乾,煩躁吐逆,兩脛拘急,是陽明內結也,與甘草乾薑湯;厥愈足溫,重與芍藥甘草湯爾乃脛伸,夫陽結為厥,陰結為拘,乾薑能破陽,芍藥能破陰,破陰破陽,能愈拘愈厥,不能愈咽乾,止煩躁,此保泰定功之所在矣。夫中者上下之樞,金匱要略云,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遺尿,小便數,所以然者,上虛不能制下也,此為肺中冷,甘草乾薑湯以溫之,是由中以益上制下也,一變而為理中湯,治上吐下利,是由中以兼制上下矣,再變而為桂枝人參湯,治外熱內寒,表裡不解,是由中以兼制內外矣,又一變而為四逆湯,治下利清穀,是由中以制下矣,再變而為通脈四逆湯,治下利面赤內寒外熱,是由中及下,兼制內外矣。甘草乾薑湯,制上中以及下,能擴充以至外,芍藥甘草湯,則制中下以及外,能擴充以至內,如桂枝湯之治風,黃芩湯之治熱,芍藥甘草附子湯之治寒,莫不連類及者,亦可悟甘草居中安土之大凡矣。
其次則甘草瀉心湯與半夏瀉心湯,同因甘草分兩重,遂別出方名也。柯韻伯曰,瀉心湯即小柴胡加黃連乾薑湯也。小柴胡湯七味五味,皆可加減,惟柴胡甘草,無可加減,以安內攘外,不容偏廢也。其變為瀉心湯,多由誤下,誤下則內益不安,此瀉心湯中,甘草可加而不可減所取義矣。而瀉心湯三方,又有來自三陽之別,曰柴胡湯症具,以他藥下之,心下遂滿而不痛者,從少陽來者也;曰汗出解後,心下痞鞕乾噫下利者,從太陽來者也;曰醫反下之,下利日數十行,心下痞鞕而滿,乾嘔心煩,不得安,從陽明來者也。從太陽少陽來者,用甘草本未嘗輕,從陽明來,既心下痞鞕矣,乃以為病不盡而復下之,致痞益甚,其為胃虛何疑,是知甘草治胃虛之的藥,胃愈虛,用之愈重。成無己曰,汗後胃虛,是外傷陽氣,故於瀉心湯加生薑,下後胃虛,是內損陰氣,故於瀉心湯加甘草,是知甘草補胃,為補胃中之陰矣。
治血痺,用桂枝黃耆五物湯;治黃汗,用桂枝加黃耆湯,相去僅一味,所治之病,大有不同,斯可悟素問製方之旨,仲景得之為最深矣。曰血痺陰陽俱微,寸口并上微,尺中小緊,外證身體不仁如風痺狀,微者虛之所在,緊者病之所在,不治其病,虛無由復,是則治下製方宜急,急則去甘草而多其分數,此桂枝黃耆五物湯分數較之桂枝加黃耆湯為多也。曰黃汗為病,兩脛自冷,從腰已上汗出,下無汗,腰髖弛痛,如有物在皮中狀,劇者不能食,身疼重,煩躁,小便不利,在上汗,在下痛,不治其汗,痛無由復(以汗非尋常之汗也),是則治上製方宜緩,緩則加甘草而減其分數也。矧血痺之源,因尊榮人骨弱,肌膚盛,疲勞汗出臥,不時動搖加被微風,皆傷下之候,故其治曰,宜牽引陽氣令脈和,緊去則愈,則謂其治下不謬,黃汗身體腫,不惡風,小便通利,為上焦有寒,其口多涎,能不謂病在上哉?是故兩方之相去,雖以甘草,然其義實有非甘草所能盡者。至真要大論曰,急則氣味厚,緩則氣味薄,適其至所,此之謂也。王太仆云,治上補上方,迅急則止不住而苣;治下補下方,緩慢則滋道路而力又微。制急方而氣味薄,則力與緩等,制緩方而氣味厚,則勢與急同,如是為緩不能緩,急不能急,厚而不厚,薄而不薄,則大小非制,輕重無度,虛實寒熱臟腑紛撓無由致治,是知分數不可不定也。
《本草新編》
味甘,氣平,性溫,可升可降,陽中陽也。他書說陰中陽者,誤。無毒。反甘遂,不可同用,同用必至殺人。入太陰、少陰、厥陰之經。能調和功補之藥,消癰疽癤毒,實有神功。尤善止諸痛,除陰虛火熱,止渴生津。但其性又緩,凡急病最宜用之。故寒病用熱藥,必加甘草,以制桂、附之熱。熱病用寒藥,必加甘草,以制石膏之寒。下病不宜速攻,必加甘草以制大黃之峻。上病不宜遽升,必加甘草以制梔子之動,緩之中具和之義耳。獨其味甚甘,甘則善動,吐嘔家不宜多服,要亦不可拘也。甘藥可升可降,用之吐則吐,用之下則下,故善用之何如耳。
或問中滿症忌甘,恐甘草助人之脹乎?不知中滿忌甘,非忌甘草也。中滿乃氣虛中滿。氣虛者,脾胃之氣虛也。脾胃喜甘,安在反忌甘草。因甘草性緩,緩則入於胃而不即入於脾。胃氣即虛,得甘草之補,不能遽然承受,轉若添其脹滿者,亦一時之脹,而非經久之脹也。故中滿之症,反宜用甘草,引人參、茯苓、白朮之藥,入於中滿之中,使脾胃之虛者不虛,而後脹者不脹,但不可多用與專用耳。蓋多用則填滿,而少用則消滿也;專用則添脹,而同用則徐脹也,誰謂中滿忌甘草哉。
或問甘草乃解毒之聖藥,古人盛稱吾子約言,豈甘草不可以解毒也?嗟乎。甘草解毒,無人不知,然盡人皆知解毒,而盡人不知用之也。愚謂甘草解毒,當分上,中,下三法,上法治上焦之毒,宜引而吐之;中法治中焦之毒,宜和而解之;下法治下焦之毒,宜逐而瀉之。吐之奈何?用甘草一兩,加瓜蒂三枚,水煎服。凡有毒,一吐而愈。和之奈何?用甘草一兩五錢,加柴胡三錢,白勺三錢,白芥子三錢,當歸三錢,陳皮一錢,水煎服,毒自然和解矣。瀉之奈何?用甘草二兩,加大黃三錢,當歸五錢,桃仁十四粒,紅花一錢,水煎服,毒盡從大便出矣。此三者,雖不敢謂解毒之法盡乎此,然大約亦不能出此乎。毋論服毒,中毒與初起瘡毒,皆可以三法治之。此用甘草解毒之法,人亦可以聞吾言而善用之乎。
或問甘草乃和中之藥,攻補俱用,不識亦有不宜否?夫甘草,國老也,其味甘,甘宜於脾胃。然脾胃過受其甘,則寬緩之性生,水穀入之,必不迅於傳導,而或至於停積瘀滯。夫水穀宜速化者也,宜速化而不宜速化,則傳於各臟腑,未免少失其精華,而各臟腑因之而不受其益者有之。世人皆謂甘草有益而無損,誰知其益多損亦有之乎;知其益而防其損,斯可矣。或疑甘草在藥中不過調和,無大關係,此論輕視甘草矣。甘草實可重用以收功,而又能調劑以取效,蓋藥中不可缺之藥,非可有可無之品也。
或疑甘草視之平平,世醫無不輕之,先生獨重者,何好惡與人殊乎?曰:甘草乃奪命之藥,如之何而忽之,誠觀上、中、下解毒之妙,神效無比,亦可以悟甘草之宜重而不宜輕矣,況調和百藥更有殊功乎。
或問細節甘草,其性少寒,可瀉陰火,不識陰虛火動之症,亦可多用之乎?吾謂甘草乃瀉火之品,原不在細小也。細小瀉火,豈粗大者反助火乎。惟是甘草瀉火,用之於急症者可以多用,用之於緩症者難以重加。蓋緩症多是虛症,虛則胃氣必弱,而甘草性過於甘,多用難以分消,未免有飽脹之虞,不若少少用之,則甘溫自能退大熱耳。若陰虛之症,正胃弱也,如何可多用乎。毋論粗大者宜少用,即細小者亦不可多用也。
《本草分經》
味甘。通行十二經,解百藥毒。生用氣平,補脾胃,瀉心火而生肺金。炙用氣溫,補三焦元氣,而散表寒。入和劑則補益;入汗劑則解肌;入涼劑則瀉熱;入峻劑則緩急;入潤劑則養血。能協和諸藥使之不爭。
《本草思辨錄》
甘草中黃皮赤,確是心脾二經之藥,然五臟六腑皆受氣於脾,心為一身之宰,甘草味至甘,性至平,故能由心脾以及於他臟他腑無處不到,無邪不祛。其功能全在於甘,甘則補,甘則緩。凡仲聖方補虛緩急,必以炙用,瀉火則生用,雖瀉亦兼有緩意。如治咽痛肺痿,火在上焦者為多。以其為心藥也,甘草瀉心湯,是瀉心痞非瀉心火,瀉痞有黃連芩夏,甘草特以補胃,故炙用。炙用而以甘草瀉心名湯者,甘草之奏績可思也。
李東垣謂甘草生用瀉心火,熟用散表寒。散表寒之方,無如桂枝麻黃二湯。自汗者表虛,故桂枝湯以桂芍散邪風,薑棗和營衛。無汗者表實,故麻黃湯以麻桂散寒,更加杏仁。然解表而不安中,則中氣一匱,他患隨生。故二湯皆有炙甘草以安中。表實與表虛不同,故二湯甘草亦分多寡。可見用炙甘草者,所以資鎮撫,非以資摧陷也。東垣不加分辨,非示學者以准的之道。
東垣又云:心火乘脾,腹中急痛,腹肉急縮者,甘草宜倍用之。按小建中湯治裡急腹痛,甘草炙用,病非心火乘脾。生甘草瀉心火,而不治心火乘脾之腹痛。《本經》黃連主腹痛,治心火乘脾之腹痛,即仲聖黃連湯是。東垣之說,殊有未合。劉潛江發心火乘脾之義,而深贊之。鄒氏又外東垣此說,以證梔子甘草豉湯之虛煩不得眠。不得眠豈是脾病。三君皆名家,而於甘草不細辨如是,真為不解。
王海藏謂附子理中湯用甘草,恐其僭上。調胃承氣湯用甘草,恐其速下。按《傷寒論》無附子理中湯,理中湯之附子,腹滿則加。腹滿而加附子,蓋以其為中宮藥不可缺也。若恐附子僭上,則白通湯乃少陰下利用附子,何以反無甘草。至生用而不炙用,則固有義在。寒多之霍亂,非全不挾熱,溫中補虛,既有乾薑參朮,故加以生甘草之微涼,即《別錄》除煩滿,東垣養陰血之謂。以是湯用於胸痺,則生甘草亦因氣結在胸,不欲其過守也。調胃承氣湯,是治胃氣結在胸,不欲其過守也。調胃承氣湯,是治胃氣不和之內實,以調胃以下,是下法之玄妙者。舍枳朴而取炙甘草,以與黃硝一補一攻,適得調和之義,非止防其速下也。
海藏又謂鳳髓丹用甘草,以緩腎急而生元氣。竊謂亦非也。是方不知制自何人,《何醫方論》云:治夢遺失精及與鬼交。《醫方集解》云,治心火旺盛,腎精不固易於施泄。其方義之精微,則未有見及之者。夫元陰聽命於元陽,元陽聽命於天君。故心火熾而感其腎,腎感之而陽動陰隨有必然者。黃柏靖腎中之火,防腎中之水;火不作則陽蟄,水不泛則陰堅。砂仁攝火土之氣於水,而使腎得藏密。然心腎二家,交通最易,治腎而不治心,未善也。生甘草瀉心火,寧心氣。大甘為土之正味,且能止腎水越上之火(洄溪語)。《集解》治心火旺盛一語,實即用甘草之意。若梢能去莖中痛,則可謂之緩腎急,而甘草身不與也。
甘草與人參,皆能補中氣調諸藥,而仲聖用於方劑,則確有分別,不稍通融。姑舉二方以明之,厥陰病有嘔吐則兼少陽,仲聖法,轉少陽之樞,多以乾薑黃連并用,余已著其說於乾薑。乾薑黃連人參湯,是以小柴胡湯加減,乃舍甘草而用人參,幾不可曉。夫不曰食入口即吐乎。少陽上升之氣,得食即拒,難緩須臾。甘草甘壅,詎能任受。人參甘與苦均,為和少陽之專藥,樞機利則食自下,甘草所以非其匹也。其舍人參而用甘草者。梔子豉湯治虛煩不得眠,若少氣則梔子甘草豉湯主之。此在粗工,必以人參益氣矣。庸詎知人參益氣而亦升氣,梔豉湯之吐,由二物一升一降之相激,得人參則升不成升,降不成降,挾其補性,反足窒邪。夫懊憹者反覆之甚,少氣者懊憹之甚,非元氣之有虧,乃鬱熱之傷氣。梔豉能吐去其邪,不能安定其氣,此仲聖所以有取於甘平清心火之甘草,而人參亦不得躋其列也。
鄒氏以黃耆桂枝五物湯為治下,治下製方宜急,急則去甘草而多其分數。桂枝加黃耆湯為治上,治上製方宜緩,緩則加甘草而減其分數。於是於血痺則但摘尺中小緊句為病在下,且別引本篇首條以證其治下之說。不思尺中小緊,下句身體不仁,謂為非病,寧有是理。本篇首條本與本病不屬,況有關上小緊句,豈尺中小緊為病在下,關上小緊亦病在下乎。於黃汗則摘腰以上汗出句為病在上,且別引本篇第二條以證其治上之說。不思腰以上汗出,下句腰髖弛痛,小便不利,謂非下體,寧有是理?本篇第二條非本條之病而引之,則他條又有黃汗之為病,身體腫,汗沾衣等句,亦得謂但指上體乎?《血痺篇》尤注闡發宜針引陽氣句,至為精審。黃耆桂枝五物湯,尤云和營之滯,助衛之行。亦針引陽氣之意。《經》所謂陰陽形氣俱不足者,勿刺以針而調以甘藥也。引《經》語解此方,亦正切合。夫血痺者,痺在表不痺在裡。以甘藥代針,亦調其表非調其理。芪桂薑棗,甘與辛合,所以補虛而宣陽。芍藥佐桂,則能入營而調血。去甘草且加生薑者,不欲其中守而欲其解表也。甘草中又有斟酌如此。以非桂枝湯加減,故不曰桂枝加黃耆湯。然則桂枝加黃耆湯,可不於桂枝湯一致思乎?愚於黃耆已詳著於方之義。甘草自是桂枝湯不可少之藥,安得去之?桂芍減而甘草不減,則陽虛之與邪風有異也。鄒氏不悟仲聖製方之所以然,而肆其臆說,疵瑕叢生,無謂甚矣。
《醫學衷中參西錄》
性微溫,其味至甘。能解一切毒性。甘者主和,故有調和脾胃之功,甘者主緩,故雖補脾胃而實非峻補。炙用則補力較大,是以方書謂脹滿證忌之。若軋末生服,轉能通利二便,消脹除滿。若治瘡瘍亦宜生用,或用生者煎服亦可。仲景有甘草瀉心湯,用連、芩、半夏以瀉心下之痞,即用甘草以保護心主,不為諸藥所傷損也。至白虎湯用之,是借其甘緩之性以緩寒藥之侵下。通脈湯、四逆湯用之,是借其甘緩炎性,以緩熱藥之僭上。與芍藥同用,能育陰緩中止疼,仲景有甘草芍藥湯。與乾薑同用,能逗留其熱力使之綿長,仲景有甘草乾薑湯。與半夏、細辛諸藥同用,能解其辛而且麻之味,使歸和平。惟與大戟、芫花、甘遂、海藻相反,餘藥則皆相宜也。
古方治肺癰初起,有單用粉甘草四兩,煮湯飲之者,恆有效驗。愚師其意,對於肺結核之初期,咳嗽吐痰,微帶腥臭者,恆用生粉甘草為細末,每服錢半,用金銀花三錢煎湯送下,日服三次,屢屢獲效。若肺病已久,或兼吐膿血,可用粉甘草細末三錢,浙貝母、三七細末各錢半,共調和為一日之量,亦用金銀花煎湯送下。若覺熱者,可再加玄參數錢,煎湯送服。皮黃者名粉甘草,性平不溫,用於解毒清火劑中尤良。
愚擬治霍亂兩方,一為急救回生丹,一為衛生防疫寶丹,二方中皆重用甘草,則甘草之功用可想也。然亦多賴將甘草軋細生用,未經蜜炙、水煮耳。誠以暴病傳染,皆挾有毒氣流行,生用則其解毒之力較大,且甘草熟用則補,生用則補中仍有流通之力,故於霍亂相宜也。至於生用能流通之說,可以事實徵之。
【現代藥理研究】
甘草具有很強的抗胃潰瘍作用。
甘草有突觸後抑制作用,對胃腸平滑肌具有解痙作用。
甘草對肝臟有明顯的保護作用,還有抗脂質氧化作用,因此預防氟烷性肝炎是有益的,甘草不能促進胰蛻泌。
甘草有抗過敏作用,對機體的吞噬功能可呈雙向調節作用,即在應激狀態下能促進吞噬功能,而在安靜狀態下,同一劑量則表現為抑制作用。甘草甜素對網狀內皮系統有激活作用,不同濃度的甘草銨對小鼠自然殺傷細胞活性均有顯著的增強。甘草也能增強特異免疫功能。
甘草有糖皮質激素樣作用,并可通過抑制鹽皮質激素在肝臟內的代謝而間接發揮鹽皮質激素樣作用。
甘草有明顯的抗炎作用。
甘草有鎮靜、解熱、鎮痛作用。其醇提物對戊四唑引起的驚厥有較弱的抗驚厥作用,還可解除驚厥引起的痙攣疼痛,還能有效提高聽覺能力。
甘草對心臟有興奮作用,增大心臟收縮幅度,還有抗心率失常及降血脂作用。從甘草中分離出的3-芳香香豆素衍生物GU-7對血小板聚集有明顯抑制作用。
甘草有明顯的抗菌、抗病毒作用,對艾滋病毒具有破壞和抑制其增生的作用。
甘草通過作用於中樞神經而產生鎮咳作用,通過促進咽喉及支氣管的分泌而祛痰,也有一定的平喘作用。
甘草有抗腫瘤、抗氧化及抗衰老作用。
甘草對某些藥物、食物、體內代謝產物及其細菌毒素所致的中毒都有一定的解毒作用。同時還有解毒增效作用。
甘草次酸及其鹽類有明顯的抗利尿作用,甘草甜素、甘草次酸能抑制雌激素對未成年動物子宮的增長作用。但甘草甜素劑量增大反而可增強雌激素樣作用,甘草次酸則具有抑制小鼠生殖腺產生睪丸酮的作用。
甘草在方藥組合、配方、免疫中均具有雙向調節作用。